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不熟—— by一只怀野
一只怀野  发于:2024年10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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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骨一凉,光滑油润的檀木条顺着咽喉滑过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磨蹭,一路撩拨到下巴。
叶阮指尖微动,令他抬头对视,目与目极远的距离,却框出一块无法逃离的方寸之地。
“后悔了?”叶阮细眉轻挑,似乎在嘲笑他没能耐。
“有一点。”雁放撇嘴坦然,手臂后搂着他的腰将人往下压坐在腿上,假装释然道:“不过总有机会的。”
叶阮笑了下,侧坐在他腿上,收回簪子将波佩辫的辫子挽起来。
视线里身侧大手上行,雁放捧住了他的脸,掌心抵着精致的下巴颏,拇指温情地从眼下刮到眼尾。
到了要回国的时刻,所有的陌生感与放纵.欲都将彻底散去,伯明翰的一天一夜将如发烧时的一场余热般消弭。
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做,似乎就再也没有能提起的时机。
雁放向他讨要一个吻,这听上去再轻易不过可以实现的愿望。还愿者数次主动,请愿者却一再逃避,一场棋逢对手、相互推拉的圆舞曲到了尽头,也使这个吻的意义变得不那么纯粹。
接受、心甘情愿、信任。
你还是不信任我。
叶阮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半晌,雁放似乎咽下冲动,喉结滚动,很是不解风情地说:“哎,我妈这儿好像也有颗痣。”
他用拇指蹭了蹭,叶阮眼尾的泪痣很淡,摸不出纹路,倒像是拓进去的,或是墨点不小心撒了进去。
他来不及细看,叶阮挣开了他的手,按着他一张帅脸冷漠地爬了起来,“该走了。”
雁放:“……¥#%@!”
窗外黑夜无声造访,下过雨出过太阳,云碎了满天,像那碗充满心疼味道的鸡蛋茶。
两人一路无言下到大厅,雁放大包小包行李箱,充当了宁远的职位,还是属于不发工资让人白嫖的那种。
刚出电梯门,他眼尖地看见那位管家骑手提着一袋子菜去敲一楼温泉小院的门了。
雁放:……真他娘的服了,跑农家乐里现摘的吧!
叶阮去前台退房,酒店贴心为vip顾客送上双人份机场路途套餐,班尼迪克蛋加焦糖玛奇朵。
雁放不知道怎么惹了叶阮,这人冷酷无情地只拿了自己那份便抬脚走了,留下大包小包有心无力的雁放跟前台小姐姐面面相觑。
最终雁放灵机一动,用嘴叼住了自己那份牛皮纸袋,还得走快点提防管家杀出来找他结账。
上了车,伯明翰辉煌的夜色在车窗里倒退。
雁放趴在窗边啜饮咖啡,想起过去这紧凑的一天一夜,竟有些不舍。
“还真是来办事啊,办完就走了,不留下度两天假?”
叶阮咬着松饼,矜持咀嚼,“那留下吧,这里过几天就要开始下雪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车停在逛过的那座商场路口拐角。
雁放嘴欠道:“那多冷啊,你这么怕冷,睡觉都得挨着我,到时候出门逛街是不是也要待我怀里啊?”
叶阮并不气恼,反而一哂,“做梦吧,谁要陪你,你自己留下。”
“你好不讲道理。”雁放咬了一大口班尼蛋,嘟囔不清:“我又不会说鸟语,留在这干嘛,在街头行为艺术当沙雕啊?”
“嗯。”叶阮轻哼一声,出乎雁放意料地接道:“等下了雪就是冰雕了。”
“噗——咳咳咳!”雁放猛地被咖啡呛到,叶阮这还是头一次接他的梗,有些受宠若惊是怎么回事?!
但对于一名合格的相声演员来说,接茬的职业素养几乎是本能的。雁放捂着胸口哑着嗓子,眼睛里顿时闪烁着爱国主义红色光辉。
“那可不行!我得去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哪怕是冰雕我也要当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红色大雕!”
