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果然弯的不是很彻底。
淮青的视线又往上移去,雁放紧跟着瞟,瞟到叶阮那辆座舱已经升到最高处。凭借良好视力,他清晰地围观叶阮把花递到小书脸边的全过程。
“我靠!他俩干嘛呢?”雁放危机意识警醒,扒着窗户扭回身,“你们……咱们gay圈两个这样的也能成吗?”
他自认为这个话题抛的十分优秀,同时具备爆点和槽点,这世界上但凡是个男人应该都害怕头顶带点绿的,但淮青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窗外。
雁放懂了,雁放彻底懂了。
“啊……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他又加了点比划,由衷抱歉道:“不好意思,无意冒犯,送你个玩偶赔礼吧,前辈!”
朝远破产的内情寥寥几人知晓,雁商吩咐叶阮费心思做的戏足足半月,在明面上看,是高丰达自己贪心,识人不清才成为压死朝远的那根稻草。
集团唯雁商马首是瞻,万事不会摆在明面上,暗地里有二心的除了叶阮自己,倒还有一个人选。
那么告密者是谁,也几乎不言而喻。
小书接过花束,在缤纷花朵的遮掩下,微不可察地冲叶阮点了下头。
“你的伤还好吗?我担心了好久。”
叶阮蜷了蜷指尖,翻出掌心,时间宝贵,来不及彼此慰藉,“我没事。”
小书垂下眼睫,窗外一束远塔灯光照亮半张剔透侧脸,借以嗅花香的姿势,艳红花瓣挡住了软唇。
“赌场的事,他很生气,拿到证据了吗?”
“u盘在花里,你不要沾手,交给淮青。”
小书把花抱在怀里,冲叶阮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摩天轮缓缓下降,掠过重重树影遮挡,他才说:“章世秋昨晚回来,脱下的手套上有血,听说是死了一个跑腿的,我怀疑是他安排去给高丰达告密的人。”
“你今天不该出来见我。”叶阮拧起眉头,不无担忧,“他有没有迁怒于你?”
小书摇了摇头,“放心啦,我有办法应对的,他现在没空管我,他应该更急着赶在你之前去找雁商赔罪。”
说罢,他眼睛狡黠地弯起来,食指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开心一点,帅哥不是让你笑一笑嘛~”
叶阮拿他无法,只得像个长辈那样再次叮嘱他:“注意安全,千万要小心。”
离开摩天轮,四个人短暂的交点便要散开,不知何时才会迎来毫无负担、不必躲藏的那一天。再悲观一些,前路虚渺,到底不知会不会迎来黎明。
叶阮稍落后半步,假装取雁放背上的收纳包,对淮青说:“辛巴的事是我的责任。”
雁放听到了,脚步顿了下。
淮青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必内疚,辛巴也算死得其所。
继承了数十只漂亮玩偶的小书热情挥手,一旁的淮青脖子上还缠着条雁放倾情赠送的蛇形玩偶,高挺的身形宛如木桩一样钉在那儿。
临别,小书好奇问:“还不知道帅哥是谁呢?”
雁放正欲自我介绍,淮青冷不丁开口,对他说:“雁家大少爷,新的。”
小书的嘴圆成了“O”型,机灵的目光转向叶阮。
雁放:“我去!你不是哑巴啊?”他震惊完,嘟囔着:“欺骗我感情了,怎么忍得住不回我话的。”
淮青人狠话不多,当即捏着玩偶蛇尾,要把这玩意扯下来还给他,两不相欠。
“不用、不用。”雁放眼疾手快又给他缠了回去,拍拍肩膀,偷摸挤眼,“那什么你懂的,瞧这弯曲的形状,就当纪念了。”
回到对面商场地下车库,上了车,叶阮抱着巨型狗狗坐在副驾,雁放把偷藏的那只玩偶猴扔到后座,打算见面了给林圃。
“你这交警拍到了要扣分的吧?”雁放从兜里摸出车钥匙,环扣上挂着廉价的小狮子吊坠:“先放后座。”
叶阮看上去有些累,迟钝地侧目看向他。
雁放想起方才落在后背那句惆怅的话,心头泛酸,想哄一哄他,手抬了一半还是不敢落在人头顶,转了个弯放在了玩偶头上。
“先委屈辛巴坐后座了,不过有个猴子兄弟陪它。”他故作轻松地说,双手将玩偶送至后座,又倾身替叶阮系好了安全带。
“睡一会儿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拉开一些距离,他游移地对上叶阮那双眼,柳叶瞪成新月,辗转一天的幼稚想法,雁放替他说了出来。
道不明的情绪在密闭空间内升温,车库里静的只能听到两颗心跳动,离得很近、却隔着皮囊。
