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看到了你跟我在一起,知道今天时机不对。”
叶阮的眸子从镜子中勾上他的,雁放呼吸一顿,突然回味到什么,对着镜子抬手握住了他的下巴:“在大桥上?”
叶阮在他掌心里轻轻一点头,唇瓣蹭过柔软的皮肤,带来一片狡猾的热意。
雁放表情绷了起来,对视的眼神快要将镜面烫化,半晌,他才放松面部肌肉,无奈地笑了一下:“原来是为了给章家人看。”
然后,叶阮的下颚被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抬高,雁放张了张口,利齿叼住那侧被呼吸烫熟的脖颈,同时一手握住叶阮的五指,十指紧扣地按在大理石台面上。
他屈膝顶开叶阮两条腿,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力度将人抵在方寸之地。
叶阮抖了一下,前襟解开的那颗扣子又被雁放单手系好,只露出一片皎洁的脖颈。
湿润的吻从侧颈滑到锁骨,停下衣衫尚能遮盖住的位置。雁放双唇一嘬,水声乍响在空旷带有回声的浴室里,种出一颗沾着水渍的吻痕。
叶阮快要站不住了,半个身子都坐在他施舍出的膝盖上,被雁放坏心意地碾着、翻搅着。白蕾丝此刻就像最圣洁的遮羞纱,沁了汗搅合出不干不净的红。
他双眼半睁着,眼神涣散、难以聚焦地落在镜中。倏地,摄像头自带的闪光晃了眼,随着“咔嚓”一声响,叶阮咬住唇,下巴难堪地要从他掌心里挣出来,雁放铜墙铁壁一样的身躯紧压着他,早有准备地用了点力,却还顾及着他刚好的旧伤。
那双沾着光亮的瞳孔从镜中望过来,雁放低哑的嗓音有种磁性,喘.息着,在他耳边炸开:“哥,再演的难堪些,让章世秋以为是我强迫你。”
这充满禁忌感的称呼就像致命一击,霎时间让叶阮的灵魂都为此哆嗦起来。雁放趁机按下快门,脱手把手机甩在一旁,这才重新扯开了他的衣领,密不可分地拥上来。
花洒关上的时候,叶阮才像大雨中被淹没口鼻的人一般,从那场溺水里解脱出来。
地方不够方便,他们互相为对方服务了一次,虽然叶阮金贵得根本没怎么动,全凭雁放的力量撑着他,将他周旋至地狱天堂。
叶阮裹着浴巾坐在被水洒湿的大理石台面上,缓神片刻,伸长手臂拿过雁放的手机,滑到相册里,对着那张暧昧难言的照片发呆很久。指腹泡得有些皱了,在屏幕上留下一片水痕,雁放擦着头发回来,从斗柜里摸出吹风机,环着叶阮给他吹头发。
噪音很小,雁放的大手在他黑长的发丝间穿行,吹得很细致。叶阮下巴颏还挂着一滴水珠,雁放俯下身,把那点水珠吻去了,又缱绻地往上游移,一路吻到濡湿的睫毛。
他把吹风机放下,抬手捋过叶阮的长发,半开玩笑地说:“侵犯我的肖像权还不让我知情?不如直接甩一张床照气他。”
叶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喉头轻微地滑动了一下,没有言语。
他的心脏就像一颗母贝,要撬开很难,也很残忍,但雁放知道那里边相当柔软,孕育着一颗吸引他为之疯狂的珍珠。
“不要再瞒着我了。”他鼻息很重地叹了气,“你在雁家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章世秋也对你有所顾忌?”
叶阮的回话又轻又重,轻得像一句回声,重得……又像是地裂山崩。
“博物馆里存放着不属于他们的文明,迟早会招来祸端。”他顿了顿,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悲壮的情绪要满溢出来,“就像雁商把我留在雁家。”
窗外斜影拖长,安静的庭院转瞬热闹起来——宁致和波佩回来了。
叶阮抽身想走,雁放心底的城池随他一同坍塌了,他试图抓住这灰尘扑面的一线生机,拦住叶阮迫切地问:“兰卿……是谁?”
