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如很错愕。
谋杀者?你不说谁会往这方面想?还素质很强?
他道:“我完全看不出来,感觉他就是一个怨气特别重的普通人罢了,恰好你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比较出众,他就把生活的不如意发泄在你身上。害,不总是有那种报复社会的新闻吗?你怎么说人家是杀手?哪有杀手这么窝囊,被你框框两下就打倒……”
关万春否认他的猜测:“他在藏拙。”
李京如听不太懂他是什么意思,“藏拙?既然他都能把你打趴下了,为什么还要藏拙?”
关耐心解释道:“这是个深思熟路过的谋杀计划。因为有心演习,他一直是‘普通群众’而非‘杀手’。试想如果我没有幸运避开那两击,倒在血泊里,今后看来就完全是一个‘意外’——正如你说的,是个报复社会的事件。”
遇到这样的事谁都只能认栽。
李京如嘴唇抖动:“我明白了,没有人…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再者,就算失败了也不是毫无获利,在场那么多人在录像,如果在关键时期放出去一段断章取义的我‘殴打普通人’的视频,再加之通告。多多少少都会对我产生消极影响。”
李京如这下彻底听明白了,自己又琢磨一小会,道:“真复杂。”
又问:“你和人没什么仇吧?怎么有人要这样谋杀你,又抓你小辫子。”
关万春看了眼外边,道: “谋杀的动机不是仇恨,而是利益。利益一旦冲突,取人性命压根就不算什么稀奇事。”
李京如吓了一跳:“不是吧?这是现代社会。”
关摇摇头:“这个社会的灰色地带并不比任何一个时代少。”
李京如本觉得不切实际,但看关这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他想了下,确实如此。就算他没亲身经历过,也不代表没有。
——那些为了几十万元而杀人舔血的新闻,那些夹在娱乐头条里令人唏嘘的世情报导……都在提醒着这个社会离真正“文明”的距离有多远。
两人沉默了会,然后李京如问:“所以你跟谁有什么利益冲突?能说吗?”
关万春招招手,他凑了过去,然后关在他耳边低声道来。
“S国实施二元制君主制,有两个王子是下一任国家元首的有力竞争者,埃里克和布罗迪。埃里克背后是里斯特家族,而我们家族是布罗迪最有力的支持。”
姿势很暧昧,但李京如无暇顾及在温热气息下竖起的耳廓绒毛,反倒瞳孔紧缩:“你们两方势力之间不合?”
关:“不错。因此他们要我的命来打击整个家族。我是我父亲唯一的继承人,可以说是家族下一任顶梁柱。当然,主要是为了对付布罗迪。前几年我来了肯共和国开始经商,他们以为我无心参与进这场斗争,放松过警惕,现在我要回国的消息传出去,那边急了。”
李听完感叹颇深:“你,你这贵族也有贵族的烦恼,这动不动就要你命的……关,你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以后还是惜命一点吧,出门别一个人了,多带几个保镖。”
关万春没说话。
有便衣的,你没发现而已。
关万春表情很平静,翘起腿,淡道: “刚刚那些都是国家机密,换别人听了肯定要遭人暗杀。你已经全都知道了,如果敢离开我和别人苟且,是要被我为了保密做掉的。”
“啊?”
李京如脸上的血色齐刷刷褪下,过去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又又被耍了。
“你——”他几乎是无语了。
关万春把他圈进臂弯中,咬他的耳朵道:“我怎么舍得把你做掉?”
李京如嫌热,把他推开了。
空气中的燥热在节节攀升——是死神的体温。李京如心里微微一动:虽然关总是说没事,不会死,但按照这个热浪席卷速度和当地办事效率来看,很有可能只是在安慰他。
或许……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眉毛低垂下来。
可能真的要死了。奇怪的是,真当觉得死到临头,好像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把玻璃窗开得更大一些。
他们住的这一侧与火灾爆发点的布局一左一右。从天台看的时候爆发点上面的栏杆都熏得黑了,而这里开了窗竟还有一些清爽的凉风吹进来。
在染上橙光的夜色中,李京如回头灿烂一笑:“关,或许这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了,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别让我死不瞑目啊。咳咳,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几声咳,纯纯为了营造氛围。
关万春紧抿着唇,不知道是有点被他的矫情无语还是在做思想斗争。
李京如决定加一把火:“喂,你说啊!为什么这个时候都不说!这很难吗?你——”
话还没说完,在他的视线中,关万春的表情变得尤其惊愕,与平时那副稳重的模样相去甚远。?
