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哪?我去卖瓦呢!”万老板没好气道, “快去打水!我浑身都快臭死了!”
万老板媳妇儿嘟囔着往井边走,“去卖瓦能弄成这样?还不知道去哪鬼混的。”
浑身上下好好地洗了两遍, 万老板这才舒坦了。
“赶紧来吃饭吧。我说你去哪鬼混, 把身上弄成那样?给你洗衣服都下不去手。”万老板媳妇儿抱怨。
万拉板端起碗, 夹了一筷子菜, 语气不耐烦,“都和你说了我是去卖瓦!卖瓦!”
“好好的卖瓦怎么能搞成这样?”万老板媳妇儿明显不信,“说你掉粪坑里我都信。卖瓦的地方有粪坑吗?”
“我在吃饭呢。你说这些还想不想让我吃饭!”万老板闭上眼睛, 克制自己回想白天发生的事。
他忍不住和妻子唠叨,“说起来也是邪乎了。我卖瓦的院子你也知道,周边附近没什么人家。今天可出了奇了,一大群鸟飞过来, 专门针对我的院子。一群鸟不是拉屎就是扔石子。就好像这群鸟是听了谁的话来报复我似的。”
万老板媳妇儿皱起眉头紧张道,“报复?谁要报复咱们家?鸟还能听得懂人话?”
“我哪知道啊。”万老板扒下一大口饭, 中午没吃饭可把他给饿坏了。
“你是不是买卖上做了什么亏心事?”万老板媳妇儿怀疑地看向自家丈夫,“不然为什么鸟儿只找到了咱家卖瓦的院子,没到咱家来?”
万老板面上一红,大声说道,“你这婆娘瞎说什么呢。我做什么亏心事了?”他迅速低下脑袋,掩饰性地端起饭碗迅速吃了一大口。
“我和你过了半辈子,我能不知道你?”万老板婆娘不依不饶道,“你要做了错事,说话必然大声。你刚刚脸红什么?”
“你咋能做亏心事呢?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穷人家。想当初,咱们家手里没钱,买砖卖瓦都是借的钱.......”
万老板起先不高兴,听妻子唠叨起以前穷困的日子,回想到自己当初的不容易,心里顿生惭愧。自己也一穷二白地起步,当时为了盖房子欠了不少债。勒紧裤腰带还了三四年才将债务还清。
夜里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天的事,万老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难道今天的邪乎事真的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迷迷瞪瞪地睡到天将明,万老板听见鸡叫声,猛地坐起身子。他麻利地套上鞋子,随手从衣柜里拽出件外衣,进到院子里拉了牛车出门。
万老板媳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一摸,旁边已经没人了。她闭眼嘀咕,“一大清早去哪里了?”
没等她再睡着,屋门被“砰——”地打开。
万老板抱着件紫红色外衫跑进屋内。
“咋了?咋起这么早?你拿我的衣裳做什么?”万老板媳妇儿坐起身子问向正穿外衫的丈夫。
“我去云灵观拜拜。你睡你的。”万老板丢下两句,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屋子。
万老板媳妇儿躺下身嘟囔,“心黑咋拜都没用。”她打算等丈夫从云灵观回来后再好好劝劝他。做人得踏踏实实地,不能走歪路。
辰时,万老板顺着小道往云灵山上走。遇见一个黑瘦、脚边跟着条白色狗崽的老头。
万老板头一回来拜云灵观,见着人了,他问道,“云灵观在山腰还是在山顶?”
“山腰上,不到顶。”黑瘦老头回他。
“你也来拜云灵观?”老头蹲下身子,抱起狗崽,笑着说道,“咱们这的云灵观可是真的灵。”
大云叔将自己圆梦的事情告诉万老板,问他,“你上山来求的什么?”
“家里有些邪乎事,来求平安。”万老板不欲多说,告别了大云叔,继续往山上走。
站在树枝上的小麻雀看见万老板,扑棱着翅膀飞起。
万老板听见动静,立马用袖子遮住脑袋。昨天那事实在是让他怕了鸟。
“喳喳喳喳喳,”黑心的万老板山上了!
“喳喳喳喳喳,”黑心的万老板山上了!
