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甘鑫也差不多习惯了。
他跟秦源两个总归还是好端端活着,那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甘鑫才醒还有点晕乎,他好像做了个什么梦,只不过醒得更快,根本来不及细想。
刚刚秦源抱他到卧室安顿的时候给他脱了外套搭在被子上,他伸手取过来,又裹上厚厚的家居服,穿上棉拖,慢悠悠站起身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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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源早把晚上的火锅收拾好了,剩下的菜收进保鲜盒放进冰箱,家用的电煮锅清洗好收进柜子,连餐桌都用抹布擦了三遍。
其实收拾餐具厨余,比做菜更累人。
锅碗瓢盆都要清洗,连灶台都要一点点擦,才能把污迹弄干净。
像他们家虽然没有明确分配过任务,但差不多也是被秦源包圆了。
只要秦源他在家里,甘鑫几乎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虽然他现在早已不是了。
“源儿,你也太宠我了吧!”
甘鑫故意拉长尾音。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去逗一本正经翻看文献的秦博士。
“没办法。”秦源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谁让我太有爱心了。”
甘鑫哈哈笑起来,秦源也勾了勾嘴角。
这个小傻子又把他的话当做笑话,从来听不懂他的真心。
他的爱心也只给心爱。
冬天的日子过得快,好像是几场雨一下透,天气就一下子冷下来了。
树上的叶子接二连三往下唰唰地掉,甘鑫守在他小卖店的柜台,天天看着环卫阿姨跟大爷每天扫来扫去。
“叔,弄完进来喝点热水呗。”
甘鑫把手放在兜里揣着,站在店门口聊天。
“谢谢谢谢。”环卫大爷在这一片做了好几年了,跟甘鑫也认识挺久,他跟这个乐呵小伙挺投缘,闲暇时间总爱随便天南海北聊两句,“这天气冷了,得多穿点才行哦。”
“就是就是。”甘鑫笑呵呵,不过他火气大,这个天只穿个冲锋衣,里头穿了一件打底衫,就这么他就觉得够暖和了,“眼看着又是一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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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还不到二十,现在一晃竟然也就奔三了。
他年底的生日,十二月三十一号满二十八岁,明年就是正儿八经在往三十岁的路上前进了。
他当初成绩不咋地,高中又遇到变故,更是烂到捡不起来,后面跟着秦源这么个学神混,这才勉强考了个专科。
不过他这专科也没能上得完。
大二那年秦源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本来也只是普通阑尾炎,可惜他对自己过于忽视,硬生生拖到穿孔也不去医院,直接在大课上发着高烧昏过去。
辅导员联系了一通,最后只联系上了甘鑫。
甘鑫还记得自己当时接到电话急得要死,去请假死活不批,最后把心一横直接带着证件和钱直接跑了。
时间太紧又正好撞到假期,甘鑫等不到第二天的飞机,连夜买的高铁站票硬撑了九个小时到的地方。
他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刚结束,秦源因为阑尾整个穿孔,情况不容乐观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以免有什么腹腔感染或者脓毒症败血症之类的并发症。
甘鑫很难讲清楚当时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说真的那几天的记忆他也不太想得起了。
总之后面他照顾秦源到了对方出院,回到学校那边就跟准备处分他的校领导们提了退学。
他实在是不放心,反正也不是念书的料,这个大专毕业与否都是一样不是生产。
手续办得挺快,第二周他就带着所有的行李来了这个城市,跟着秦源一起留了下来。
一晃就是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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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兄弟来找你了。”
环卫大叔捧着热水杯对甘鑫说话,甘鑫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了秦源进店的身影。
“都降温了怎么还穿这么点?”甘鑫不太满意的对着秦源撇了撇嘴,“不是已经把毛衣拿出来了吗,还只穿个夹克。真有风度啊秦博。”
“又不冷。”秦源外套里头穿了打底衣衬衫还加了毛线背心,完全不觉得自己穿得单薄,“学校发了羊肉,今晚喝羊汤吧。”
“你什么学校,福利还怪体贴的。”甘鑫听着喜滋滋去接,看着还夸,“这羊肉不错,比我店里进的都新鲜。”
秦源面无表情挑了挑眉。
那肯定的,一百二一斤,他专门跟同事去买的现宰跑山羊。
能不新鲜吗。
第12章 第十二声谢谢惠顾
热腾腾的羊汤当晚就上了桌,甘鑫还从店里带了不少萝卜白菜花菜竹笋,一起择好当做配菜烫着吃。
秦源按着甘鑫的口味打料碟。
白方腐乳要一整块,藤椒酱要三勺,再加香油混匀。
饭前还要喝碗汤,一定要先加好葱花香菜,再用热腾腾的羊汤激出香味来。
甘鑫吃第一口就忍不住鼓掌表示喜爱。
“好好吃啊,好好吃!”
