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于永夜by麦香鸡呢
麦香鸡呢  发于:2024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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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这些玩意儿怎么能喜欢成这样。”周灼无奈又有点惋惜,“要不是你的身份问题,当初说不定可以考军校,晚上睡觉都能睡在战斗机上,乐死你。”
李述就笑了一下,说:“现在这样也很好了,我已经够走运了。”
“对你来说,确实是能活着就算走运了。”周灼灭了烟,“别磨蹭了,回去吧,我送你。”
“举报你酒驾。”李述站起身背好书包,“我骑车回去,你记得叫代驾。”
不等周灼说什么,他一溜烟小跑出后门,又跑出巷子,去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上。
李述喜欢在夜里骑车,路上空旷安静,只有风声和呼吸声,想快点回家就用力蹬,想欣赏夜景就放慢速度,全由自己决定,没有任何限制。
三十五分钟后,到了离家最近的停车点,李述将单车停好上锁,继续往前走,绕过街口转入小巷。巷子里只有两盏灯,光线暗淡,李述的脚步中透露出一种已经走过无数次的习惯性的冷静。
出了巷子是一片老居民区,灰扑扑地缩在繁华商圈之外,仿佛被时间遗忘。当初中介带李述来看房子时号称安保设施齐全,他来了才知道所谓的安保设施只是一个破保安亭,往里头探了眼,拿着保温杯的保安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看起来是膝下已有三代的年纪,耳背,正在听戏,收音机音量大到可供整个S市人民一同收听。
但还是在这里租了房子,因为这里最便宜,最不起眼,最适合他。
夜深人静,小街旁的摊子早就收了,垃圾桶里散发出混杂着食物瓜果的气味,李述踩着像口香糖一样牢牢沾在地上的果皮走进漆黑的楼道,再次打开手机照明。
上了四楼,钥匙转两圈,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按亮灯。忙碌一天终于回到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被周灼称为老鼠洞的阴暗小窝里,李述将钥匙串放进门边的小篮子,长长呼了口气。
很简陋的一居室,原本是卧室即客厅即厨房,李述用旧柜子简单做了隔断,勉强划分出一小块卧室区域,睡觉时更有安全感。
不管怎样还是要先洗澡,李述拿着睡衣钻进狭小的洗手间,年久失修的热水器吐出点不冷不热的水,洗得他直打哆嗦,匆匆关掉花洒。
擦拭身体时洗手池前那块镜子上的薄薄雾气散去,李述瞥向它,随后转过去正对着,目光很慢地往下落。地面的水流入管道,在寂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空闷声,李述盯着小腹的位置看了好几秒,才放下毛巾,套上睡衣。
他煮了碗面,放在椅子上端到床尾,自己则是蹲下去靠着床沿。面里只放了油盐和一点酱油,清淡,但李述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个显示屏有点问题的老旧电视机,里面只有几个固定的台,现在正停留在军事频道。
“近日,白狮七队已顺利撤离沙漠,完成营救实验室人质行动,同时击毙大量基地武装分子,该行动无任何人质及队员伤亡。”
白狮,一支由联盟各军校优秀学员经严格考核与训练所选拔出的精锐特种部队,执行各类特殊任务,在军界一向以危险系数高与战斗力极强著称。其中的七队主攻陆地作战,队内一名队员是两年前4130米狙击记录创造者,至今无人打破。
之前李述曾听班上同学说这名顶级狙击手其实就是白狮七队的指挥官,不过真假不可知,他对军事消息的获取大多来源于新闻和道听途说,前者简短隐晦极有分寸,后者依据不明无处考察。
李述看着电视,一筷面条搭在嘴边都快变凉,也没等到新闻里放出半点和白狮七队有关的照片或影像。队伍里有多少成员,以及成员姓名、年龄和学校,军部一概保密不透露,对于民众来说,‘白狮’过分神秘而强大,实在有种和普通人不在同一维度的遥远。
新闻结束,李述低下头,将剩余的面吃完,又喝干净汤,然后从床上拿过手机打开,点进某个聊天框,向对方转账两千。
十几秒,电话就打过来了,屏幕上显示‘方以森’。
“你出差回来了吗,这么晚还不睡?”