小麻雀一直将消息传送到山顶上。
连变回树身晒太阳的重山也听到消息了。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白发挽道髻,身着藏蓝长衫,足纳黑色圆口鞋的老道士。
万老板独自一人步行于林间,突然,上方树上落下一截树枝,正正好好砸在万老板头顶上。
他下意识地抬头,见一只猴子快速在树枝间跳跃。万老板叹气,今日也不顺,走在树下竟然遇到树木断枝。这样的事,怕是几十年难遇一回。
他抬步向前,忽然低头皱眉,蹲下身子将树枝捡起。那树枝无叶,树皮干巴,微微用力,树枝“啪”地轻声折断,显然不是刚从树上落下的断枝。
万老板握着树枝,抬头向上看,透过交错的枝叶看见已经升起的太阳。而刚刚那只猴子已无踪迹。
莫非,这树枝是猴子砸下的?万老板眉头微展,许是山间猴子调皮,捉弄人呢。
他随手将树枝丢在一旁的草地上,继续向前走。
没走几步,头上又有东西落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脑袋上。这次砸的颇疼,万老板捂着脑袋“哎哟”一声,只见地上滚着一颗带着刺壳的栗子。他迅速抬头,看见一个小影子快速消失在树叶间。
头顶上没有一棵栗子树,显然是刚刚的小动物扔下的。
万老板脸色阴沉。被猴子砸一次是凑巧,又被砸那就不是凑巧了。况且,刚刚在山上遇到的老头没提过山中动物顽皮。说不好又是针对他的。
昨日的鸟,今日的猴,还有个小东西。一定是自己招惹到什么东西了,不然怎么这么邪乎。这些动物专门针对他。
万老板加快脚步,只想赶紧到云灵观求个平安。
转过一块大石头,万老板还未来得及看清路,一旁窜出一个身影,吓得万老板一个激灵。
再定睛一看,一只身带斑点的小鹿在前方快步奔跑。
万老板捂着胸口,重重呼出一口气。看样子今天是来者不善。
他不敢懈怠,将袍角掖在裤腰上,一路向上狂奔。只想快到云灵观。
好在,这一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也没有动物为难他。
万老板气喘吁吁地迈进云灵观的木门,一股子木香味瞬间钻入鼻腔。
院子里洒扫的小道童抬头,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小道童放下扫帚,跑过来问,“善信,所来何事?”
万老板放下袍角,边整理衣裳边回,“求平安。”
“小师傅,我身上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观里有没有大师傅帮忙看看?”
小道童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万老板,老成地开口道,“有因果。先去殿里给祖师爷和各路神仙上香。想想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万老板心下一惊。这云灵观还真神了。洒扫的小道童都能看出他做了亏心事?
他连忙追问,“小师傅,你再帮我看看,我身上到底招没招上不干净的东西?”
小道童道,“先去殿里烧香。”
万老板立马点头,跟在小道童身后。
看着殿里的神仙,不知道为何,万老板竟有些心虚。
挨个拜了殿里的神像。万老板默念,“神仙保佑,神仙保佑。保我平安,保我平安。我再也不做亏心事了。回去一定把瓦补给西觉。”
在殿里拜了一圈,虔诚地磕十几个头,万老板迈出大殿。
院子里不见小道童的踪影。在观里他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惹到了哪路神仙。自己在观里找了一遍,什么人也没有。
万老板出了木门,四下张望,希望能见到小道童或是其他道士的踪影。
还真让他看见了一个老道。那老道自山上下来,步速极快。
待他走近,万老板才见这老道士双目有神,面色红润,背直挺阔。
万老板一下子就认定了,老道定是个高人。
他急忙开口道,“师傅,我已经上过香。您帮我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不瞒您说,昨天,我遇到一件邪乎事。好似方圆十里的鸟雀全聚集在我家院子上方。我出门,它们就在我头顶拉屎。后又改成投石子。”
“还有还有,今早我上山,猴子在树上用树枝砸我。还有个小东西用带刺壳的栗子丢我。邪乎事一件接一件。您快帮我瞧瞧!”
重山面带微笑听万老板说完话,片刻后他才开口,“身上干净。”
“那,那为什么我遇到这么多邪乎事?”
“你自己不知道吗?”重山微笑着反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当真不知道吗?”
万老板瞬间瞪大眼睛,苦道,“师傅,不瞒您说。我确实做了件不好的事。我是卖瓦的。之前烧了一炉瓦,坏了大半。不知怎地,我竟鬼迷心窍,将坏瓦掺进好瓦中卖给人家。那家人是外来户,不算富裕。我......我保证,以前做的都是良心买卖,从来没有掺坏玩孬。就这一次,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重山安静地听着。
万老板独自说了一会儿,舔舔发干的嘴唇问,“师傅,我把瓦还给他们,倒霉事是不是就没了?”
