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小师傅by纸扇长衫
纸扇长衫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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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孙子。”三喜娘尖锐地大喊。
“放你娘的屁。”巧子失去理智地在汉子身上挣扎着破口大骂,“许老二你要是有用,你媳妇儿能跟刘三喜跑了?有种你去把刘三喜找回来,你找他要你婆娘。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让我儿子认你做爹。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再等十辈子你都等不上。”
“拼了这条命我也不给你做媳妇。”
许老二被她骂得涨红了脸,阴沉地看着巧子,“牙尖嘴利,回家就叫你好看。”
“走,咱们回去。”他冲着石青村的人招呼一声。
石青村的人转头继续打算继续向前走。
没想到前面道上站着两个拎着棍子的男人。
“你们谁啊?”许老二远远地问道。
被花旗抓着手里棍子的汉子向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调笑道,“你可快放手。当你伤了你。你这小身板,我一下能推你三丈远。”
汉子就势想抽回棍子。没成想,对面的妇人牢牢地抓住棍子,他竟抽不动。
花旗不高兴地看向他,双手握着棍子,猛地用力。婴儿小臂粗的木棍子当下就发出一声脆响,断成两截。
“娘哎。”东望村的人傻眼了,这女人力气大啊。不愧是能救十几个孩子的女豪杰。
那汉子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漂亮女人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花旗随手将木棍扔在地上,扫过回头看他的石青村人,淡淡道,“把巧子留下。”
“你说留就留?”许老二夹紧眉头。要是再拖,东望村的人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想走也走不了。“走,咱们走。别管这些人。”
他们向前走,前面西觉和秋生分毫不让,直直地堵在路上。
“让开。”许老二走上前挥着棍子威胁,“你们要是不让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巧子是我们村的。你凭啥来抢。”秋生也舞起棍子。有西觉在,他底气足的很,“今天你们带不走人。”
石青村的人发出讥笑声,“我们这边可二十来个人。你们那边才多少个?十几个?我们带不走人?笑话。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西觉的棍子已经抵在许老二的头上。
除了花旗,在场的人类,没人看见这人是什么时候动的,又是怎么动的。
许老二的额头当即冒出汗来。
石青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又遇到狠茬子了?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说,东望村那个力气大的少年上山去了?这怎么还有个动起来看不见踪影的人?
东望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村子?
西觉面无表情看向扛着巧子的男人,“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男人当然觉得打不过啊。他当即放下巧子,讪笑两声,“我就来帮个忙。人我给放下了。那我......走了?”
西觉放下手中的棍子,石青村人没有敢留下的,赶紧快步离开了。
许老二还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望过来,被他们村的人连拉带架地弄走了。
就那一手。别说一对一了,就是他们村二十多个人恐怕都不够那人一个打的。现在不走,等着留下来挨打吗?
巧子坐在地上,冷静了许多,冲着许老二威胁,“下次再来,就让西觉把你们腿打折。他可是我最好的姐妹的男人!”
花旗:......我是一条公蛇,和你做不了姐妹。
三喜娘赶紧冲上来给巧子解开麻绳。
巧子手抖着扶上三喜娘的胳膊,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娘。”眼泪刷地掉下来。
即使石青村的人已经走远,巧子仍旧心有余悸。真要被许老二抢了去,她也就不活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是我们对不住你。”三喜娘拍着她的手,婆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
等三喜娘和巧子缓过劲来,想起救了他们的花旗和西觉。
可四下望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亏得同村人指着人群后面,婆媳两个才找到人。
花旗正在教训坨坨呢。
花旗和西觉都去瞧热闹了,只留下坨坨一个人看孩子。坨坨心里痒啊,他也想去凑一凑热闹。
他试着像兜明一样,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他的力气是够的,很容易抱起了两个孩子。可他人小,臂展不大呀。云善和春花一左一后被抱起来后,两个孩子的脸贴一块了。
云善和春花不乐意,两人互相抵着在坨坨怀里乱动。怕他两摔着,坨坨不敢这样把两个孩子带出门。
他发愁地看着地上的云善,突然想到见过村里人把孩子用布捆在身上。
他就跑进西屋找出自己织的布。他觉得自己织的布比买来的布结实,捆个孩子肯定不成问题。
家里没人,春花什么也不懂。即使看到什么也不会说。坨坨施了个小法术,把云善捆在了自己后背上。
坨坨就这样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跑去看热闹了。
等他从巧子家找来时,事情已经结束,石青村的人已经离开。
正在坨坨懊悔着没赶上的时候,没想到花旗奔着他直接冲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焦急。
焦急?坨坨正纳闷,花旗看见他焦急什么?
