他当年处处被秦源压过一头,心里不说恨之入骨,总之是非常不爽的。秦源的出现带走了太多本该属于他的关注和掌声。他明明也是天之骄子,凭什么要受限于人?
“明年我们两个市的高校大力推进专科联盟,弄不好到时候咱们还能聚聚呢。咱们老同学,我肯定不会为难你的哈哈哈。”
他已经在秦源身边落座,甚至端起了酒杯。
“咱们先干一杯,为了明年的通力合作嘛。”
秦源的目光在对方假笑的脸和桌上的酒杯之间扫过,余光就看到了红扑扑一张脸,端着酒杯过来的甘鑫。
“哎呀,我还以为您这位贵人今天不来了呢。刚听他们说您现在是铁饭碗了,咱就是说当年在班上的时候就看出来你这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啊。”
甘鑫在奉承的最后对着秦源使了个眼色,秦源看得清楚而明白。
甘鑫的意思是让他赶紧尿遁,这边的场面由他来撑住。
秦源终于露出一点发至内心的笑来。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倨傲清高的好学生了,他在社会人情世故的染缸里浸染了不少年,并不是傻愣愣万事不懂的书呆子。
但是甘鑫依旧和一开始一样,努力的想把他的世界打造成真空的壳子。
可以让秦源永远安心的躲在里头,只做自己想做的,而不用掺和任何闲杂事。
秦源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甘鑫就是他黑夜里唯一的星星。
他的向导,他的引航,他的启明星。
他深爱着的人。
他口里说的都是好听话。
一边恭维一边戴高帽,说得对方飘飘欲仙,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好像真的已经得道飞升,人人都要听他的脸色行事了。
“甘鑫啊,我是真觉得你现在比起以前成熟多了……你跟秦源走得近,关系好。更是应该多提点提点他嘛,现如今这个世道总归是人情为先,单单有能力,不懂人情世故,也是走不远的。”
“是的是的,真是受教了。”甘鑫连连点头,又殷勤替对方满上杯中酒,“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喝喝喝,喝死他这颗大头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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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大个猪脚杆炖不耙啊?”甘鑫义愤填膺,明明走路都有点打偏,还不忘替秦源骂人,“说穿了还不是靠家里走后门,搞了个单位,有什么好拽的。”
他没戴帽子也没围围巾,头发被夜风吹得乱糟糟的,又因为刚喝了酒,脸颊鼻尖都泛着红。
秦源看在眼里,全都是生机勃勃的可爱。
之前在饭桌上他全程没搭腔,默默扮演着被甘鑫保护的弱者角色。
其实,他根本不把外界的负面评价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周围人的议论也不会带给他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就像今天这位总在他面前开着屏晃来晃去的秃屁股孔雀。
他根本不关心对方口中体面高贵的工作,更加无所谓他们之间究竟是谁更加体面。
秦源知道自己是个怪人。
曾经他的同门曾经评价他为“人形机械”,好像整个人只有理智的权衡。
但其实,秦源无比享受甘鑫的挺身而出。这样的保护,总让他升起被爱的错觉。
每到这时,秦源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也拥有独属于甘鑫的偏爱。
“……你怎么不说话?”