叶阮被他按在台沿,表情好似死过一回,孤魂野鬼般凄惨地笑了起来:“在南京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们了吗?”
雁放骤然瞳孔紧缩——叶阮垂下头,支撑着台面的手都在发抖,片刻后他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
“兰卿死在六岁的一个夜晚。”
【作者有话说】
梦幻联动一下~嘿嘿 没想到吧?TSI前身的咖啡厅是小阮开滴!
昌给焉总打电话说:老板,叶总带了个小孩哥来!
焉总:那把言言爱吃的饼干拿去招待一下吧。
那是一个残忍的冬天。
记忆里算不得冷,也可能是家里时常开着空调热风的缘故,又或者说,那是兰卿有生之年所感受到最后的、来自于家的温暖。
他那时还不到学龄期,在读幼儿园。大的道理不懂,但能模糊地知道一些事。
比如妈妈的工作能力很强,要被外派去另一座城市,兰卿听不懂“命运”,但他和爸爸都为妈妈感到开心。外派合同下来的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南京有名的饭店庆贺,黄澄澄的醉蟹摆在餐桌正中央。
醉蟹很鲜美,能让对妈妈有分离焦虑的小孩子哭声都短暂一些。
从那之后,每天早晨睁开眼,兰卿都会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爸爸总是笑着的,他在回忆里永远烙印出年轻的模样,那样温文尔雅的一位教授,抢他课的哥哥姐姐们总是拿着好吃的、好玩的来偷偷“贿赂”兰卿。爸爸给他穿好棉服,牵着他的小手去幼儿园。
站在幼儿园门口,爸爸告诉他:“等门上挂起红灯笼的时候,妈妈就会回来。爸爸也很想她,但妈妈有自己的事业要做,有自己的人生要追寻。我们一起等妈妈回来,小卿会坚强的对不对?”
兰卿不懂“人生”,他学着坚强地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爸爸亲了亲他鼓起来的小脸,不厌其烦地等那扁扁的嘴巴松开,他们再笑着说再见。
那天的手工课上,老师教小朋友们叠红灯笼。兰卿学得很认真,他要叠出最大、最红的灯笼,挂在门上,这样等明天睁开眼,妈妈就会回来了。
放学后,他捧着自认为最完美的红灯笼,兴高采烈地跑出幼儿园,然而爸爸的车却没有停在约定好的马路边。
兰卿无措地站在原地,小书包从一侧肩膀上滑下来,随即,更大的喜悦出现在小孩的眼底。几月不见的妈妈站在人群外,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脸色被冻得发白,像彩纸里他最不喜欢的颜色。
兰卿像只依赖的小鸟一样扑进她怀里,他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香味,那香味被另一个城市的冬摧残,冷得像血。
妈妈抱着他回家,兰卿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他和爸爸一起守护着妈妈的人生。他于是扭了几下,想从妈妈怀里挣出来。
“啪嗒”——一滴滚烫的泪滴落在他额头上,他抬起头,晶莹大颗的泪珠一滴又一滴无声地滚落眼眶,将妈妈眼尾那颗痣焕洗一遍又一遍,洗得愈发旧。
兰卿突然什么都忘记了,他背过那只握着红灯笼的小手,笨拙地给妈妈擦那暴雨一般、失控的眼泪。
家里的暖风忘记关,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不知为何连水果刀也掉在地。
兰卿被妈妈遗忘在沙发上,他还穿着棉服,鼻尖都沁出汗水,同样忘记关闭的电视上播报着午间时分,环城高速上一辆汽车突发故障追尾,车毁人亡。
他看着看着,突然跑到了电视机前。兰卿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电视画面拍到报废变形的车体,四三比例的画框中央,他亲手挂上去的玩偶变得脏兮兮、摇摇欲坠地晃动着。
他又细又小的嗓子像被人捏住了,发出稚嫩的声音:“妈妈,这是我们的车吗?”
