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到教育问题,围上来的家长就更多了,宁柯平时在商业晚宴上都游刃有余,如今居然有点难得的茫然。
直到李岩老师进了教室,家长们慢慢散开,他才终于勉强脱身,坐在他前面的段原回过头,有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呦,我们宁总居然还有应付不来的场合呢?”
宁柯睨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段原“啧”了一声:“这叫什么话,当然是来给瑶瑶开家长会啊,你也知道,老段他最近忙着和我妈出去旅游,家里只有我俩。”
自从退休之后,段家的公司就被完全甩给段原了,幸好他不像宁柯一样喜欢逼迫自己工作,算是没心没肺地混到了现在。
他把脑袋凑到宁柯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听阿行说你最近很忙,怎么回事,你不是摆烂好久了吗,公司没出事吧?”
这段时间他都快忘了,原本的阿宁可是个工作狂,在办公室里住着拉都拉不回来,是这一个月才开始正常起来的,最近怎么又活回去了?
宁柯刚回了一句不是大事,讲台上的李岩老师就敲了敲讲桌:“好了各位家长,大家应该都来齐了,那我们的家长会就正式开始了。”
第34章
宁柯最近确实很忙, 他不再每日在谢氏二十八楼的总裁办公室坐班,而是驻扎在了研发部,和新成立研发组的所有员工们是相同的日程安排。
谢氏研发的AI程序名为Athena, 取自古希腊神话故事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
在原书里,这款程序只是谢氏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试水作品, 相比于宁柯原本的世界,Athena的相关功能都极为基础。
所以在宁柯接手之后, 便试图融入Deep Learning(深度学习)这一概念, 想让Athena能够进行更复杂的数据运算和分析。
这样即便不和腾云合作,中标也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即便有宁柯本身的基础, 这项工程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想要在竞标会之前拿出一个完整的, 运行良好的程序, 离不开公司上下所有人的努力。
尤其是这段时间,就算不用段家人提醒, 宁柯也知道秦煜必定会有些动作,他是不可能咽下在自己身上受的这些气的。
腾云在北美的发展势头一直很迅猛,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创始人家族在上个世纪的黑_道背景,金钱与人脉,他们二者兼有。
而那位退居幕后多年,只知姓容而不知其名的董事长,便是腾云身后最大的保障。
作为他养子的秦煜,自然也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所以这段时间,宁柯相当于是在和时间赛跑,不仅起得比谢行早, 晚上回家之后还要和研发部的成员们视频会议到凌晨。
虽然原主和他都经常熬夜,但是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来, 宁柯一直保持的都是极为有规律的作息时间。
时间久了,状态就有些吃不消,如今李岩老师一开始说话,宁柯简直立刻梦回高中,慢慢的那股困倦就泛了上来。
谢行眼睁睁地看着宁柯秀气的下颌开始一点一点,直到头一歪,直接靠到了谢行的肩头。
谢行霎时便僵住了,讲台上面的李岩老师依旧慷慨激昂,强调着高三学年的重要性,想要调动起同学们的热情。
但宁柯依旧没被吵醒,甚至因为谢行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顿感安心,黑色微卷的发丝轻轻蹭了蹭谢行的颈窝,睡得更熟了。
“……”谢行觉得宁柯应该会希望自己把他叫醒,毕竟平素一直温和有礼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这种场合上睡着。
但是看见宁柯眼底的青色,和近距离看过去更加玉白单薄的皮肤,谢行便鬼使神差地没有出声。
他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讲台,现在一模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调换座位,所以谢行还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很隐蔽的位置,李岩老师也并没有看这里。
他又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和家长,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把宁柯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
又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宁柯枕得更舒服一点,谢行低头看了一眼,看见青年睡得恬淡的眉眼,和平时比起来多了几分柔软。
他心里居然无端地升起了一点隐秘的满足感,终于也能让哥哥依靠自己一次。
原来平常那样从容不迫,说一不二的人,也有疲惫脆弱的时候。
他就这么出神地望着宁柯的睡颜,老师在讲台上到底说了什么,好像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直到李岩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也是我们班第一次有同学考取年级第一名,请大家掌声鼓励一下谢行同学。”
全班同学和家长鼓掌的声音骤然在身边响起,把谢行吓了一跳,连带着宁柯也打了个哆嗦,撑着谢行的肩膀直起身,那对平时向来清明的桃花眼盈着点细微的水光,显得有点茫然。
不知为何,谢行下意识就不想让别人看见此时的宁柯,身体比脑子还要快,探身把宁柯挡了个严实。
只有前排回过头的段原看见了全程,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嘿嘿笑出了声,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不好好听课啊,阿宁?”