听不懂中文但意外被这神经质气场震撼到的司机扭过头,眼神询问叶阮:……前边右拐就是警局,需要帮您申请法律援助吗?
雁放被呛得那一下伤的挺深,造成了有效的物理攻击,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一会儿。
远处机场的玻璃穹顶逐渐显现,暂别之际,叶阮突然开口:“年后我会抽空去趟伦敦,那儿才是属于我的地盘。”
“如果……”
如果你愿意走向我、信任我,愿意接受我的吻、帮我。
雁放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被赋予某种称得上期盼、或是邀请的神色。
叶阮的半张脸在阴影中冷掉,变成佛像般的青灰色,连时间都好像在为这种淡淡的哀伤所停滞。
为什么?雁放愣神地想。
为什么你在面对我时全然不像波佩所形容的那样坚不可摧?你的痛苦从眼中流向我。这令雁放产生出一种无上殊荣,仿佛全世界只能他能有幸窥见叶阮的脆弱。
雁放的心脏急促地攒动起来,他忽然想到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这种诱惑太致命了。
车厢里的空气迅速凝固,呼吸变得短促而艰涩。
叶阮停顿几秒,终于慈悲地把话捡起来,放过了空气,再次缝合出新的意味:“如果有机会,可以带你去度假。”
过了很久,雁放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那声“好”,司机已经靠边把车停了下来。一万句话堵在喉间,却好像被设置了暂闭按钮,通通吞回去,只记得,即将要回国了。
北京时间晚将近十点,飞机落地首都机场。
就在雁放等行李托运的时间,叶阮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发送时间已过十个小时,那时他还在飞机上。
——淮青:有人告密,高丰达已知悉全部事实,落地小心。
叶阮皱起眉,对上雁放刚睡醒困意不减的脸,心脏没来由的落拍一下。
路虎来接,前排后座塞满了腱子肉保镖团,俨然都收到了宁远的吩咐。
叶阮站在浓重的夜色里暗自斟酌,虽然高丰达现在一穷二白,无依无靠,但这样穷途末路的人显然是最为可怕的。家庭、事业、人生,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叶阮被雁商当作活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既然消息不胫而走,连淮青都知道了,雁商一定早做打算,这两天说不定躲去哪里享乐了。
行李装车完毕,雁放傻乐着跟诸位保镖兄弟亲热打过招呼,正欲拔腿上车,被叶阮拎着后领子拽了下来。
“给老董打电话,让他半小时后来接你。”
雁放满脸不解:“干嘛啊?不至于刚回来就对我这么生分吧,回个家还得抢番位?”
叶阮无法,只得拉着他的衣领把人掂近了,仰头看着他,面色严肃:“有人追杀我,你也跟着我送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雁放脸上,他挑着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探手摸上叶阮的额头。
飞机上已经算好时间让他又吃了一次药,这会儿摸着还是有些热,算算马上又要到6小时了。
雁放绅士地收回手,“你不能因为不想吃药就编出这种话吓唬我,忘了跟你说,我可是从小在巷子里被吓大的。”
说罢,雁放拍拍他的肩膀,仔细地捋开领口纤细的手指,握在嘴边亲了一下,随后扭头抢先钻进车里扣上了安全带,并对叶阮得意比耶。……有些人找死,是真的拦不住。
回程的路上也净是些无聊的问题,叶阮的警惕只维持了一会,实在是精力受损。
坐在副驾的那位腱子肉兄弟百无聊赖,居然还扭过头问他:“叶总,远哥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他想托我问问您,他的奖金为什么划给波佩小姐了?”