妈妈的脚步仿佛鬼魂一般轻,“啪嗒”——她把电视关上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似乎要把空气抽干。
兰卿觉得妈妈像一具木偶,好像无形中压着千斤重的负担。
只差一根稻草,最后一根稻草。
天眨眼间就黑了,墓园的风吹动灌木丛,火棘红得像黑洞,发出小孩子最害怕的那种声响。
石头互相划破的锐鸣折磨着耳膜,兰卿哆嗦地举着手电筒,汗被寒风一层层凌迟着。妈妈丢开石子,冰冷的手像刀子一样握着他,握出一片红,痛刺入骨髓。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像另一具小木偶般依偎在妈妈身边,懵懂、又畏惧地参加他人生所经历的第一场葬礼。
凌晨时分,他们才离开墓园。兰卿已经很困了,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彩纸叠的灯笼在他手中攥得变了形,又被冬风这个坏东西揉皱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不能再把这个拿给爸爸妈妈看,等到天亮……对!天亮就好了,他可以再叠一只更完美的红灯笼。
可那天好累、好长,好像一切都来不及要走向终结,要把他的骨骼生拉硬拽成一位“合格”的大人。
兰卿不记得他们怎么回到家,惨淡的月光像死神的白骨爬进室内,空气里有痛苦的味道。
妈妈在防盗门被强行踹开的一瞬间才好像活了过来,木偶被抽掉了颈后的线,她整个身体失去支点般急速下坠,再也没有站起来。
“啪嗒”——灯笼一样的红色蔓延到兰卿的脚边,妈妈手里握着掉在地上那把水果刀,刀柄上还贴着可爱的卡通贴纸。
她终于肯开口说第一句话,也是她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那仅仅是一个沾满鲜血和仇恨的名字——
“雁……商……”
月光照在她苍白狰狞的脸上,干涸的泪痕斑斑,她的眼珠因太过用力而凸出,仿佛要化作一把利刃刺向命运。
那颗痣终于死了。
可她还是那么美,让人为不能得到她而心生怨恨。
陌生男人的脸上变幻出一连串可怕的表情,他睥睨地站在那里,等待一切善后。随后,他的目光缓缓转动,扫过这个家狼狈的每一处,最终不带温度地落在角落里,鹌鹑似的兰卿脸上——小兰卿长着一张跟妈妈有九分相似的脸。
一大一小的模子,雌雄难辨的年纪。另一株还未成熟的栀子花,可以供人亲手养大,从小矫枉。
男人的眼底闪烁出失而复得的光,那是人在失去一件宝贵的物品后,偶然找到替代品的侥幸,不甘里掺杂着肮脏的喜悦。
兰卿被连夜送进福利院,十几个孩子的房间均出一个小床给他,同伴们打着平稳而香甜的鼾,天就要亮了。
他蜷缩起来,惧怕的泪糊了满脸。他想爸爸,想妈妈,想一切发生变故的那一天,餐桌中央鲜美的醉蟹……
他把脸埋进小被子里,从手心里展开那个像被人踩了一脚的红灯笼,发着抖小声呓语,像一个固执的实现愿望的小孩。
“我不要吃螃蟹了……我要回家……妈妈、爸爸,我好怕……”
可是红灯笼坏了,不灵了。
“命运”、“人生”、“死亡”……这个可怕的夜晚所发生的不该由6岁孩子来经历的苦难。
一夕之间,兰卿刻骨铭心。
一年后,离开福利院的那晚,月光依旧很冷,仿佛灵柩散发着苦深的寒气。管事阿姨督促他笑,他笑得脸僵,像月光曾经死在妈妈脸上。
阿姨满意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仿佛看着某件高昂价码的商品:“你马上就要有新的家了,先生特意交代了,以后你就叫叶阮,记得吗?”