“还在国外,我这里才十一点。”方以森说,“怎么又给我转,你还有生活费吗。”
“有的,赚得多一点就给你转多一点,还债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身负债务,李述却在笑,“我不会把自己饿死的。”
“你是不是天天去酒吧打工。”
“没有,周五和周末晚上去一下,平常要忙学习,你怎么和周灼一样总是觉得我读书不认真。”
“我没那么觉得,只是怕你身体吃不消,别因为想还医药费而制造出新的医药费,得不偿失。”方以森提醒他,“你那边很晚了,快点睡。”
“好的,马上就睡觉了。”
挂掉电话,李述起身去洗碗和洗漱,又站着消化了一会儿,最后钻进被窝。
一时半会没有睡意,李述点开手机浏览器里收藏的某个网站,逐字逐图地研究那些即将预售的新模型。
每一个都很喜欢,很想拥有,但每一个的价格都令人心死。
没关系,只是模型而已。李述安慰自己,说不定马上就可以看到摸到真正的战斗机。
他关掉手机放到枕边,拉了拉被子盖住下巴,闭起眼睛,像许多个夜晚那样,安静地独自在这间已经闻不到任何信息素味道的小屋子里睡去。

观察手放下风速仪,视线重新投入望远镜。
整个狙击小组已经在零下十度的楼顶潜伏近六小时,任务是攻下这座被一支52人敌军分队所占领的机场,以及击毙准备在此完成转移撤离的一位政府官员。
收到情报后的第四个小时,小组于凌晨两点抵达任务地点,在机场外构建起三个狙击阵地,随后开始静默地等待目标出现。
早晨八点,阴天,几辆防弹车驶入机场,在一道侧门外停下,四五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从门内走出,戒备地观察四周。
最中间的防弹车很近地停靠在门边,以方便官员快速安全地上车,因此狙击手的机会只在车顶与门框的那道夹角中,且时间不会超过一秒。
再次确认风速后,观察手看了眼身旁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主狙击手,对方正纹丝不动地盯着瞄准镜,睫毛上凝着一层淡白色的霜。
观察手舔了舔干燥的唇,声音有些哑:“数据不变,无需修正——”
话音未落,在几名士兵的掩护下,那位官员低着头飞快一闪而过,他的脸几乎只在夹角中暴露了不到半秒,在观察手以为他就要这样躲进防弹车时,子弹冲出高精度狙击步枪的呼啸声已然响起——砰!
正中颅顶,望远镜里瞬时炸开一抹血红,丝丝血雾如烟飘散。
“目标已击毙。”
耳麦中传来主狙击手沉冷而稳的声音。
狙击阵地中的其他队员迅速做出反应,接连击毙其余士兵,而主狙击手在不断扣动扳机的同时下达指令:“一组二组进入机场。视野内目标清除完毕,狙击组撤离跟上。”
整个狙击小组立即从楼顶撤退,分方向进入机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声,耳麦里不停响起击毙人数汇报。
“C区完毕。”
“37人。”
“D区完毕。”
“45人。”
“A区完毕。”
“51人。”
“B区发现人质!”
六个枪口瞬间对准同一方位,被胶带封住嘴巴的小女孩无声地哭到眼睛和鼻子通红,身后抱着她的士兵正将手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明知已无后路,却还是嘶吼着叫他们放下枪。
主狙击手第一个将枪放在地上,其余队员在他之后也一个接一个俯下身。最右侧的队员在和主狙击手视线交错时接收到他微微压手指的动作指令后,以飞快的速度抬起枪口,一枪打在士兵颈部。
52人,清除完毕。
汩汩涌动的血泊中,女孩从士兵手中滚落,带起一阵诡异而细微的吱响。
她趴在地上,背后是一截系在身上的、已经拔出的引信拉环。
所有人训练有素地立刻反应过来朝反方向退散寻找掩体,唯有主狙击手冷静上前抓起女孩抱在怀里,同时迅速背过身压低重心,袖上银色的白狮臂章一瞬划过视线,仿佛流星。
“顾队——!”
“温然!”
