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江湖追杀之后by不周天
不周天  发于:2024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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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了。
微微朝后仰了一点,莫远蹙起眉,指尖摸索着找到薛凉月的眼角,而后讶然道:“薛凉月,你哭了?”
薛凉月没有说话,悠长而潮湿的吐息拂过他的鼻尖,带起一阵阵过电般的痒。
莫远:“……你哭什么啊?”
这句话声音很轻,仿佛害怕被谁听到似的。
薛凉月忽然道:“你要的机关城地图,我叫人去取,已经在路上了,大约两天后能送过来。”
莫远:“你不问我干什么?”
薛凉月淡淡道:“我不关心,你左右是要去找温栖华那个老王八蛋麻烦,正好我看他也不爽。”
莫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咔的一声,接着手腕一松,铁链掉在了地上。
薛凉月握住他之前被锁住的那只手,拇指指腹抚过红痕,食指点了点他胸口,轻声道:“说好的一个月,就今天这一次例外,晚上放你出去。”
莫远:“嗯?!”
薛凉月温柔笑起来,“今日是七夕,晚上去街上逛逛,七夕得开心点呐。”
七月七,今夜天气很好,无风无云,一轮弯月遥挂西山,银河横贯中天,繁星如许。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有人在檐下看月,有人在树荫里等人,有人牵着手在街上走过。
薛凉月拉着莫远在街上穿行,倒不是他非要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只是因为他如果不拉着,莫远一溜烟儿就跑远了,瞎了跟没瞎没什么区别。
莫远眼睛上戴着布条,手上拿着巧果,往自己嘴里扔一个,又塞给薛凉月一个,兴冲冲问:“怎么样?”
薛凉月皱着眉头咬碎了咽下去,嫌弃道:“齁甜。”
莫远:“甜的才好。”
薛凉月:“出门前家里明明做了更好吃的,你非要到这边买。”
“你不懂。”莫远道,“外面买的有烟火气,你懂什么叫烟火气吗?”
薛凉月:“不就是路上灰大吗?”
莫远:“……”
“等等!”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耳道:“那是什么?”
薛凉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瞎子算命——应该是算姻缘。”
莫有抬了抬下巴,“过去看看。”
薛凉月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摊子:“怎么?你要跟他抢生意?”
莫远:“算姻缘啊。”
说着便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挤去,薛凉月拉他不住,只得跟着钻进了互相推搡着的人群,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现在后悔极了,为什么脑子一热就带莫远出来了?!
有这个闲功夫在院子里吹吹风,看看天,喝点小酒不好吗?!
莫远素质甚差,带着薛凉月钻到了最里面,又挤开了好几对恋人,最终两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这不用说引来了一通叫骂。
薛凉月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丢脸之时,武林大会除外,他狼狈地抬起头,正想把莫远拉回原来的位置,叫骂声却渐渐停了,有人窃窃私语:“好好看!这人男的女的?”
薛凉月虽然身高体型俱是男子,但脸的确太好看了,在夜晚微弱的灯光下脸庞又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的确有种雌雄莫辨的味道。
有几个独身的青年男子小声争辩道:“你看他身边那不是位男子吗?一定是位千金小姐,女扮男装跟情郎溜出来玩的……”
然后这种论调就变成了一众人的共识,人人都自觉给“可怜的大小姐”跟他的瞎眼情郎让出了位子,防止他来不及抽签就被抓回去了。
薛凉月:“……”
莫远到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兴冲冲地敲了敲算命先生的桌子,“抽签,多少钱一次?”
那老头显然并不是真的瞎子,被“薛大小姐”的美貌惊到了,愣了好半天,闻言反应过来,赶紧拿出缘签筒,莫远随手一抽,薛凉月垂眸去看那签上的字——
【下签: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

第50章 七夕之二
四周有人探头过来,一见此签,倒吸一口凉气,开门大不吉,这运气也太背了吧?
莫远手指在签上滑过,“……下签?!”