“你还要出去?”叶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问出这句话也令他感到别扭。
雁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脑子热腾腾的,便实话实说:“晚上要接个朋友,他喊我陪他喝酒。”
他答完,往前凑了一点,含着期望反口道:“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淮青:感觉耳朵被qj。
雁放拍灭车灯,减速找了个车位,停在航站楼外。
小狮子在余光里晃荡,他抬手稳住,有几分懊恼。
在叶阮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没身份、不恰当,步子跨得太大适得其反,一句话把两人脑子里的迷糊劲都给冲散了。
寒冬里捅破的窗户纸,容易造成人去楼空的后果。
叶阮自然是没接他的话,一路沉默,到家时他对雁放说:“训练营快要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住。”
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不咸不淡,却夹杂了点生分的意味,是一种要刻意拉开距离的委婉。
雁放摸出手机,工作室群里的小孩还在就他跟“嫂子”约会的话题瞎起哄。他从繁女士发来的微信推文里找了一条“熬夜的危害”转到群里,这群小孩平时跟他嘻嘻哈哈,本质上还是怕他的,群里霎时安静了。
树立了威信,想起老妈,雁放翻出备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联系人,装模作样发了一条训练营结课的短信,告诉繁女士明天就会回家。
退出短信,“栀子花”三个字在最底部格外刺眼。
叶阮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喜欢释迦栀子的不是他又是谁?老董说那是不常见的品种,难道是雁商或者雁玺的喜好?
雁放指尖一顿,悬在屏幕上空三秒,点进去修改备注。
打了个“哥”,心里觉得别扭,复又删掉,对着空白处沉思半晌,最终郁闷地输入了“叶阮”的名字。
通讯录里进行了崭新的小型排序,“叶阮”的名字跟在繁莹下边,成为他一百余号联系人里唯一没昵称的存在。
先这么着吧,雁放想。
抬起头,三点钟方向贼头贼脑走来一个人影,时髦的忒超前,大冬天里穿个花衬衫,被首都的寒风毫不留情刮削成一张薄片,墨镜顶上是那颗昭示着家族秘辛的头。
雁放正烦着,浑身蛮力没处撒,新车内饰华贵,拍出褶子他都肉疼,何况这车还是叶阮送的。他“哐哐”按了两下喇叭,把林圃吓得差点蹦起来。
“冻死我了,首都不欢迎我啊。这什么恶寒天气,出走一周,馈赠感冒一场?”
林圃絮絮叨叨拉开副驾门,又被雁放冷酷无情地关上了。
“你坐后边去。”雁放脸上有一种单纯的倔强,“副驾得留给我未来老婆坐。”
“傻逼吧你。”林圃翻了个白眼,火速挪到后座,关车门时够用力的,有种以牙还牙的泄愤,“你就这么感谢你的金主爸爸?”
他取下墨镜,狐狸眼一挑,趴在车座中间的空隙里往前凑,“新车啊?出来我都没好意思认,开着一千万的车,问我借三千块钱?你爸破产了?”
“你爸才破产了!”雁放小学生骂道,“工作室前段时间让人砸了,设备全换了新,这不手头紧吗。”
“哎哟那是挺严重的。”林圃摸出黑屏的手机,“来给充个电,爸爸再友情赞助你点儿。”
雁放嗤笑一声,惯会戳人痛楚:“你爸准你回来了啊?还是那小秘想你了?”
林圃脸立马黑了,车里施展不开,好险没动手。他眯起那双狐狸眼打量雁放,没过两秒便明白了,伸手推了一把,“哥们儿都快烦死了,你又哪里不痛快。”
雁放说:“浑身不痛快。”
林圃气笑了,“得,那走吧,咱俩去痛快痛快,憋着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呢!”
他随手往旁边一摸,黑咕隆咚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只玩偶猴子。
雁放打着火,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送你的,猴子兄弟。”
林圃挺稀奇,挥金如土的豪门少爷,从来没人送过他这种礼物,“你这段时间躲峨眉山去了吗?这是旅游纪念品?”