从爆炸声中惊醒的一刻,楼下正传来凄厉的猫叫,大概是在打架,温然大口喘着气,心跳如令人不安的闹铃,急促而剧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那场爆炸了,还以为自己早就摆脱余悸。
莫名其妙,最近并没有什么太大压力或糟糕的事,按理说不该梦见这个的。心脏隐隐作痛,奇怪地感到慌,温然抹掉额头的汗,爬起来点亮台灯,拿过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又摸起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
屏幕中有一条来自乔伊斯的消息:嗨,小树,很久没有见,你过得还好吗?我和太太正计划来S市旅游几天,希望能和你见面,期待你的回复。
温然点进聊天框,回复:当然可以,欢迎你们!
关掉手机,身体往后倒在床上,温然看着天花板,白色的,不像那年秋夜的海水,黑得看不到一点亮。
他想起刚刚的梦,爆炸声中听到的那声气息混乱的‘温然’。
在离开温家别墅坐上陈舒茴的车之前,温然坐在床边,给那个曾将私生子录音透露给自己的号码发了条信息:我也要走了,谢谢你。
猜想这个号码大概早就废弃掉了,温然其实并未指望得到回复,仅仅是想在一切结束之前向对方道谢,感谢他帮自己撕开‘私生子’这道裂口。
到达码头,还未下车之时,温然收到了回复,简短的:活下来,我帮你。
紧接着他转头看到那两艘快艇和三个alpha,明白了对方有多聪明,他比自己更清楚更早地知道,‘温然’是无法被允许活下去的。
一个从十年前起就被嵌入巨大阴谋、目睹或知晓无数肮脏秘密、却又有了自主意识的容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它砸碎,顾崇泽从指使陈舒茴领养这个beta时就已经定好了他的结局。
所幸温然对自我的定义向来是‘彻头彻尾的牺牲品’,因此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也没有那么畏惧,就这样迈上快艇。
只是那仅有的1%的求生欲最后还是被一通电话叫醒,鞭长莫及的搜救艇和直升机,再强大也无法在鲜红倒计时至0之前穿过遥远距离来到面前又安全返航。
好像必死无疑了,既然怎样都会死,为什么不试一试——温然从小到大还没有赌过博,第一次就碰到这样大的注。他的命运向来由别人掌控,身份、性别、死亡,凭什么不能自己决定一次。
于是在挂掉电话的十秒内,将手机装入防水袋,套上未充气的压缩救生衣,拉开驾驶舱左侧那扇小小的备用门,毫不犹豫跃入海中,摆动双腿尽力下沉,躲避爆炸的冲击。
短短不到二十秒,温然仰头看见海面涌起一团模糊火光,紧随其后的是水下涌起的巨大作用力,宛如庞大无比的一拳,温然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只小虾米,瞬间被打出数十米远,身体感知不到疼痛,也忘记呼吸,立即就在比夜还黑的海水中昏死过去。
转醒已经是十小时后,天正微亮,温然迷迷瞪瞪望着天空,十分缓慢地回过神,救生衣的气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里面的自充气海绵鼓鼓囊囊,支撑着他仰面浮在海上。
好像活下来了。
但没有一点力气,温然一动不动地就这样仰着,落叶般随海水晃动漂流。
最后他漂到一座私人小岛上,小岛的主人就是乔伊斯夫妇,正准备在太阳出来前乘游艇去海钓,谁知先在家门口捞到了一个从远方漂来的受伤的omega。
乔伊斯率先发现温然,惊恐地大叫起来,他的夫人朱诺镇定地踩着海水将温然小心拖上岸,解开救生衣和外套,在他胸口摸了摸,然后告诉他:“你的肋骨断了。”
温然吐出一口咸咸的海水,双唇毫无血色地发着白,用很轻微的气声回答:“没关系,不是很痛。”
夫妇二人即刻开着游艇将温然送到距离最近的某座小城的一家小医院里,在做检查时朱诺问他是否要联系家人,温然有些意识不清,想了很久,才说:“我没有家人。”
然后他努力地背出一串号码,请求道:“如果可以,请帮我联系他吧。”
困难地说完后,温然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昏迷过去。
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混乱又痛苦的,最终捕捉到一丝光亮,温然睁开眼,看到洁白的墙。
“醒了。”
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温然的眼珠慢慢转了转,看向方以森,插着鼻导管多少有些难受,但还是笑了下。
“肋骨断了两根,肺部受损,身上还有很多伤口。”方以森大致跟他说了说情况,“一共昏迷了七天。”
“谢谢。”温然发出一点气声。
方以森问:“要告诉他吗。”
温然微微侧头朝窗看,白色的窗帘半掩着,应该是下午了,阳光很好,安静地穿透进来,明明是有点旧的病房,却好像一切都是崭新。
首都的他们已经有新生活与新目标,那曾经是温然很羡慕的东西,他想,也许自己也可以拥有。
死里逃生地赌赢了,是自己争取到的新生命,不再是棋子筹码和工具,更不会再成为谁的束缚与枷锁,背负内疚惭愧,他已经做完了能做的所有。
温然吐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先不了。”
叮——手机又响了声,打断思绪。
温然拿起来看,是同学发来的消息:睡了吗?哈哈一点多了你肯定睡了,我问清楚了,因为只是学习性质的,就是审核一些常规的入学资料,然后我们再自己写一份申请书过去就行,你要是确定报名的话就跟我说哦。
对着聊天框看了几秒,温然回复:我要报名
嘀嘀,嘀嘀……监护仪上数据不断变动,几位战区司令离开病房后,护士拿着电话过来,在病床旁俯身道:“顾少校,有您家人的来电,要接吗?”