显然,他还是对高中的时候被宁柯告发过好几次这件事而耿耿于怀,如今终于能报一箭之仇了。
宁柯懒懒地掀起眼帘,斜睨了他一眼,不过这一眼远没有平时气势更足,倒更像是好脾气的埋怨。
段原哪见过他这幅模样,被吓得一哆嗦,怕回头宁柯清醒了要和自己算账,便赶紧回过头变老实了。
此时家长会已经接近了尾声:“希望各位同学能从这次模考中汲取一些经验,调整好下一阶段的学习计划,然后呢也感谢各位家长一直以来对我们老师工作的配合,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
“谢行同学的哥哥,还要麻烦您留一下。”
宁柯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挑着眉梢有些疑问地看向谢行,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谢行看着他像猫儿一般慵懒的眼神,喉结不可抑制地上下动了一下,才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两人这样一来一回的眼神交流过后,周围的家长都差不多走空了,李岩老师也快步走到了他们身边,笑着说道:“宁先生,真是巧,又见面了。”
宁柯淡淡地笑了笑,顺手把课桌上搁着的眼镜又戴上了,虽然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李老师好。”
李岩老师笑得十分和蔼,抬手拍了拍谢行的肩:“咱们家孩子这次考得是真的很好,尤其数学还是满分,我听数学老师说这次试题还是出得很有难度的。”
闻言,宁柯笑得不觉真诚了一点:“阿行一直很努力。”
“孩子也聪明。”李岩随口应道,转而她便切入了正题:“留一下宁先生主要是想和您商量件事。”
她低头从怀里抱着的一沓资料里抽了一张出来,递到宁柯面前:“听说宁先生之前也是四中的学生,应该听说过西京大学有一个冬令营项目,专门面向几所重点高中的。”
“要是表现出色,是有机会拿到保送名额的,虽然咱们孩子也很出色,但是能拿到保送名额的话肯定是最好的,您说呢?”
宁柯单手拿着宣传资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点点头:“确实,如果当时我不打算出国的话,应该也会考虑它。”
“是的,确实是个好机会。”李岩回答道:“然后大概在这个月月底西京大学会有一次入营选拔,学校也会有相应的培训,就是这段时间课程可能会耽误一部分,您看您的意见呢?”
宁柯眯眼看了一会儿,转头问谢行:“阿行想去吗?”
谢行看着那张宣传单上的几个冬令营主题,抿了抿唇,点点头。
宁柯温和地笑了笑,看向李岩:“那我没什么意见,如果别的科目的老师担心阿行会落下课程,您可以把学校培训的题目发给我,我单独挑时间来教他。”
“……”,李岩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但是想起最近她刚刚从别的老师那里了解到的,这位宁总的背景,又觉得不怎么惊讶了。
人家在四中读书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她忙不迭点点头:“没问题,我会和学校老师们商量一下的。”
“那我们就先回家了?”宁柯问道。
“好好,麻烦宁先生了。”
此时楼里已经基本走空了,段原也带着段瑶先走了,等宁柯带着谢行出了校门,门口停着的依旧是那辆熟悉的辉腾,即便是从公司临时赶过来,他也换掉了显眼的宾利慕尚,没忘记不要在学校门口太过招摇。
不过和平时不同的是,这次宁柯不是单独来的,宋洋正站在车门旁边,看见他们出来就笑着打招呼:“宁总,小少爷,下午好。”
谢行还是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但是还是点头回道:“宋洋哥,你怎么来了。”
宋洋笑了笑:“宁总最近太累了,不敢自己开车,怕出事故。”
“那叫疲劳驾驶,我们要遵守交通规则。”宁柯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拉开了辉腾的后门。
宋洋和谢行坐到了前排,点火之后宋洋便把盖在驾驶座上的毛毯递到了后排:“到御景山庄大概要四十分钟,宁总先休息一会儿吧。”
宁柯眯眼问了一句:“父亲已经回那边了?”
