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 by一只怀野
一只怀野  发于:2024年10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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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在莫名其妙的诡异氛围下结束。
管家来收拾行李,叶阮端着咖啡站在窗边眺望远景,雪下得小了。雁放不知道去了哪儿,把那俩鸡蛋剥吃了之后就消失了,好一阵工夫不见人影。
直到一刻钟后迈出酒店大厅,一同映入眼帘的除了司机跟那辆劳斯莱斯,还有正撅着屁股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观赏车内饰的失踪人员雁放。
司机显然深受其扰,候在一旁像个合格的汽车销售一样解答少爷溢于言表的好奇。
叶阮:“……上车。”
后门关上,前座背后的挡板调成了黑色,车内亮着一圈氛围灯,衬着触手可及的深蓝星空顶。少顷汽车缓缓发动,到上海国际机场要开三个多小时,一经沉默下来,彼此躲闪的心态在密闭的车厢里没了规避的余地,两人都不免回想起昨晚。
雁放一手插兜里,抠着一支小瓶子可劲儿摆弄,眼睛眨巴了几下,才偷摸往一边瞥。
可能是这眼神里欲言又止的意思太浓了,叶阮会错了意:“喜欢这车?”
雁放干巴巴地“啊”了一声,“头回见这种造型的幻影。”
叶阮当了真:“你现在的身份,是需要一辆出席重要场合的车,是我欠考虑了。”
“你要给我买一辆啊?”雁放愣了,“我在前头开车,你坐后边享受吗?”他用两根手指在那坚固的挡板上敲了一下,“想看你一眼还得先敲门,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是真的没脑子,叶阮笃定了。
“是你先说的喜欢。”叶阮一副我都同意了要给你花钱,不要不识好歹的表情。
雁放瞪着他那双被乌青黑眼圈包围的眼眶,咄咄道:“喜欢就可以得到吗?要是这么轻易的话,那我喜欢你!我可以得到你吗?”
他直挺挺地逼近,声音由轻到重,一夜愤懑关不住地汹涌而出,那声“喜欢”喊出震天的效果,声涡回旋在狭小的车厢内,在叶阮眉心砸出一条褶皱。
雁放吼完像是突然聪明了点,又从干涩的嗓子眼挤出另一句话,堵住了叶阮避重就轻的退路:“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身体。”
良久的沉默,叶阮没有应答,他直接选择回避了这个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在过近的距离里,他蓦然抬起手,温热的拇指刮了刮雁放的黑眼圈,湿润的瞳孔深深望着他,像一片没有涟漪的湖。
雁放顿时哑火了,叶阮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眼睛,在认真望着某个人的时候,会让人生出一种深情的错觉,好像那瞳孔所描绘出的全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倒影。
这个动作很轻很缓,像是情人间的无限温柔。但雁放知道,他们做过更多远超正常感情的亲昵举动。在早就越过了红线的前提下,叶阮突然退居红线外,这带着试探性的动作使他看上去不那么自在了,似乎他也拿不准要不要再这么继续下去。
这不是雁放想要的结果,他于是慌不择路地,在拒绝和抽身前选择了清醒地沉沦下去。
“待会儿飞机上睡吧,我让宁远定了头等……唔!”
叶阮的手突然被他拉到唇边,雁放在他虎口的位置咬了一口,没收着力,薄薄的皮肉上顿时落下一口牙印。叶阮心脏一麻,捂住了嘴,被他用舌尖刺刺地舔过手指缝隙。
雁放对他再了解不过,知道他浑身上下的弱点在哪。叶阮身体一软,被他握着手腕,连拖带拽地越过扶手箱抱到了腿上。他当即想挣扎,鞋尖踢到挡板,发出一声毫无威慑力的闷响。
雁放发力箍住了他的腰,低喝道:“别乱动。”
然后他从兜里迅速摸出来那个小瓶子,打开倒在掌心,一股呛鼻的中草药味道在车厢里蔓延开来。
雁放环着叶阮的腰,掌心拢到一块揉开那药水,搓到发热,仔细地把掌心敷在了他下巴处的淤青上。
小巧精致的下颚线,一个巴掌足够拢住了,骨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皮肉包裹,硌的手掌心发痒,几乎有一种太容易掌控的征服感浮现在心底晦暗不清的深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精神上又无比地坚定,无法被情爱所扭转。
叶阮无暇顾及他手掌渐重的力度,他结结实实被药酒味熏到了,屏着呼吸,抑制着下一秒就要干呕出来的冲动。
在这直冲脑门的味道里,他晕乎乎想,雁放怎么突然变得胆大了?像是……他搜寻出一个不那么贴切却合理的词——有恃无恐。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敷完药后两人都累了,就那么舒舒服服地抱着睡在了一个座位上。
劳斯莱斯缓停在航站楼前,换了城市,天光骤然从雪转晴,雁放打着哈欠下了车,被正午的阳光偷袭,猛地捂住了眼,回身就去捂叶阮的。
“等会儿。你……”
刚在车里光线暗没看清,药酒似乎起了效果,叶阮下巴的淤青由深变黄、呈扩散的趋势晕开。理论上来说是离痊愈不远了,但从观感上来看……更吓人了!