呼吸在氧气罩下显得有些迟缓沉闷,顾昀迟半睁开眼,微微点了下头。
“昀迟。”将近半个月才终于等到顾昀迟苏醒的消息,顾培闻喉咙都沙哑,“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已经交代下去了。”顾昀迟缓慢道,“明天执行安乐死。”
护士的手腕动了一下,克制住向顾培闻解释的冲动,屏息凝神地看着顾昀迟平静的脸。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顾培闻才发出点声音:“你就不要再吓爷爷了,昀迟啊……”
顾昀迟闭上眼:“受伤是难免的,我没事,您也照顾好身体。”
“好,那你好好养伤,等再好一点了,我再打电话过来。”
“嗯。”
“噢哟,顾少校要安乐死啊,真的假的?”
护士拿着电话起身,颔首道:“程少校。”
“哎。”程铎应了声,随后拄着拐走近病床,“司令们看你醒了才高兴没多久,你就想让他们再崩溃一次啊?裴老这次可是头发都急白了,你多少为长辈们着想着想。”
顾昀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不是截肢了么。”
“不好意思,双腿完整,只是骨折,再过段时间就能告别拐杖了。”程铎在椅子上坐下来,将拐杖靠到一边,“其实我觉得是不是白狮的风水有问题,上个月我们五队刚出事,这次又轮到你们七队。当然,主要还是你这个队长伤得比较重,我看其他人差不多都好了,那个小女孩也没事,你放宽心好好养伤。”
“风水是有问题。”顾昀迟道,“建议你申请退队。”
“你怎么知道?”程铎挥了挥手里的一叠资料,“你敢相信吗,本人,白狮突击队五队队长,竟然,要被下放到R市空军基地去带小学生春游了。”
“那你的军部履历上可以再加一条关爱儿童了。”
“我看你气若游丝的,怎么嘴巴还是这么毒呢?”程铎靠在椅背上翻看资料,“我这不是伤没好么,上面就让我去空军基地休养一段时间,刚好那边正和几个航空工程大学有联合学习项目,一群大三的学生要来。这两年空军这边工程技术人才紧缺,估计军部也是想趁这个机会从非军校的学生里选拔一批。”
这人话太多了,顾昀迟被吵得皱起眉:“对你们空军的事没兴趣。”
“你这话就太难听了,搞军种对立是吧,下次我见到你哥们陆赫扬,绝对要和他好好批评你。”
话是这么说,程铎还是闭上了嘴,安静看资料。病房里只剩仪器运行与纸张翻动的声音,顾昀迟看着天花板,很快便从那一片白中找到极小的一颗黑点,盯住它。
狙击手的习惯,即使是休息期间,也必须要在视野中找到一处焦点锁定,而非目光涣散地出神。
忽地,程铎眼睛一亮:“哟,这个学生不错,拿过几个挺有分量的奖。”
“飞行器制造工程专业,李述。”他满怀期待地翻开申请书,一看,脸马上皱成一团,“我的妈,搞理工的都这样吗,字写得跟稻草堆一样。你看看,你看看,这谁能看得懂在写什么啊。”
顾昀迟从天花板收回视线垂了垂眼,如果不是手不能动,他应该会按铃叫护士来把这个人轰出去。
“你看啊,我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字,都说字如其人,这小孩得长成什么样啊!”