雁放在一旁仔细地分配药片,接话道:“因为他害你们叶总发烧,外加损失了双倍小费。”
那确实是罪不可恕了,腱子肉兄弟心想。
一路无恙,路虎驶过光明大道,转向盘山路上空旷的别墅群。汽车转过拐角,似乎有一束车灯一晃而过,转瞬只见那一排路灯惨淡亮着,几辆空车比肩而停。最前边停的是辆有些破旧的别克,看车牌是外地牌照,驾驶位无人,车厢里空得一目了然。
别墅前常有陌生车辆停驻,送货的或是请来做什么工的,不足为奇。
叶阮压下心头异样。
路虎与别克擦身而过,后视镜中那抹幽暗的亮光猝然一现。这时,雁家雕花大门前惊现两声狗吠,辛巴从铁栅栏里钻了出来,似乎嗅到主人的气息,叫声十分响亮,几乎划破黑夜。
“停车!”叶阮心下慌乱,出声吼道。
雁放吓了一跳,眼见车子急刹,药片撒了一地,叶阮推开身侧车门,下车朝辛巴跑去。
几乎是在一刹那,路口停着的那辆别克如幽灵般发出刺耳的尖锐声,撞向路中央的路虎。
腱子肉司机打着方向盘一个漂移,强大的摩擦力与阻力将别克的车头卡向墙面,车身刮蹭出一个巨大的凹口。
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时刻,别克驾驶位的门开了,高丰达翻身下车,踉踉跄跄地朝叶阮疾驰而去,手中握着的东西在路灯下反射出寒光。
——那竟然是一把金属刀具!
“叶阮!”雁放愤然起身,怒喝道。

二十二岁那年,叶阮在雁家待了十六个年头。
雁玺终于死了,家族局势骤变,雁商从外接回雁放。一切都如预料好的那般,在他的运筹之中顺利进行。
花园的偶遇、桌下的撩拨,父与子应当流淌着同样恶劣的血液。
他将线的另一端牢牢系在雁放的脚踝,再像放风筝一样将他放逐。只一根线或许还不够,所幸他们早有牵连,非到万不得已,那个秘密不会被叶阮暴露在阳光之下。
雁放离开雁家的那天,从花园里折走了一枝母亲最爱的释迦栀子花。
叶阮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他,夭折的栀子花香淡淡地飘来,汽车载着雁放的身影消失在盘山路,直到灰白色的尾气也消失不见。
那时,他接到淮青的电话,声筒对面吵哄哄的,几只待被领养的退休警犬可怖而又期待地乱吠着。
淮青说:“我申请了一个名额,你过来挑。这批退下来的身上都战功赫赫,如果你有幸成为它的新主人,必要的时候它能保护你。”
叶阮换了香风短裤套装,从庭院里穿行,压低的枝头扫过他的袖口,花儿被雁放折得形单影只。
驱车到淮青所在的大队,声筒里的狗吠声愈发清晰,在眼前具象,几只退休警犬身型壮大、毛发油亮,眼里闪烁着敏锐的光。
察觉有陌生人靠近,它们个个歪着头,好奇而警觉地打量着叶阮,漆黑的鼻头乱嗅起来。
“来了。”淮青说。
叶阮点点头,眼底平静如潭,他往前走一步,越过了安全距离,几只警犬登时面露凶相,黑豆般的眼睛在淮青和他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能扑倒制服。
突然间,斜对面一只德牧犬低叫了一声,伴随着另外几只后退的动作,敏捷地迈开前腿窜到叶阮身旁。
它张开排列着利齿的嘴,竟是从呢料的袖口上咬下一片沾染的栀子花瓣,嚼一嚼咽了下去。随后吐着舌头,热情地舔起叶阮的手,似乎很喜欢这种香味。
“你们有缘。”淮青回过神,感到有些意外,“它叫辛巴,是它们中的领头。”
“辛巴。”这是叶阮第一次叫它的名字。
他蹲下身抚摸辛巴的头顶,被它臣服状半耷拉的耳朵逗笑,“我不需要你保护我,陪着我吧。”
“记住了吗?辛巴。”
“汪!”……
“辛巴!”
“汪——汪!”