兰卿为这个名字皱了皱眉。
他紧紧捏着衣角,鼓足勇气想跟阿姨说什么,接待室年久失修的木门却已经开了。
“吱——”
“吱呀——”
卧室门被人顶开一条缝隙,雁放单手端了个托盘进来,上边放一只冒着烟火气的青花瓷碗。
“夜宵时间到——”雁放把色泽诱人的面摆在桌上,撑着手臂站在一旁,“给他们煮的牛肉面,你这碗是素的。晚上吃那三明治腻着了吧,看看合不合口味?”
过去这些年,叶阮一遍遍地反刍往事,那晚的细节已经在大脑对于痛苦的反复刺激下渐渐变得模糊、错乱,但总会忍不住多想,为何要用“残忍”来形容那个冬天。
大概与人心相比较,连寒霜都会显得比较温柔。
在他谨慎的认知里,没有人敢把心剖开摆在面前供人赏阅。但雁放这么做了,他给出的不仅仅是一颗毫无保留的心,连温柔都是千倍万倍地满溢,如洪水猛兽,几乎是让人吃不消的程度。
这令叶阮自持的理性被小小地撼动了,6岁的、弱小的兰卿站了起来,小手贴着他的心壁,那最柔软、坚固却又不容入侵的温暖之地,也许……会有机会容许一声叩门。
叶阮握着筷子,迟滞地在碗里拨了拨,只听雁放老妈子一样嚷嚷:“就那几块萝卜还不吃?多吃青菜对身体好,听话,别搅了!”
念在大晚上有人煮宵夜,忍了。叶阮不太情愿地吃了萝卜,问:“他们怎么样?”
雁放头回见八卦问得像领导普查的,思索了一番:“看着挺和谐的,如果他俩走的是相敬如宾路线,那估计是成了;如果走的是热情似火路线,那估计是完了。”
问了等于白问,叶阮不言语了,安静地吃完面,在雁放求夸奖的目光里矜贵地夸了一句。
雁放屁颠地收了碗筷扔出去给宁远洗,顺便扯着昨晚那件干洗过的华丽红睡袍,死皮赖脸缠着叶阮换上,再心满意足地抱着他进被窝。
第二天睡醒,天光亮得刺眼。
一大早鸣笛声、高跟鞋声、嬉闹声此起彼伏,雁放在半梦半醒间悬崖勒马,把即将噘出去的嘴收了回来。他学机灵了,先睁开一只眼,窗帘拉着,八卦小分队也没上线。
雁放舒服地哼唧一声,还没等那只眼再度闭上,兜头一套衣服砸了过来。叶阮绕过床尾,催促他:“快起床。”
听见这声,雁放人还没醒,那儿先醒了,整个人正萌动着,等那股子花香忍无可忍走到床边,他迅速伸出一条胳膊结实地圈了上去,同时脸往叶阮的小腹上拱。
伴随着一声“我操——”,脑门直撞硬金属,差点给雁放磕回梦里去。
他倒抽口气,睁眼只见叶阮手里拿一顶窄檐爵士帽,这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那帽纱上装饰一枚手掌大小的银质六芒星,密密麻麻镶嵌着钻石,中央的钻托上还有一枚大个的,纯度相当高的D色钻。
“长得好看的人果然都随身带刺。”雁放嘴也醒了,非主流道:“爱你我伤痕累累……”
叶阮嘴角抽了抽,扳着他额头看了两眼,金属边缘太过锋利,给留了一道浅色的划痕。
今天要出入正式场合,脑门贴个创口贴不太像样,叶阮考虑了两秒,将他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捋,总算温柔些:“先换衣服,待会让波佩给你做个发型遮一下。”
小磕小碰,雁放觉不出疼,乖乖坐起来套衣服,领带挂在脖子上,直奔浴室。
叶阮穿着一身Dior经典款New Look套装,黑金老花细高跟,腰臀衬托出极致的弧度,长发高贵地盘在脑后,再配上那顶价值不菲的装饰礼帽,出落一身贵族气。
两束目光在镜中撞上,彼此都心猿意马地想起昨晚。
那张照片雁放自然不会发给章世秋,他私藏还来不及,趁着煮面的工夫给手机加密相册设了三道防火墙,防着叶阮删。但他显然是想多了,他大度的哥都没再正眼瞧过他的手机。
“什么造型?”