病房光线暖黄,在程铎的催促下,顾昀迟不耐烦地朝纸上瞥了眼。
“很丑对吧!不过我感觉他应该是个天才,你知道的,天才都比较与众不同……”
程铎喋喋不休半晌,突然意识到顾昀迟有些不对劲。
他疑惑地看向顾昀迟,见对方正盯着自己手里那页鬼画符般的申请表,而监护仪开始发出心率异常的警报。
作者有话说:
天杀的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们家小猪的丑字!

第56章 拥抱
“啊?啊啊啊??!”程铎大惊失色,“不是,不至于吧!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没想到这个丑字有这么惊人的威力啊,难道真的是鬼画符?医生!医生——!”
“别叫了。”顾昀迟慢慢将头转回去,胸口起伏着,说,“把这个学生的资料念给我听。”
收到警报的医生护士已经冲进来,立马开始进行检查,程铎被挤到人群外,不敢犹疑,开始拖着瘸腿大声朗读。
“S市航空航天大学,机械工程及自动化学院。”
“心率128。”
“飞行器制造工程专业1242班,李述,22岁,性别omega,男。”
“体温正常,血氧正常。”
“获奖情况,联盟飞行器设计创新大赛二等奖,全国航天航空模型锦标赛一等奖,飞行器装备系统创新设计大赛一等奖。”
“伤口正常,未见出血。”
“座右铭,我是一棵十分高大的树!”
“顾少校,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照片没有,个人资料就这些,你要让我读申请书的话那只能抱歉了,他这个字我真是除了标点符号以外一个都看不懂。”
“没事。”顾昀迟面色平静,“你们去休息吧。”
医护们将信将疑地离开了,程铎单腿跳回病床旁,坐下,眉头紧锁:“怎么说?”
顾昀迟没开口,只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黑点。
十九时零三分,快艇爆炸。
十九时十八分,十四艘搜救艇到达爆炸点周围。
十九时二十分,搜救行动正式开始,范围以爆炸点为中心扩散一百米,打捞人体组织及残留船体。
受降雨、浪潮、水深、能见度等因素影响,搜救工作受限,打捞难度较大。
二十时三十分,调动大型专业打捞设备。
二十一时四十分,相应打捞设备到场,扩大搜索范围至五百米。
次日凌晨四时,已搜集大部分残留船体,未发现人体组织。
通过对船体遗骸的受损程度鉴定,计算此次爆炸TNT当量约为1.3kg,若爆炸时受害者处于爆炸中心,受高温及高压的冲击波影响,身体组织将出现气化和液化,小部分残余则呈碎片状飞散,落入海中后打捞难度极大,需继续扩大范围及深度,进一步搜寻。
那篇字数以万计的打捞报告,其中的一些段落,顾昀迟闭着眼睛都能复述出来。
温然的确是在爆炸中消失的,甚至当时还有三个alpha在百米外监督着他的死亡。而直升机和搜救艇由于距离过远,天又暗得快,因此在最后的时分,其实所有人都没能完全看清。
在军校训练学习过,顾昀迟清楚知道人体在爆炸后的样子——大部分身体会消失,小部分变成碎片,被海水冲走,也许还会被鱼吃掉,一切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他仍未叫停打捞行动,尽管日复一日地一无所获。
没有人想过,也没有人会荒谬到提出这种假设:如果温然在爆炸之前就离开了快艇。
如果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如果‘爆炸时温然在船上’只是被先入为主而认定的错误概念。
挂掉电话后有大约三十秒的时间,假使温然在那期间跳进海里,下沉,顺着海下的水流往外游,爆炸的冲击力也许还会推他一把,使他更快地远离事发位置。
搜救艇开到爆炸处花了十几分钟,足够一个人顺着海水漂出至少两百米,更不要说如果是用游的。加上天黑,下大雨,并且温然当时穿着黑色衣服。
而搜救艇原本的目的是截停救人并非打捞,船上的设备都是基础型,在爆炸后无法进行高效彻底的打捞,只能等待调动更专业的船只和设备,这个过程又耗费了一些时间。
所有的分分秒秒加起来,凑成了温然在‘死于爆炸’这个公认事实下偷偷活着的四年。
谁会想到呢,那个看起来绝望又弱小的omega,竟然在最后一刻投身大海,克服生理与心理上的恐惧,奋力游出了死亡的火圈。
“你说话啊,你别这样我害怕。”程铎小心地凑到顾昀迟旁边,“你认识?”