花旗抱住云善,把他从坨坨身上解下来,脸阴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干嘛呀。”坨坨不懂花旗为什么突然生气,“我有好好看孩子的。春花和云善我都带着呢。”
他能感觉到云善在他后背上一直动。
“云善刚刚头朝下快栽下去了。”花旗摸摸云善的脑门。
云善脑门终于变白了。上次磕的淤青二十多天才消完。今天要是再磕了,脑门上又得青一块。
“啊。”坨坨这下知道错了。他刚刚一心想着看热闹,只想着云善在后面就没事。没想到,云善竟然差点掉下去了。
花旗不高兴,云善能看出来。他伸出小手摸花旗的脸,软乎乎地喊,“凉。”“啊。”娘,笑呀。
秀娘赶紧说着好话,想把话题岔过去,不让花旗再责备坨坨。“云善哄你呢。都说闺女是小棉袄。你家云善,也是贴心的小棉袄。”
“你哄我啊?”花旗侧头看向云善。
云善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就咧着小嘴笑了。
花旗就也跟着笑。小崽子还挺会哄人,笑起来真好看。
“花娘。”巧子拢好头发走过来,她感激道,“真谢谢你。”她哽咽着不知道怎么说,又重复一遍,“谢谢。”
谢谢你在村子里的人都不敢上前的时候拦住了石青村的人。
三喜娘拉着花娘的胳膊哭道,“你是好人啊。花娘,你是菩萨啊。”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两次救了他们家。头一回让她幡然醒悟,再也不能纵容道德败坏的儿子欺负那么好的儿媳妇儿。第二次救了她儿媳妇。
花旗、西觉和坨坨睁大眼睛盯住三喜娘。他们听到了什么!!!
“哎?这话可不敢乱说。”花旗慌忙地出口阻拦,“我可不是什么菩萨。你可别乱说。”
他好好的一个妖,可不是菩萨。花旗在心里祈祷,天上的菩萨啊。都是这个人类自己说的。他可不觉得自己是菩萨。他花旗就是云灵山上一只普通的妖怪。
三喜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怎么也没想到花娘会是这个反应。
怕三喜娘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花旗抱着云善赶紧跑了。
众人一脸茫然,女豪杰跑什么呀?难道,是想做了好事淡然离开?
三喜娘看向巧子,巧子也不知道花娘怎么就突然跑了。
三喜娘眨眨眼,想起来还有一个恩人没感谢。她转向西觉,“西觉啊,你也是个大好人......”
相同的话让西觉眼皮一跳,下一刻,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西觉已经蹿出了三丈远。看那跑走的架势,怎么都有些像落荒而逃。
不对,英雄怎么会落荒而逃。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了吧?不然怎么花娘和西觉都跑了?
“坨坨,你家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一旁的人问唯一留下的西觉家的人。
“啊。”坨坨张张嘴巴,胡乱扯谎道,“云善想拉屎了吧。”他们可是十分虔诚修行的妖怪,这些人类可别乱说话啊。这不是吓妖么!

坨坨和秀娘、秋生到家时, 云善正追着花旗往杂物间爬。
“花旗,巧子说中午让咱们和秀娘一块去她家吃饭。”
“不去。”花旗的声音从杂物间传来。他可不想和三喜娘一块吃饭。谁知道她还要说出什么话。
“花娘,你们刚刚跑什么呀?”秀娘站在树下的阴凉里问。
“没什么。”花旗拿了鸡蛋, 转身关上杂物间门,往厨房去。
坨坨跑到门边蹲下, 很快听着里面传来拍门声。
“谁在屋里?”坨坨故意问。
只有拍门声,云善没说话。
“坨坨, 谁在屋里?”秀娘进院子时没看见云善爬进屋,此时也纳了闷, 西觉家能来什么人?还能被花娘不小心关在杂物间里。
花旗听到这, 也从厨房出来。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才发现云善不见了。
“哦哦。”云善坐在地上终于出声了,小肉巴掌“啪啪啪”地呼在门板上。
“云善呀。”坨坨装作才知道的样子, “你往后面去,我把门打开给你出来。”
这话云善就听不懂了, 仍旧坐在门边, 等着哦哦给他开门。
“你有没有往后面去?”坨坨扒着杂物间的窗户往里看。这个角度他压根看不见门边矮小的云善。
坨坨索性从窗户爬进屋, “云善。”
云善竖起耳朵, 坐直身子。哦哦怎么在屋里了?他偏过头,看到坨坨从窗台上跳下来。
云善突然就很激动,张开小手期待地等着坨坨抱他。“哦哦。”
“让你往后面, 你怎么还坐在门边?”坨坨抱起他,打开杂物间门。
秀娘笑着打趣,“云善,你快问问你娘, 怎么把你关屋里了?”