正暗戳戳琢磨着,雁放听见叶阮失笑一声,命令他。
“过来。”
【作者有话说】
高亮:雁商不是ltp,还有真相未揭开,大家不要误会了,但他必然不是个好人,我路过先踹了。
第68章
清晨第一缕稀薄的光越过木窗拢上来,将叶阮额前发丝打成金黄色,睫毛密密地,像一团旺盛的蒲公英,而他的手还保持着逗趣儿的动作,在半空中懒散地勾动两下。
雁放难以自持,喉头上下一滑,脚步跳了一场探戈。
领带的两条长边被涂着红甲的手指轻巧牵住,径直转了半圈,往下扯去。
雁放上身受力,像堵墙一样径直栽下,撑在叶阮面前,嘴唇将贴不贴摆在他额头前,呼出的热息拂过那光洁的皮肤,整个下巴都装矜持地绷了起来。
叶阮那团蒲公英似的睫毛眨动起来,掀起翩然的弧度。缠在手心的领带随着喉结的滚动又紧了紧,束成项圈,扼住雁放的咽喉。
那缕剔透的光从他侧脸离开了,叶阮完全地被雁放的阴影笼罩着。他摆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呼吸打在雁放的鼻梁,一高一低,须臾纠缠起来。
“今天好好表现,不要给我丢人。”
话音落,腰被手臂的力度紧紧搂住了,雁放深吸口气,哑着晨起的嗓音说:“给点甜头。”
叶阮却垂下了眼神,在这火即将擦上的尴尬境况中,他认真细致地给雁放打了个温莎结,领带推到最顶端系紧,食指的指节抵在咽喉处。
“训狗的时候一般先要求再给奖励,这样你才会更有干劲。”……叶阮又在这样!
亲手给他拴上一条项圈,拉紧了,仿佛在公众场合里也要让他时刻记住,他带着项圈,是他忠诚的一条狗。
雁放深吸的半口气卡在胸膛里,不上不下,最终落得跟邪火殊途同归的趋势。
他握着叶阮一侧腰肢,撞了一下,弯腰用呼吸去够他高贵的脸,念着荤话求道:“我对你什么时候都有干劲儿,领导……哥。”顿了顿,又觉这些称呼都不够黏糊、不够狠,心脏砰砰跳着,几乎提到嗓子眼儿,试探着叫了个新的,旖旎的:“宝贝儿……”
叶阮的呼吸都窒了一秒,表情显得有些空白。
雁放是个给梯子只要不把他踹下去就往上爬的性格,见叶阮没有特别排斥,心里当即喜悦到极点,立刻两只手搂圆了,逼近他,叫的一声比一声欢:“宝贝儿,能这样叫你吗?或者亲爱的?来了英国是不是得叫那什么?达令~”
叶阮一头黑线都被他叫了出来,已然分不清在此刻接吻是给奖励还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总之在这角力的末尾,雁放胜之不武地享受了胜利果实。
叶阮松开手按在他胸膛上,施舍又似忍无可忍般,轻轻一点吻在他唇上。
雁放的手掌捧着他的脸,拂开帽檐的面纱,指腹来回拨弄那团柔软带刺的睫毛,再度加深了这个亲吻。
等这早起温馨又萌动的一吻结束,雁放整个身心都愉悦了,挂着西装外套等叶阮补口红,没回味两秒又皱起眉。
叶阮从镜里觑他一眼,声儿虚着问:“怎么?”
