坨坨从屋里钻出来,点头应道,“好。”
西觉跟着点头,“嗯。”
五婶又把屋子挨个看了,嘴上一直夸房子好,心里打上了其他算盘。
秋生家一共四间屋子。东屋住着秋生和秀娘一家,旁边是堂屋。妖怪们住在堂屋西边的西屋。西屋再西边是放杂物的屋子。
吃完晚饭收拾好东西,到了睡觉时间,梁树叶自觉地跟着坨坨往西屋去。
跟到了西屋门口,坨坨突然转身,两个小子一下子撞了个对脸。
坨坨捂着鼻子退后,“你干嘛呀?”
“回屋睡觉啊。”梁树叶摸摸撞疼的鼻子。
坨坨瞪大眼睛,“你不和我们一起睡。”
“那我和谁一起睡?”梁树叶拨开坨坨,往屋里挤。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不睡在一起?
“兜明,兜明!树叶要进屋。”坨坨站在门边冲着屋里喊。
梁树叶脚刚迈进去,迎面就被兜明堵上了。
兜明抬手,轻松地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出西屋,“你自己找地方睡。那是我们的屋子。”
晚上他们都是变回原型睡的,怎么能让除了云善之外的人类睡在他们的屋里呢?
梁树叶懵了。坨坨和兜明下午还和他好好的,晚上怎么就嫌弃人了?
他心里难受,小声问,“那我睡在哪?”
“自己找地方睡。问我们做什么。”兜明不理解。这儿这么多屋子,随便找哪睡不是睡?他觉得西觉捡回来的人类看样子不怎么聪明呀。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他转身回了屋。
春意带着小羊绕过梁树叶,进了西屋。
梁树叶听见花娘的说话声,“小丛给云善挤些奶,一会儿该喂了。”
梁树叶心里更难受了,羊都能和坨坨他们一块睡,他却不能和大家一起睡。为!什!么!?
梁树叶越想越委屈,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瞧。没一会儿,眼睛就模糊了,大泪珠子控制不住地从脸上滚下,坠在地上。
“你怎么了?”坨坨在梁树叶面前蹲下身子,仰着大胖脸向上看。
“没什么。”梁树叶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瓮声瓮气地问,“我该睡哪?”
坨坨挠挠脸,“你想睡哪?”
我想和你们一起睡。可是你和兜明都不让啊。
梁树叶又擦了一把眼睛,小声说,“我不知道睡哪。”
两个小的嘀嘀咕咕地商量,开了堂屋的门,又卸下院子的门栓。
秋生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见两个小的从外面抱了些稻草进院子。
“抱稻草干什么?”秋生不解地看着两个小的。
“给梁树叶睡觉。”坨坨理所当然地说。
“西屋的炕够大。再睡三个小子都能睡得下。”秋生说。“用不着稻草。”
坨坨说,“不让梁树叶和我们一起睡。我们商量好了,他今晚睡厨房。”
秋生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西觉怎么收养了梁树叶居然不让他进屋睡。不是还给梁树叶在新房子里留了一间屋子么。今晚怎么就不让孩子进屋睡?
梁树叶现在已经打起了精神。只要有挡风的地方睡就行,怎么都比在漏风的破庙里强。更何况,秀娘家的厨房干净的很,在柴火旁铺些稻草就能睡。
“秋生叔,坨坨说我就睡这一晚。明天就搬到新屋子里睡了。我一个人有一间屋子。”坨坨刚刚就是这么安慰他的。
不就睡一晚厨房嘛。夏天街上他都随地睡觉,现在矫情什么。明天就能去新屋子了,还给他单独一间屋子。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昨晚他还蜷在破庙里呢,今天就有厨房睡。
“行。我找你婶子给你拿点衣服,晚上盖上,别冻着。”秋生帮着梁树叶在厨房铺好稻草,又回了屋子去找秀娘要衣服。
“要衣服做什么?”秀娘揽着春花坐在炕上问。
“西觉没让梁树叶进西屋睡。我刚给他在厨房铺了稻草,晚上他睡那里。我找衣服给他睡觉时盖身子。”
“没让树叶进屋睡?”秀娘惊讶。她瞧着西觉一家对树叶很好,怎么会不让孩子进屋睡觉?
她下床从柜子里翻出秋生的两件衣裳,小声问,“西觉为啥不让树叶进屋睡?”