秦源看他满脸幸福的样子,都难免觉得更有胃口了。
实际上甘鑫就是这样一个乐于捧场的人,他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开心,随时都可以分出来给身旁的人。
“你慢点,吹一下再喝。”
秦源忍不住唠叨,他其实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每当事情与甘鑫有关的时候,他就有很多的顾虑和嘱托,总觉得对方没有办法照顾好自己。
“知道知道!”甘鑫故意夸张的鼓起腮帮子对着碗连吹了好几下,“谢谢秦博的指导~”
秦源只能无奈。
甘鑫真是比他们学校的那些同事同门都更爱喊他秦博,他明明有自己的名字,可甘鑫从他考上博士的那一天起,就喜欢叫他一声秦博。
好像与有荣焉,多骄傲似的。
他们俩吃饭的时候不讲究多大的规矩,时不时也会闲聊搭几句话。
甘鑫会说说店里最近的销售情况,说说小区里的猫咪,说说他最近常去的懂吃小饭店。
秦源会时不时点头应和,他只有这个时候,只有在甘鑫面前才会放下他的课题,卸下他的光环,只做一个平凡的人。
他普通至极,甚至会因为心爱的对象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而乱吃飞醋。
“我姑妈让我俩元旦回家一趟,说是给介绍对象,人家条件可好了,我配不上,你要不然看看?”
“你在这儿孔融让梨呢?”秦源黑了脸色,“吃你的羊蹄吧。”
“哎呀,随便一说你还生气。”甘鑫半点不生气,还在嘟囔,“那你今年不陪我回家啊?”
秦源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又气又笑的反问。
“哪年不是跟你一起的?”
你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你的。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愿你事事如意,哪怕你的愿望与我背道而驰也不改初心。
甘鑫还是嘻嘻哈哈乐天样。
“哈哈哈,我就知道源儿你最善良了,爱你爱你。”
“哼。”
我也爱你,由衷爱你。
第13章 第十三声谢谢惠顾
他俩老家其实离现在住的城市挺近的,路上不过半天,一个周末就能往返。
只是他们当真很少回去。
毕竟秦源跟他两个相依为命,已经没有非见不可的家人了。
甘鑫他妈妈走得早,他爸一个大老粗带他。
后来出了事,他爸也走了之后,家里也不剩什么亲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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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鑫那年刚刚十八,已经不需要指定谁当他的监护人,自己就把一切事情扛了下来。
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他爸走得突然,他得处理后事,梳理手头的资产,应付难缠的亲戚,还支撑着秦源妈妈的医药费,在医院撑了快一年,耗干了秦源妈妈生命最后的余晖,也几乎耗干了甘家的储蓄。
那时候秦源愧疚难安,虽然他们双方父母确实是有意向再婚,可是再怎么说也只是恋人而已,并没有领证。
于公于私甘鑫都没有义务和必要,掏空家底去救一个外人。
可是你要秦源如何开口呢?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拒绝甘鑫去救他的妈妈,这个美丽坚强却又不幸的女人。
他的妈妈为自己也为了唯一的骨肉坚持了一年,坚持到秦源拿到录取通知,坚持到秦源也成年,不再需要监护,可以远离他那个毒瘤亲爹的纠缠。
他们俩那几年吃的苦头就像是大冬天被淋湿的厚棉被,捂得一层又一层,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好在甘鑫心大,秦源坚强,两个人都没有被困在原地。
终究是迈过了这个坎,一天一天的走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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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回老家还是去年清明回家扫墓,秦源当时假期紧张,他们甚至没有过夜,当天就坐了一个开会。
本来甘鑫都说了,扫墓的事情他一个人就能搞定,秦源完全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下。
不过秦源没答应,带着笔记本电脑上了动车,一边赶车,一边争分夺秒地审论文。
自从甘鑫来了秦源学习工作的城市定居,他们好像就再也没有分开过,最长时间的分别就是秦源赶实验进度的时候。
他们总是在一起,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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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鑫随手扯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里,又被秦源不赞同地扯出来叠好。
“贤惠啊源儿!谁娶了你真幸福!”