身后轮胎钝闷地摩擦过地面,顷刻间爆发出剧烈的车辆撞击声。
辛巴飞奔而来,扑在了叶阮怀里,远处灯火如炬般依次点亮。
踉跄的脚步声如黑夜窜动的鬼火鼓点,辛巴绷紧了精悍的身躯,冲着高丰达凶狠地呲起利齿,恐吓叫声嘹亮而震慑。
那只是两秒内发生的事,故障的车灯照出高丰达狰狞变形的嘴脸,那几乎已经被仇恨所吞噬的、变得不像人该有的极恶之相。他持着刀的手重重往下卸力,分秒内将要把刀尖扎进叶阮的肩膀。
势态根本来不及躲闪!
雁放的暴喝声透过车窗的防弹玻璃闷声传来,如一把沉钝的锯子破开叶阮宕机的大脑。千钧一发之际,叶阮左手迎面握向刀尖,右手奋力将他后推,掌心的鲜血即刻染红了匕刃。
高丰达根本没想到他会如此莽撞,他被推了个趔趄,勉强站稳,眼中的失措一闪而过,恨意再次浸满了混沌的眼球。
不料,就在他心思浮动的那一刻,辛巴上身肌肉蓄力绷直,一跃而起,俯冲直下,咬住了他的手臂。
高丰达厚实的衣料被利齿顷刻撕碎,小臂瞬间少掉一半血肉。
“啊!啊……狗X的畜生!”
高丰达龇牙咧嘴,手脚并用地甩开辛巴,辛巴弹跳落地,冲他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吠叫,转而去啃噬他的腿,精准咬住小腿骨,如猛兽般往外撕扯拖拽。
高丰达被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钻心的疼痛使他面目变得更为扭曲,冷汗淋漓、眼珠暴起。
那眼神太可怕了,叶阮当即一凛,目光瞪向被重力围困在车里的下属。
路虎车头嵌进别克车体,车身挤压在墙缝咫尺之间。前排的保镖从安全气囊下拼力跻身,雁放正在发疯一般抬腿猛踹故障失灵的后车门。
“操!你们拼多多的员工吧?!愣着等你们老大被砍吗?!击碎挡风玻璃!”
“这……这是……”副驾驶那位把“防弹”两个字咽下去。
情势危急,一条精壮的手臂横跃眼前,驾驶位的保镖正用肉拳试图击碎车窗。同一侧的重力作用下,精钢铁骨禁不住开始摇摇欲坠。
雁放卸掉一半门框,浑身血液上涌,他从未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全身的暴怒细胞都被调动起来,手臂青筋暴起。辛巴凶狠的撕扯声仿佛与他大脑共鸣,一种诡异而又刀刻般的宿命下,某种扎根在血液深处的神经蠢蠢欲动,叫嚣着、燃烧着,灰烬里只有一条念头。
——叶阮受伤了。
这念头足以忘却疼痛。
雁放咬着牙,一张帅脸紧绷,最后一脚踹开车门。在他落地的那一刻,高丰达终于甩开了辛巴,刀柄被他换进另一只手里。
只在刹那之间,他红着眼,以亡命之徒的姿态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辛巴的后脖颈,在凌冽的风里捅了进去。匕首贯穿颈椎、捅破气管,鲜血洇洇流出。
“辛巴!”