“我哪知道。坨坨也说不让。”秋生摇摇头,“不知道他家咋想的。树叶还和我说,明天就能去新房子里单独睡一间屋子。西觉家就一间屋子盘了炕,其余屋子连床都没有。等搬了新家,这一家子也是要睡在一个屋的。”
“兜明都十四了,还睡一个屋?”秀娘皱起眉毛,“花娘咋想的。”
“谁晓得咋想的。要我想,他们都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秋生拿衣服出了门,给厨房里的梁树叶送去。
坨坨躺在稻草上,和梁树叶滚成一团。他只穿着红肚兜,一副不怕冷的样子。秋生都担心他冻着,赶紧把往屋里撵,“坨坨,快点回屋睡觉去。穿这么少,小心冻着。”
“秋生叔,我不冷。”
“不冷你也回屋睡觉。天快黑了。”秋生拉着坨坨的手把他拽起来,“咱们回屋睡觉,让树叶也早些睡。”
厨房的门被关上,梁树叶一下子陷入黑暗中。他将秋生的衣服向上拉了拉,从一旁摸出根稻草叼在嘴里,嘴角抿着在黑暗中偷偷笑。
意识到现在没人看见,他的嘴角越咧越大,开心地在稻草上打滚。兴奋得压根睡不着。
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到处捡垃圾,乞讨要钱的乞丐,成了西觉家的孩子。身上干干净净,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干净过呢。
他又摸自己的裤子。这可是新裤子,好棉布做的呢。
一直美了大半夜,梁树叶爬起来在菜园子里撒了泡尿。回去后,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感觉到有个小手在自己身上抠弄,花旗警惕地睁开眼,借着窗子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看见云善正伸着小肥手,抠着他的鳞片。
花旗悄悄抬高蛇头。
“呀——”云善一个用力,翻过身,趴在床上,专注地用两只小手一起抠花旗的身子。
花旗愣了一瞬,嘴里的蛇信子也跟着停了一下。他忽略身上传来的异样感,吐着蛇信子惊喜地靠近云善,感受他身上的气味。
人类小崽会翻身了!
一股熟悉的奶味瞬间包裹了蛇信,让花旗觉得陶醉。
他将蛇脑袋抵在云善的小胖脸上,伸出蛇信子在他的脸上舔了舔。
云善偏过脸,热情又亲昵地蹭蹭花旗的脑袋,“咯咯咯”地笑出声。
花旗陪着他玩了一会儿,给他喂了奶,见他还是精神着,知道云善不困,便抱着他下了床。
打开堂屋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花旗下意识地摸摸云善的小脸,肉嘟嘟的小脸暖和地很。
他不放心地折回屋子,拿了炕上云善晚上睡觉盖的棉布,将云善裹了起来。
“呀?”云善不老实地动动胳膊,踢踢腿。
“乖,天冷,你不能生病。你是个脆弱的人类小崽。”花旗轻柔地哄他。
厨房突然从里面被打开,梁树叶抱着衣服探出脑袋,高兴地喊,“花娘。云善弟弟。”
花旗随意看了一眼梁树叶,点点头。
梁树叶凑近了踮起脚对着云善挥挥手,“云善弟弟,你也起得这么早吗?”他记着大家不让碰云善,便也老实地不去碰。
“啊。”云善咕噜着眼睛看梁树叶。
“兜明哥哥。”
兜明从屋子里走出,梁树叶热情地打着招呼。兜明“嗯”了一声,摸了摸云善的小手,打开院门,往山上去。
水牛兴奋地从牛棚里走出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走到院子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往小路上瞧。
确定兜明已经走的远远了,水牛这才晃晃悠悠地出了院子。
梁树叶把秋生昨晚送给他当被子盖的衣服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他看了一眼西屋闭上的门,想去屋里找坨坨,又担心会被赶出来。
纠结片刻后,他跑出屋子。拿了靠在厨房西边墙上的竹扫帚,勤快地扫起院子。
秀娘昨天晚上留了面条,今早不用煮米汤。等兜明从山上回来后,直接下面条就行。
花旗抱着云善进了杂物间,舀了一瓢瘪稻子,洒在鸡笼前。他将鸡笼打开,快速后退一步,笼子里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踱着步子走了出来。
“呀!”云善看看公鸡,又看看花旗。
“是大公鸡。”花旗接着道,“没有母鸡好吃。”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显然还不理解花旗的意思。他安静了片刻后,屁股底下发出一长串的屁声,一股子酸臭味在清晨新鲜的空气中传播开。
花旗点点云善的鼻头,抱着他回了屋子。天冷了,回屋换戒子,云善才不会冷。
梁树叶一边扫地,一边注意着花旗,见他喂了鸡,心里暗暗想,这活自己也能干。
第100章 搬新家
坨坨睡着睡着, 觉得鼻子里被塞进一股子臭味。这臭味怎么说呢,还带着点酸味。
白胖的人参精皱着鼻子,嫌弃地睁开眼, 这谁啊,跑人面前拉屎。
再定睛一看, 自己脸边不到一个巴掌的距离,躺着一块粘着黄澄澄屎粑粑的脏戒子。
坨坨瞪大眼睛, 谨慎地往后挪动身子,离了一只手臂的距离, 确保安全后后, 他赶紧从炕上爬起身。
见花旗正在给云善穿衣裳,坨坨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臭黑蛇故意把云善的脏戒子放他脸边的。
果然这条臭黑蛇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气鼓鼓的人参精刚要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花旗看了他一眼, 淡淡地开口,“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坨坨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抱着短胳膊, 一脸疑惑。在他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搬完新家了?”