宋洋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点头回道:“董事长说周末想要回山庄,四季湾吃的太少了。”
宁柯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抖开毛毯把自己裹住,仰头靠到了座椅上。
等到辉腾拐上公路的时候,宁柯已经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玻璃照到他的发丝上,给美人又添了几分耀眼。
谢行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会儿,偏头轻声问道:“哥哥最近在忙什么?”
宋洋的目光还注视着正前方,闻言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项目的事情,要不是腾云,还远不至如此。”
“而且……”,宋洋冷笑了一身,握紧了方向盘:“只是项目的事情倒也罢了,宁总还要分神去管那个白眼狼。”
谢行不觉一愣:“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宋洋也一直是一个十分谦和有礼的人,还从没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说过话。
第35章
宋洋偏头看了谢行一眼, 语气却依旧有些冷:“受了宁总的恩惠,不想着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要干那些伤人心的事。”
闻言, 谢行下意识回头瞥了宁柯一眼,看见他依旧睡得安稳, 才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问道:“哥哥最近心情也不好吗?”
真是奇怪, 像哥哥这么好的老板, 是怎么会有人想做那些辜负他心意的事情呢?像他自己就肯定不会,谢行不禁暗戳戳地想着。
“那倒没有。”宋洋答到:“宁总在公司这些年, 我还没见他为谁伤心过, 至少是我跟在他身边工作的时候。”
“我只是替宁总感觉不值, 他为别人考虑, 别人可未必领他的情。”
说到这里,宋洋不禁笑道:“不过, 我知道小少爷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宋洋跟在宁柯身边的时间,相比于其他公司的总裁特助并不算长,毕竟宁总要求十分严苛,之前也解约过不少人。
长得不顺眼的不要,个子矮的不要,生活品味不好的也不要。
不过宋洋到底还是跟了宁柯将近一年的时间,见过在谢行回家之前宁总的模样。
冰冷寡言,淡漠疏离,好像这世上除了工作之外再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
但是自从小少爷回家之后,虽然宁总骨子里那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依旧没变, 但却柔和温文了很多,现在秘书组的员工们在宁总面前也没有从前那么紧张了, 甚至有心情开开玩笑。
一定意义上来说,便是更像个活人了。
所以在宋洋心里,谢行一定是个很好的孩子,才能让原本冷心冷情的宁总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谢行闻言嘟囔了一句:“我肯定不是。”
不管哥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至少自己是绝不会做那些忘恩负义的事情的。
他垂下眸子,就看见挡风玻璃前面的置物架上隔着几沓厚厚的透明文件夹,封面是黑底白字,写着“腾云收购案例分析”几个大字。
……这居然是能随便乱放的吗?
谢行悄悄偏头看了宋洋,看见他正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抬手把最顶上的文件夹取了下来。
翻开之后,谢行就发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图表和数据分析,夹杂着复杂的专业术语,看的他眼前发花。
他眨了眨眼,刚想细看一个列出的时间线分析,就听见旁边的宋洋出声道:
“哦对了还有那个,是我今天整理出来的资料,宁总说他要看,一会儿小少爷下车的时候顺便给宁总就好。”
谢行低头又看了几眼,问道:“这个我也可以随便看吗?”