“怎——”
还未来得及思考出个所以然,他就被楼下消防车滋进来的水淋了个狗屎临头。
李京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陌生的酒店房间让他有些失神。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边打开电视边拉伸有些酸痛的肌肉。
“昨夜3点,三角洲国际酒店惊现爆炸事件,灾情持续了…”电视里主持人在播报他们昨晚遇到的火灾。
火被消防车用水枪浇灭了后,消防员上楼把他们带了下去,关万春的助理把他们接到现在这个酒店,而原本住的那个套房要等专业工作人员检查确定后才可以回。
现在这个酒店在度假村里面,平心而论非常漂亮,昨晚来的时候车窗外一路简直能媲美皇家花园。但李京如胆战心惊了一个晚上还没恢复过来,完全提不起心思参观。
劳模关先生早上八九点就出了门。
李京如把电视关了,去卫生间洗漱,边刷着牙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往下机械性划拉着。
给李景唐的那个邮件自然是取消了发送,微信里最后依旧是 [哥我来非洲了]那条聊天记录。
李京如心中凉飕飕的。
反倒是许妙知给他发了消息,李京如把嘴巴里的泡沫吐掉打给他语音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二十多分钟才说了拜拜。
电话刚挂门铃就响了起来。
李京如以为是送餐的,穿着睡衣就飞下楼,厚重木门往后一拉——台阶处贸然出现一头精致冒香气的粉毛,旋即粉毛面积减少,小白脸露出来,“我来看看你咋样了。”…
两人面面相觑。
“咋还是你?”周念琦暴躁地抓了把头发,“他人呢?”
李京如想起每次遇到这个人都没啥好事,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出去了。”
周念琦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这样啊…我老担心了,大老远赶来,没想到面都见不到。”
李京如看了看他,道:“他好得很。”
“行吧,没事就行。”周摊开手,然后好似想起什么,突然凑近全方位盯李京如的眼睛,拉长语调问:“弟弟,昨晚你们一起住酒店?”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这样的:你们睡了?
李京如被他一双琉璃般的桃花眼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脸热起来,斩钉截铁:“是!”
是一起住。没毛病。嗯。
就算你会误会。
周念琦缓了一会,酸溜溜道:“…也挺好的。你是个很好的弟弟,他很喜欢你也不奇怪。”
李京如觉得这场面很奇怪,有点情敌见面的感觉,但又莫名和谐温馨。
他问:“坐会?”周摇了摇头。
李京如“哈”了一声:“你知道人家没事就行了?一眼都没见到就舍得走啊?”
周死活不承认自己一片痴心无私奉献,开始在嘴里跑起了火车。
“怎么?想留我过夜嘛?怎么……想背叛你男朋友跟我在一起?也可以啊。我挺喜欢你的,我看楼上的阳台…”
“喂!”李京如对这个人最烦的就是骚扰了,“第一,不是男朋友,第二,别打我主意!”
“周?”
不远处传来男声。
李京如视线越过周念琦瞬间变得紧张的肩膀往后探。
第49章 怎么是你
灰板岩铺就的长街上,几十个保镖护着位气度不凡的白人中年男性,朝他们快速涌过来。
那声“周”,便来自为首之人。
李京如表情一变。
这个男人……打眼就和“普通人”这三个字不沾边。
他至少有一米九五,魁梧而精悍。深色风衣威风凛冽。因为气场过于吼人,没有人会分神探究他的五官。男人的表情隐藏于皮肉之下,看不出个所以然,带着长居高位的人才会有的冷淡感。
两队人的距离缩减再缩减。
李京如强忍住想把门甩上的冲动,堪堪站住,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念琦。
——这人认识你,是不是你招来的?说!