“不是。”花旗指指云善, “他会翻身了。”
坨坨:!?
“云善!”坨坨惊喜地蹲在云善身边拉他的小手, “小掌门,你终于会翻身啦。你翻一个给我看看?”
云善打了个哈欠,吹出一个口水泡泡。
“小掌门, 你给我翻一个瞧瞧吧。”坨坨将他翻过身,让他趴在炕上。
云善像只小乌龟似的手脚乱动,不满地叫道,“啊!”
“你翻过来啊。”坨坨趴在床上给云善示范, “像我这样,你翻过来。”
云善憋红了脸, 攥着小拳头,慢慢地翻了过来。
“啊!他真的会翻身了!”坨坨指着云善,对着屋子里的西觉和小丛说,“你们快看,咱们小掌门真的会翻身了。”
西觉走过来,将炕上的红衣小娃娃抱起,十分欣慰道,“小掌门长大了。”
“啊。”云善知道,叫云善是叫他,叫小掌门也是叫他,这两个称呼他都认。
“是三个月的小掌门了。”小丛补充道。
“快让我把小掌门带去山上给大家看看。”坨坨激动得脸红,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两个月了。小掌门会翻身,那春花是不是会坐了?
白胖的人参精跳下炕,从西觉怀中接过云善,抱着往外跑,“秀娘,秀娘,云善会翻身了。”
秀娘在屋里给春花喂奶,秋生打开门,笑着说,“云善会翻身了呀。”
“那是。”坨坨很是自豪,身后跟着同样很自豪的小丛,“云善会翻身了。”好像会翻身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梁树叶扫完了院子,见坨坨和小丛出了西屋,他也跑了过来,跟在两人身后。
“秋生叔,春花现在会坐了吗?”坨坨仰着大胖脸发问。
“还不会呢。”秀娘在屋里回道,“一会儿也让我看看云善翻身。”
“好!”坨坨直接替云善答应下来了。
可他怀里的云善已经耷拉起小眼皮,张着嘴巴,一副快睡着的模样。
梁树叶也跟着回答,声音十分响亮,他身旁的小丛被吓了一跳。
虽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如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梁树叶觉得自己也很高兴。
云善的眼睛猛地睁开,左右瞧了瞧,眼皮又耷拉了下来。
等秀娘抱着春花从屋里出来时,云善已经睡沉了。
坨坨舍不得放下他,打算瞪他一醒,就把他带上山让大家瞧瞧。
可等到兜明回来,吃完了早饭,坨坨还去给五叔送了药,云善还是没有醒的迹象。急得坨坨围着摇篮一直转圈。
“转什么转?”兜明从屋里抱了一摞碗,路过坨坨时,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快点把东西搬到后面去,一会儿我要送小丛去学堂。”
“哦。”差点忘了,今天要搬到他们的新家里。坨坨转身跑回西屋,把花旗垒在炕头的布匹抱了一个出来,追在小丛身后,往后面房子跑。
昨天大部分东西已经搬了去,今早把碗筷和屋里放着的布匹搬去,就算搬完家了。
新家炕头没有柜子,布匹被坨坨胡乱扔在炕上,杂乱不堪。花旗皱着眉毛,将布匹整理好,挨着墙边堆起来。
除此之外,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点也没有新家的样子。
整个房子里就数厨房的东西最多,锅碗瓢盆倒是不少,和秀娘家厨房一样,梁上还挂了一个篮子。
院子里也是空空的。
昨日里忙忙燥燥地没觉得空荡,真搬进来了,梁树叶才觉得自己的新家有些荒凉。
就是荒凉。他们似乎穷得一无所有。
他确实单独占了一间屋子。可那间屋里同样空荡,什么也没有,风在里面转一圈都刮不到东西。
“西屋再盘间炕吧。”花旗对西觉说,“今天就请村里的人盘。天冷下来,树叶也好睡觉。”
西觉点头应下。
秋生和秀娘心道,花旗一家果然不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他们对梁树叶就是挺好的。
梁树叶心里十分感激。当初花娘不想要他,对他也一直很冷淡,没想到,花娘也是个大好人。