重山此时突然一笑,摇头道,“犯下错,必有报应。”他指指云灵观,“二两银子用来修葺道观,为自己积福消灾。”
二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万老板此时怀疑地看向重山。这人看着像高人,怎么一开口竟然这么俗,还是狮子大开口。
万老板心下几番挣扎,他是真的怕了那群鸟了。一咬牙,他从兜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重山。
重山不接,依旧指向云灵观,“亲手捐进功德箱里。”
这一下,似乎又有了高人风范。
万老板捐了钱,小跑着出门,生怕老道和小道童一样,趁着他不在消失无踪。好在,老道背着手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
“师傅,我身上的倒霉去了吗?”
重山道,“钱进功德箱就是去了。以后莫要做亏心事,否则灾厄随时会找上你。”
万老板诚恳地点头,“我一定做良心买卖。再不做亏心事。”
解决了一桩心事,万老板步履轻松地下山。这一次,他一路上也未再遇见捉弄人的动物。没想到,云灵观这么灵,效果立竿见影。二两银子花的不亏。
在山脚处,万老板又遇见山上时带狗崽的老头。
老头蹲在地上挖野菜,白色狗崽在一旁低头闻来闻去。
这次,依旧是万老板先开口,“云灵观可真灵。里面的老师傅是高人,一下子就将我的事解决了。”
谁知,蹲在地上的老头一愣,“云灵观哪来的老师傅?原先有个道长带着几个徒弟,后来下山除妖去了,再也没回来过。现在云灵观里只剩下几个小道童。哪有什么老师傅。我今早去的,没看见什么老师傅。”
万老板肯定道,“我真的看见一个老师傅了。那老师傅白头发,瘦长脸,瞧着可精神,一副道士打扮。还有股高人范。”
大云叔站起身,猜道,“莫不是神仙下凡了?这等好事让你遇上了。不行,我也得去。”他抱着狗崽快步往山上赶。
神仙下凡?万老板深吸一口气,他遇上神仙下凡了?怪不得老师傅不要钱,神仙哪用得着人间的财物?
万老板美滋滋地下山。他有造化呀,得神仙提点了。自己给老神仙许诺了要做良心买卖,以后定然不能再做亏心事。不然,不然老神仙说了,灾厄还会找上他。人呀,果然就不能做坏事。回去就把西觉家的瓦给补上!
“姑姑。”“姑姑。”
秀娘见着他两就笑道, “这么早就赶来吃肉了?”昨天的事她已经听秋生说了。坨坨抢了这两小子的糖。
大毛、二毛扒在厨房门口张望,“姑姑, 坨坨呢?”
秀娘回道,“坨坨还没起呢。”
“他住哪间屋子?”大毛问。
没等秀娘回答, 小丛抱着云善小跑过来递给秀娘。云善蹙着眉头,一副要哭的模样。秀娘知道他这是饿了, 轰开两个小子道, “你们一边玩去。今早姑姑蒸米糕,一会儿给你们多吃两块。”
大毛、二毛应下一声,围上小丛。
“蜂蜜呢?”两个小子惦记了一夜。
“还在山上呢。我现在叫坨坨上山。”小丛往屋里跑, 大毛、二毛跟在他身后。
花旗探头看了一眼,对秀娘抱怨道, “坨坨干正事不行, 调皮倒是一把好手。”
秀娘笑他, “坨坨才多大?小孩爱玩是天性。再说, 你还能指望他干什么正事。”
花旗心道,确实指望不上。
屋子内只有坨坨一人。他正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 呼吸均匀。兜明和西觉已经上山,春意领着小羊羔在外面吃草。
大毛爬上炕,熟练地捏住坨坨的鼻子,二毛去扒坨坨的眼皮, 两人闹腾着喊道,“坨坨, 起床了——”
坨坨不堪其扰地睁开眼,挣扎着从大毛、二毛手心逃脱,呲溜蹦下床,光着脚站在床边气道,“你两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早上没肉吃!”
“姑姑说有米糕吃。”二毛认真地回他。
米糕?这又是没吃过的东西。一会儿要让秀娘给他块大的。坨坨捡来鞋子,倚在炕边一只一只套上脚。大毛、二毛跳下炕,站在一边等坨坨穿鞋,“你们要去山上?”