叶阮下意识往前扑去,身后仿佛有阵衣摆掀起的风,他根本来不及动作,就被雁放巨大的力气扯向后方。
坚不可摧的怀抱之间,视线被半具胸膛遮挡。
雁放紧紧箍着叶阮,下意识低头去看他,那如末日般苍白的脸上看不出神色,掌心的血迹在地面汇成一条河,唯有唇紧紧抿起,下颌绷出一道悲悯的纹路。
高丰达短暂告捷,残忍地踹开奄奄一息的辛巴,爬起身伸手去拔刀,血槽与颈骨相磨,开了槽刀背变钝,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下一秒,迎面一脚飞踢,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面门往后掀去,高丰达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遭躺平,气管呼哧,视线里撞进一张更为年轻气盛的脸,只是这张脸上怒意更甚。
路虎彻底报废,人影窜动,火速围起了这片区域。保镖的职责是像辛巴一样,保护叶阮的安危。
风终于停了,掺杂着血色的空气里只有雁放拳拳到肉的暴击声,这夜以一场溺水般的涩痛降临在华丽的雁家别墅外。
叶阮静默地爬过去,抱起气息微弱的辛巴,四年来总是温暖的躯体正在逐渐变冷。
辛巴的眼神虚弱而忠诚地望着他,似乎在说:主人,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保护了你。
沾了血的刀子从它的脖颈贯穿,刀尖破出咽喉的皮肉,看上去那般痛苦。它喘出最后一口气,发出撒娇时呜咽的尾声,狼狈而又满足地闭上了眼。
叶阮捧着它的头,将脸深深地埋进它柔软的皮毛里。
血迹沾湿了他的额头、发丝,他最后一次抚摸辛巴的头顶直至插着刀柄的后颈,它最喜欢撒娇讨摸的部位,像一次沉重而宠爱的道别。而后,他又轻又缓地握住那刀柄,在血迹干涸时,小心翼翼将它抽离辛巴的身体。
良久,叶阮将它的身体慢慢放平,失神地看着它的毛发在冷酷的月光下失去光泽。
雁放仿若泄愤,高丰达痛苦的喊叫连续不断刺激着耳膜,保镖团面面相觑,眼看着高丰达脸上已经被这少爷痛殴的没有一块好肉。
叶阮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郁结化为深冬的白雾。
“别打了,雁放。”他声音沙哑。
雁放已经着了魔,眼里只记得叶阮受伤的情景。
“雁放!”叶阮严厉地阻止道,他掂着那把刀,像是用尽了力气站起来,向他走来。
雁放动作骤停,没意识到深蹙的眉心松开,舌尖顶了顶口腔,攥紧的拳头终于肯卸力,胸膛剧烈起伏着从地上翻身起来,目光看向他,又扫了一眼地上冷却的辛巴。
叶阮很轻地推开了他,单薄的身体似乎摇摇欲坠,他走向地上皮开肉绽的高丰达,穿着高跟皮靴的脚恶狠狠地踩住他的咽喉。
但他脸上的神色却很淡,漠然、令人捉摸不透,甚至连悲伤或是仇恨都近乎于没有。
“你该寻仇的人不是我。”
高丰达咳出一口带着白沫的血水,弄脏了靴子的皮面,他急促地倒吸着气,眯缝半只眼,嘶哑出声:“有什么……两样,咳,你们雁家……都要下地狱!”
“也许是吧。”叶阮踩着他的喉咙,垂眸冷冷地打量着手里这把血刃,“但在那之前,你得先为你的懦弱付出代价。”
“哈哈哈!我的人生已经被你们毁了……根本没有……录音,我被扫地出门,再无容身之处!你以为我还怕你?!”
他奋力挣扎着,精神近乎癫狂,被保镖钳制在地,愤怒地将头前倾:“你尽管杀了我……”
“我不像你的仇人。”叶阮松开了脚,眼神抹过肮脏的痕迹。
这过程中,他手心划破的伤口不停往下洇血,可他好像丝毫不记得疼痛。
“我不杀你。”叶阮蹲下身,将刀放在高丰达颈侧的地上。
他用那只受伤的左手抓起高丰达的头发,将人逼近轻声耳语,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你记得,要逼死你的人是雁商,而让你活下去的人才是我。”
说罢,五指卸力,高丰达失重后仰,后脑闷声砸在摆在地面的刀柄上,登时闭眼短暂失去了知觉。
叶阮站起身,吩咐保镖:“他弄断了辛巴六根颈骨,断他六根骨头,我需要他还能走路,哪怕是瘸着。另外,监控送去淮青那一份。”
他若有所思地扫了雁放一眼,补充道:“记得有所保留。”
“是!”