“今晚还是给树叶拿稻草对付吧。叔给你铺得厚些,晚上一定不会冷到。”秋生看着房间实在是空荡,对西觉道,“还是得打衣橱。有个衣橱占地方,屋里就不空了。不然你瞧着,空空荡荡的。”
“打。”西觉说,“这屋子里要放一个。”
“我去村里问问,有没有人家要卖鸡,鸡得买些。鸡蛋攒着,过几天就能炒上一顿。”秀娘指着厨房和杂物间的空地说,“就这块弄个鸡笼、鸭笼就行。”
“不用买鸡。”兜明说,“不花那钱。山里野鸡多的是,等会儿我就上山捉去。”
“也,也行。”秀娘寻思,还没听说过谁家养野鸡。也不知道那东西能不能每天下一个蛋。
昨天铁锅已经刷干净。今天新进家,还得开锅。
秀娘昨天就留好了猪油,一大块肥猪油,瞧着比坨坨的脸都大。
锅子烧热,猪油下锅,用铲子按着,将锅子来来回回擦个几遍。再把灶里的火熄了,继续擦猪油,等锅冷下来,搁置一上午,就算完成开锅了。
洪山背着书袋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见到小丛后才敢迈进院子里。
“小丛,你以后住在这里?”
小丛点头。
洪山又说,“那我以后就来这里找你。”
“好。”
兜明、小丛和洪山离开,梁树叶问坨坨,“他们干嘛去?”
“去学堂啊。”坨坨看向自己怀里的云善,不明白小掌门为什么这么能睡。
学堂?他们还念学堂?梁树叶跑出院子,看着兜明和小丛顺着屋子旁的小道往外走,心中羡慕不已。那可是读书人。
“你看什么呀?”坨坨好奇地问梁树叶。兜明和小丛有什么好看的。
梁树叶转过脸,疑惑道,“为什么兜明哥哥和小丛都去念学堂了,你没去?”
“兜明没念学堂,他是送小丛去学堂的。只有小丛念学堂。”坨坨撇嘴,“去学堂有什么好的,还没山上好玩呢。不和你说了,我带云善去山上玩。”
“你带上我呀。”
“你自己在家玩呀。”坨坨抱着云善往外跑,梁树叶追在后面。
花旗见着坨坨说要将云善带上山,他快走几步站在院子门口冲着远处喊,“天冷,别给云善脱衣裳。”
“知~道~啦~”坨坨的回应声从远处清晰地传来,秀娘笑着说,“你家一个个的嗓门可都不小。”
“中午在我家吃。”花旗说。
“你家桌子可多坐不了人。”秋生笑着打趣。
西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堂屋的桌子,六个角尖尖地戳出来,确实不好多坐人。他现在开始思考,是不是要再做一张桌子。
“西觉,再做个板板正正的方桌吧。”西觉还在思考着,花旗已经发话了。
造型奇怪的桌子,确实不好多坐人。
“嗯。”西觉沉声应下。
梁树叶追不上坨坨,他喘着粗气,眼睁睁见坨坨越跑越远。
没想到白胖子坨坨跑的这么快。在他印象里,胖子跑得总是慢的。坨坨却有着和外型不相符的速度。
他不敢独自上山,沿着原路折返回家。
他家的位置在村子最边上。从昨天他就看出来了,这边人少,只有周围的几户人家在附近走动。
可今天,有不少人在他家房子周围打转。
梁树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来,他快跑回家,对花旗说,“外面好多人在咱家附近转悠。”
花旗早就察觉到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人。
五婶和梁树叶前后脚进了院子,她还带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女孩。妇人瞧着比婉娘岁数大些,那丫头看起来约莫有十二、三岁。
“这是我娘家侄儿媳妇儿。”五婶指着妇女对花旗和秀娘介绍,又指着小丫头说,“这是她家的闺女,叫小荣,今年十四,和你家兜明一样大。”
秀娘一听五婶提起兜明,立马就知道了五婶的意思。这是要给兜明相看人家呢。
“我这侄儿家明年打算起屋子。听说你家新盖了房子,特意来看看。我就说你家的房子好,让他们照着这个盖一个就是。”五婶笑眯眯地问,“侄儿媳妇儿,你看看,这房子多敞亮。房子好吧?”