花旗也笑,他刚刚进屋没注意云善跟着他。拿了鸡蛋, 听到坨坨的话,他就出屋子了。谁知道云善还在里面呢。
看到秀娘和花旗笑,云善就跟着笑。笑眯眯的很高兴的样子。
花旗蒸了两个鸡蛋,一个给云善,另一个给春花。
云善围上绣着小老虎的绿色小围嘴,叉开两条小胖腿端坐在小床上,看向花旗的眼神晶晶亮。他知道,围上围嘴就是要吃东西了。
花旗舀出一点鸡蛋羹吹凉,云善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勺子,嘴巴早就大大地张开了。
花旗眼里带笑,给他喂了一勺、云善啊呜一口把勺子上的鸡蛋羹全含进嘴里。
他抿着嘴巴,小嘴一动一动。很快又张开小嘴巴。
一个鸡蛋分七八勺喂完,云善还意犹未尽,仍旧张大嘴巴,眼睛看向花旗手里的碗。
等了会儿见花旗不给他喂吃的,云善闭上嘴巴“啊”了一声。给云善吃好吃的呀。
“没了。”花旗给他看空碗。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一旁的秀娘和春花。秀娘手里端着碗,碗里还剩下一点鸡蛋羹。这就被云善瞧上了。
他扒着小床边,指着秀娘手里的小碗看花旗。
“就是没了。”花旗把他放到地上,“那碗鸡蛋羹是春花姐姐的。等明天再给云善做。”
云善听不懂呀,他坐在地上,扯着花旗的裤腿,小手还是指向秀娘,眼巴巴地望着秀娘手中的小碗。云善想吃呀。
“还剩两口,给云善吃吧。”秀娘话刚说完,花旗开口道,“云善,那是春花姐姐的鸡蛋羹。你吃完了出去玩吧,你去找找坨坨在哪。”
玩这个字云善是能听懂的。他转头看向花旗。
花旗指着堂屋门,哄他道,“你出去找找。”
云善不惦记鸡蛋羹了,他要去找哦哦玩。
他爬出堂屋,爬到厨房门边,探着脑袋往里看了一圈,没有哦哦。他又爬到杂物间。杂物间的门紧闭,找不到哦哦。
院子里都找不到哦哦。云善就想去院子外找。
“云善。”巧子走进院子,笑眯眯地问云善,“你怎么在地上爬呀?”说着就往云善身边走,想将云善抱起。
云善和巧子不熟,见人往他跟前走,他立马调转屁股,飞快地往堂屋爬。
“不是叫你们去我家吃饭吗?”巧子跟在云善身后走进堂屋,笑着打趣,“还得上门请呢?”
“不去。”花旗直接道。
“去吧。这顿该吃的。”巧子说,“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救了我呢。”
“花娘。”巧子凑近,十分感激地说,“要不是你帮我,今天我就活不成了。可怜我家的洪山和二小子。”
有孩子的娘听不得这话,秀娘劝她,“想啥呢。这不好好的嘛。洪山和二小子都懂事,你以后是要享福的。”
花旗没说话,他不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巧子感激的事。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半点功夫都不费。
其实巧子比秀娘更像他以前认识的小媳妇儿。小媳妇儿任劳任怨,干活勤快,日子却过得不好。巧子也是这样。不过现在她已经变了。花旗是很高兴看到巧子的变化的。
“你自己把日子过好就成。”顿了顿,花旗补充道,“别让人欺负你。”
巧子点头,笑着说,“有你这个姐妹给我撑腰,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
“走吧,和我去吃饭去。”
“不去。”花旗还是那两个字。
秀娘看出花旗是真不愿意去,便在一旁帮腔,“家里的菜都准备好了。兜明说今天想吃丸子,一会儿就要开始炸丸子了。”
“想吃丸子去我家,我给兜明炸。”巧子立马接道。
巧子是真心实意感谢花旗,想请他一家到自己家吃饭。若是没有花旗,她现在应该是在婆家不受待见,三喜在外头偷人,她也只敢哭着闹一闹。哪能像现在这样。
今天的事真的是多亏了花旗。要不是有花旗一家,她现在恐怕已经想不开了。
“不去就是不去。”花旗抱起云善,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土,直白地拒绝着。
不管巧子怎么劝,花旗就是两个字“不去”。弄得巧子也没了意思,只得一个人回家去。
秀娘把空了的小碗放到桌上,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问道,“花娘,谁是你最好的姐妹?”