周念琦给他回了个“我也很无辜”的眼神。李京如:……
所以,这老哥们是谁?
不速之客的头目停下脚步。
老哥一开口就是雄浑的气泡低音,口音非常老派:“周,好久不见。”
“呵呵…”
周念琦笑得很干,很干,很干…
老哥恬淡道:“明年他回国,你常来陪他。”
“嗯。嗯好。”
李京如的眼睛在两人之间巡回演出。明明有几十号人填在午后的阳光花园里,但气氛冷得几乎能结冰。
周念琦在他面前难得拘谨成这样,和冷老哥没聊几句就抵不住了,随口找个借口要逃:“我,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必须走了。”
又切换了中文:“弟弟,下次见。”
“喂——”
李京如一句话还没成型,周念琦人就嗖地没了影。他暗骂不仗义后,也只能迫使自己看向冷老哥。
到我了到我了。
不知为何,李京如有种和周念琦是一个流水线上的犯人,等着长官点名谈话的感觉。
“我是克里斯的父亲,兰登。”冷老哥拿着他的低音炮如是说。
如果有人此时为李京如送上一面镜子,那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瞳孔在明显颤抖,像进了迪厅。
他早听说过关的父亲是一个相当有名望的军官——这和眼前这个人倒大致能对得上。
可这个男人跟关万春几乎没有相像之处。无论是眼睛,嘴唇,鼻子,都相当各长各的。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的头发都是深棕色的,然而细看的话,明度也不太一样。
李京如抖擞着嘴唇,软软道:“他不在。”
兰登踏上台阶,“我听不懂中文,用英语说吧。”
李京如诧异地偷瞧他一眼。
——你老婆是中国人,你混血儿子普通话也六得飞起,你居然连个“他不在”都听不懂。
他用英语重新说:“他不在这里。”
“没有关系,进门吧。”
李京如还没反应过来,兰登的风衣便只剩个角,下一秒消失在门缝中。
他也不知道为啥,明明人家说得上一点都没把他放眼里,但他是一点都不敢生气。
保镖们不动声色围过来,李京如以为他们也要进去屋里坐坐,做了个请的手势,结果保镖们鸟都没鸟他,在门前很有纪律地分散开。
李京如无奈关上门。
他还没转身。黑溜溜的门板抛过光,他看见自己脸上浮起淡淡的死志。
李京如回头,兰登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淡定自在得像在自己家里。就是那眼神跟长了矛一样,有把他钉在门上的威力。
李京如感觉后背汗腺开始发力。见老丈人。
哪有不紧张的。
而且这老丈人十有八九还不同意这门婚事。话说回来……
兰登知道他和关万春的关系吗?
应该…不知道吧。
李京如给自己打气:别太紧张,大概率人家既不知道你是谁,又不知道你和他儿子是睡在一张床上的野鸳鸯,只把你当他儿子的朋友看呢?
“你为什么一直在哪里站着?害怕?”兰登对他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微笑,但如果李京如经常收看S国国家新闻,就会知道这个笑容出现在这个中年男人脸上常常意味着——不友好。
“李京如。”
兰登生疏地叫出这个充满东方情调的名字,旋即在李京如毛炸起的空隙直捣要害:“我并不支持你和克里斯在一起。”
李京如条件反射摸了摸手臂,上面因惊悚而冒起的鸡皮疙瘩坚挺得几乎能削土豆。
——兰登真知道。
“我…”李京如一时有些怂,但很快不知道哪里生来了一束勇气——或者是怒气,让他妙语如珠起来:“我想和他在一起,但他就要去结婚了,我并不想成为什么秘密情人,您大可以放心,您儿子会如你所愿步入‘美好的’婚姻。”
他自嘲地笑了笑。
要不是兰登,他几乎要忘了,他是怎么因为这件事和关万春吵架,又是怎么订了飞机票被取消的。
一场火,好像把他脑子里有关这件事的记忆烧了个精光,让他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关万春身边,花着他的钱住豪华度假村。
现在梦也该醒了,火灾给他们制造的幻想泡泡嘟嘟破灭。
什么老丈人,什么野鸳鸯。
都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他想说句硬气点的话,但一瞅到兰登的衣角,又觉得有些虚,最终道:“您应该满意才是。”
兰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乎要刻进皱纹中:“看来你还不知道他大张旗鼓取消婚约的事情。”什么?