闻言,宋洋没忍住,不禁笑道:“这有什么,小少爷本来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有什么能看不能看的。”
“况且……”他打了下方向盘,辉腾转头便上了高架桥:“虽然现在还没摆到明面上,但是商圈已经默认了谢氏和腾云在打擂台,在明年的招标会尘埃落定之前……”
宋洋叹了口气:“我们估计都没有安生日子了。”
工作上的事情,宁柯虽然向来不避着谢行,但谢行自己也没主动去了解过。
他原本以为,宁柯作为公司的总裁,每天应该很清闲才对,就像那些在自家公司里混日子的富二代一样。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宁柯的日子过得也未必就轻松。
谢行抬起眸子,看向车前的后视镜。
车程已经过半,宁柯依旧睡得安稳,他用毛毯裹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只露出脸和半截手指。
细白的下颌压在深色的毯子上,便显得更白,纤瘦又脆弱。
上车之后他就摘了刚刚一直戴着的眼镜,眼底淡淡的青色便更显眼,纤长的睫毛随着车子的行驶微微颤着,和平时那副从容冷肃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谢行好像突然模模糊糊地明白了秦煜对宁柯抱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谢行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刚刚的想法甩出去,同时又开始唾弃自己,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行把那几沓文件夹重新合上,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想了想终于还是把憋了好几天的问题问了出来:“我能帮哥哥做点什么吗?”
若是说之前,他确实是对谢氏集团的工作没什么想法,但是现在了解了宁柯的生活之后,谢行突然觉得,要是自己再长大一点,再成熟一点,能帮哥哥分担一部分工作也好。
闻言,宋洋不禁笑了一下:“小少爷应该还没接触过公司的事情吧。”
“如果在上了大学之后,小少爷还是对管理公司有兴趣,我想宁总会很乐意给你留一个位置的。”
“不过在此之前,宁总应该更希望你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好好的走自己的路。”
闻言,谢行不禁抿了抿唇角,嗫嚅着说道:“这样吗?”
他又想起了刚刚看的如同天书一般的收购案例,所以哥哥是不是还是觉得他太小了,而且什么也不会。
确实,他自小跟着母亲艰难地长大,远不像哥哥那样优秀,之前听段瑶随口说过,宁柯十八岁时既拿到了国内顶尖的西京大学的保送名额,还收到了国外十几所大学的offer。
算是他们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更是同龄人的噩梦。
这时,他却听见一旁的宋洋叹了一口气:“之前宁总和我开过玩笑,说要是他的人生也能有很多条路就好了。”
“我那时也是第一次想到,也许十来年前董事长收养宁总,最大的原因就是公司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而不是因为他是宁柯。”
“……”这些事,谢行还未曾知道过,他突然又一次清楚地发现,自己是真的对哥哥一无所知。
“宁总的马术很好,喜欢射箭,会一点格斗术,我想,就算他不是谢氏的CEO,他的人生也会是肆意又张扬的。”
闻言,谢行的睫毛不禁颤了一下,没错,就是这样,宁柯不仅仅是谢家的养子,他的哥哥,他更是一个鲜活的,有个人魅力的青年。
他在商圈开辟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但是那真的是因为他生来就合该这样吗?
宁柯总是和他说,希望他好好的做自己,但是他呢?他有好好的成为他自己吗?
此时辉腾刚刚下了高架桥,窗外的景色也随之由高楼林立变成了优雅别致的别墅区,再穿过这片住宅区,就要到御景山庄了。
谢行把头靠在车玻璃上,看着那座被白玉兰树掩映着的庄园逐渐进入到了视野里。
宁柯还在安稳地睡着,无人知晓,就在这一刻,有一颗渴望长大的种子,悄悄埋进了少年的心里,从此生根发芽,也能开始去庇佑他想保护的人。
西京市的另一端,腾云集团。
秘书办的内线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萨拉一把抓起电话筒夹在了脸颊和肩膀中间:“你好,这里是秘书处。”
她一边说着,敲着键盘的手指却依旧没停,旁边的打印机也在不停地向外吐着文件。
“萨拉小姐,前台有一束送给你的花,上面的署名是……”
“你们如果喜欢就把花分了,不喜欢就丢掉。”银色头发的女人语气十分淡漠,好像已经对这件事毫无耐心了。
“啊?”对面的前台愣了一下:“这次不原路送回去吗?”