这个问题不像是她这个岁数问出来的,倒像是几岁的小孩才能问出的问题。
可秀娘就是有些在意。在她心里认为,花旗和她有缘,说不定是前世的姐妹,这辈子找她来了。
如果花旗不是她最好的姐妹,那她们上一辈子还是姐妹吗?
花旗翻了个白眼,拒绝回答问题。他好好的一条公蛇,为什么会成为人类女人的好姐妹?还不止一个人类女人想和他成为好姐妹。简直没道理啊。
秀娘见花旗翻白眼,笑着推他,“问你话呢。你翻白眼做什么?你快回答我呀。”
花旗还是不说话。
秀娘催促他,“哎呀,你快说嘛,谁是你最好的姐妹?”
花旗无奈地叹气。非要为难一条公蛇吗?
“我不是你最好的姐妹?”花旗不说话,秀娘换了方式问,“你给我送簪子,天天吃我做的饭。我们两不是最好的姐妹是什么?”
花旗:......“是。”你说是,那就是吧。
秀娘高兴了,“你也是我最好的姐妹。最最好的姐妹。”
花旗无奈地点头,“是。”你高兴就好。

进了四月, 天气就更暖和了,雨水也多。
院子里的泥地总是潮湿的,花旗就不让云善再下地乱爬。他让坨坨把云善看在炕上。
早上又飘起丝丝细雨, 迎面温柔地打湿人脸,却也恼人。
云善吃了一个鸡蛋, 又喝了小半碗米汤,老实地坐在小床上, 等着哥哥们带他出去玩。最近几天总被拘着,他老实很多。
梁树叶喝完米汤, 拿起自己的鸡蛋握在手里, 和小丛一起去杂物间找书袋。
兜明一靠近云善,云善就很激动,张开小手要抱, “哦!”啊,啊, 啊, 云善要出去玩啦。
“走!”兜明托起他的小屁股, 也被感染着高兴起来, “咱们出去送小丛和树叶。”
“兜明撑伞。”花旗关照他。
“知道了。”
走廊下的墙边摆着一把油纸伞,墙上挂着两件小蓑衣。
兜明替小丛和梁树叶取下蓑衣,坨坨已经撑开油纸伞等在一边。
兜明以前从未用过雨伞和蓑衣, 他嫌打伞麻烦,身上湿了就找地方躲着等雨停。可云善跟他出去玩不能淋雨呀。他只是个娇弱的人类幼崽,是不能淋雨穿湿衣服的,不然要生病。
只要带着云善, 兜明就得给云善仔细地撑着伞。
见梁树叶往书袋里装鸡蛋,兜明问道, “你怎么不吃鸡蛋?”