“好!好!好!”妇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是十分满意的。
花旗心道,原来是看我家房子的。房子随便看就是了。他便也不招呼五婶,继续处理兜明打回的猎物。
倒是秀娘,从屋里拎了三个板凳出来,给五婶、妇人和小女孩各递了一个。
有了五婶进来,外面转悠的人陆陆续续地也都进来了。都打着看房子的名号,可谁家都带了个小闺女。
一院子的人聊聊房子, 说说刚收完的地。难免得提起兜明和西觉。
村子里的人可都听说了,这父子两个徒手拔稻,干得飞快。二亩地的稻子, 才半个上午全部拔完收拾回家了。
村后面可还有他家今年才开的二百亩地。
二百亩地!那比刘三喜家的地还多好几倍,以后西觉家可是东望村的首富了呀。
再瞧瞧这四间新房, 哎哟哟,在村里也是能数得上的好。
谁家闺女嫁给兜明, 那都是享福的命呀。
再说到兜明,见过的都知道, 小伙子长得可俊可俊的。没啥不良嗜好, 很听爹娘的话,好一把子力气,还会打猎。
嫁给这样的人, 再也不愁吃肉哦。
想到这些,院子里带着闺女的人家竟不自觉地攀比起来。
“我家这小妮儿脸皮生得好, 瞧瞧, 多俊。”桂花婶子将自己的大孙女拉到花旗面前, 让他好好瞧瞧。
花旗利落地劈下一刀, 抬起头来应付道,“俊,俊, 可俊。”
“我家闺女长得也还可以。”另一旁凑过来个小妇女,手里拉的小姑娘还扎着两个羊角辫,一瞧年纪就不大。
花旗见过这小妇人。她是当初送秦娘来赔礼的妇人们中的一个。
“哎呀,你家闺女才多大?”桂花婶子看着秦娘的大嫂发笑, “才十二岁吧。现在相看人家也太早了。再等几年也不迟呀。”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是早点定下人家,我和她爹心里头放心。”秦娘大嫂挂着笑对花旗说, “我家闺女身板子可结实。你瞧瞧,肉墩墩的,再长两年,更结实。干活一定是把好手。她还勤快地很。”
五婶子拉着自家的小荣挤了过来,“花娘,你瞧瞧我家小荣。鹅蛋脸,看这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是个标致美人。”五婶子凑近了花旗小声说,“她娘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最后才生这个小闺女。咱们小荣肯定随她娘。”
“随她娘什么?”花旗剁肉的空隙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五婶。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
“还能随什么呀。”五婶笑道,“能生儿子呗。”
“哦。”花旗剁肉的动作一停。能生儿子?给谁生儿子?他拎着刀疑惑地看向五婶,又透过人群,把目光投向坐在屋檐下的秀娘。
秀娘正带着一脸笑看着他呢。
秀娘笑什么呢?花旗抿着唇不理解。
梁树叶确是听懂了。他扯扯花旗的衣裳,小声说,“她们要给兜明哥哥生儿子!”
“呀!这孩子!”院子里一众人的心思被揭开。五婶面上嗔怪梁树叶,心里却是高兴的,有人把话给挑明了啊。
给兜明生儿子?花旗挨个扫过院子里的众人,再看那些靠在家人身边的女孩们,慢慢就琢磨出意思了。
原来不是来看他家房子的,是来看兜明的呀。
“这事.......兜明还小,等他大点了再说。”一头老虎和人类怎么生孩子?生下来的是人类还是老虎?