“太麻烦了,没必要。”
“啊,啊好的。”前台终于挂掉了电话,萨拉便有些不耐烦地重新把电话筒按了回去。
她回头一看,发现文件已经全部打印完了,便飞快地整理好,塞到了文件夹里。
萨拉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咖啡机边泡了一杯加了两勺枫糖的美式咖啡,便向楼上的总裁办公室走去。
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她一推就开了,里面不只有秦煜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对面,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的男人,赫然就是谢氏集团目前公示的研发组组长李牧。
萨拉瞥了他一眼,便径直绕过了他,把咖啡杯搁到了秦煜握着钢笔的右手边,顺便把文件夹也丢到了他面前,看上去就心情不太好。
秦煜微微扬了扬眉毛,灰色的眸子带着点兴味看了女人一眼便转开了:“那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先就按这个计划进行。”
“哎,好的秦总,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李牧本来也想向萨拉打一个招呼,但是女人却压根没有看他,男人便只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秦煜的办公室,顺手把门关好了。
门一关上,秦煜便收了那副冷肃的模样,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端起手边的咖啡,转椅推开,把脚搭在了办公桌上。
他一边用咖啡勺搅着热美式表面的泡沫,一边懒散地问道:“怎么了萨拉,是谁惹了我们美丽的小姐,嗯?”
闻言,萨拉冷笑了一声,抬手捋了一把自己银色的头发,让它们在午后的眼光下像波浪一般荡漾:“这几天你早该看出来了,是不是?别装傻。”
第36章
但是秦煜显然并没有把萨拉口中的威胁意味当回事, 他嘴角噙着一点笑,悠哉悠哉地抿着咖啡,抿了好几口才作罢, 把咖啡杯重新搁回了办公桌上。
他修长十指的指尖相碰,托在了下颌上, 笑着说道:“我怎么会装傻,不过你好像确实对我们的客人意见很大, 能问问为什么吗?”
秦煜口中的客人, 自然就是刚刚才离开经理办公室的李牧,这几日他经常出入经理办公室, 整个楼层的员工都对他很眼熟了。
只是萨拉, 基本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好脸色。
“是对我撬别人墙角的行为不满吗, 可是,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秦煜用手支着脑袋,歪头看着她。
萨拉从喉咙里挤了声“哼”出来, 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秦煜的办公桌上,她今天穿了职场上很常见的白衬衫和黑色短裙,蹬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走了一上午已经累得不行了。
“你是不是用那个小姑娘和他达成的交易?”
“他妹妹吗,是的啊。虽然手术费不是大问题了,但是后续的康复治疗也是一大笔钱,这笔交易其实很好达成,不是吗?”
闻言,萨拉的眼底略过一抹不赞成的神情, 却被秦煜敏锐地捕捉到了:“怎么,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吗?”
“我只是觉得……亲情也好, 爱情也罢,感情都是个很纯粹的事物,不该和其他东西混为一谈。”
秦煜不禁嗤笑一声,好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纯粹?那按你这么说,你为什么不接受段家公子的追求,你们俩交往完全可以和公司无关啊。”
萨拉一听见这件事就烦,“啧”了一声道:“这是两件事,你别和我岔开话题。”
那个男人天天给她送九十九朵玫瑰花,天知道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看腻了红玫瑰了。
秦煜又端起了咖啡杯,随手翻开刚刚萨拉丢在他面前的资料:“那我说的也是两件事,李牧在我们的交易中处于下风,当然是任我开条件,这就是弱者之所以是弱者的原因,不是吗?”