连卸完行李的司机都是一愣,刚在车上是听见几声动静,这俩人是在后座上打了一架吗?!
机场里人流如织,雁放顾不得刺眼了,向司机借了个口罩把叶阮一张懵懂的小脸包起来,又从他包里翻了副墨镜架好。
几个结伴的年轻小姑娘路过,误以为这豪车里载的是什么明星,好奇地勾着头看。
“行了,下车吧。”
叶阮拽了拽歪掉的口罩,露肤度为零地迈腿下车。
雁放手搭着车门,听到背后几个小女孩果然开始议论。
“妈妈呀,这好像真的是明星!”
“怎么没人接机啊?”
“不会是私人行程吧?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得不说,旁边那个保镖也好帅啊……”
“保镖”雁放乐呵地收拾好大包小包,推着行李箱,扮演一位合格的护花使者,跟在全副武装的叶阮身后进了大厅。
到达伦敦是冬令时下午四点过,天已经黑透了。
透不过气的浓雾聚集在城市上空,能见度很低,连远处幢幢灯火也像光的影子,远远勾勒出一抹冶丽的鬼魅感。
雁放上了飞机倒头就睡,中途爬起来薅资本主义羊毛吃了顿豪华下午茶,又查看了叶阮脸上的淤青。一切无恙于是蒙着头又睡了五个小时,下飞机时精神饱满,每根头发丝都跟昨晚say了goodbye。
来接机的是波佩,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花臂眉钉男。
波佩穿着一件毛领子的红色长款皮衣,热情地扑上来想要拥抱他,被雁放一个闪身走位后丝毫不恼,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肌,转而又去拥抱叶阮。迈出的步子在看到他脸上的淤青时狐疑地停下,细眉弯了起来。
“what happened?!”她大惊小怪道。
“Nothing.”叶阮边说边从她身边走过去,顺势踢了始作俑者一脚,问那位花臂男:“宁远呢?”
花臂男亚洲长相,细看五官挺秀气的,只是这浑身桀骜不驯的纹身穿孔,透露着压也压不住的戾气,没想到开口语气挺温和的:“他先去庄园了。”
波佩的眼神还像个探照灯一样往叶阮脸上瞟,假如此刻伦敦全线停电,把她挂在碎片大厦顶上应该能照亮整座城市。
雁放拍了拍小腿的鞋印,把视线强行从花臂男脸上扯回来,“唰”地从行李箱里拖出一面鲜红的锦旗,直往波佩怀里塞。
“拿好,组织授予你的。”雁放站直,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
一旁的花臂男看见了,不知为何整张面孔都严肃起来,连身体也微微站直了。
波佩像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展开那面锦旗,只见上边烫金的字体写着——
“乐于助人我波姐 人美戏好业务强——帅哥雁放敬上”
敢情消失那点时间跑了俩地儿,锦旗都能让他买来。叶阮哭笑不得。
波佩:“哇!”
感叹完又看了两遍,大概认识一半汉字,一半里有个明显的“美”字。波佩也美了,笑眯眯地把锦旗卷了起来,打算回家挂卧室里。
解决完一个,面前还站着一个从外貌上看来不好惹的。雁放努力挺直了腰板,时刻保持危机意识,装得像个大尾巴狼一样问叶阮:“这是?”
“不认识了?”叶阮想起伯明翰之行,冷笑介绍道:“你的网友。”
“什么网友啊?我才不认识这么非主流的网友。”雁放小声蛐蛐,把记忆往前一倒再倒,他认识的网友可多了去了,实在想不起这位浑身标榜着行为艺术的大师,“这人靠谱吗?中国人?”
叶阮点了点头。
雁放警惕地冲花臂男伸出手,两只手掌一经握上,他钳子一样抓住了对方:“三秒内回答我,宫廷玉液酒加大锤减小锤等于多少?”