李京如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关万春,不结婚了?
“你说——”
眼前一切突然变得透亮,李京如回头,左手去挡住变得刺眼的阳光。
本没这么夸张的,但和兰登的相处时间实在太难熬,此刻就算来的是他爸李民信也像天神下凡。
灿灿金光将关万春包围。
关的眼下带着休息不足后的些许疲惫,但精神面貌仍然清爽抖擞。李京如这才察觉到这对父子间总归是有些像的。在骨子里。
但关万春右手单手圈着一个近半米高的环保纸袋,左手提着包,像从公司归家顺带买了菜的丈夫。这接地气的感觉又很不一样。
关万春无视了自己父亲,直直朝他走来,把热乎乎的超大纸袋交给他,用相识至今最温柔的语气道:
“你去房间里呆着,给你买了好吃的。听到什么声音都不用出来。”
李京如把纸袋都扣烂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楼下父子俩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这指定没什么好事。
但这酒店隔音隔得是恰如其分,听得见有人在簌簌交流,说的是什么又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他又急又担心。
关万春取消婚约的消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这人安慰时说的“事情没那么地令人沮丧”,居然是直接就弃了这个打算。也没想到关万春的阻力居然是兰登这种等级的。
他以前一直以为关是自己想结婚谋利,如今看来,事实上关老板只是没能免俗,被长辈逼婚逼得紧紧的。
他不禁怀疑自己真的值得关万春忤逆他父亲吗?
忤逆兰登的后果不会是被扫地出门吧?到时候关万春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是贵族人家的克里斯少爷,更没办法成为什么家族继承人,除了一个拖后腿的李京如之外一无所有,两人在大街上喝西北风。
况且兰登这人一看报复心就很强,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给儿子下绊子。
这对任何一个处于事业上升期的男人而言,简直是致命性的打击。
李京如冷静下来。
要不…劝一下关万春先向形式稍稍低个头?到时候他等个六七年,要是对方还有意思就再在一起。要是实在不行也就算了。
再怎么说,这种家庭一般小辈巴结老辈还来不及,关万春要是为了他也变成不孝子,那他真的是走到哪祸害到哪的妖精了。
楼下究其突然的一声脆响让李京如全身汗毛唰地竖起,他大步冲向房门。接着,
“哐——”什么东西猛地刺进墙中,发出带回声的闷响。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李京如动作像被冻住了。
他是奇装异服爱好者,但CS也从1.3玩到了2。因此毫不费力就认了出来:这是用过消音器的枪声。
关万春身上不带枪,所以是兰登。
怎么聊着聊着动起了手,还用上了枪???
关万春不会有事吧?不会有事吧?
千万不要受伤!!
李京如像疯了一样夺门而出。
他的脚步停在最后一段楼梯上,楼道下方的人背对着他,耳尖后是一抹很鲜明的红。
关万春转了过来,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阴翳让人感到害怕。但李京如看他不像中了子弹的样子,心放了放。
“你来得刚刚好。”关万春突然说。…什么李京如右眼皮跳了跳。
很快一只快如闪电的手拽着他的睡衣下摆往下扯,他失去平衡从楼梯上直着往下跌,然后关很稳地接住了他,把他扛起往房间中央走。
天旋地转,再看清时李京如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沙发背沿上,关万春站在他咫尺眼前,腰卡在他双腿之间。
沙发很高,靠背的宽度又不算厚,他坐不稳,稍一踉跄后背便往直直后倒去。一只有力到骇人的手掌托住他。
李京如借力重新坐直,后背那只手却没有再离开。
“怎么了?”他很小声地问。
关万春眼睛里的神采很奇怪。正当李京如想再问一次,下巴便被捏着抬起,旋即雨一般的亲吻落下。?