得不到反馈的甘鑫生气的转了个身,一不小心转了一整圈。
他踉踉跄跄,秦源担心他摔倒,赶紧把人扶住,面对面站立。
甘鑫还活在自己的思维里头。
秦源的沉默让他有几分不开心。
他埋下头,把额头抵在秦源的一侧肩膀上重重的呼气,升起白乎乎的烟来。
“我知道,你不耐烦这些。”甘鑫其实也不喜欢这些心怀鬼胎的社交,“但是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嘛。”
虽然他们现在不在本地工作,教育局的干事也管不了隔壁市的高校工作,但是甘鑫依旧不希望秦源担上这种风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一天不是冤家不聚头,把这个人得罪彻底,对秦源终究是不好的。
秦源还是没说话。
甘鑫烦躁地抬起头,似瞪非瞪地看了秦源一眼。推开人就想转身走掉。
“我这么虚伪,真是……为难你了。”
“鑫鑫。”
秦源却从身后把他搂住,甘鑫脚下一软,几乎是倚靠在秦源身上去了,他被风吹得冰冰的耳垂一烫。
好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的轻吻。
“辛苦你。”
他们之间不需要道谢的。
秦源的眉眼露出一个遗憾的笑。
其实他更想说爱他。
很爱你。
元旦还算是圆满收场。
甘鑫不远千里带回来的糕点大受欢迎,大家吃了都说好,让他下次回去用麻袋装。
甘鑫点头说没得问题,包在他身上。
反正付款是秦博付,搬运也是秦博扛,他只负责请客。
总之这种事说过就算,他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日子一到年前就过得飞快,从老家回来以后,甘鑫和秦源都陷入了忙碌中去。
甘鑫这边的小卖店开始选品,毕竟是大过年的,走亲访友哪儿有空手的道理,这不得提上大包小包的通红礼盒才行。
像他这样开在好几个小区聚集地的小超市,自然生意红火。
奶粉、坚果、巧克力、糖果、干货还有各种烟酒。
“甘哥,咱们这个烟草证升得可对。”
小柳跟着甘鑫点货,整个人也喜气洋洋的。
“这玩意儿利润高嘛。”甘鑫也跟着笑眯眯,小卖部的利润大头就是香烟,如果不卖烟草,那他的盈利肯定得腰斩,“开便利店,选址之前就得先问清楚能不能办烟草证。要是等你把店面盘好,营业执照办下来,这时候才知道申请不下来烟草证,那可就是黄花菜都凉咯。”
“你看这个盒子上,吸烟有害健康印得这么大,可是抽烟的人还是前仆后继。”小柳一边摆货一边感慨,“我还是觉得像老板你和秦博这样不抽烟的男人更有魅力,我以后对象可不能抽烟。”
“我跟源儿?”
甘鑫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想起海浪平复又涌起。
“那你找源儿那样的就行,可别找我。我以前可是大烟囱,这才戒了两三年吧。”
“戒烟好痛苦的吧?一点也看不出来甘哥你之前抽过呢。”小柳撇了撇嘴,“要是我爸也像你这么意志力强,说戒烟就戒烟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甘鑫哈哈大笑。
“戒烟是痛苦,但是总比小命玩完好嘛。”
他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玻璃柜台上,头顶的灯带反射出亮晶晶的光点。甘鑫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好像跨越时间,又碰到了秦源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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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些年还没开小卖店的时候,为了提神舒压,抽烟凶得要命。
他舍不得钱,买的都是最次的品种,甚至自己包烟丝。
那时候秦源不在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管控他,他几乎是烟不离手。
结果后来体检,肺出了点毛病。
他还以为自己要挂了,思索再三给秦源发了个消息。
结果十八个小时以后,他在住院部的病床上迎接了风尘仆仆的归人。
“都跟你说了无数次,不要去抽那个破烟,你就不能上上心吗?”
秦源连声骂人,甘鑫却吓得哆嗦着手去碰对方的眼角。
历来混不吝的甘鑫头一次感到悔恨,他本来都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死不足惜的。
可此时此刻他却慌张得六神无主,只能捧着那滴眼泪慌乱地宽慰对方。
“祸害留千年,我没这么容易嗝屁的啊。”
后来手术结束,万幸都是良性病变,甘鑫收拾收拾就能出院。
秦源那天牵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甘鑫就这么现眼了一路。
回到他们的出租屋里,把所有的香烟和打火机全部扔掉了。
甘鑫从此再也没抽过烟。
他怕死了,甘鑫突然发现要是自己真没了。
只留下这个只知道搞研究的秦源在,没有人看着,他以后可怎么办呢。
那一滴泪都快把他溺死了,再哭一次,他就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举手投降了。
没得半点法子的,他注定是某人的俘虏。
甘鑫叹气。
第32章 第三十二声谢谢惠顾
“下周就是小年了,今天就是我们今年的最后一次组会。我马上有个国际会议要出去一趟,但你们还是应该聚一聚的。”
今天的组会不一般,他们所有人的大老板亲自出席,她笑容和煦,只是谁也不敢小瞧这位大佬。
能当上一院之长的人,本就不会太简单。
“小秦。”
秦源放下记录的笔,与她对视。
“周院您说。”
他从选导师的那天开始就是这位的学生,合作工作这么多年,早就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
光是看导师微笑的弧度,秦源都知道自己又要去当一次幼儿看护。
“你是咱们课题组的元老了,这次年前团建我参与不了,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大家辛苦一年了,好好放松放松。有对象的带对象,有孩子的带孩子,费用由我来出。我们这次的假期从腊月二十二放到正月初七,初八正式复工,好的休息,就是为了更好的产出……提前祝大家新年好!”