今天早上大家都有一个鸡蛋。梁树叶的鸡蛋一直没吃,留到现在。
“我早上吃饱了。这个带去学堂,等我饿了再吃。”梁树叶披好蓑衣。
云善早就急不可耐了,拍拍兜明肩膀,小手指向院子门,“啊。”走呀,出去玩呀。
花旗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几个小的往外走,再次叮嘱道,“给云善打好伞。”
“我知道的。”兜明头也不回地答应。
一直急着出去玩的云善想起花旗了,趴在兜明肩上转过脸来,伸出小手对着花旗笑眯眯地摆几下,长出的半截小门牙在咧开的小嘴里格外明显。云善出门去玩啦。
花旗脸上扬起笑意,也冲他摆手,“云善好好玩,早点回来。”
村口河边,有一棵大桃花树,此时满树都是粉色桃花,在蒙蒙细雨中有几分曼妙妖娆。
每次经过这棵树,云善都要摘一朵桃花。
兜明抱着云善和小丛、梁树叶站在小桥上。坨坨跑出伞下,奔到桃花树边随手摘下一朵,小声嘀咕着,“每天一朵小花,这树今年得少结不少桃子。”
坨坨拿着花跑回来,云善早就伸出小手等着了。
“呢。”坨坨垫起脚把粉红的桃花放进云善的小手里。
“啊。”云善把花捧到眼前,戳戳花瓣,看向兜明,“啊。”
“花。”兜明教给他,“云善,是花呀。”
“啊。”云善还学不会怎么说花。他可能觉得自己说得不错,高兴得重复着“啊”,“啊”,“啊”。
梁树叶和小丛说起昨天的功课,坨坨双手摩擦脸,擦掉扑在脸上的雨丝。
“树叶,小丛。”
洪山撑着伞跑来,身后还跟着巧子。
“那正好了。”巧子说,“洪山跟着兜明和小丛一块去上学吧。省我送你去。路上别贪玩,要是迟到了回家我揍你。”
“知道了。”洪山不高兴地应下,转脸看向小丛时他脸上的不高兴消失得一干二净,“小丛,昨天先生说今天换位置?我和你坐一块吧。”
“不行,我要和小丛坐一块。”梁树叶立马不同意,他挤开蹭在小丛身边的洪山,“我和小丛坐一块。你找别人去坐一块。”
“我也想和小丛坐一块。”洪山铆足劲往梁树叶和小丛中间插。
小丛被挤来挤去也不出声,安静地听着旁边人说话。
坨坨从兜明的伞下挤到洪山伞下,“你们怎么都想和小丛坐一块?”
“小丛好呀。”洪山不假思索,“还什么都会。和他坐一块,我不会的就能问他了。”
“先生不给上课讲话。”梁树叶说,“等下课了,你也能来问小丛。”
“我才不要等下课再能问小丛。”洪山说,“我就想和小丛坐一块。”
这时候坨坨就想上学堂了。这样,小丛和洪山坐一块,他就能和梁树叶坐一起了。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坨坨见到西莱村的教书先生后消失殆尽。这个负责的先生板着一张长脸看在门口,挨个抽背书。不会背就被他一脸严肃地赶到走廊下,得对着墙面背书。什么时候会背书了,什么时候才被允许进屋去。
兜明和坨坨站在学堂院子的树下,看着小丛很快进屋,然后是梁树叶。
洪山磨磨蹭蹭地排在后面。
“洪山今天不会又没背书吧。”坨坨看他这样子,不像是会背书的。这样地磨蹭就像是在躲什么。像小丛和梁树叶那样很快进去的才是会背书的。
果然,洪山在长脸先生面前站了会儿,然后抱着课本走到一旁,面朝墙壁站在了走廊里。
坨坨看见长脸先生的脸拉得更长了。
洪山又不会背书!
“洪山什么时候能进屋?”坨坨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在树下站了半刻钟,洪山还是面朝着墙,一会儿抬头看墙壁,一会儿又低头看看书本。
“一、二、三、四、五。”坨坨伸出手指挨个点,走廊里站了五个不会背书的,还没有一个能很快背好进屋。
长脸先生似乎很生气,拿着根棍子在每个人脑袋上敲了一下。
坨坨本来还想继续等着看洪山什么时候能背完书进屋。云善却先不乐意了。
他背过身,趴在兜明肩膀上,小脸朝向院子门。“啊。”走啊。
把哥哥送到学堂,云善就该回家啦。这一套流程他清楚得很。
“走吧。”兜明一手抱着云善,一手撑伞,“等中午咱们问小丛就能知道洪山什么时候进屋的。”
雨渐渐下大了,不是缠缠绵绵的雨丝,成了微微细雨。
兜明只顾着云善,雨伞尽量往云善那边偏。
为了防止自己被淋湿,坨坨只好尽量挨着兜明。
“你靠那么近做什么?”兜明皱眉低头看向已经贴在他身上的小人参精。
“下雨呀。”坨坨指着雨伞说,“你看你打的伞,全都偏在云善那边。”
“云善不能淋雨。你淋雨又没事。”兜明顿了顿,反问道,“你淋雨是不是还能长高?”