“老头,你这签不准!怎么做的?!”莫远气冲冲地朝算命老头道。
那老头忙道:“两位有所不知,这第一根签原本就不算,要抽三次,第四次才能抽到真正的缘签。婚丧嫁娶,人生之大事,三思而后行嘛。”
“哦——”莫远缓缓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罢,轻哼一声,很小声地又补充了一句,“算你识相。”
老头把缘签筒递到两人面前,薛凉月刚伸出手,结果被莫远精准拍开,“怎么?不相信我手气?”
薛凉月只好收回手,莫远一口气连抽三根,握在手里,单抽出第三根翻开,举在半空,上面赫然是一行言简意赅的字——【下签:遇人之不淑也。】
薛凉月:“……”
抽,叫你抽。
这下算命老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一副签里本来也就没多少下签,他为了吉利还偷偷拿走了几根,这都能精准抽到两根,看来这桩姻缘老天爷都不待见。
他轻咳一声,伸手拿起一边的红线,准备开始推销自己制作的可以“逆天改命”的姻缘红线,不想那眼睛上蒙着布条的青年微微一笑,把手上的姻缘签展开,居然还是三根!
“哈哈,手滑,拿了四根。”莫远笑眯眯地从手中抽出一根拍在桌子上,“这一根才是第三根!”
【上上签:久旱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最终两人还是买了那根红线,准确来说应该是那算命老头硬塞的,毕竟算一卦几文钱,薛凉月身上自然不可能带那么小的钱。依那算命老头的话来说:“今天这么大的福气,得用红线栓住啊!”
莫远闲得没事,把红线接过来,手指灵活绕动,不一会儿编了个漂亮的平安结,挂到了薛凉月腰间。
薛凉月弯了弯眼角,“前面是摘星楼,上去看看?”
莫远:“行。”
摘星楼,顾名思义,是一座很高的酒楼。
上,可远离喧嚣,静赏河汉月景;下,谯城繁华街道一览无余,再来一两壶小酒,两三盘点心小菜,别提多雅致了。
薛凉月和莫远上到顶层时,迎面便看见窗边一个青年微笑着朝他们举了举酒杯,薛凉月脚步一顿,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青年笑着道:“薛门主,莫六侠,好久不见,在下是鸣雀山陆云沽,武林大会上见过二位的。”
薛凉月想起来了,当时陆问身边的确坐了一个华服青年,隔得太远没怎么看清脸。
薛凉月很客气地拱了拱手,“陆兄,幸会。”
莫远偏了偏耳朵,好奇道:“陆匪首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陆云沽无奈地笑笑,朝窗户抬了抬下巴,“他可受不得安静,隔壁楼跟人划拳喝酒呢。”
莫远笑道:“原来如此。”
陆云沽瞥一眼薛凉月,笑容似有些意味深长,指了指一旁的空位,“不知可否有幸请二位共饮一杯?”
莫远:“那感情好……”
薛凉月掐了一下他手心,客气笑道:“不必了,我不喜与生人说话。”
陆云沽亦笑道:“无妨,七夕本就应该是二位独处的时间,是在下冒昧了。”
薛凉月朝他点一点头,便拉着莫远朝远处订好的包厢走去,两人进去没多久,便有侍者端上了清冽可口的梅子酒,一盘巧果,一盘绿豆糕,一盘雪花酥,做得既很精致,也很接地气。
莫远拿起桌上的酒,对着壶口干了一口,忽然站起身,一脚踩上了旁边的窗户,冲薛凉月摆一摆头,“走!”
薛凉月:“……去哪?”
莫远:“屋顶!”
薛凉月拽住他袖子,皱眉:“去屋顶干什么?”
莫远扬眉笑起来,“看星星!”
薛凉月:“我就算了,你都瞎了还看星星?”