花臂男:“一副拐杖。”
雁放眉头动了动,首先确认了这不是敌特,不仅能算数还会举一反三。下一秒,他从记忆角落里惊疑地扒出一个名讳:“……正义之神?!”
真宁致·曾用笔名郑义·网名正义之神·卧底记者2.0,冲他点了点头,眉钉下的嘴角抿出一丝含蓄又羞涩、有些不搭调的笑容。
在福利院那场大火前被叶阮及时搭救,秘密送出国后,曾经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郑义同志一直潜伏在伦敦,帮叶阮处理一些工作的同时,还在进行着他身为记者的光荣使命。这满身的大花臂和眉钉大概是在去年,他去伦敦某处地下黑拳场卧底时弄上的。
总之宁致这人,是个拦不住的正义使者,永远义无反顾地行走在曝光罪恶与黑暗的光明无私道路上。
可谓是让他那个双胞胎弟弟宁远操碎了心……
雁放深吸一口气,这才松开了手:“兄弟你真酷啊!你比我更像暗夜之魔。我决定退位让贤了,从今往后我的名讳将由你继承下去。”
“不不不。”宁致慌忙摆手。
他哄孩子哄习惯了,从小哄宁远,在福利院的时候哄小朋友,到了伦敦又时不时去波佩家哄小姑娘。以至于正义的宁致认为,这个名讳对大少爷应该挺重要的……起码挺酷的。
“不敢当。你我站在一起,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暗夜之魔。”
不明就里的波佩和雁放异口同声:“你!”
【作者有话说】
用上了作者毕生喜剧所学(抱拳宫廷玉液酒180一杯 大锤80小锤40 一副拐220 分别出自小品《打工奇遇》《装修》《卖拐》宁致那句原梗出自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少爷和我》

第63章
——懦夫一生死多回,勇者一生只死一次。①白烟拂过车窗,被疾驰的车速飞也似地卷至云霄。
雾更浓了,好似以每分钟几米的速度往下顷压。波佩关上副驾驶的车窗,掀起那双涂着闪粉眼影的眼皮,懒懒扫了一眼后视镜里穷追不舍的白色车灯。
宁致察觉到她的眼神,单手架着方向盘,以极不引人注意的动作把后视镜往驾驶位侧偏移了几毫米。随后,他像是很小心翼翼地对波佩说:“先休息会吧。”
这本来是相当温情体贴的一幕,也许还有那么点不可明说的暧昧掺杂其中……如果不提后座凑过来那张破坏气氛的脸的话。
雁放扒着前座探身,调整后的后视镜迎面一记强光,正折射在他脸上,他嘴角的笑被那刺眼的白衬出一丝诡异的阴森。
雁放幽幽道:“哥们儿,你开的是旅游大巴吗?”
他伸出食指,不依不饶地指了指窗外看不出丁点特色的商业大楼,“我见识少,请问这楼是伦敦什么著名景点吗?我都从不同角度欣赏三遍了。还有!后边一直拿远光灯物理攻击咱们的那辆车是什么意思?”
宁致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额……”
从离开机场,不……从他载着波佩从伯明翰回来后的两天前开始,那辆私改过的黑车就时常出现在他们生活范围内,时刻监视着他们的行踪。今天更是明目张胆地跟了上来,一度保持着适当的跟踪距离,倒不像是要起恶意冲突的意思。
宁致松了脚油门,拿不准这位大少爷的性格,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车速降下来,后边那辆黑车果然也放慢了速度,刻意避开冲突距离,不疾不徐地跟着。
过去十几分钟里,宁致故意绕着机场高速转了几圈,时快时慢,遛黑车跟遛狗似的玩儿。
见他结巴,雁放还以为他心虚,凑近了说:“别看你老板睡着了就消极怠工啊,听我的,都别淘气了,后边那是友军吗?我跟他们喊句话,有什么话敞开了说吧,别在高架上兜圈子了!”
宁致被这一脑门鸡血尬得无言以对,波佩实在听不下去了,斜着身子张了个嘴。
这时,就听一旁看似睡着了的叶阮默默摘下墨镜,吐了俩字:“敌军。”
“我靠!”雁放惊呼一声。
宁致跟波佩对视一眼,心想你看吧,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害怕,你还非要问。
谁成想雁放接着道:“你没睡啊?!”
宁致&波佩:???