“我们要去山上取蜂蜜。还有桃,你两吃桃不?”坨坨领着大毛、二毛出屋子。小丛已经拿好秀娘专门留给他装蜂蜜的罐子。
二毛立马回道,“吃。我们什么都吃。”
“你两上山能不能带我们一起?我们还没去过山上。”大毛期待地问。
“不行!”坨坨一口回绝。他去山上要钻土的,带着人类不方便。还得时刻记着不要让人类发现他们妖怪的身份,太不自在。
“为什么不能带我们去山上?”大毛不开心道,“咱们一起去山上玩不好吗?”
坨坨回他,“不好!”
“你怎么这样!”二毛转头看向小丛,“小丛,你带我们上山吧。”
“他也不带你们去。你们留在这,等我们下山回来给你们带蜂蜜。”坨坨挤进二毛和小丛中间,隔开两人。
趁着大毛、二毛不注意,坨坨一手抱着罐子,另一只手拉着小丛往外跑。
“坨坨!等等我们。”大毛、二毛撒开腿追出去。
秀娘赶紧拉上衣服,抱着云善追出厨房,“大毛,二毛,你两回来!”
云善吃得正好突然被断,一只小手抓住秀娘胸前的衣襟,着急又不满地叫道,“啊!”
“云善乖,一会儿吃。”秀娘冲着正屋喊,“秋生,大毛,二毛要跟着坨坨上山了,你快去把他们追回来。”
喊完了,秀娘咂摸回味,着急地对花旗说,“坨坨和小丛怎么能自己上山?你快去追呀!”
“呜呜呜......啊!”吃不到奶,云善急了,来回摆动小手臂表示自己的不满。小脑袋一个劲地在秀娘怀里拱来拱去。
看到云善的样子,花旗莫名其妙觉得心疼,他说,“秀娘,你先给云善喂奶,我去追他们。”他快速跑出门外,对着外面就是一顿吼,“坨坨,小丛,给我站住!”
那一嗓子喊得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秋生趿拉着鞋子跑出屋,小声说,“难怪兜明嗓门大呢。不对啊,花旗又不是他亲娘。”
“你在这叨咕啥,快去追。”秀娘急道。
秀娘怀中乱动着,想要吃奶的云善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小身子一抖,随即咧嘴哭起来。“哇——哇——”
正在跑着的坨坨、小丛停住脚步,转身回头看,花旗掐着腰站在院子门口,“你两别把大毛、二毛带到山上去。”听见人类小崽子的哭声,花旗更心疼了,“你们两把云善都给气哭了,给我回来!”
“我两什么时候气小掌门了?”坨坨一脸懵地问身旁的小丛。
“不知道,回去看看吧。”
两只小妖怪往回走,大毛二毛等在原地。大毛去拉坨坨的手,二毛拉小丛的手。四个小孩排成一排往回跑。
坨坨跑到近前,云善已经停止哭声重新吃上奶。坨坨颠起脚,去拉云善的小手。“云善,我们怎么气到你了?”
云善专心地吃奶,坨坨摸他,他把小手往回缩,扒住秀娘的胸口用力嘬奶。不过花旗去摸他的手,云善明显听话很多,勾着花旗的手指,放缓吃奶的速度,一边吃奶一边对着花旗笑。
花旗偏过头不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云善的小手在花旗的大手中一挠一挠地,被花旗一整个抱住,又松开。云善吃着奶斜着眼睛看一眼,小手继续一挠一挠,又被花旗捉住。重复几次后,云善一边吃奶一边露出笑脸。
秀娘和花旗说,“你看咱们云善多讨喜。只要吃饱了就爱笑。整天乐呵呵的。”
“这两天我抱着他,感觉他比春花都重。”秀娘羡慕地说。
他摸小掌门的手,小掌门不让摸。花旗摸小掌门的手,小掌门居然主动伸手让花旗摸。坨坨瘪嘴,心里不高兴。小掌门怎么还是最亲近那条黑心蛇。
“你们几个小的咋能上山?”秀娘抱着云善坐在树下,“云灵山那么大,要是迷路了,找都找不回来。你们四个小的听话,就在家里玩。”
坨坨抱着罐子说,“大毛、二毛要吃蜂蜜。”
秀娘转向大毛二毛,好言好语地商量道,“明天让兜明去山上找蜂蜜。咱们今天先吃肉。好东西不能放在一天吃完。蜂蜜咱们匀到第二天吃,行不?”