莫远扯下眼睛上的布条,笑得一脸促狭,“没瞎,今天下午就好了,逗你玩的。”
说罢,不等薛凉月气急败坏,他足尖一点,带着那壶梅子酒纵身一跃,落在另一栋楼的吞脊兽头顶,以此为支点,足尖再一点,跳上了摘星楼的屋檐。
薛凉月拿他没办法,只好也跟着跳了上去。
莫远坐在屋脊之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放下,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薛凉月走到他旁边,敛衣坐下,握着他的手腕抿了一口酒。
莫远抬头看着夜空,吹起了口哨,调子像沉水下游沿路水乡船民们常常唱的调子,很软,很悠长,薛凉月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四野岑寂,弦月无声。
流光似水,流年如梦。
只有江南小曲在夜里流淌。
有时候顿悟只要一瞬间,一个契机,薛凉月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莫远这样的人。
莫远不潇洒,也不疯癫。
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是他的壳,而他自己藏在壳的深处,那是一个孤独而清醒、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灵魂,不会悲伤也不会喜悦。
而河蚌很少很少的时候才会张开一条缝,只有非常有耐心的人才能窥见浮光片羽的真相。这种耐人寻味会在不经意间诱惑着他身边的人。
薛凉月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
薛凉月非常想破开那层厚厚的壳,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这层壳是如何一天天形成的,为此他愿意付出危险的代价。
薛凉月坐在莫远身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道:“莫远,今天下午我很开心。”
莫远哨声一停,他懒懒笑道:“因为我给你买了那个双修功法?”
薛凉月摇摇头:“不是。”
他慢慢放松了身子,靠在莫远肩头,声音很轻,“因为……你说没打算真的让我找不到,而且你跟我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莫远:“这样就很开心?”
薛凉月笑起来:“是啊。”
莫远点点头,仰头喝了一口梅子酒,笑道:“那很好,七夕节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薛凉月微微坐直了些,捏过他的下巴,亲了上去,莫远微微后仰,任由他舔*吻,舌尖缠绕在一起,带着梅子酒的丝丝甜味,莫远仰起头,喉结滚动着,呼吸急促起来。
莫远手指搭在薛凉月后颈处,轻轻摩挲着,他喘口气,微微偏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低声诱哄道:“阿月,你想不想试试那个双修功法,这里没人看见的。”
“你疯了。”薛凉月轻笑道,“你会哭得整座楼都听得见。”
他朝莫远更靠近了一点,鼻尖抵在一起,“乖,回去弄,到时候你想怎么哭怎么求饶,都可以。”
莫远被他亲得腿有些软,跳下去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被薛凉月拽住了,后者笑眯眯地看着他:“要我抱你吗?”
莫远:“滚。”
薛凉月拉住他的手,在手心捻了捻,笑着朝别苑的方向走去,莫远偏头看向他的侧脸,忽然道:“阿月呐。”
薛凉月:“嗯?”
莫远伸出另一只手的小拇指,笑嘻嘻道:“下午那件事,你也别太感动了,你夫君我有良心,也只有这么小一点点,再多的没有了。”
说着他把大拇指抵在小拇指第一个关节处,示意薛凉月看,只有那么一小一块。
薛凉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知道,你是畜生嘛。”
莫远脸色很难看:“不要再提那晚上的事了!”
薛凉月笑而不语,眼神却充满揶揄,莫远把手放下来,眯眼瞪着他。
放下来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先握成拳,再伸出一只食指,最后十指弯曲,做出“九”的样子。
不远处的茶摊上,一个浑身披着斗篷的人按了按斗笠,起身悄无声息离去。
这是一套暗号。
拳头:你先走。
伸出一根食指:今天不行。
九:承诺依然有效,请放心。

第51章 图穷
第二天莫远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又是浑身酸痛,薛凉月把头窝在他肩窝里,脊背均匀起伏着,睡得很香。
莫远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薛凉月的后背,故意把铁链摇晃得很响,“薛凉月!”
薛凉月闷哼一声,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嗯?”
莫很不舒服地动了动,“你能不能把那链子解了?硌得我手疼。”
薛凉月没动,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不是说好一个月吗?”
“你还真把我锁一个月啊?”莫远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乖,我就在这儿哪也不跑。解了好不好?”