叶阮揉了揉额角,眼神倦怠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大意不是什么好话。
雁放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地:“那我刚才偷偷摸你腿你怎么没反应……”
波佩嘴张成了“O”型,眼神顿时亮了,要不是被安全带勒着感觉她下一秒钟能蹦到后座来。连宁致听到这句话都愣了两秒,尴尬得红了耳朵。
什么跟踪与反侦查,在雁放昏庸的脑子里都不算事,他一个旋身挪到叶阮身边,后背挡住了波佩火热的目光。
忒讨嫌,小声骚扰叶阮,还一本正经地上了手:“你这儿是不是不敏感啊?那这儿呢?这儿总有感觉吧……”
叶阮不堪其扰,并紧了大腿往一侧躲,半个身子挣出包围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
“嗷!”雁放一嗓子嚎出声。
“宁致!打开车门!”
“啊?!”宁致吓得一颤,服从的本能令行动先于大脑,“咔哒”一声已经按开了全锁。
“你再动手动脚的就给我滚下去。”叶阮忍无可忍地说。
“好狠的心,哪有你这种主动送队友的?滚下去我不成现成人质了。”
雁放捂着一颗欲碎的心刚一坐直,从后视镜里对上除强光外的另外两束或震惊或欣喜的眼色。
他满脸无辜:“都看我干什么?我给领导按个摩还有错了?!”
“哦~哦,原来是按摩。”波佩抬手虚拍了一下,意思是我都懂,边肘击宁致。
宁致重新锁上车门,木讷地学舌道:“哦,哦。”
气氛以难以预料的方式被活跃了起来,四个人都精神了。
叶阮看一眼前方的路牌,下命令道:“直行吧,没必要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宁致说:“好。”
雁放按着车座往后追了一眼,才想起问:“那车里是什么人?”
叶阮的头发睡乱了,丝丝缕缕垂在前胸,那根银簪还稳稳地簪在后脑。闻言,他似乎格外有深意地看向雁放:“章家派来的。”
车直行过环线,陡然提速,往异国他乡更陌生处驶去。
那双眼睛牢牢地攒住雁放,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听闻这句话后一丝一毫的面部表情。
窗外簇簇霓虹灯掠过,对视的两双瞳孔流转着同样缤纷的世界,看似遥不可及的处境又从回忆深处跳出来,在现实中显得如此清晰与险恶。
车里除了对危险习以为常的宁致和波佩,就只剩下悬而未决的雁放,尚未完全踏入他们的世界。在他们摊牌之后还来不及消化的短时间内,叶阮也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
假如此刻雁放产生了胆怯的念头,哪怕是一闪而过的犹豫,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然而雁放没有躲闪,更没有避开他,他那么直白、热切地回望着叶阮,目光像火一样,包含着某种叫嚣的情绪。以至于叶阮无法动弹,逐渐僵化的躯体只剩下刚才被他摸过的大腿还鲜活着。
那片皮肤烧起连绵大火,仿佛手掌的热度在上边烙出了痕迹。大火滚过,雁放眼中的情愫被燃成无数片灰烬,余温灼伤了叶阮的眼眸。
在一言不发的对视下,叶阮没想过自己会先败下阵来。败给一种他还不够明白,也从未设想把握过的情愫。
——那似乎是来自于求爱者鲁莽、冒犯、同样又无畏的爱。
“为什么?”雁放在他移开眼神后追问。
波佩一直从座缝里偷窥后座给自己磕糖吃,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当即举起手打圆场道:“因为我因为我。”雁放:?
波佩俏皮地眨了下眼:“You don't parley when you're on the back foot.We'll strike a blow back first.②”雁放:??
“他听不懂。”叶阮很不给面子地拆穿道。
在他的授意下,波佩这才把前情提要给雁放解释了一番。
哈里森的下属在伯明翰港被杀,如果是哈里森手下那帮穷凶极恶之徒跟到伦敦来,态度绝不会这么温吞。这种无伤大雅的心理拉锯战更像是出自章世秋的手笔,他也许与哈里森达成了某种约定。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叶阮讥讽地说:“跟踪的人找准时机,再通知哈里森那伙人动手。”
“什么时机?”雁放听得一愣一愣,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叶阮一时没吭声,他把墨镜架了回去,慵懒地躺进座椅里。似乎思索两秒,又在雁放明晃晃的视线下用手捂住了大腿。
“他想除掉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叶阮无所谓道:“你猜他会自己动手,还是把整件事归咎于哈里森的报复计划?”