“昂。”雁放打转方向盘,往市中心驶去,“忘了跟你说,我在峨眉山也有套房子,在景区里,跟猴子同吃同住扯头花。”
林圃信了,“没听说你家还有文旅的业务。四川美女多啊,我还认识几个呢,改天我凑个局,跟你去亲近一下大自然。”
“不行。”雁放惋惜摇头。
林圃狐疑,“为什么?”
“我们水帘洞不欢迎二师兄。”
一路唇枪舌战到目的地,许久没人能跟雁放掰扯这么个来回了,可谓是酣畅淋漓。
两人哥俩好的搭着肩进入辉煌大厅,电梯徐徐上升,拉开是与浓郁夜色截然相反的火热氛围。
富家子弟的生活永远亮着一盏不知疲倦的长明灯,金钱和名声是24小时的通行证。
场子不知是谁撺掇的,大约每位组局者的名单上都写着那么几个必叫的名字,来了是蓬荜生辉,不来也不丢面儿。整个圈子都知道林圃爱玩,因此他属于焊在名单上的人物。
红男绿女、觥筹交错,舞池里摇摆的人群在霓虹灯球的照耀下晃成虚影。
林圃架着雁放沿边儿走,说是朋友留好了卡座,路过的每个人看见他都得停下原先的动作问候一声“林哥”。
到了卡座,来了一对端着酒杯的,男人看气场应该是攒局的,年龄较他们大些,背头、端一双桃花眼,稍显稳重。身旁跟着那位女士骨架小巧玲珑,穿着娇俏的黑丝绒短礼裙,盘着高髻,偏一双媚眼如丝,格外夺目。
细看两人长得有些相像。
跟林圃打完招呼,两双眼睛移到雁放脸上,韩小姐笑着问:“生面孔啊,娱乐圈新来的小明星?”
尾音挠人,摆明了是有兴趣。
雁放在商学院四年,学会的最有用的技能就是别跟这些酒肉之徒认真,于是接腔道:“区区一百八十线,不足挂齿。”
林圃笑得后仰过去,锤他一拳,虚张声势道:“韩大美女,你知道他爸是谁啊?”
韩家大小姐刁蛮惯了,没什么分寸,那张姣好的脸往前倾将雁放彻彻底底地看了一遍,瞧不出什么厉害人物的影子,追问道:“谁啊?”
林圃转头对攒局那人调侃:“韩哥,你这妹妹求知欲挺强啊。”
被称作韩哥的那位嘴角溢出一点淡笑,冲自家妹妹轻摇了摇头,眼神不乏纵容和无奈。
“你玩着,缺什么就自己要。”韩晟睿对林圃说,又冲雁放点了下头,“雅睿出来的少,替她赔个不是,待会儿我让人给你们这儿上几盘好菜。”
他说完握着妹妹手腕走了,韩雅睿扭了两次头,俨然不太满意,走到落地窗边,离远了才敢吱声,“哥那人谁啊?咱们凭什么要低声下气的?”
韩家在首都也算酒楼世家,见过的人不说形形色色也算包罗万象。韩雅睿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识人颇有一套,但她实在看不出雁放身上一丁点有钱人的气场。
那张脸上除了帅气,窥不见任何属于纨绔的不良气息,总结来说就是长得挺帅的,看着挺穷的。
韩晟睿望着窗外夜色,一言不发。
韩雅睿明显从他脸上看出不想把话挑明了说,更觉不爽,家里人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尤其哥哥,这使她更加好奇了,“到底谁啊?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
韩晟睿拿她没办法,手掌按着她肩膀把人转了个方向,抬手一指窗外车水马龙,眉心深深蹙起来:“他家的集团总部。”
韩雅睿的视线在灯火里飘忽乱窜,最终难以置信地定在约两公里外那栋显眼的双子塔型摩天大楼上,当即扼在原地,精致的妆容像凝结在脸上。
韩晟睿似乎叹了一口气,带着热度的风从她发顶擦过,她听到哥哥略冷的话。
“他是雁玺的弟弟,雁家新的继承人。小雅,就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别做任何不该做的,人死不会复生。”
林圃一落座便开了一提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玻璃壁浇下来,沫子消磨成浅浅一层,推给雁放:“喝。”
“刚才那韩哥就是邀请你的人吗?”雁放抿了一口,口渴,干脆喝掉大半杯。
“不是啊。”林圃想了想,“忘了谁给我发的地址了,这整层楼都是人韩哥的。”
“我这就是个尊称,韩晟睿在首都十几家酒吧,大家见了面都客气着点。其实韩家就一开饭店的,比不上咱们,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今晚的事也别往心里去。他这妹妹从小骄纵惯了,家里宠着呢。”
林圃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倒进软包沙发里,有些奇怪地嘟囔一声,“好几年没见着韩雅睿了,难不成出国了?”