薛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压着身边人黏糊糊吻了半天,薛凉月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放开莫远,打了个哈欠,“行行行,待会我起去就给你解开。”
说罢,他翻身下床,俯身从地上捡起衣服,松松垮垮地披上,系上带子,旋即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从第三层夹层中取了钥匙,说到做到,真给莫远解开了手上的铁链。
莫远甩了甩被勒的生疼的手腕,翻身把头埋进被子里,“我再睡会儿。”
“行。”薛凉月应了一声,披上外衣,走到门边,伸手正要推门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扭过头看向床上的人,“吃早饭吗?”
莫远声音闷闷的:“吃,一个半时辰后叫我。”
薛凉月望了望天色,真诚道:“那你还不如直接吃午饭。”
莫远蹬了一下被子,表示很不满,薛凉月笑了笑推门而出。
直到黄昏,莫远才起床,这并不能怪薛门主,他如约一个半时辰后来叫莫远的时候,后者把头蒙在被子里,假装听不见,薛凉月无奈笑笑也就让他继续睡了。
莫远的确很累,说不出来的累和烦躁,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需要将这份烦躁埋在心里,脸上决不能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因为薛凉月和他的那个“姐姐”卞柔都很敏锐。
人烦躁的时候,就会倾向于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睡觉是最好的逃避方式,然而,任何逃避都是有时限的,就比如现在,他睡了一天,睡不着了。
莫远仰面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把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胸口的位置,那个地方有暧昧的吻痕和淤青,也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才刚刚愈合,不过他手指碰的不是上述任何一个地方。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洗剑亭下,自己与陈剑圣的那一番交谈,那天他并不只是跟自己说了有人在偷听的事。
依稀记得,当时天很暗,陈竹暗的剑很快,他自己也使出了全力,却最终还是在第十二招败下阵来,带着三分不甘落入水潭中。
陈竹暗盘腿在瀑布边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来,长剑插在一边,莫远翻身上岸,迟疑了一瞬,坐在他对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将那把无名剑横放在膝盖上,抬眸隔着雨帘与剑圣遥遥相望。
陈竹暗神色很认真,道:“莫六,你的剑太狠了。”
莫远:“前辈何出此言?”
陈竹暗:“你出剑太快,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这样的剑,伤人伤己。”
莫远摸不准他的意思,他皱眉道:“前辈的剑明明更快。”
“非也。”陈竹暗微微摇头,“我只是动作快,单看出剑并不快。”
莫远:“所以?”
陈竹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淡道:“你的剑心,的确有问题。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剑心,我想了想,或许可以命名为……【盲】。”
莫远握剑的手微微一颤:“何意?”
陈竹暗:“眼盲者只是不见物,而心盲者不见人,不闻声,不觉情,有眼如瞎,有口难言,世间万物与你如浮云,此之谓剑走偏锋、一意孤行。从古至今的妖兵都是这样的。”
莫远:“不懂。”
陈竹暗深深看他一眼:“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懂罢了,而且你也不能懂。”
莫远挑起眉:“什么叫不能懂?”
陈竹暗:“古时候的无情道一念神魔,而你的盲道则是一念入魔,没有另一种可能。如果你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结局轻则经脉断裂,武功尽失形同废人,重则内力聚拢丹田,爆体而亡。”
莫远笑了:“那依前辈看,在下应该如何?”
“你的剑心,你自己去想,旁人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
陈竹暗站起来,把浮云怆影插回背上,他垂眸看着莫远,语气有些慨然,“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做一柄妖刀。”
莫远:“后来呢?”
陈竹暗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里闪动着跟他的外貌截然不同的沧桑,他沉默良久,轻声道:“后来我明白,人不是剑,一个人要是把自己当做一件武器,这辈子非要只用见血的方法达成什么目的,会活不下去的。”
屏风边传来一声响。
莫远倏然回神,他眼珠子转了转,余光看见一只机关鸟停在屏风的最上沿,大概是发条走到了尽头,卡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莫远费劲地坐起来,从床头取下一件白色浴袍套在身上,走到屏风边,仰头取下机关鸟,拨弄一阵后,成功打开了鸟腹,那里含着一枚蜡丸,蜡丸里包着一张纸。
居然这么大喇喇的就送进来……真是生怕血衣门的人看不见,不过既然还能飞进来,应该是没被看见的。
莫远展开那张纸,纸上只画着一个日晷,意思很明显:时间不等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莫远阴冷地笑了笑,将纸条和小机关鸟团进手心,略一发力,两样东西很快碎成齑粉,被他扔到了床底。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莫远刚从地上爬起来,吓了一大跳,回头见薛凉月冲自己眨了眨眼睛,揶揄的笑起来,“晚饭吃不吃?”