“嘶——”雁放晕道:“怎么没人通知我一声,咱们今儿去干嘛啊?!”
“去见我叔叔。”叶阮把口红扔在一边,抽湿巾擦手,恐吓一般说。
“见家长?这么快啊……我都还没准备好!”恐吓很到位,雁放登时站直了,换上严阵以待的表情,半晌又扭捏起来:“那什么……我得回去打扮一下,沐浴焚香。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宁远要在场高低能跟他对一本《木兰辞》出来。
可惜听的是叶阮,他只会哼笑一声,迟了两天提醒雁放:“你化个妆都行,别再往身上喷空气香氛了。”
“什么空气香氛?”雁放愕然:“那不是香水吗?!”
八点过,冬阳挥开最后一抹云雾的时间段,五个人整装齐发、花枝招展地出了门。
波佩戴着顶绢花飞碟帽,自带方圆一米活人勿近的气场。
上了车,帽檐底下多了颗脑袋,波佩左手一瓶发胶,右手一把梳子,还在给要求超标一丝不苟的雁放调整造型,伺候国际影星似的。
波佩忍不了了,“帅哥,你怎么比我女儿还臭美。”她实在不知道男士发型有什么可调整的空间。
“你懂什么。”雁放对着小镜子仔细打理前额那几根碎发,拨过来弄过去的,悄么声瞟了叶阮一眼:“我今天的形象关乎到我后半辈子的幸福。”
波佩闻言发出一声荡漾的“哦~”,贴心地拍拍他胸脯:“Don’t worry,如果是靠脸的话你稳赢了,如果要看其他的那么你也可以靠脸。”
“你的眼光我认同,你的疑虑请撤回。”雁放自信地接,镜面里的眼珠子已经滑成斜视了。
叶阮侧着脸睨着窗外,雁放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后车镜,那辆黑车又狗皮膏药似的在光天化日底下玩起了跟踪。
宁远在副驾一惊一乍地骂娘:“他们不是放弃了吗?怎么又跟上来了?!”
宁致提了速,眉头皱起一些,他是这群人里唯二沉稳的,镇定道:“在伦敦的行程只剩今天,还是在温斯特先生的保护区里。”
“你这么想,他们自然也会这么想。”叶阮收回眼神,慵懒地支起下巴,“只剩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会知难而退,还是拼死一搏?”
车内气氛骤降,呼吸都仿佛套上砝码,沉重起来。
叶阮不慌不忙,反而有闲心安慰他们:“哈里森暂时不敢有动作,我会先跟温斯特先生商量一下。现在是我们站在明处,既然他们畏手畏脚的,那我就来推他们一把——”
他的目光引线似的串起这个团队,最终缓缓降落在雁放脸上,那眸子有着轻慢的无畏,竟能让人产生出信服与勇气。
雁放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愿意对他忠心耿耿,愿意拥护他。他心底那最后一点对于选择阵营的踌躇,也在这充满着可靠的眼神中彻底落地。
“引蛇出洞。”
叶阮一字一句地说,仿佛棋子铿锵落在棋盘上。
约半小时后,汇入主路的豪车越来越多,古董车、限量款接踵而至,以捷豹居多,豪华的车流渐渐淹没了那辆不起眼的黑车,看来是没有再跟了。
雁放降下车窗看新鲜,感慨道:“英国人是真爱开捷豹啊。”
宁致跟着前车放慢了速度,一开口就是与外表反差极大的温柔谦逊,跟哄小孩似的说:“马上到了,前边就是。”
除叶阮外的仨人顿时来了精神。
只见道路右前方坐落着一座巨型建筑,看造型像露天体育馆,扇形棚顶倾斜而立,缀以波浪的别致曲线,相隔等米布着大灯,如果从高空俯瞰便能一目了然其绽开的贝壳形状。
停好车,不等排队走邀请函通道就有人来接,一生都在走后门的雁放现在自信心强到可怕,连豪车都不放在眼里了。
两位侍者分别引领,宁家兄弟跟波佩被请去了观赛视野极佳的座位;雁放一路绅士地扶着叶阮,上三层电梯被领到馆内一条360度全景观的空中长廊上。
长廊布置成艺术展,在自然阳光的照耀下别有一番氛围。廊桥两侧玻璃上依次展示着数幅名家画作,古今中外、种类繁复。
侍者将人带到,对他们鞠了一躬,用英文跟叶阮说:“温斯特先生在他的私人观赛间等您,您可以先挑选这些画作。”说完,他恭敬地递上一张红点贴纸。
艺术长廊比赛期间不对外开放,侍者离开后,悠长的通道里只剩下他俩。叶阮有心选一幅画送给焉回南当新婚贺礼,闲聊时从温斯特口中听过,他的爱人是位现代诗人。
诗人的话……也许偏爱油画风景?