秦源微垂下头。
啧,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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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课题组今年又计划组织去哪儿玩啊?”
甘鑫一回家就看着秦源面无表情的盘腿窝在沙发上查什么旅游攻略,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可是秦源课题组的编外成员,每年都跟着吃喝玩乐的。
“还没想好。”
秦源抬起头,看向甘鑫的眼里难得充满迷茫。
特可爱,甘鑫看得直笑。
他可太了解秦源了,这可是个完全没有生活情趣的人。
旅游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在他的字典里头。
他换好鞋,又开始脱外套。
在家里他都是穿家居服的,没办法这外头是污染区,里头是洁净区,污染区的东西不能带进里头去。
“去年不是去的海边嘛,还去吃海鲜。既然下了海,今年找个地方上山?”
“前年爬过了。”秦源眉头皱紧,“而且这次去的人里头有小孩,走路太辛苦了不行,折腾人。”
“不去海边也不去爬山,那去干嘛?”
甘鑫也有点迷茫,他平时也是很少出门闲逛的人,有点空闲都去大学城送饭闲逛逗猫惹狗去了。
他去盥洗台洗手,看着镜子里头某人苦闷的脸直偷笑。
秦源揉了揉眉心,突然问道。
“你想去哪儿?”
甘鑫用吸水纸擦干手,顺便擦了擦台面,调侃道。
“怎么?徇私舞弊啊。”
秦源竟然没反驳。
“就是。”
难得出去玩,他只想这个人开心。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利鑫鑫主义者了。
说实在话,这也是个麻烦事。
他们课题组的成员加上家属,差不多能坐两大桌了。这十几二十个人的衣食住行,即使是四十八小时,也足够操心。
好在秦源是个细致耐心的人,而甘鑫也对安排行程足够有经验。
他以前跑网约车的时候,也顺便当过一阵子的地陪,带车陪全程,按天收费,做这些行程对接都是熟门熟路了。
“刘哥,那我们这次去你得给我们安排个考斯特哦。跟车师傅也选个好的,我们包吃住。包车费用你不用担心,都是一车高级知识分子,不会赖你帐的,该是怎么就是怎么……”
甘鑫正在沟通租车的事,就看着秦源给他打手势,他一脑袋问号。
“反正你安排我放心哈哈,那先就这样,我现在有点事先处理再说,拜拜。”
甘鑫挂断电话就往秦源那边走,边走边问:“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唔。”
甘鑫被秦源塞了颗糖到嘴里去。
甜丝丝还有点清凉,是个青梅润喉糖。
“嗨呀,我还正觉得电话打多了口干舌燥呢。秦博你就来投喂我哦,谢谢哟。”甘鑫用舌尖舔了舔,确定这是他喜欢的口味,又开始掏出他的备忘录跟秦源絮叨,“房间都预约好了,三个家庭房,五个标间。烤全羊也挑了两只现宰,其他的烧烤也都可以加……车和司机也安排了,等会儿我查一下天气预报,在群里发一下注意事项。”
秦源眨了眨眼,心底泛起无奈来。
他原本真的只是单纯想趁这个机会,带着甘鑫一起出去放松放松的。
可是现在反而他成了操心最多的人。
忙里忙外,联络沟通,一点也不轻松。
“我来弄就行。”
秦源垂下眼,眼里有一些埋藏的酸涩,他明明是想要照顾好甘鑫的,怎么到了最后,他又成了被照顾的一方。
“没事儿,这些杂事情我熟。”甘鑫笑起来,脸上都是生机勃勃,“绝对不会给我们秦博丢人的。”
秦源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称是。
啊,他真可爱。
“先吃饭。”
秦源身上还围着大红围裙,这是甘鑫店里的工服标配,上头还印着鑫鑫便利店几个大字和联系电话。
只不过秦博高大英俊,围着破围裙也显得帅气逼人。
只不过就是从高冷帅哥,变成居家帅哥了。
甘鑫对着这张脸看了十几年,竟然还是会时不时被闪到眼睛。
只不过帅哥本人浑然不觉,还在声声呼唤。
“洗手吃饭听到没?”