秦源还是有回必应的开了尊口。
“我可谢谢你。”
他只甘心照顾某人,又不是情愿奉献人人。
大邋遢蛋。
第14章 第十四声谢谢惠顾
他们元旦满打满算也只能在老家待两天。所以最后带上的行李也只不过一人一个背包。
这还是因为秦源必须得把笔记本带在身上的缘故。
秦源最近在忙着给老板赶几个学术会议要用的ppt,不方便人机分离,只能走哪儿带哪儿去。
不过甘鑫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秦源如今能得到的赞誉和奖赏,跟他的辛苦和付出分不开关系。甚至说他得到的远远超过于他付出的东西。
当然,这跟秦源的聪明才智密不可分,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发这么多篇一区高分SCI的。
甘鑫为此深感自豪,不枉费他养活秦源这么多年。
不过但也不是单为了这个。
他就愿意看秦源体体面面的,哪怕他不是个大博士,是个小傻子他也愿意照看着。
不过说到这些就远了,总之甘鑫这几天把店交给了放假不回家的小柳,也安排上了三倍工资,临走那天小柳还眼巴巴问呢。
“甘哥,你跟秦哥是回老家吗?”
“嗯嗯。”甘鑫还笑嘻嘻点了点头,“跨年了先回去看看,没办法,你老板娘这样的丑媳妇也总得见公婆嘛。”
“好好好,好好见!”
小柳欢欢喜喜的接过钥匙,不知道又是吃了什么好粮,简直眉开眼笑:“你们安心回家就行,店里有我呢。”
她这几天就直接住店里都行,只要她磕的cp幸福就好,信女祈祷。
甘鑫看着笑成一朵花的小柳没了言语,只能抿抿唇转身离开,有话说不出来。
这小姑娘家家一天咋还疯癫癫的呢。
想不明白。
——————
高铁时间不长,一晃就到了。
甘鑫感觉自己梦都没睡醒就被秦源给喊起来了,他迷迷糊糊抹了把脸,好在是没把口水撒人肩膀头子上。
秦源背上包晃了晃手机。
“大姑说炖了鸽子汤,让我们别买东西回去。”
之前甘鑫睡着了他接的电话,他跟甘鑫姑妈也熟,甘鑫关系好的亲戚,他都是跟着喊人的,这么多年都这样也算习惯了。
“还能她说不买就不买吗?”甘鑫哈哈大笑,觉得秦博有时候实在是有点象牙塔的可爱,“大姑也就是不好意思,客气客气。”
“哦。”
秦源应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塑封盒子回道。
“那这个你拿着……”
“什么啊?”甘鑫一看就愣住,“不是跟你说了我旧手机能用能用,没必要花这个钱买新的,又是多少?八千?一万?”
“都是论文发的奖金。”秦源满脸无所谓的说着,“还能你说不买就不买嘛?你也就是不好意思,客气客气。”
“你!”