李京如未料事情的发展竟会是这样,整个人都僵住了,隐约的血腥味扑入鼻息,而应接不暇的吻落在嘴唇上让大脑更是一片空白。等一下…兰登还没走!
他瞪大了眼往外张望,猝不及防撞见壁炉旁一双像鹰一样狠厉的眼睛。
视线下移,那有一把乌黑的枪。
“把眼睛闭上。”关万春在他耳边嘶哑道,手指在某处拧了拧。
李京如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用力摇了好几下头。
闭上眼睛人也在那里啊…
他疯狂扭动,“别在这里……”
但背后关万春的手把他紧紧扣住,压得几乎没缝隙,他越挣扎两人间的距离越紧,直至严丝合缝。
睡衣在这个过程崩了两三个纽扣,大片皮肤裸露出来,温热呼吸在耳下游走。
这无疑是脸红心跳的一角。
与之相反的是,厅堂中的气压低到令人呼吸困难的地步。
李京如胸腔受到挤压,又被刚刚的吻卷走口腔中的大部分空气,除了胸闷气短也没别的感觉。很难说能从这样的亲密接触中得到什么快感。
他明白这不过是关的戏码,最好配合一下,无奈他再不就得到空气要晕过去了。
李京如仰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接连求饶,却不知自己这个模样落在他人眼中是何种景象。
潮红脸颊,红肿而屈辱的嘴唇,衣不蔽体,修长小腿下的痉挛指尖。以及——破碎的求饶声,与‘情动之中’攀上情人肩膀的一只手。
他似乎瞄见兰登的额头上有青筋冒起,一时间觉得自己像GV演员,唯一的观众还是个儿子已经二十多岁的直男。
哦,他搞的还是他儿子。
声音已然变了调:“可不可以不要了…”
“把腿分开一点。”
关万春打断了他,用的英文。
“啊…” 李京如没听清,下一秒头顶疾风飞驰。是子弹。
李京如哇地吓得要哭出来了,但关万春置若罔闻,动作不带停。
兰登怒气冲冲离开了,门很重地被拍上,连脚下都震了震。
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安静了。空气中的灼热逐渐平息。
李京如心脏重重落地,连忙呼吸了六七口新鲜空气,这才恢复了些清醒,但很快就发觉后背上他人的手掌在抖。这种现象往往象征着精神疾病、帕金森、高血压,或者——单纯的生理性恐惧。
颤抖渐渐蔓延到肩膀。
关万春…也会害怕成这样吗?
可就算是害怕,也没有向他父亲松过口。
李京如当即从沙发上跳下来,很用力地抱紧他,“别怕!我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很安全。”
“不是害怕。”关万春很轻地说,然后他抬起头,眼底弥漫着克制的疯狂。
“是兴奋。”
李京如怔在原地。
关万春呼吸不算平静,“我需要发泄。非常非常地需要。去房间吗?”李京如愕然。
是他想的那个发泄吗?
现在,不太好吧。再者他的第一次才不想那么草率。
他婉拒:“正好房间里还有些吃的,你肯定还饿着肚子吧,我去上面给你拿下来吃,坐会啊。”
关万春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李京如。”
“啊?”
“你在怕我?”
本来不怕的,但听了这句话后李京如吓得连连退后。
哥们。你那差点崩了我们两个的头的恐怖老爹,刚刚也问了差不多的问题。
“有点。”他实话实说。
“死笨蛋。”
关万春走上前来抬手削了两下他脑袋,拽着他就往楼梯走。
手还连着,但李京如蹲了下去表示抗议。
关万春回头:“……”
“不做行了吧。看你嘴巴白的……”他话语停顿,笑了起来,把李京如一整个抱起。
“倒是很适合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可怎么过审..