“度假结束了,叫宁远回来。”
“是!”保镖犹豫道:“他杀了您的爱犬,就……交给警察吗?”
叶阮冷漠地注视着高丰达,“他这副精神失常的样子,警察也不会收的。”
那道冰冷的目光收回来,薄唇翕动,仁慈而又残忍地说道:“他不是想要家么,那就给他一个家。”
【作者有话说】
辛巴回去汪星继续当领头啦

第24章
别墅主宅距离尚远,老董带着人赶出来时,雁放正双手插兜,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盯着腱子肉保镖团善后。
“太马后炮了,董叔。”
地面一片狼藉,干涸的血迹犹如毡板上洗刷不掉的霉点,需要足量脱水的眼泪或一场大雨,才能假装那只是一场会在清晨前醒来的噩梦。
老董低头注视良久,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这只忠诚的护卫犬算来年龄倒也与他一般大了,偶尔送它去宠物医院检查的活儿会落到老董身上。时间久了,在叶阮离家时,辛巴总会偷偷溜到管家房里圈出一片领地,卧眠整夜,像两位老人间心照不宣的陪伴。
但今晚它却没有来。
老董竭力闭了下双眼,招手吩咐人来收拾辛巴的尸体。
“咱家有人会算卦吗?找块风水好的地儿先挖个坑吧,我觉得他应该更想亲自告别。”
雁放嚼着从伯明翰酒店前台随手顺来的漂洋过海薄荷糖,透明晶球的糖块咬得咔咔作响。
老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叶阮坐在报废的路虎车里,划分出一方拒绝沟通的禁区。
“我先帮它梳洗一下,也算体面些。”
老董心里不落忍,很轻地叹口气带人走了。
两辆车横陈在路中间,维持着事故发生时的惨烈,路虎半边车框都让这群人暴力拆卸掉,宛如废墟中央一座坍塌的神龛。
叶阮冰冷地坐在里边,神情空茫,月光倾斜而下,他苍白的脸呈现一种冷玉般的剔透,挽好的发丝早已散落,沾了大小碎片状的血渍,美得残忍而又惊心动魄。
这神龛竟供奉不起他的美丽。
雁放嚼碎最后一块糖,咽下去,冷沁的薄荷好似烈酒一般烧过喉咙。
人在发泄暴力后总是五感失调,急需更为烈性的情或性来压一压神经。
他横跨两步,沾了血污的手掌从兜里伸出来扳着金属门框,迈腿上车,残喘的车身发出一声泄气般的愁叹。
叶阮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是几分钟前他和淮青的对话。
-辛巴离开了。-知道了。
雁放半躬着上半身,没有选择落座他身边,反而裹挟着一股难以抗拒的热气欺身压上来,五指印在内侧车窗上,像只眼睛灵光的狮子般,承受某种未知的引诱,俯下身额头相抵,差一厘米便要触碰到那张毫无温度的嘴唇。
在这分秒的当口,叶阮偏过了头。闪躲的鼻尖擦过他的唇峰,错开的脸色回温,瞬间被质问和恼怒所占满。
“下去。”叶阮盯着他指骨间污糟的血迹,强压着情绪命令道:“我说了别来打扰我。”
雁放脸上闪过一丝扫兴,内心的野兽暂时收起爪子。
他顺着叶阮的目光看到自己双手和上半身单方面痛殴沾染的污血,想起高丰达被他一拳揍落的那颗牙,顿时变得意兴阑珊,不敢以血肉之躯玷污这尊菩萨。
雁放旋身,紧挨着他落座,不顾叶阮的抗拒抓过他受伤的那只手查看。
惨白的纱布被血浸染出一条深红扭曲的线,蜿蜒成仇恨的色彩。叶阮攥起手心用力挣扎,新鲜的血液汩汩流出。
那红色几乎倒映在雁放的眼眶里,他险些压抑不住内心翻涌的愤慨。
不论发烧或是受伤,甚至追溯到他们第一次阴差阳错在一张床上醒来,叶阮对伤痛仿佛永远无动于衷,他像是寄生于这具躯壳中的一缕魂,时刻冷静地抽离在外。
在目睹辛巴舍身的那一刻,一种莫名但深刻的念头便深深驻扎进雁放的大脑里,久久盘旋不退。