甘鑫都给气笑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秦博士在这儿等着他呢。
秦源把盒子塞进甘鑫怀里,不经意间捏了捏他的手心
“生日快乐。”
开开心心。
第15章 第十五声谢谢惠顾
甘鑫和秦源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他们俩乖乖买了伴手礼,一人两只手,占得满满当当,可不得空。
“这小卖店可真贵。”甘鑫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嘟嘟囔囔,“早知道直接从店里拿了,比我们那儿贵至少百分之十五。”
秦源一开始没搭话,可他不开口,甘鑫便眼巴巴的盯着他看,也不走动,就这么望着你。
秦源没了招,只能点了点头。
“嗯。”
甘鑫这才高兴了,提着东西欢欢喜喜往小区里面走。
他就说嘛,这里的小卖店比他的贵,他才是实诚生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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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来就来吧,还拿什么东西。”
大姑在手机上知道他们快到了,提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人就笑得眉眼弯弯。
她大哥就这么一个儿子,甘鑫吃了多少苦头,她看着心疼,替她那个早走的大哥心疼。
“嗨呀,我就说了大姑不计较我们这些。可是源儿他非不听,说一年到头难得见大姑您一面,说什么都要买点东西。”甘鑫习以为常的替秦源在大姑面前刷好感度,把买东西的功劳都放到秦源头上去,“礼轻情意重嘛,也没什么精贵东西,大姑您别嫌弃。”
秦源没开口,默认了这份功劳,只不过转头看着甘鑫夸张的献宝表情抿了抿唇。
可爱这两个字对于秦源这个人来说是世上第一的赞誉。
秦源知道世上有人聪明,有人富有,有人貌美,可他眼里可爱的人只有甘鑫一个。
“快换鞋,进来坐进来坐。”
甘鑫的大姑是他爸爸的妹妹,但是只小一岁半,两兄妹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最亲的人了。当时甘鑫他爸走得突然,都是大姑帮着操持。后面也经常关心问候,是难得的亲人。
他们两个人换鞋进去,脱下外套洗了手。
秦源被大姑塞了一个果盘坐在沙发上休息,甘鑫却被大姑拉进了厨房帮工。
“鑫鑫啊。”大姑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外头,“你跟秦源两个还凑在一起住呢?”
“对呀。”甘鑫低着头剥蒜,没明白大姑是什么意思,“不一直都这样嘛。”
“不是一直这样就能一直下去啊。”大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两个娃娃都不容易,这么多年也亲如兄弟……可是,终究不是一家人,你们一直这么挤在一起住,哪家小姑娘愿意跟你们呢?”
“啊?”甘鑫先是一愣,然后又自嘲笑笑,“我这条件,三棒子打不出个屁,就别祸害人家好女孩了哈。”
“就给我瞎扯!”大姑又气又好笑,“那你不着急,人家秦源呢?人家可是大科学家,能跟你一样当老光棍?你们两个这眼瞅着就三十岁了,你不想成家,他也不想?”
“我都不想,他怎么敢给我想?”
甘鑫手上蒜都剥烂了。
我看他秦源敢!
虽然大姑家的沙发是布艺的软垫,他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他甚至努力坐直了身子,好像背直一些就能听清厨房里的人说话似的。
他手里还捏着刚刚甘心拿给他的遥控器,可他连电视屏幕里说的哪国话都没留意。
他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人。
这是甘鑫的大姑家,他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客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
他每次面对甘鑫的亲戚都会觉得气短,他害怕被讨厌,或者更加直白的说,他是害怕自己被甘鑫讨厌。
也许是因为遗传了他那个贱种爹,他对情感方面的需求淡漠得可怕。母亲去世后,他更是没了重视的亲人。
不夸张的说,他只有甘鑫。
他可以坦然接受世界上所有人仇视,却不能听到甘鑫说他一句不好。
他曾经因为梦到甘鑫对他失望而厌恶的样子,而半夜惊醒,一整晚都睡不着,只能在对方卧室外头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天亮,第二天早上甘鑫顶着他的鸡窝头,傻模傻样的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笑着说早安,才觉得自己的肺里终于又灌进了空气。