“容先生应当也教过你,手中没有足够的筹码,就算是性命也得乖乖被捏在别人手里。”
萨拉轻轻“哼”了一声,不过也知道再和秦煜说下去这个话题也不会有结果,便抬手从笔筒里抽了一支钢笔塞到秦煜手里:“所以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快点签字。”她有些凶得补充到。
秦煜拿着笔懒散地签了名,之后便抬起头看向女人,灰色的眸子里闪着些许势在必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呵。”听见这句话,萨拉不禁调侃道:“你的华国话倒是跟父亲学得挺好。”
“不过他可没教过你打舆论战,你知道的,他瞧不上这种手段。”
“那又如何?”秦煜歪过头看他,灰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冷漠:“我就是这么栽倒的,那自然也要回敬过去。”
萨拉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至少我觉得宁柯比你要擅长。”
事实证明,激将法总是百试不厌,秦煜眯了下眼,那对浅色的眸子一下变得狭长。
良久,他才呼出一口气:“宁柯,他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所以……”秦煜向后仰靠到椅子靠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也得让他吃点苦头才是。”
“……”萨拉不禁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和秦煜都是腾云集团现任董事长容廷收养的孩子,北美不像华国有完善的儿童救济政策,所以在被收养之前,他们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的日子。
被收养之后,容先生便开始教他们各种东西,成年之后就开始从公司的底层做起。
显然,秦煜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两人中的佼佼者,他聪明,冷静,又足够无情,不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人情世故上面,他都是极狠得下心的。
所以也一直格外得容先生的青眼。
但不知为何,自从来了华国之后,萨拉就觉得秦煜似乎越来越冲动了,他的行为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但是这些事,她也懒得去管了,女人轻巧地滑下了办公桌,高跟鞋的细跟敲在实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离开的背影摇曳生姿,只给秦煜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叹息。
秦煜却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随手拉开旁边的抽屉,抽出了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相比于上次的倒是清楚了许多。
因为这张是前几天他刚刚偷偷拍下的。
穿着中式对襟丝绸衬衫的美人正举着高脚酒杯,微微弯腰和对面的女士碰杯,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
但细看过去,就会发现那对桃花眼虽然温柔多情,但同时也是机械又淡漠的,就像前几日他居高临下地看自己那般。
秦煜仰头举着相框看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随手把相框又扣在了办公桌桌面上。
轻声说了一句:“走着看吧宁柯,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周一的时候,谢行向数学老师提交了自己的西京大学冬令营报名表。
平时一向笑眯眯的中年男人难得愣住了,他架着眼镜看了那张报名表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得老花眼。
他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办公桌边上的谢行,语气有些困惑:“你要报这个,数模主题的冬令营?”
谢行表示肯定地点点头。
男人“嘶”了一声:“如果参加这个主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确实很大概率会拿到保送名额,而且说不定能随便选专业。”
“但是……”他话锋一转,劝道:“相应的,题目难度也会更高啊,你知道,西京大学的数学专业是全国第一,在世界上排名也很高,最近几年数学模型又这么火。”
“他们也想要选拔人才,所以题目肯定会更有水准,之前咱们学校的培训课程也尝试开过,不过效果一直不好便作罢了。”
“如果你想参加这个,我们对你的帮助就很有限了。”
“你要不要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闻言,谢行却并没有像数学老师以为的那样打退堂鼓,他只是抿了抿唇:“老师说的这些我都了解过,不过……我还是不打算改了。”
这些事他何尝不知道,但是这个冬令营他既然要参加,那他就要参加一个最顶尖的,如果能早早拿到保送名额,是不是他在哥哥眼里就会更优秀一点?
他是不是也能有机会挑起家里的担子。
数学老师对谢行一向看重,自然也知道这孩子是个性子倔的,见劝不动便也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