雁放对陌生人不感兴趣,也从不跟着林圃结识什么有权势的朋友,他无意当个“福斯塔夫”,三教九流都要认识个遍。
“喝这么猛?你不等上菜啊,他这酒吧还挺前卫,跟饭店是合营的吗?”
林圃还想顺着说些什么,被他一打岔忘了,投来十分难言的目光,“我是醉了吗?还是你装傻逼呢?有时候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一水儿的俊男靓女排着队站在了他们卡座台阶下。约莫七八个人,各种类型一应俱全,有纪律有组织,整个儿扫黄打非清算现场,只是看打扮属于情趣那挂的,没那么低俗。
萝莉、御姐、正太……肌肉男?
雁放定睛一看,没等他确认呢,队尾那个体育生投来惊恐万分的表情。
林圃在一旁拱火;“你等的菜来了。”
“操!”雁放举起酒杯往脸前一盖,把头往林圃那边埋,“我他妈有时候也不想承认你是我兄弟,你们玩儿的是真脏,你快让他们走!快点!”
林圃幸灾乐祸地笑,“你看看,别害羞,哎!正对面那美女正冲你抛媚眼呢,你忍心让人家走啊。韩晟睿这么诚心实意的跟你道歉,你不领情可不好,这么着,你留一个,剩下的我帮你打发了。”
雁放眼都不敢多睁一下,怕玷污这颗纯洁心灵,随手往队尾一指,“就你,摇滚男留下。”
林圃晃着酒杯,瞧见其他人扫兴的表情,他今晚也没心情,便挥了挥手:“听见没,都散了吧。”
雁放可算松了口气,看表情快碎了,内心一朵小白花险些凋零。林圃还在旁边偷乐,被他锤了一拳,锤完想起来卡座外还站着个同样快碎了的人。
现在年轻人挺忙啊,白天在游乐园吐得找不到北,晚上还得来陪着少爷小姐们喝得找不着家。
雁放眯了眯眼,透过他四分五裂的脸色仿佛看到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和破碎的他。
林圃惯会拿腔调,“啧”了一声,“过来倒酒啊,没看到雁少点了你吗?”
这也太拿乔了。
雁放还没出声,体育生的脸涨成猪肝色,食指充满道德谴责地戳向他:“你你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还来夜店玩,你女朋友知道吗?!”
想堵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林圃显然是听得字字真切,脸挪了过来,阴阳怪气地问:“女朋友?”
雁放尬笑道:“呵呵,尸体怎么会说话了。”他瞪了体育生一眼,“你先别吭声,过来。”
体育生神色慌乱,左顾右盼,看上去像马上拔腿要走。
雁放威胁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当三陪这事告诉你学校?”失策了。
体育生偃旗息鼓,束手就擒了,进了卡座边走边狡辩:“不是三陪,只是陪人喝酒,我也第一次来!”
雁放不理解:“他这样儿有什么好陪的?”
林圃说:“这种谁看脸啊,黑灯瞎火的把衣服扒了,摸.胸肌啊,现在时兴这个。估计是韩晟睿给他妹妹叫来的,怎么送来咱们这儿了。”
这番话显然也跟介绍体育生来的人说的有出入,他的神情更严峻了,低音炮也有些抖:“真……真的吗?你把我留下也是要摸……”
“操!绝不!”雁放表情活像吃了苍蝇,“我今晚就应该美美回家睡觉,跟你出来可把我恶心坏了,你那钱我不打算还你了,算我精神损失费。”
林圃不屑:“嘁,那么点钱谁要你还了。”
雁放说完,又转向紧紧捏着自己衣领子守身如玉的体育生,“还有你,守好你的衣服下去当尸体,不叫你千万别活过来。”
“所以女朋友是?”
