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琚一时哑然,夫郎太过善解人意,叫他内心颇为复杂,尤其凌息第一句话,“秘密谁都有”,因为凌息一直以来藏着秘密,所以格外能体谅自己的隐瞒?
自两人相识起,凌息便是个秘密集合体,若要一一追究根本追究不完,霍琚打定主意不去深究后,秉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念过日子,他不是不好奇,而是在等,等待凌息向他敞开心扉,主动告知他的那一天。
显而易见,那一天不是今天,目前凌息没有向他和盘托出的意思。
霍琚在心底叹息,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等呗,人生数十载,指不定他俩准备咽气前,凌息就愿意告诉他了。
午饭过后霍琚与邵正平进屋谈话,他的腿伤已经痊愈,断不可由着小人继续作威作福。
之后许多事情等着霍琚处理。
傍晚邵正平依依不舍地扒拉着门框不愿意离开,小叔英明神武的高大形象在邵淳心里碎得稀巴烂。
霍琚不耐烦地把人踹出去,毫不留情关上大门,院子里时不时传来雪妞“嗷呜,嗷呜~”兴奋地叫喊。
夜里洗漱完躺下,凌息伸了个懒腰,照常准备睡觉,霍琚绷直唇线,坐在他身边,“你对我没有半点好奇吗?”
换作别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必然有无数疑问,至少会情绪高亢地无法入眠,例如邵淳。
凌息却好似无事发生,波澜不惊,稳如泰山,愣是让从不在意权利地位的霍琚怀疑,难道是自己站得不够高吗?
“嗯?”凌息翻了个身歪头看向霍琚。
“好奇什么?”凌息打小生活在军事化管理的环境,就读的是专门培养军队预备人才的学校,上学期间由于成绩优异参加过大大小小的任务。
对霍琚的军队生活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真没太多好奇心。
霍琚骤然被噎住,久违体会到堵心的滋味儿,闷闷回了句:“没什么。”
翻身上-床背对着凌息,被子往上一拽,彻底安静下来。
谈上恋爱的凌息不再是愚蠢的钢铁直男,立马意识到霍琚在生气,脑中浮现苏婶子们教的话。
管他为啥生气,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凌息贴过去,半个身子压在霍琚背上,手搭在人肩头,“霍哥生气了?”
霍琚闷不吭声,凌息继续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男人耳廓,黑暗中逐渐烧灼的耳朵擦过凌息的唇,凌息眸中漾开笑意,他家霍哥真容易害羞。
凌息趴在男人耳边小声说话:“我对什么战神,霍将军都没兴趣,我只想知道我夫君喜欢吃什么,用什么,有没有受委屈。”
少年轻声细语,仿佛能将坚冰雕作的心融化,男人胸口涌起阵阵热流,蔓延向四肢百骸。
“其实有一件事,我确实非常好奇。”
霍琚闻言稍稍偏了偏头,耳朵靠近凌息唇畔,下一秒温泉中倾倒入滚烫的沸水。
“不知所向披靡的霍将军究竟有没有本事将我驯服。”
少年每一个字符咬得又轻又缓,宛如慵懒漂亮的猎豹在草地上闲适地舔毛,尾音上翘带着丝顽皮的笑意。
“凌息。”霍琚猛地翻身,双手准确无误扣住少年细瘦的手腕,铜墙铁壁般把人禁锢在手臂与胸膛间。
黑暗中男人眼瞳炽热而危险,肌肉绷紧,犹如蓄势待发的野兽,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凌息心脏重重一跳,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令他心·猿·意·马,血*脉.喷-张。
这些时日以来的锻炼不是白费功夫,过近的距离令凌息清晰感受到霍琚的身材变化,如果他的双手没有被扣住,他必定爱不释手。
不过凌息向来不走寻常路,他的手暂时无法使用,脚却可以。
霍琚猝不及防察觉自己腰上传来一丝微凉滑|腻的触感,如同被蛇缠上,并且越缠越紧。
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坍塌,霍琚低头吻住少年的唇,带着股要将人吞吃入腹的野蛮凶狠。
凌息仰起头,雪白的脖颈儿犹似一弯新月,美不胜收,然而一团乌云迅速将之掩藏,不给一丝窥见的机会。
白瓷般的手指染上寸寸殷红,穿梭在乌黑的长发间,或急或缓地摩挲,修长的手指慵懒地挑起一缕乌发一圈圈绕上指根,白与黑的碰撞,色彩极为显明,无端生出几分色.情。
兴许是被什么刺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倏地攥紧手中发丝,过于白皙的手背筋脉必现,腕骨凸起,仿佛风中细竹,一折就断。
单薄的胸膛起起伏伏,半晌才得以平息,凌息慢吞吞直起上半身,霍琚随手拿起手帕捂住嘴,旋即把手帕揉作一团扔到地上。
凌息双手捧住他的脸,心情很好地主动送上一个吻,霍琚侧头躲开,嗓音低哑,“没漱口。”
“你都不嫌弃,我嫌弃什么。”凌息再度倾身,霍琚把人揽入怀中,交换呼吸。
“我帮你。”凌息手指扯住男人腰带。
霍琚按住他手背,“不必,你先睡,我去冲个澡。”
凌息没来得及反驳,男人已经下地穿上鞋,披上外衫朝浴房去。
凌息撑着下巴遥望男人离开的背影,施施然道:“你倒不用这么紧张,就算到时候表现不好我也不会嫌弃你。”
即将跨进浴房的霍琚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险扶稳墙壁保持住平衡。
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今回必要让凌息满意,明儿他就上县城买几本画册发奋学习。
从霍琚口中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凌息疑惑:“你失踪这么长时间,为何没有听到一星半点你遇害的消息?”