叶阮在长廊里逡巡来回,想到TSI的招牌,思虑再三,选了一幅不出错的写实画作——夕阳下橘色光影的碎金海平面。
他在画幅右下角贴上红点,这才回头寻觅雁放,见他正严肃地站在一幅水墨山水前。
“挑一幅喜欢的送你?”
叶阮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他今天的鞋跟不算高,目光平视才攀上雁放笔直的肩。
“怎么送我?看不出来别人是想讨好你吗?”雁放听不懂英文,但意思琢磨了个大半。
迎着他半分醋意的眼神,叶阮直白地勾起嘴角:“那你看不出我也想讨好你么?”
雁放吃了一惊,霎时感觉颈间的领带都紧了几分,他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哎。说正经的,这幅画我好像见过,在慈善晚宴上。”
“唔。”叶阮抱着手臂点了点头,没有对他隐瞒:“这里的画半数都来自雁家在晚宴上的拍品,只不过它们现在属于温斯特先生。”
“你的意思是?”雁放好像明白了什么。
只是……踏足罪恶太过容易,而将浸染罪恶之物救出水火,一一洗清,这背后所要付出的,是不可想象的困难和不计其数的财力。
这是与这个人心熏染、欲.望上乘的上层社会相悖的道路。
叶阮保持着那个随意的动作面向他,一只手抬了起来,这是个魅力外露毫不费力的姿势。
“那天在朝远停车场,你表忠心的行为让我很是满意,我可以告诉你。”
雁放捕捉到那双眼神里浮现出孩童恶作剧一般、狡黠的笑意。
“如果你背弃了我而选择章家,等到章世秋把朝远的合同交到你手里时,你们就会发现那不过是废纸一张。那张地契所交易的金额早已变成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画,和那些无辜孩童的光明未来。”
“可那不是……你妈妈曾经工作的地方吗?”雁放连声音都在为他无心的撩拨而倾倒,颤声问。
“不过是一段过往。留着回忆有什么用?我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是一个对世界无所留恋的人。
叶阮张了张口,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因雁放发灰的脸色而咽了回去,扯出一句旁的:“我要走的是独木桥、是悬崖,我从来都没有后路。”
“我难道不是你的后路吗?”
雁放心下一沉,你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告诉我一切的真相,让我心甘情愿地加入你的阵营……
叶阮想要的,难道不是一条退路,不是在一切结束之后依靠着他吗?
雁放对上他的眼睛,四目交接,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承诺这样无力,可他太笨了,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恰当的说辞。
“我会如你所愿继承雁家,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后路。”
叶阮忽然很轻松地笑了,他抬起手抚摸雁放的侧脸,指腹擦过鲜活的、年轻的皮肤。
他所庇护的那些孩童都拥有了光明的未来,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