氛围灯骤然调暗了,舞池里爆发出一阵哄闹声,原本分散的人群两两贴得更近,缠索成一道身影,被下一曲加重的鼓点掩埋。离得远了灌进耳膜里犹如一场轻微的溺水,连近处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林圃还记着这一遭,八卦极了。
雁放鼻息像灌了火,随这氛围呼出一口热气:“哪来的女朋友,本来气氛挺好的,我就多说了一句话!说错了,前功全他妈尽弃了。”
敢情是把人惹着了,这就没意思了。
林圃不靠谱地建议道:“你给买个包哄哄啊,你那新车,带着人出去兜个风,往山上一开,看着星星干一场,什么都给哄好了。”
雁放噙着杯沿,牙齿咬住玻璃思衬半天,“不行,你这些招都不适合我。”
“没钱是吧!还得看兄弟的。”林圃又往兜里摸手机,摸着了却不敢开机,踌躇着凑近了。
“那什么,你这事小先放放,我也有事问你,你能不能……把人的记忆也给删除了啊?别这么快反驳我!”
雁放眉毛挑得一高一低,颇为生动,“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黑客,你这活儿应该去找催眠师。”
林圃臊眉耷眼地,看上去实在为难。
雁放好心问:“到底怎么了?说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把小秘还给你爸了吗?”
“先别提那茬了。”林圃原本靠进沙发深处,双脚踩着桌沿,此时小腿一蹬,从沙发深处滑了出来,探直上半身,“那胸肌,叫什么来着?”
体育生等得百无聊赖,又不敢擅自离开,站得累了只好抱着膝盖坐在卡座台阶上,瞅着怪可怜的。听见有人叫他吓了一激灵,从漆黑的桌面后伸出头来,吞咽半天:“……叫我林子就行。”
“随便!你去吧台给我开两瓶路易十三,就说林少爷要。”林圃把手里玻璃杯扔一边去,顺带夺了雁放的,“老喝啤的多没劲,整点洋的。”
林子唯唯诺诺地去了,雁放高喊一嗓子,“一瓶!就要一瓶!”
瓜子果盘摆上桌,雁放抓了一把,边磕边盯着他,以为会放出个无敌霹雳炮。林圃一杯接着一杯灌酒,炮仗也给灌哑火了,好半天没说一句话,并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刚你一打岔我给忘了,我叫哥是尊称,但你得管韩晟睿叫哥。”
雁放吐掉瓜子皮,“为啥?”
“你亲哥生前跟他关系挺好的,基本上韩晟睿组的局都能见着他,是不是酒肉朋友就不知道了。而且……”
他故意停顿,朝雁放勾了勾手,待人凑过去,荤笑着说:“有人传他为了攀上你家,把自己亲妹妹送到你哥床上了。”
雁放心里倏然一紧,想到刚才韩晟睿对他那种冷淡又客气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刻意回避。
“也许韩雅睿当过你嫂子也说不准呢。”林圃轻声调侃。
雁放把掌心的瓜子皮拍干净,口腔里略涩,话也干巴巴的,“我其实没见过他几次,也一点都不了解……”他们。
不止是雁玺、叶阮,他那便宜爹,属于雁家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如同天降魔盒,尚且不知是福是祸。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繁莹的担忧,一点探究欲的苗头发芽的同时,那种对待前尘往事的沉重心理如灰扑了满身。
林圃估计也没少听林太太絮叨他家的事,倒了两杯酒,兀自碰了碰,安慰的话都藏在酒里。
雁放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头回喝这么贵的酒,搁平时他少说得发表两句感想,现下却没尝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怪苦的。
喝完抓起车钥匙,“你还有事没?没事我先回了。”
林圃把酒杯放下,没有阻拦之意,平静如水地说:“我把康小宇给睡了。”
“睡就睡了呗。”雁放心说你睡的女人还少啊,百家姓都快凑齐了吧,他起身一边琢磨姓“康”的排在第几位,迟疑两秒,“哐当”一声又坐下了。
“谁?!康什么?什么小宇?!”
林圃长叹一口气,子弹杯砸在地面上,咕噜滚了几圈。他的手在长出青茬的头顶摸了一把,挪下来悔恨地遮住双眼。
“我真是不小心……”
林圃的语气挺像贪官下马,不小心收的礼,不小心渎的职,但谁会信啊?!
雁放信了,只因林圃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铁骨铮铮的、直男。
“我前脚到巴厘岛,后脚他就跟来了,跟来也不说做什么,就每天屁股后边跟着我,我去哪他去哪,我搂着美女回家他还给我开车。”
边开车边默默流泪,当时美女怎么说来着,林圃回忆了一下,美女被他亲的气喘吁吁,娇笑着说:“林少,您这司机小孩挺嫩的,怎么还哭了哟,眼睛都红了,小可怜儿。”
“也不知道装可怜给谁看的!”林圃恨道:“我那会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回家也没想干事儿,就给钱把那女孩打发走了。开车到了家,他不进门,专蹲门外边哭,话说得乱七八糟,听得人烦死。”
林圃再三强调,“我是怕传出去毁了我在圈里温柔体贴的形象!”