莫远眯着眼睛看他半天,半晌才笑着回答:“吃,我想去街上吃。”
薛凉月皱起眉头:“你就这么喜欢闹市?”
莫远强调:“烟火气!”
又补充道,“不是灰大!”
“你真烦人呐。”薛凉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家里饭菜都做好了……那赶紧换衣服。”
一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闹市中心的一家小酒馆内,周围都是一边喝酒一边吹牛的汉子,薛凉月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食物,只觉难以下咽,莫远往他碗里夹菜:“吃啊!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薛凉月把菜给他加回去,勉强温柔地笑道,“不饿,相公,你体力消耗大,多吃点。”
自己不吃饭回去可以叫厨子做夜宵,然而如果把这顿饭吃下去了,可能会吐。
莫远眯起眼看着他,夹起一筷子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肉类,伸到他嘴边,“吃一口!”
薛凉月立马后仰:“你何必强人所难?!”
莫远一拍桌子,怒目瞪着他:“你不吃就是瞧不起我!那以后你别想*我了!”
周围人纷纷侧目,嘴巴真张的老大,薛凉月很想掀桌,他欲哭无泪:“小……小声点,在外面……”
莫远:“吃不吃?!”
薛凉月咬牙切齿道:“……吃。”
他下足了心理准备,伸嘴准备去咬那筷子上的肉块,没想到莫远手腕一缩,自己把菜叼走了,咬在牙齿间,对薛凉月招招手,示意他从自己嘴里吃。
薛凉月震惊地瞪着他:“你别太过分!”
莫远挑眉,含含糊糊道:“你要不来我就说了,昨天晚上你……”
邻桌的人已经不说话了,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这边的动静,薛凉月站起身隔着桌子掐住莫远的下巴,俯身舔走了他嘴里的食物。
莫远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舔了舔嘴角,“好不好吃?”
薛凉月把那令人作呕的食物咽了下去,刚想骂一句什么,忽然浑身一颤,瞳孔慢慢放大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莫远,身体却慢慢向一边倒去,下一秒,被莫远接住了。
莫远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淡淡的,他把薛凉月抱在怀里,手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安抚。
薛凉月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那……是……什么?”
“阿月,你该跟师无夜好好学习蛊术的。”莫远叹息着,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你刚刚吞下去的蛊虫叫‘吞天’,是所有蛊类的克星。它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压制‘轮回井’的东西。”
“十五年来,我养活了三只,有两只放在身上,为了保险,还有一只养在我自己的身体里。”莫远握住他的手腕,碰了碰自己右胸的位置,“养在心脉附近,你当时那把匕首再偏一点就能杀了它了。”
薛凉月意识逐渐模糊,他看见店里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身上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还有咔哒咔哒的机关扭动声。
他们转过身,微笑着慢慢靠近。

第52章 交易
小酒馆的帘子被放下来,阻隔了街上的视线,店内陷入一片黑暗,有人端着烛台从后厨走出来,曳地长裙沙沙作响,她摘下头顶的斗笠,正是端木燕。
与此同时,薛莫二人隔壁桌的一个魁梧大汉也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他们,此人双眼上戴着机关琉璃镜,眼珠子看上去像是绿的。
其他机关人发条已经转完了,围在他们周围一动不动,整个小酒馆只有他们四个活人。
端木燕把烛台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抬眸看一眼莫远,挑眉道:“哇,你真舍得啊。”
“有什么舍不得的?”莫远淡淡道,“吞天吗?”