雁放一张帅脸绷紧了,他还没从这等激烈动作片的剧情里反应出个所以然,前排宁致冷静的声音飘过来。
“叶总,他们撤了。”
他说着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跟踪的黑车已经随着变道悄然掉头隐入车流中,跟在车屁股后的是出机场环线后事先安排好的友军。
波佩也看到,降下车窗冲后车比了个手势,“怎么不跟了?”
“到温斯特先生的地盘了,他们不敢踏入这个区域。”宁致耐心回答完她,又向后座传达:“叶总放心,除去宁远安置在庄园的,温斯特先生也给我们拨了不少人手。”
“不需要。”
这平静的三个字让车里其他三个人都平白呼吸一窒。
随后叶阮像是有些刻意地往雁放那侧偏了偏头,额角枕在皮质椅面上,压出一小片褶皱,“我更担心他们怂了,放弃这次的好机会。”
雁放惊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阮的墨镜往下滑了一点,视线被隔绝了,漆黑反光的镜片上映出雁放张口结舌的窘态,往上两条细细的眉拧出一丝怪罪。
“原本这行只有我一个人会来伦敦,谁都没料到你会跟来。章世秋不敢伤你,这对他也是件棘手的事。”
他下巴的两条手指印还泛着淡青,把那古怪的笑容都渲染上一分弱势。雁放心跳怦然,那种张牙舞爪的保护欲再一次试图冲破胸腔时,他终于觉得自己没救了。
叶阮勾着唇,既困扰又有几分侥幸地感叹道:“雁放,你真是个所有人都没办法规避的麻烦啊。”
我敲——雁放光荣地想,原来我对叶阮来说这么重要!
车驰骋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赶在浓雾弥漫得伸手不见五指前停在一栋巨大的中式建筑前。
他们口中的“庄园”遗世而独立,好像在西式现代化的伦敦城里开辟了一片割裂感极强的苏式园林。
规整的门楼,细看连飞檐都雕着古香古色的泥塑花纹;开放型的庭院、两层四合院,布置着造价不菲的园林景观,有湖、有泉池,亭台楼榭,宛如把苏式造景精华搬了一遍过来。
波佩和雁放都是第一次来,一个纯种外国人、一个往日贫民,面面相觑、彼此震惊许久。
冬天枯水期,池子里仍旧绿意纷纷,间或几条红鲤扑腾其中,续的是恒温水源。右侧是旱亭,栽了几颗枯树,雁放认出来那还是栀子。
他偷偷摸摸往叶阮身边蹭,“这是你在伦敦的家吗?”
叶阮墨镜架在头顶,椭圆、大小不一的仿真石砖铺在湖面上,错乱分布,高跟鞋容易卡在石缝中。雁放递过来一条胳膊给他扶,叶阮抬手搭上去,才说:“算是。”
“我去,这得花多少钱啊?”雁放一双眼左顾右盼,还得时刻帮叶阮盯着点脚下,忙活出一套眼保健操。
宁致在身后补充:“这院子是温斯特先生花钱造的,给叶总当歇脚处。建成的时候还上了新闻媒体,英国人称这里为‘中式庄园’。”
雁放的危机意识一晚上来来回回,瞟一眼对角那排栀子花,又不满了:“这人谁啊?听说一路了。”
“问题怎么这么多?”叶阮迈上平坦的草坪,用完就扔开他:“是我的一个叔叔。”
雁放站在原地兀自尴尬了一下,紧走两步追上去:“叔叔啊……嗐,叔叔好,谁没有叔叔呢。”
一脱口想到自己的亲叔叔派人跟踪还想痛下杀手,顿时又哑巴了,神经质地开始计算如何360度围着叶阮,无死角的贴身保护。
波佩早踩着高跟鞋从正厅“噔噔噔”上了楼,宁远在客房给一群腱子肉开完会,从二楼阳台跟她一同伸了个脑袋,热情地打招呼:“哥!叶sir!大少爷!”