“那,那行吧。”大毛点头,“今天先吃肉,明天吃蜂蜜。”
米糕刚出炉,兜明和西觉带着猎物回来了。
大毛、二毛顾不得吃米糕,盯着地上的猎物来回转圈。大毛问,“姑姑,咱们什么时候吃肉啊。”
“中午吃。”坨坨把米糕摆在面前的桌上,呼呼地吹上几口气,对着大毛、二毛说,“早上咱们吃米糕。这米糕可好吃了。你两怎么不吃?你们不吃,我来帮.......”
坨坨话音未落,大毛、二毛跑回桌前,顾不得米糕烫手,一人拿了一块,放在手里来回倒腾。秀娘心疼侄儿,劝道,“米糕烫手。大毛、二毛把米糕放在桌上。等凉了再拿着吃。”
“不烫。”大毛坚持。被烫得一边跳脚一边换手,就是不愿意把米糕放在桌上。
兜明深深吸口气,对着米糕长长地呼出,热气顺着他呼气的方向飘散。小丛把自己的米糕叠在兜明的米糕上,这样兜明吹气时也能吹到自己的米糕上。
大毛的米糕刚吃下半块,婉娘找来了。她一进门就是歉意地笑,“我就说怎么一早上没见到这两个小的。还以为跑去哪玩了。吃饭时也不见人,他爹说许是惦记蜂蜜,一早来他姑姑家了。没想到,还真是。”
见秀娘家摆桌子正要吃饭,婉娘连忙唤自家的小子们,“大毛,二毛回家吃饭。”
“嫂子。”秀娘拦她,“家里的饭好了,都留下来吃。我今早才蒸的米糕。”
“家里饭也做好了。就等这两个小的回家吃呢。”婉娘说,“你们吃吧。我们这就回去。”
大毛、二毛捧着米糕站在原地,婉娘喊他们,他们也不动。
秀娘笑道,“嫂子,就在我家吃吧。大毛、二毛和坨坨说好了,要留在这吃肉呢。”
“吃什么肉呀。小孩子玩闹还当真呀。”婉娘一手一个揽住自家两个小子,“你们赶紧吃饭吧。”
大毛、二毛想吃肉,不想回家,眼神期待地看向坨坨。奈何坨坨现在眼中只有米糕,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桌边的小丛捧着米糕小声说,“让大毛、二毛留下来吃肉吧。我们和大毛、二毛说好了的。”
小孩说的话大人哪会当真。谁家的肉是能随便吃的?婉娘仍旧要带大毛、二毛回家。
小丛戳戳旁边坐着啃米糕的西觉。
西觉低头,疑惑地看向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的小丛。
“西觉,你说,让大毛、二毛留下来吃肉。昨天坨坨把他们的糖吃了。”秀娘说小掌门吃糖。昨日里他带回来的半块糖分成了三份,一份给西觉,一份给兜明,还有一份给自己。小丛小声说,“昨天你也吃了大毛和二毛的糖。”
吃人嘴短这种事西觉还是知道的。抹掉嘴边的米糕渣,他沉声开口,“让大毛、二毛留下来吃肉。”
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带着命令般的语气,弄得几个在场的成年人类一愣。
秋生反应过来户,笑着打哈哈道,“嫂子你看,坨坨爹都让大毛、二毛留下来呢。这两小子今天就在我家吃饭。晚上我送他两回去。”
秀娘找出干净篮子,铺上一层蒸笼布,放上几块米糕,“嫂子,你带回去给爹娘和大哥尝尝。”
婉娘接过篮子,夸她,“你蒸米糕的手艺比娘的都好。”到底是把大毛、二毛留下了。
大毛、二毛挨着小丛坐下,亲热道,“小丛哥哥。”刚刚他们看见了,就是小丛哥哥一直在帮他们说话,所以他们才能留下。在大毛、二毛心中,小丛比坨坨靠谱多了。
小丛咬米糕的动作一顿,“你们叫我什么?”
大毛、二毛齐声道,“小丛哥哥。”
坨坨吃完米糕,听到这句话,顿时来了兴趣,“你们也叫我坨坨哥哥吗?”
大毛噘嘴,“才不呢。你长得比二毛都小。你是弟弟。”
“我才不小呢。”坨坨小声嘀咕,“我比你们两个都大。”
“喳喳喳喳。”万老板要赔瓦。
花旗用法术传音问小麻雀,“银子呢?”他们正缺银子买新瓦呢。
“喳喳喳喳喳。”重山说留着修道观。
“修什么道观?小掌门都不在道观里, 他修个什么道观?云灵观的木门破了快一百年了,晚几年修也不耽误。”花旗不满道, “他一个不下山的妖,要什么钱?”