“来了来了来了。”甘鑫忙不迭应声,毫不留念把手里的空背包丢一边,欢欢喜喜去洗爪子了,“你先吃着,我马上来。”
秦源自然是不会先动筷子的。
他们两个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等着甘鑫一起。
甘鑫也知道他不落座,某人就不会先吃,于是洗手的速度都快了快,起泡都恨不得搓出残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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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撒,好香!”
甘鑫屁股刚落在板凳上就先是赞叹。
他是气氛组第一名,秦源早看明白了。
甘鑫就是个无脑吹,无论他干点什么都是一阵吹捧,不管成果如何,先夸就是对的。
“马屁精。”
秦源说是这么说,心里受用得很,美不滋的得意呢。
甘鑫一边夹菜,还一边补充呢。
“你这要是哪天不搞科研回来了,咱们开个小饭店,这生意肯定也不比我们隔壁差的,有实力!”
秦博有他自己的骄傲:“我做的饭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吃的。”
“是是是,我们秦博最厉害了哈哈哈。”
是捧臭脚鑫鑫了。
其实当初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
当年十来岁的时候,甘鑫是有钱少爷,他爸给他的零用钱足够他吃好喝好,不愁生计。
秦源虽然家里条件差点,但他妈妈当真是个体贴孩子甚至于溺爱的母亲。
本来就不需要他做个多大个家事,再加上秦源脑子灵活,成绩好到可怕,他妈妈每次一提到这个儿子,就眉开眼笑,更是心甘情愿照顾着衣食住行。
他们两个跟大多数的青少年一样无忧无虑,根本不会考虑做饭这件事竟然还会是一件难题。
哪怕是那件事过后,甘鑫跟秦源也没正经做过饭。
因为那时候还是学生,有食堂在,不管味道如何,至少便宜又方便,量大管饱。正好他们两个都不算挑剔的人,就这么吃着大锅饭也过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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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面甘鑫退了学,一咬牙一跺脚跑到这边城市来投奔秦源。
甘鑫不是本校学生,住不了宿舍,但好在吃饭可以用秦源的饭卡。
那几年他们俩可是没钱买房,就在学校家属区租了一间用板子隔出来的那种一居室落脚。
地方又小又窄,除了一张单人床就是一张木桌。为了睡得舒服点,甘鑫去跳蚤市场淘了好几个塑料凳,排成一排,上头垫上褥子,他们俩就这么拼着睡。
卫生间和厨房都是公共的,他们这个三居室里头住着六个学生,就这么点地方一个月也得要三百。
那时候他们也没人做饭。
秦源每天都有课程和安排,时不时还要出去比赛。甘鑫忙着打工赚生活费,他家的积蓄差不多用光了,可他家还有个读书人,里里外外还得开销不少呢。
他俩每天一大早就去吃早餐,甘鑫多买一份包子馒头带走中午吃,晚上下班再回来和秦源在食堂一起吃晚餐。
他们俩一直没人会正儿八经做饭,一直到后面甘鑫套着玩偶熊发传单的时候低血糖晕了。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甘鑫每天消耗大,中午又吃得简单,难免有点营养不良。
他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手上打着吊瓶。
而秦源正沉默地坐在床旁,手里还捧着个不锈钢饭盒。
里头有半个冷馒头还夹着咸菜,那是他本来给中午准备的粮食。
甘鑫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发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源就看向了他,他说:“以后中午带饭吧,我早上做,不费事的。”
聪明的脑袋放在哪儿都是聪明的,秦源很快抓到了做饭的精华,从此成为了甘鑫的专职大厨。
——————
甘鑫吃下最后一筷子芦笋,突然笑笑问道:“你当初怎么就突然想着学做饭啊?”