第51章 绑
李京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听信了某人的谗言。上楼了,躺平了,手还被拉着用条领带绑在床头。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关万春很注重卫生,这是个不错的迹象。但是这个时间足够让他浮想联翩并开始后悔。
吃东西。吃的什么?
躺下来。能怎么吃?
李京如以手腕为中心扭起了手,很快就挣扎出来。
他轻手轻脚把自己挪下了地,往外走。但走了一半又改了注意,想给自己绑回去。
李京如原路返回,无声地侧躺在床上,开始研究领带与手腕形成捆绑关系的可能性。
他没想到,松开容易,绑又怎么都绑不回去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解自己的纽扣。
刚刚衣领松的时候关的眼神明显变了。希望他看在他主动献殷勤的份上,别计较这点小事。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把第三个也解了,关万春围了片浴巾出来。
通常来说,关万春洗完澡后出来穿的是浴袍,但今天有了变数......李京如觉得意图浅显堪比司马昭之心。
——他在勾引我。
关万春走去把窗帘拉上,然后打开了室内灯,坐到他旁边。
李京如很敏锐地感觉关的心情有一些亢奋,关万春这个人亢奋起来和别人很不一样,别人会写在脸上或者话变多,他不会这样,但是变得很奇怪。
李京如识时务,很主动地低下身凑了过去。
“不是这样,躺好。”关万春捏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起来。
李京如顺势躺了下去。然后看见关万春扔了浴巾,身材依旧非常的好。但昨天夜里被刺伤的地方贴了块白色的东西。
“你这样…要不算了吧。”李京如敲起退堂鼓,但其实他只是说着玩,表达一种矜持与关心。
未曾想关万春真就算了,把睡衣一件件穿上,又帮他把衣服扣子一个个系上,躺在他旁边,一副清心寡欲的姿态,“你不欢迎就算了。”
我哪有不欢迎?是你没心思了吧!李京如这下真的有些失望了,“你自己洗澡的时候解决过了?没感觉了?”
关再次拒绝:“你会不舒服,不要了。”
“我颞下颌关节不紊乱,怎么会不舒服?”李京如急得张开了嘴巴,把三根/手/指并排放在前面,然后想起什么,贱兮兮道:“这么把持得住。不会是你现在..起不来了吧。”
李京如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物理意义上的。
关万春倒是舒服了,单手扶墙开始发表讲话,语气很平静:“我母亲是情人上位,砝码就是我。而我也不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虽然是法律上唯一的子女。”
李京如被这句话激得喉咙一滚。
关万春的手伸下来拍了拍他的脸:“别这样吸。”
“唔——”
“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除了父母与Percival的一些居民,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从开始拥有为人的智识起,我便比父亲的其他孩子要聪明许多,恰巧身体又特别健康,父亲对我有些另眼相看。但还不够。母亲告诫我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随后她一走了之,利用父亲允诺下的人脉与渠道铺就道路。”
关万春说回自己:“我明白爵位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为了成为那个孩子,我付出了许多的努力,忍受了非凡的孤独,这对一个儿童,或者少年而言实在很难,但也过来了。15岁那年父亲终于承认,我是他所有孩子中最优秀的一位。”
李京如的嘴巴卡得很难受,但他很卖力地讨好关万春——显然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如果现在他们旁边架起一高一低两个摄像机,上面那个就是《面壁》,下面这个就是《破壁》。
他对关万春所说的并不是没有兴趣,但被强加之的物理性阻碍让他头晕脑花,这或许是关万春想要达成的目的。
“那年母亲陷在事业低谷,索性向父亲求了婚,父亲又恰好有将我培养成继承人的想法,因此应下求婚,我们母子那时才成为父亲法律上的妻与子——对外便是你能听到的,所谓隐婚多年终于承认。”
“得到机会后我更加珍惜,几乎没有违逆过兰登。兰登也对我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信任与宽容。”
关万春突然闷头苦干了起来,过了好几分钟才继续道:“除了性取向。”
“我是个天生的男同性恋,但为了不对自己在兰登心中的价值估量造成负面影响,我起初很好地隐瞒了这一点,后来和琼的恋爱也没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