宁致回给弟弟一个笑容,配着他一身桀骜的行为艺术,彬彬有礼一颔首。
“我们都在二楼,一楼两个房间留给您和大少爷。”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莎士比亚②出自《浴血黑帮》汤米·谢尔比的名言:“处于劣势的人不能谈判,我们要先回击一拳。”

吃过晚饭,餐柜上的中式座钟转了大半个圆,堪堪指向8点。
奔波一天,几人都可见疲惫,互相道了晚安便解散了。温斯特派来布置的人很周到,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主卧和二楼女士客卧的梳妆台上还添置着全套的彩妆和贵妇级护肤。
雁放回房间洗了澡,挂着件大浴巾出来,整栋建筑铺着一尘不染的实木地板,光脚踩在上边连水痕也很淡,大概给堆出来的钱吸收了。
穿衣镜旁的置物桌上摆着一瓶男士香水,木质调,闻上去挺成熟内敛。雁放擦了两把头,新奇地打开香水,往身上乱喷一通。嫌味太浓了,又掀着浴巾扑闪起来,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感觉跟偷学香妃引蝴蝶的小燕子似的。
雁放被这个比喻逗乐了,丢开浴巾,下意识去拿架子上挂着的大号浴袍,想了想又把手收回来,就这么溜着鸟回了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整齐”的上衣下裤,几十秒蹬上,出门前又把那瓶中草药水揣进兜里。
一楼的卧房分居建筑两端,主卧在水一方,次卧在旱一方,中间隔着堂屋和餐厅。
雁放绕过中庭,眼尖地瞅见叶阮房间门没关,顺着参差的假山遥望一眼,居于湖心的榭上灯火朦胧,叶阮正倚着美人靠发呆,不知在看些什么。
淡金色的光带遍布庭院看不见的角落,鎏金般的碎影随涟漪浮动,像一弯月囚在水中。没什么风,叶阮后脑的簪子时而被光折射,闪若灿星。
他穿着一袭稍显华丽的红丝绒睡袍,后背锈一束金叶般的尾羽。睡袍很长,连脚面也遮住了,像一尊造在那里的艺术品,没什么生机,美在于一眼望过去的冲击力。
听到脚步声,叶阮才像是活了过来,松手把最后那把鱼食撒了出去。湖面骤然踊跃起来,红鲤争着抢食,围成一团,很快又四散游去。
叶阮的发丝已经散得很乱了,银簪却还牢牢占据着一挽,颤抖花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起来。他拍干净手,这才转过头来看雁放,疑惑的表情写在脸上。
雁放两手敞着,目光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座位,径直没动。
在那双沾着中药味的手掌触及下巴的时候,叶阮不满地躲了一下,眉心蹙起来。
但他的可挣脱空间太小,力气又拗不过雁放,短暂的逃避毫无成效,雁放双手牢牢捧住他的下巴,手掌施以略微抬起的力度,同时他弯下腰,衔住了叶阮因仰头而微张的唇。
叶阮的手不得已搭在他臂弯上,想象中难闻刺鼻的气味被夺去呼吸的吻有效隔绝了,下颚伤处的火辣递进到口舌,来不及吞咽便被攻城略地。
雁放用了一点巧劲迫使他张开嘴,悄无声息地扫过齿尖,缠住舌头。两只直挺的鼻尖铆着劲儿触碰在一起,互相斥力又难舍难分。
呼吸间似乎有另一种更加沉冽的香味蔓延开来,叶阮眯起眼,瞧见雁放脑门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掌钳着他的臂弯,到了很紧崩的力度。
雁放被他缓和的姿态鼓舞了,他抬起单腿跪在叶阮身侧红木上,腾出一只手揽了他的腰,以一种密不可分的架势将人抵在美人靠上,折了颈子,星光般的银簪几乎要伴着月亮双双坠入水中。
等叶阮反应过来的时候,雁放已经扒开了他睡袍的前襟,入目是水榭的顶绘,色彩极尽艳丽。敷了药的下巴火辣辣地疼着,连累口舌和咽喉一起涩痛。
夜里水汽重,潮湿遍布四肢百骸,雁放头顶半湿的发丝蹭着他,数种香味萦绕,黏在一起的吻将将要落在皮肤上。
叶阮伸手搭在他后颈上捏了一下,哑着嗓子换气:“今晚这院子里起码有二十个人。”
闻言,雁放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心理斗争,这才抬起头,黑漆漆的瞳孔烫着叶阮,耳朵尖慢慢红了起来。
一股热意从后背窜到头顶,又逐次冷却。雁放给他拉好衣领,翻身勾着腰把叶阮抱坐在大腿上,睡袍掀起一朵花,替他遮住了难堪的迹象。
又是一阵沉默,只听见湖心偶尔有水声扑通,红鲤都折腾累了,雁放才缓过冲动,端着叶阮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咳……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
叶阮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他几次想抽手摸摸发簪还在不在头上,碍于面子都没付诸实际。又想刚才没听见坠落的声音,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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