“可不小了哦。”桂花婶子急道,“你家兜明今年十四。明年就十五了,这岁数该定亲了。”
“十四也不大吧?”花旗笑道,“等兜明回来我问问他,想不想找媳妇儿。”
“这话说得,哪有男孩不想找媳妇儿的?”秦娘大嫂呵呵笑道,“小孩子现在兴许还不懂。你是他娘亲,你不得替他先相看着吗?”
“呵呵。再说吧。”花旗应付两句,便不再开口说话。
秀娘看出他的不愿意,接了话头,陪着一院子人说起别的话。
一直到西觉和秋生从镇上回来,院子里的人才慢慢散掉。
“咋来那么多人?”秋生问一旁的秀娘。
“来给兜明相亲。我看,咱们村有小闺女的人家都来了。”秀娘和秋生说起这话,很是高兴。她高兴兜明在村子里受欢迎。
秋生转向花旗,问道,“花娘可有相中的没?”
“这事我做不了主。”花旗将切好的肉捧进盆里。
花娘是兜明的后娘。要是花娘做不了主,兜明的婚事只有西觉能做主了。秋生瞬间就明白了花旗话中的意思。
于是他问向一旁的西觉,“西觉,刚刚来咱院子里的小姑娘你有觉得好的吗?”
西觉正准备上山弄棵树下来,家里要打衣橱,桌子也要重新做一张。是该上山弄棵大点的树回来。
闻言,他不解地看向秋生,“什么小姑娘?”
“就是刚刚在院子里的小姑娘。”
“没看见。”西觉进院子,只扫了一眼,见都是村里的人,他便也没再关心。他心里惦记着砍树呢。
“男人可不关心这事。这种事还是得花娘帮着相看才成。”秀娘劝着花旗道,“你瞧西觉哪里在意这些事。可不都得靠你这个做娘的。”
花旗心想,西觉不在意,他也不在意啊。兜明是不可能找一个人类女孩成亲的。
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区区几十年,对妖怪们来说只够一段经历。而在他们面前,是要修行的大道。
除了大道与生活,云灵山上的妖怪们可没有其他心思。
家里没斧头,西觉特意去秋生家的院子里取了斧头。
梁树叶好奇山里是什么样,连忙跟在西觉身后上山。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山上去。
西觉故意放慢了脚步,即使这样,梁树叶也是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西觉。
云灵山的草地上,穿着红衣的奶娃娃被另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男孩抱在怀中。
坨坨坐在枯黄的草地上,身旁还蹲着一群小妖精。
小妖精们眼巴巴地望着坨坨怀里的小掌门。
坨坨大人说了,小掌门现在会翻身了。他们都等着看小掌门翻身。
阳光懒洋洋地晒在身上,小妖精们等着等着,慢慢地合上眼睛睡着了。
坨坨也打了个哈欠,垂下眼皮,也泛起困意。
“呀。”怀中的云善这时却醒了。
“小掌门!”坨坨一瞬间瞪大眼睛。“你醒了啊。”
云善睁着大眼睛盯着上方的坨坨瞧,伸出小手,塞进自己嘴里。
坨坨摸摸草地,暖融融的,一点都不冷。
“喂,醒醒!醒醒!”坨坨伸出一只手,推醒伏在右手边的小鹿,大声道,“小掌门醒了!”
动物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坨坨将小掌门翻过来放在草地上。
“云善,快,翻一个给他们看看。”坨坨趴在一旁给云善示范。
刚饱饱睡了一觉,云善有的是精神。他很轻松地翻过身,“哈哈”地笑出声,眼睛晶晶亮,将沾着草叶的小手重新塞回嘴里。
“哇!小掌门真的会翻身了!”猴子精学着人类的样子双手交叉拍了几下。
“他可真厉害。”小松鼠跟着感叹。
见过人类幼崽躺了几个月,突然之间的变化让小妖精们觉得新奇不已。
“云善,再给他们来一个。”坨坨将云善翻过身。
云善扭扭小屁股,又翻了过来。
妖精们的赞美声一直没停。
小兔子说,“再让小掌门来一个。”
坨坨又把云善弄得翻过去。
云善有些不愿意了,趴在草地上“啊,啊。”了两声,不愿意动弹。
“你翻过来呀。”坨坨摸摸他的后背,“你翻过来给我们看。”
“小掌门翻过来了。”小鹿欢快地说。
坨坨把云善又给翻了过去。
这下云善生气了,趴在地上委屈地大哭,“哇——哇——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