——不能再让他一个人。
不论他有什么目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
“你需要我。”
雁放抓着叶阮那只手放在唇边,眼神紧盯着他,传递的意味中甚至有些残忍地挑明辛巴已死,往后他在雁家仅有自己可以依靠。
“我跟外面这些听从你命令的人不一样。”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来不及愈合的伤口上,绽开热烫血液的疤痕泛出细密的麻痒。
雁放在这血腥弥漫间笃定地说:“你知道我不会走,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
迎着他愈发凑近的躯体,可供叶阮呼吸的空间变得狭窄。雁放用力握着他单薄的手腕,将他禁锢在因故障而无法逃离的车窗边。
“给我。”雁放直白地向他索要,又为这看似不讲道理的要求加上理所当然的筹码:“在赌场里你说的话我同意了,我会帮你。”
他似乎终于聪明了一回,大脑在电光石火间拉回大雨磅礴的夜晚、温泉池边的对话,并简明扼要地抓住了那点最为致命的漏洞,看穿了叶阮的底牌。
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那时叶阮说。在雁家——
“你只能相信我,雁放。”
他再次逼近叶阮,像个参透玄机的赌徒,侥幸地说出这句话被刻意隐藏的后半句。
“叶阮,只有我能帮你。”
四目牢牢相吸,犹如磁铁的正负极,空气中流淌着巨大的引力。
叶阮的神情令人难以捉摸,连眉宇间拧起的弧度都那么好看。他似乎很轻地牵了下嘴角,听完这场咄咄逼人的剖白,有种气极反笑的意味。
剧痛的手腕终于摆脱雁放的桎梏。
随即——“啪!”
叶阮一巴掌甩在了雁放侧脸,掌心的血迹透过纱布星星点点印在僵硬的皮肤上,仿佛在对他张狂的态度稍加训诫。
猫儿大的力气,雁放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张俊脸迅速木了下来。
赶在他爆发的前一刻,叶阮主动逼近,一手揪起他浸血的衣领,一手按着他坚实的肩膀,轻盈翻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充满压制性地低头,吻上了那张恶意拆穿的唇。
怀里主动的攻势仅存了两秒,雁放立刻反应过来,本能地抬手箍住他细韧的腰肢,将叶阮毫无缝隙地紧压进怀里。
他的后颈受迫仰枕在中间座椅的椅背上,浓密的睫毛闭了一闭,睁开满溢着疯狂的欲望。厮磨不够,他改成含吻,追逐着叶阮的两瓣唇直起身。
局势颠倒,叶阮双手捧着他的脸,热烫的血液与燎烧的巴掌印相吻合,雁放的利齿啃咬他的薄唇,急不可耐地扫过牙关,跻身探入,薄荷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嘬弄出清晰的水声。
这地点太刺激了,单向玻璃外保镖团忙活的杂音不时传来,雁放却像第一次尝到糖的小孩,巴不得把这份珍贵的甜味拆吃入腹。
舌头逐渐变成侧脸一样的发麻,叶阮的身体被他颠了一下抱稳,重重按在前排的靠背上。吻使舌根发痛,灵魂下坠。
良久,这夜以难舍难分的亲吻宣告清醒,覆水收回。
结束时,叶阮的脖颈被薄汗浸湿,雁放紧密地环抱着他,脑袋拱在他颈窝里,品味着激烈跳动的颈动脉,慢慢平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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