“刚认识。”顾昀迟吸了一口气,道,“帮我拿一下手机。”
“大少爷,你手机不是还扔在军校吗,天天上战场你哪来的手机,用的都是通讯器,你要的话我现在去问护士借一个。”
说着程铎就起身拿拐,身残志坚地亲自找护士要手机去了,门一开,立刻敬了个军礼:“裴司令。”
“昀迟醒了是吗?”
“是是是,说要玩手机,我现在正去给他借呢。”
“胡闹!”裴衍瞪着眼,“手都抬不起来还玩手机,不准给他借,你也回去休息。”
“是!”程铎艰难侧过身,朝顾昀迟略表歉意地抱了抱拳,然后拄着拐走了。
裴衍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身体感觉怎么样,都想玩手机了,是不是没大碍了?”
好一会儿,顾昀迟才看向他,微微点了下头:“裴司令。”
“……”碍于他重伤未愈,裴衍耐着性子,“医生跟我说了,再休养一个月左右能恢复,别的事你先不用想,把伤养好就行。”
顾昀迟没说话,看着他,但裴衍能明显感觉到顾昀迟的眼神是有点空的——这属实罕见,顾昀迟从前受过比这次更严重的伤,也不曾有过这种状态。
平心而论,顾昀迟是这几届陆军军校生中最拔尖的一个,是绝对优秀的学生、军人、狙击手和指挥官,裴衍都数不清自己暗地里向同僚们夸过他多少次。
结果今天这孩子一醒来就要玩手机,眼神还放空了,整个人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裴衍看了眼监护仪,少见地说话有些犹豫:“你的心率怎么这么快,让医生来看看吧?”
不止顾昀迟,裴衍感觉自己的心率也有点快了,血压还高,两眼隐隐发黑。
“我没事。”顾昀迟目光动了动,逐渐恢复清明,仍旧是一贯冷静理智的样子,“您找我有什么事?”
裴衍松了口气,清清嗓子:“你刚醒,本来不该急着和你说的,不过也是想让你提早做好准备。”
“战场中心转移,北部战区那边,预计会变成往后五年的主战场,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那就像我之前和你提议的,让你过去锻炼几年。”裴衍顿了顿,“你进军校四年,立过很多功,这个年纪就坐到了白狮分队的队长位置,已经是挑不出第二个了。”
“但我对你有更高的期望,我知道你对自己也有更高的要求,不止是像现在这样带领一支队伍,而是领导整个战区,成为联盟陆军未来的领袖之一,你完全有这个能力。”裴衍看着他,“所以我来和你商量一下,等你伤好了,就启动调令,让你去北部战区担任副指挥。”
短短几句话下是以年为计的任重道远,然而顾昀迟只点点头,就像作为白狮七队队长时接下一道道特殊任务,沉静又从容的:“接受上级安排。”
对他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裴衍又松一口气,拍拍膝盖:“好,那你先好好养身体。不过我要提醒你,北战区的日子可是很漫长又辛苦的,毕竟战争一旦打起来,是没有喘息时间的,而且……很危险,没人能保证一定可以活下来。”
顾昀迟‘嗯’了声:“我知道。”
这样大的事,顾昀迟从头至尾连心率数字都没变一下,裴衍更不理解他几分钟前的不正常反应了,不过人没事就好——裴衍欣慰地握了握顾昀迟那只夹着探测器的手:“行,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想法及时跟我说。”
“明白。请帮我拿一下手机。”顾昀迟说,“谢谢司令。”
裴衍:?
三十一天后,傍晚,一架军用机抵达S市,即将被调动至北部战区的九位白狮突击队成员走下舷梯,乘车前往联盟总军区参加会议,之后便要立即转机直达北战区。
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十一点前所有人需要到达机场。大家离开会议楼正准备去食堂快速吃个饭,顾昀迟却接过士兵递来的车钥匙,独自往一辆军用车旁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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