谢天谢地,他终于活了过来。
——————
秦源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病态。
他绝不应该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全盘投射在甘鑫一个人身上。
没有人理应承受这样的重担,甘鑫自然也不应该。
他甚至无辜到可爱,毕竟他只是一个善良好心的朋友,根本不应该承担这样的无妄之灾。
秦源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救,他在大学初始的那些日子刻意的中断了他跟甘鑫之间的联系。
明明想念对方到发疯,也绝不主动联络。哪怕接到甘鑫主动拨来的电话,心潮澎湃到想立刻出发连夜赶到对方身边,也依旧冷淡而简短的回话。
天知道他当时的随身听里头全都是他们之间导出来的通话录音,他就跟个瘾君子一样靠着存货生活。
只可惜秦源的一切努力都在甘鑫放弃学业来到他的城市的那一天崩塌。
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这么一个可爱的,甜蜜的,他挚爱的宝贝,可怜又带着无措的站在他的校门口,犹犹豫豫的挠挠头。
“我那个……我想着多照顾照顾你。反正,反正我也学不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如过来打打工,还能给你补补身体什么的。”
他一时语塞,只剩下沉默。
甘鑫还以为他生了气,结结巴巴的补充:“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什么的,我自己个儿租个房子打打工也是一样的……我知道我这么不跟你商量就先斩后奏挺讨人厌的哈。”
怎么可能会讨厌。
秦源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幸福得快死掉。
他立刻中断了心理治疗。
他不需要再接受干预了,他也不要把甘鑫推开身边。
甘鑫才是他的诊疗指南。
“小源,来吃点水果。”
秦源还在双目失焦的盯着电视屏幕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下一刻就被大姑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谢谢大姑。”秦源连忙起身,弯着腰接过果盘,“我也去帮忙吧。”
让他在这里待着就跟上刑一样,还是要把甘鑫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不用不用,有鑫鑫在就行。”
大姑还在推辞,可人已经被秦源按着肩膀安置在了沙发上。
“这样,您休息。我去和甘鑫做就行。”
大姑有点难为情了,虽然她也是看着秦源长大,但是半路出家的怎么说也不可能比得上从小看到大的来得亲近。
“这哪儿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秦源常年冷淡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他本来就五官俊朗,这么一笑看得大姑都有些愣神。
天爷哎,谁都爱看帅哥的好吗。
“一年到头您都在辛苦,这是该轻松的一天才对,您放心坐这儿就行。”
大姑看着秦源话音都还没落就着急忙慌往厨房去,都忍不住笑道。
“这两小子。”
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
“哟,哪儿来的妖风把我们尊贵的客人给吹来了?”
甘鑫正在那里剁饺子馅,剁得吭呲作响,见着秦源进门,说话也说得不阴不阳。
“您就坐那儿多好啊,君子远庖厨,来厨房干嘛呀。”
笑话,他们平时在家里,十次有九次都是秦源做饭,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远离过庖厨的。
秦源就在这么一句话的时间里,立刻察觉到了甘鑫的情绪不对。
甘鑫虽然一向爱调侃他,但是极少会像现在这样浑身冒着酸气。
明明进门之前这崽子都还喜笑颜开的,这么一小会儿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儿的,只能是刚刚听大姑说了什么。
秦源从甘鑫手里接过菜刀,替他干活。
“听见什么了不高兴?”
秦源从来不和甘鑫绕圈子,因为没有必要,他的心上人一向坦诚直白。
“大姑让你赶紧找个好姑娘成家,别跟我这个光棍鬼混了……”
甘鑫现在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太高兴,怎么就非要成家不可,他们俩不是把日子过得挺好的吗?