“咱家树上最近经常落鸟。”秋生手里拎着扒掉半边毛的兔子, 歪头看向停在树上的小麻雀。“鸟还吵来吵去的。”“还有万老板那事, 咱们这鸟是不是有成精的了?”
树干上的小麻雀一僵,随即转动脑袋,用黑漆漆的小眼睛盯着秋生。
“瞎想, 能有什么成精的。”秀娘说,“我可没觉得咱家这儿的鸟有什么不对。哪里的麻雀不叫?”
小麻雀在心里附和, 就是, 哪有不叫的小麻雀?反正他从来没见过。
秋生扒好兔皮, 洗干净手, 甩掉水珠,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招呼西觉, “走,咱们去万老板家喊口号去。”
妖怪们都知道万老板已经决定赔瓦给他们。因此,去喊口号就不必了。
“卖完肉再去吧。”花旗说,“昨天出了那样的事, 不知道他今天还开不开门呢。你们晚点去吧。”
秀娘接道,“我看花娘说的有道理。晚点再去吧。兴许人家今天真的不开门。”
云善睡醒一觉后, 家里的肉已经卖完了。坨坨在屋里看着他和春花。
二毛伸手想摸云善,被坨坨拍开。“不给你摸云善。”
“为什么不让我摸?”二毛非要伸手。坨坨拽着他的手坐到屁股底下。
二毛推不动他,向自己的哥哥求救,“大毛救我!”
大毛帮着二毛一起拔手,两人联合着推得坨坨歪了下身子,二毛这才得以把手拿出来。
“咿呀。”云善伸出小手,空抓两下,又“呀”了一声。两只小腿朝天一蹬,“呀!”
大毛稀罕地爬过去,“云善弟弟。”
“云善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坨坨郁闷地问道。
“云善是小丛哥哥的弟弟,当然就是我和二毛的弟弟了。”大毛一本正经的解释。
小丛靠在窗户边绣花,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这两天他继续在云善的小衣服上练习绣花。灵隐最后一次下山时穿着法衣。小丛躲在树下见过衣服边角用银绣着祥云图案。
他打算在云善的衣角上都绣上祥云。
大毛坐在小丛对面忍不住说,“小丛哥哥,你为什么要绣花?不是女孩才绣花吗?”
总不能说他是被花旗逼迫的吧。小丛仔细想了想,委婉地说道,“事情都要有人做呀。”
“为什么是你做?”大毛问。“咋不是你娘做?你娘可真好看。是咱们村里最好看的。”
小丛心道,就是因为花旗不想做,所以才扔给他做的。不过他还是隐瞒道,“因为她太忙了。她要照顾云善,还要学做饭。”
“哦。”大毛似懂非懂。
春花在一旁翻了个身,坨坨趴在春花旁边喊道,“春花,再翻一个。再翻一个。”
大毛被吸引注意力,和坨坨、二毛一起给春花加油,“再翻一个,再翻一个。”
来屋子里找剪刀的秋生一乐,“你们三把春花当耍杂耍的呢?还再来一个。”他从小丛手中接过剪刀,出了门还把刚刚看到的事情说给秀娘听。
小丛抬眼,透过窗户看见秀娘和花旗一起坐在树下哈哈大笑。
“西觉兄弟。”
突然传来一句人声。小丛转着脑袋看向院子门口,万老板抬脚迈了进来。小丛放下手中的针线,扒着窗户听他们说话。
“西觉老弟。”万老板一脸歉意地走进院子,“西觉老弟啊。我想来想去,于心不忍啊。你说外来户多么不容易。肯定是家里遭了难才会跑出来。”
西觉抬眼,这个人类怎么和老裴一样,上来就叫老弟?
“昨夜里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虽说瓦是你们弄坏的。可大家都不容易,我愿意再拉车瓦给你们,不加钱!”
说到最后,万老板颇有一种慷慨解囊似的豪爽。
“你们呢,先把家里屋子盖起来。有遮风挡雨的地才是正经。”
花旗偏头,透过万老板,瞧见院子外停了辆装满瓦片的牛车。前日里趾高气昂的瘦伙计现在蔫头耷脑地坐在车上。
院子里的都知道,瓦拉来时就是坏的。万老板这么一说,不仅还了他们的瓦,还给他自己落了个慈善的好名声。这人,算计得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