“想学就学了。”
秦源看着甘鑫舒展的表情顿了顿,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看着那个冷冰冰饭盒里的硬邦邦馒头心有多酸。
“哈哈哈,你聪明嘛,学什么都快。”
“我傻得很。”
秦源推脱道。
否则怎么会爱上笨蛋。
第36章 第三十六声谢谢惠顾
甘鑫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秦源正在搬凳子取柜子顶上的放着的行李箱。
他们日常不怎么用的东西都被甘鑫一股脑塞到鞋柜的柜顶去了。
秦源伸长手臂去拿,平日里隐藏在衣料下的肌肉舒展有力,隐隐约约透露出斯文体面下的野性来。
甘鑫不免啧舌。
这臭小子不知道去哪儿锻炼的,天天实验室待着还能这么结实。
像他这几年小卖部待久了,天天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身上肉都软了。
看来后面还是得动一动才行,可不能随随便便被比下去了。
他可是型男。
秦源可不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 他光听动静就知道甘鑫从厨房出来了,头都不用回就喊道。
“来接一下。”
“……来了来了。”甘鑫一顿,下意识就去接箱子。
他们家的行李箱是大箱套小箱,跟个俄罗斯套娃一样。
秦源打开三十寸的箱子,拿出二十八寸的,打开二十八寸,取出二十四寸,最后掏出一个二十寸的小箱子才算满意。
“别的放上去,我去装行李。”
“就一天还要拖箱子啊。”
甘鑫一边去放箱子,一边嘟嘟囔囔,在他的概念里,这种两天一夜的短途旅程,别说背包了,就是带个手机身份证就完全足够。
哪里需要像秦源这么大的阵仗,收拾行李收拾收拾着,还要带箱子了。
“用不着带这么多……吧。”
他话还没说完,看着秦源抬头盯着他的眼神,就立刻自动开始静音了。
秦源见他不言语,又继续从储物柜里拿东西。
甘鑫放好箱子从凳子上下来,他无所事事搓搓手,跟个尾巴一样坠在秦源身后。
“咱们就在外头睡一天,带个背包就差不多了撒。”
秦源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继续往摊开的箱子里放一次性用品。
甘鑫瞄了一眼,看到有一次性床上四件套,一次性毛巾,一次性内裤,一次性马桶垫,还有他们的牙刷牙膏,就和搬家差不多。
“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秦源是有点子洁癖在身上的,外头的东西都不愿意沾身。
“行行行。”
甘鑫知道自己争不过他,也没想过硬要去争,只是多少还有点不服气。他对着秦源的时候老这样,明明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偏偏想要掰扯几句。
多半是因为这个人平时话太少了,甘鑫总想多跟他争几句,图个口舌之快,虽然他总输。
“那你怎么不嫌我?”
这不干净,那不卫生,吃他剩饭剩菜的时候咋不说话。
秦源头都没抬,甚至还极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你不一样。”
“啊?”
甘鑫还没反应过来就秦源按住了肩膀:“甭废话了,去把你的换洗衣服和睡衣拿过来,快点。”
“哦。”
甘鑫提线木偶一样进了自己卧室打开衣柜,挠了挠头。
不是,他哪儿不一样啊?