秦源手上的菜刀一歪,差点切到自己。
甘鑫吓了一跳,连忙握住秦源的右手紧张道:“手没事吧你!小心点啊秦博。”
“我没打算跟姑娘成家,你别上火。”
秦源偷偷反握回去,享受这短暂的肌肤相贴。
他只要鑫鑫。
有了秦源的加入,饺子很快就炸了锅。
一个两个翻着白肚皮挺得高高的,一看就是一副好吃样子。
秦源盯着翻涌的铁锅不说话,甘鑫也望着调料瓶不出声。
真是怪怪的。
甘鑫搓了搓手背,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刚刚秦源握了一下他的手,本来都是大老爷们也不会少一块肉,握了也就握了。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秦源刚刚拉着他也不说话,他自己也觉得心里毛毛的说不出话,两个人沉默了半天才松开手,然后就这么沉默到现在。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甘鑫都无语了,又不是什么纯情高中生,他在这儿心慌个什么劲啊。
甘鑫想到这里又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伸手拿碗筷准备打料碟。
元旦表弟表妹都不回来,大姑父最近又去外地学习去了,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过节,只要准备三份蘸料就行。
甘鑫娴熟的往碗里加味精,香油,油辣子和花椒粉,他们饺子馅里加够了盐不用再加,也就再加点醋就齐活。
他拿着醋瓶,绞尽脑汁破了个冰。
“你多吃点醋还是少吃点醋。”
“多吃。”秦源关上灶火,用大漏勺开始捞饺子,语气波澜不惊又暗藏玄机,“我总爱吃醋。”
甘鑫跟被电打了一样整个人都麻了麻。
“……哦。”
吃醋就吃醋吧,给你倒一碗行不行?
真是怪头怪脑的。
——————
这种不尴不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吃完饭,好在是饭桌上大家都忙着吃饺子,也没怎么顾得上说话。
吃完饭秦源又主动请缨去洗碗,大姑实在拗不过他,只能拉着甘鑫去收拾床。
“这两天你们俩就凑合凑合在你弟弟卧室睡吧。”
大姑家三个卧室,一个两口子睡,另外两间给两个儿女。
表妹的房间不适合让他们两个大男人去住,睡表弟这儿就是最合适的。
“行。”
甘鑫答应下来又挠挠头,看着并排的两个枕头直发愁。
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头皮发麻。
甘鑫表弟个子不怎么威猛,连带着家里的床都只有一米二宽。
不过本来表弟的卧室就是原本的书房改的,房间也不算大,当然不可能像表妹房间放一个大床。
甘鑫往常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床而已嘛,能睡就行,他地板都睡过,根本不在乎这个宽窄问题。
——————
他当年最开始打工的时候那可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还记得秦源博一那年导师给了个推荐名额,让他出国当什么访问学者还是什么的反正甘鑫也搞不懂,总之是需要用钱。
当时他们俩手头上没两个钱,光是供着秦源这么多年念书深造都磕磕巴巴。
他们原来的同学还开玩笑说甘鑫是新时代的秦香莲,心甘情愿养汉子,只是知道秦源会不会做这个陈世美了。
甘鑫觉得这些人统统都是嫉妒。
谁有他们秦源读书好,脑子灵,长得帅啊?
这么一颗明珠,绝对不能蒙尘了。
他甘鑫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可他惜才。
怎么可能让秦源过那种捉襟见肘,缺衣少食,每天还要赶来回四个小时公交去给小孩补课,大热天穿玩偶衣服发传单,大冬天洗冷水盘子挣生活费的生活呢?
只要有他在一天,他就要让秦源风光霁月体体面面的过活。
所以他当时一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就去筹钱了,想办法去网约车公司租车跑了半年。
那个时候这行业才开始,还有搞头,他又拼命,基本上就住车上了,一天跑车就跑十七八个小时,秦源访问了六个月他就跑了六个月,每个月拿到手能有三四万,他留三千生活,剩下的去换成外汇全部往秦源的户头上打。
他就恨这个汇率太高了,这么一换,也就只有几千块,也不知道秦博在那边能不能过好。
他那时候光想着秦源去了,每天窝在车上睡觉也觉得不舒服,按理说是个不挑床的人呢。
——————
可是今天就不一样啊,今天他光是和秦源这么肩并肩坐在床沿上,就觉得整个人坐立难安,一点也不对劲。
“甘鑫。”
秦源突然喊了他一声,吓得甘鑫一个哆嗦。
“喊我干嘛?”
“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电热毯漏电了。”秦源这个冷淡鬼今天还会说冷笑话了,“不然怎么直哆嗦。”
“我去你的……”甘鑫都给气笑了,不过说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害什么臊,被秦源打了个岔终于放松了不少,“你就知道笑话我,我这儿也不知道在别扭啥,又不是小两口洞房,我们就两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搁这儿不好意思个啥呀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