端木燕笑嘻嘻道:“当然不是,我指的是……”
莫远打断她:“你话好多。”
端木燕先愣了一下,而后气急败坏瞪他一眼,不说话了。那魁梧大汉开口道:“我是南宫照,吞日宗二代机关师,幸会。”
莫远没有理会他的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什么时候去机关城?”
南宫照瞥了一眼他怀里的薛凉月,两眼微微眯起,沉声道:“你能保证薛凉月不会醒来吗?万一到时候你跟他玩个里应外合……”
“你——”莫打断他的话,抬手冲他招了招,“过来一点。”
南宫照一愣,眉头微微皱起,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莫远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过来一点。”
南宫照犹豫两秒,走近了一步,“干什……”
他话还没说完,莫远伸出手,在他胳膊上拔下了一根钉子,动作极其迅速。南宫照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钉子脱落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胳膊里有个齿轮错位了,然后整个胳膊都动不了了!
南宫照捂着自己的胳膊,瞪大眼睛盯着莫远,怒道:“你干什么?!”
“看好了。”莫远冷淡地盯着他,拿着那枚钉子,对着薛凉月右肩一个穴位的位置就扎了下去,薛凉月的躯体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莫远伸出手,从那些比较靠近的机关人身上又拔下了四枚钉子,带南宫照身上那枚,一共五枚,分别钉在薛凉月的左右肩,腰两侧,和脊椎凸起的地方。
每钉进去一颗钉子,薛凉月的身体就抽搐一下,每一次的动作幅度都减小一分,到钉最后一个钉子时,他几乎已经没什么动作了。
只是看着,就让人似乎能感觉到相同的疼痛,端木燕头皮发麻,震惊地盯着莫远。
做完这一切,莫远看着目瞪口呆的机关城二人,淡淡道:“五道丧魂钉,当着你们面钉的,现在他人已经废了,就算醒了也动不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药人体质特殊,他能恢复也未可知,但只要你们别碰这些钉子就不会有事。”
南宫照沉声道:“你是个狠人。”
莫远不置可否:“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温栖华了吗?”
端木燕:“走吧。”
机关城是前日月教的总部,坐落在黑骑山脉,一般在山体外,一半在山体内,大门就大喇喇地设在山脚的位置,端木燕和南宫照上前,挨个转动门上的机关,随着一声巨响,山门缓缓而开。
门内站着一排机关人和机关兵人,他们神态各异,但看上去都不太像人。
莫远泰然自若地穿过这些诡异的“人”,走到大殿中央的那一块圆形区域时,大殿两边的半机关兵人默默转动起机关轮盘,随着齿轮转动发出巨大的“咔哒”声,圆形区域与大堂分开,并朝更上方缓缓上升而去。
机关城城主温栖华正在主殿等着他们,说是等着其实也不是很合适,因为他看见莫远的时候居然露出了些微吃惊的神色,好像根本没预料到他会来一样。
莫远默默地打量着他,这个老头看上去跟十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灰白发黄的头发,从面相上看大约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坐在机关轮椅上,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
他身边的小孩已经换了一个,十一二岁样子,是个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温栖华手里拿着一个陶瓷小碗,看上去好像在给他喂饭,看上去很温馨的样子,像是普普通通的父子俩人,仔细观察,小孩的脊背却在发抖。
温栖华偏过头,目光在莫远脸上停留片刻,继而落到他怀里的薛凉月身上,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神里似乎有些许遗憾。
莫远抱住薛凉月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声音却毫无起伏:“温栖华,我把他带来了,你该兑现承诺了。”
“唉,真是……”温栖华叹了口气,放下小碗,慢慢摇着轮椅,朝莫远靠近了一点,“十四年了,你真是执着,我都快忘了。”
忘了……老不死真能装,上午还在催呢。
莫远没有理会他的感慨,只是盯着他,目光锐利,冷冷道:“我娘在哪?”
“在最下面一层,待会儿叫小燕带你过去。”温栖华很温和地答道。
“不。”莫远眯起眼,声音轻却狠,“你必须跟着,温栖华,别想做什么手脚,我娘要是出了事,相信我,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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