这人真怪,说些怪话,听都听不懂。
鑫鑫闹心。
出去玩那天,甘鑫起了个大早。
他自己个儿悄摸起的,谁也没告诉。所以等秦源收拾好出卧室的时候,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人在哪儿。
青天白日的,大活人总不能丢了吧。
秦源纳了个大闷,连他们昨晚上收拾好放门口的行李箱都不见了,这可是当真是奇了怪。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转了两圈,才想起自己手机。
果不其然,他拿起手机就看到一个小时之前甘鑫给他发的消息。
明晃晃,排在置顶的位置亮着红点。
【源儿,我去准备点吃的喝的,先去店里了。你起来收拾好直接下来找我,行李我带走了,记得倒垃圾。】
“这人……”秦源看着看着把自己都看笑了。
甘鑫还是以前那个孩子性子,要出去玩一天也兴奋得不行。
还以为自己刚满十八岁呢。
——————
还记得他们中学的时候学校搞什么素质教育,然后就有一周要去什么基地实践学习。
学学怎么种地怎么做五金。
不过不管究竟是什么,只要不用上课,学生们总是热情高涨的。
秦源觉得他和甘鑫就是两个极端。
比如说他对这次的活动毫不感冒。
让他花一个礼拜时间在种地上,还不如给他一周假期自行安排。
谁让他自己小时候本来就种过好几年的地。
那时候他跟他妈妈相依为命,就跟个孤儿寡母差不多,他即便是小孩,也不可能偷闲的。
他家本来就在村里有地,播种对他而言代表着天不亮就要起来挑水砍柴,好不容易下课还要回家担粪施肥。
一直到后面他妈打定主意和他那个死人爹脱离关系,带着秦源进城打工,才算结束那段时光。
可甘鑫不一样,他这个城镇里的小公子哥儿,波鞋都没有沾过黄泥,自然对这种事情满怀兴趣。
他们学校管得严格,大家都是住校。饶是这样甘鑫出门那天也起了一个大早,留下一个便签就冲去了小卖部。
等秦源他收拾好去教室的时候,就正好撞见甘鑫大包小袋的提溜着零食出现。
一看见他,就亮了双眼,笑得眉眼弯弯,热情呼唤道
“源儿,你来啦。”
——————
“快来看看够不够吃!”甘鑫笑眯眯挥了挥手,献宝一样的给秦源展示他刚刚搜罗的零嘴,“你最喜欢的那个巧克力我也拿了一盒,这个放我们箱子里你偷偷吃,别的我就当塑料袋里,大家分分?”
“嗯。”
秦源点了点头。
记忆里的少年似乎一点没分别。
哪怕时间像沙漏一样倾斜不曾回头,他们却依旧。
“嗯是什么?”
秦源突然觉得心里软成一滩水来。
“听你的。”
七点三十六分,冬天的天才擦出一丁点亮光。
甘鑫这个傻瓜蛋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要出发去快乐团建了。
“别等了。”秦源看着甘鑫蹲在路边翘首以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叹气,“跟司机说好了挨着接人,等到我们这儿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那就是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甘鑫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觉得好长。
可怜巴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莫须有的灰,朝着秦源抱怨。
“你说你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无理占三分?
秦源眉毛都挑起来了,不过他那张平日里冷冰冰的嘴,一对上甘鑫就像是生了锈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无奈:“干等着也没意思,去吃早饭,我请你。”
甘鑫这才满意,低声哼了一声,像是浸满了蜜的得意。
“这还差不多,就去隔壁吃呗。”
秦源当然听他的。
“行。”
——————
他们鑫鑫便利店隔壁就是家小饭店。
店面不大但是干净整洁,每天早晚都能看见他们家提着拖把,拿着抹布打扫的身影。
每天从早上七点开始营业到晚上九点,一周休息周三一天。
进门左手边靠窗的一排都是安的吧台桌,不过甘鑫喜欢摆龙门阵,溜溜达达坐到了靠近收银台的双人桌去。
“何老板,两碗三两抄手!一碗少花椒。”
“要的要的,你们先坐。”正在柜台清帐的高个男子爽朗应了一声,又转头跟后厨里的人交代,“吃吃!两碗三两抄,一碗少麻!”
最近快到年关,早上的上班族开始休假,学生也大多在放寒假,小饭店的生意没有平日这么忙。
后厨的大老板还有时间亲自出来,围着白色围裙走到前台跟食客兼邻居寒暄。
“甘老板,新年好!”
小饭店的大老板脸嫩,白皙纤瘦还带着点脆弱,看着像个还在念书不谙世事的学生,只有甘鑫知道他们俩是他店里某类商品的销冠。
“新年好啊池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