于是他的善心二次发酵,上次是怕马把康小宇踢死,这次是怕巴厘岛30度的热风把康小宇吹死。
“那之后呢?”雁放连磕瓜子。
“之后我记不清了,我好像吓唬了他两句吧。”林圃搓了搓眼睛,他平时调戏人嘴上就不太有把门,喝多了可想而知有多恶劣。
但在记忆里,康小宇那张脸哭得能掐出水来,嘴倒是挺硬,说自己不怕,眼睛明晃晃地看着他,被泪润过。
林圃没见过这么纯洁的东西,真让人邪火四起,他硬揪着康小宇略长的发强迫他仰起头,在他不知好歹的纯洁里咬了上去。
第二天酒醒了知道自己闯了祸,立马收拾东西赶最近一班飞机逃回国。
“你他妈……”雁放哑口无言,“康小宇呢?”
“我弄得挺狠的……怕是还没醒吧,反正我走的时候睡得挺死的,还有气儿。”林圃对上雁放正义的眼神,忏悔道:“我真的喝多了……他一直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想收拾他。”
雁放:“你真是饿了。”
林圃喃喃:“但也不能全怪我吧?我他妈也没想到男的滋味这么好,赶上初夜了。”
“你初夜啥时候啊?”出于一些奇异的比较欲,雁放岔了个题。
“刚上高中吧,跟一个姐姐,胸.大腰细的。”
“我靠,未成年啊!”
林圃说:“你是什么上世纪余孽?”
雁放问:“那你这算也弯了吗?”
“也?”林圃直抓重点:“还有谁?”
“没谁,哈哈。”
“我觉得不算,我还是喜欢女人啊!”
酒瓶见了底,这事儿也没什么可探讨的,林圃不死心:“这算不算他趁虚而入?”
“别挣扎了,这事儿不管横竖七八,都是你对不起人家。”雁放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散场了,你先睡一觉,睡醒好好想想怎么负责。”
“他一个男的还要我负责?!”林圃拍桌而起,架不住头晕,踉跄搭住雁放的肩,“你不用管我,我在楼下酒店开间房完了。”
“你还搞性别歧视呢?男的怎么了,你对不起人家就要负责。站好,用不用给你叫个陪的?”雁放打趣道。
颇记仇,要不是这孙子自己也不可能搭上叶阮这笔桃花债。
“行啊,给我叫个漂亮的,胸.大腰细……”
“我给你叫个男的。”雁放瞥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畏畏缩缩不敢伸手的林子,“他这样的。”
“呕,我要吐了……”
“我操!你别吐我身上!摇滚男快来搭把手……”
一阵折腾,好不容易把林圃丢进楼下总统套里,外加搭进去一件棉服,电梯里剩下林子和雁放面面相觑。
雁放折腾一身汗,脚步也有些虚浮,扭头问林子:“会开车吗?”
林子挺尴尬的,犹豫还要不要回夜店,突然听他开口,噎了一下说:“会。”
雁放把钥匙抛给他,“那你送我回家吧,省得我找代驾了。”
钱包不富裕,就林圃给的那点钱全给他开总统套用了,雁放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叫代驾回去估计又要用上某呗。
林子这一晚上跟做梦似的,直到看到那辆大g才落到实处,彻底信了自己一时冲动,惹到了万不该惹的人物,今晚见到的这些人,随便一个碾死他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车开得很稳,在酣睡的高架上游行。林子祈祷这少爷千万不要找自己说话,最好明天一觉睡醒把今天的事全部忘掉。
但他显然不知,雁放是最闲不住嘴的,尤其在微醺的状态下。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里,林子的人生事迹全被雁放套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家庭住址、小学地址、常吃的那家小面馆名字……原来没有好赌的爸、生病的妈,家里只有一个生病的妹妹叫木子。
兄妹俩相依为命,林子从外地考上大学是带着木子来的,有彼此的地方就算作家。去游乐园也是为了木子,小孩儿有先天性心脏病,玩不了刺激的项目,撒娇要哥哥去玩,回来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