“淋一点就够了。淋太多也不好。”坨坨晃着头顶的红辫子,继续挨着兜明蹭伞。
经过秋生家,他家院子已经锁上了。
大牛牛甩着尾巴在小道旁吃草。他倒是一点没受雨的影响,和平时一样惬意。
走进院子,云善转着大眼睛到处找人。从外面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花旗。
“今天早上,百灵的姐姐来定织布机了。”秀娘高兴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那好呀。”花旗接话。
“凉。”云善大声叫着。
看见花旗站在堂屋门口,云善立马笑开了,迫不及待地从兜明怀里扑进花旗怀中。小胖脸一个劲地往花旗脸上蹭。
蹭完脸,云善把一直抓在手里的桃花拿给花旗看。“啊。”花。

这边, 洪山站在走廊下听了一节课后才被先生允许进屋子。
穿着长衫的长脸先生捧着书,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玩, 玩,能玩出什么?这么短的文章怎么背不下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们要多读书, 找书中的黄金。”先生古板地说着叫学生听不懂的话。
“书里要是有黄金,早就被人卖了换钱了。能轮得到我们背书?”下课之后, 洪山找到小丛和梁树叶嘀咕,“我怎么没看见黄金。”
小丛和梁树叶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知道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反正他们也没在书里见到黄金屋。
“你下次好好背书, 别再被先生抓到了。”梁树叶说,“又不难。你回家多读几遍,慢慢就能背下来了。”
梁树叶虽然比洪山晚来学堂半年, 可他的功课比洪山好得多。
他从书袋里摸出自己早上留的鸡蛋,在桌上磕了磕, 发出清脆响声。梁树叶扒掉鸡蛋壳, 把鸡蛋从中间掰开, 自己留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递给小丛。
洪山眼馋地伸出手,“树叶,蛋白给我吃呗。我不爱吃蛋黄。”
“不给。”梁树叶把半个鸡蛋全塞进嘴里, 边嚼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我都爱吃。”
洪山撇嘴,忽然问梁树叶,“你每天都吃鸡蛋?”他又看向小丛, “小丛,你也每天都吃鸡蛋?”
“差不多。”梁树叶说, “我们家鸡每天都下蛋,就是个头小,没普通的鸡蛋大。兜明哥还会从山里捡鸡蛋来。还有鸭蛋,我们都喜欢吃咸鸭蛋。”
“我好几天才吃一个鸡蛋。”洪山拍着脑袋问小丛和梁树叶,“你们说,是不是我吃蛋吃的少了,所以才脑子不够用?不行,我得回家让我娘也给我每天煮个鸡蛋吃。”
梁树叶刚要开口笑话洪山,长脸先生捧着课本走进屋子。洪山立马溜回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地坐下。梁树叶也赶紧坐正,打开书。
读完了一篇文章,长脸先生停下,不经意看向窗外,一个矮个男人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站在院子里的树下。那人勾着头,瞧不清模样。
这节课结束上午就下学了,长脸先生想,许是哪个学生的家里人来接孩子了。
“下课。”随着长脸先生的一句话,屋子里发生一阵骚动。
很快有孩子背着书袋冲出来。
小丛和梁树叶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书袋,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两和洪山才从屋里走出来。
“总是下雨,太讨厌了。”洪山背着书袋,在走廊的墙边找出自己的雨伞,撑好,等着小丛和梁树叶穿蓑衣。
只有小丛和梁树叶是穿蓑衣来的,其他的孩子撑着伞很快离开了。走廊里只剩下小丛他们三个还站在走廊边。
“洪山。”矮个子男人突然出声,走了过来,“洪山,我来接你。”
“你是谁?”洪山疑惑地看向来人。这人脸藏在斗笠下,又故意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楚。
“呵呵。”矮个男人发出一阵笑,“我是你爹呀。洪山,我来接你下学。”
“你不是我爹!”洪山大声道,“你到底是谁?”
梁树叶和小丛都睁大了眼,这人确实不是刘三喜。刘三喜的身量比这人高。
“你到底是谁?”梁树叶挡住洪山,“你不是刘三喜。”
“刘三喜?”矮个男人靠近了,嘲讽着,“他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男人走近,慢慢抬头,洪山终于看清来人是谁了。这不就是要抢走他娘的许老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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