他们虽然住得偏远,但春天到冬天,如此长时间完全够霍将军出事的消息传遍整个大盛,然而并没有,别说霍琚遇害,连他失踪的消息也未传出一星半点。
大盛上上下下仍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中。
这很奇怪,非常奇怪。
“高铳在我出事后不久已回皇都述职,我遇害的消息陛下早已知晓。”霍琚眸色暗了暗。
凌息知晓高铳就是当初里应外合害霍琚险些丧命的叛徒,猜测道:“莫非这个高铳和皇帝说了什么?”
霍琚摇头表示不知,“不清楚,不过我大概能想到陛下压下此事的原因。”
凌息静静思索片刻,视线投向霍琚,“因为你暂时还不能死,大盛需要你的威名。”
“嗯。”霍琚颔首赞同。
其实不难猜,大盛与西北周边部落的战争刚刚结束,暂且需要霍琚来威慑他们,一旦传出霍琚身亡的消息,难保敌军不会卷土重来,毕竟他们害怕的是率领西北军的霍琚,而不是率领西北军的旁的什么人。
再者,由于霍琚横空出世,打得敌军节节败退,亲手结束了长达十多年的战争,百姓奉他为战神,为他树碑立传,感念他带来了和平。
霍琚在大盛百姓心中威望十足,称得上国民偶像,如果霍琚遇害的消息传出去,不知会引发多少麻烦。
不提别的,光这两条便足够朝廷上下死死瞒住此事。
凌息轻嗤一声,“难不成他们能一直压着消息?你若长期不露面,迟早会引人怀疑。”
“或许他们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吧。”霍琚参军以来长期在外行军打仗,没入过朝堂,不太了解那些人的想法。
“那你呢?你准备何时回皇都?”凌息理所当然地问。
霍琚怔了怔,凌息瞧他的反应,忍俊不禁,“你现在腿治好了,下属联系上了,自然该解决遗留问题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霍琚失笑,凌息总是那样聪明,用不着自己多说也能准确猜到自己的计划。
霍琚弯腰抱起雪妞,放在腿上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你呢?”
凌息不明所以,“什么?”
霍琚抬眸凝视他,“我去皇都,你打算如何?”
凌息还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他跟着霍琚走,那他正值上升期的事业该怎么办?
霍琚比他想的更深一层,凌息所有产业,认识的人脉全部在这里,如果随他离开,势必得重头再来,凌息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与他不同,凌息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在凌息的选项里,属于可以被放弃的那个。
越是理智地分析,心脏越是疼得厉害,仿佛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手术,任由人一刀一刀划开自己的皮肉,鲜血流淌满地。
“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啊,虽然生意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但望岳酒坊那么受欢迎,想接手的人肯定很多,接下来有得忙了。”凌息伤脑筋地盘算着。
霍琚蓦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凌息,在凌息懵逼的表情中用力把人拥入怀里,“谢谢,谢谢你凌息。”
“你真好。”
“我好爱你。”
懵逼的凌息在霍琚一声声告白中,逐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呢。
“放我下来吧。”凌息莫名有点害羞地拍拍男人后背。
霍琚非但没放开他,反而把他抱起来转了两圈,凌息眼睛倏地瞪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偶像剧烂俗场景?
凌息头皮发麻的同时,悄悄生出一丝还挺爽的念头。
怪不得有人喜欢被举高高,就……还挺好玩的。
男人一贯沉默的脸上罕见出现愉悦的情绪,凌息打量他的表情,眼睫眨动,暗暗窥视对方。
霍琚看上去威武霸气,内心居然如此少女,估计这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双脚着地后,凌息瞅了瞅男人舒展的眉眼,忽然弯腰躬身,霍琚张嘴欲问他要干嘛,身体陡然一轻。
他被凌息抱起来了!
凌息学着他方才那样,抱着他转了好几圈,仰起俊秀的脸问:“开心吗?”
霍琚面无表情,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开心。”
既然决定离开,二人便各自准备起来。
邵正平一时成了凌息家的常客,兴许因为上次凌息的话,邵淳没再跟着他小叔过来,通常是邵正平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上门。
与此同时,在扬春堂进行术后观察的庞润珠入住了凌息家,向来只有两个人的房子变得热闹起来。
庞润珠身娇体贵,加上庞东来爱子心切,光是围绕在庞润珠身边伺候的丫鬟小侍就有好几个,偌大的后院愣是被挤得满满当当。
凌息忽然发现自己与庞东来之间的贫富差距,有钱成这样,让他想不愁富都难。
“等我以后有钱了,山珍海味我吃一盘扔一盘!”
霍琚眸中浮现清浅的笑意,“确定你不会两盘都吃掉?”
刻在骨子里节约粮食的本能叫凌息无法边吃边扔,他磨了磨牙,道:“那我以后把砌炕的砖头全换成黄金,枕头换成白玉的,冬天盖虎皮,夏天睡绸缎。”
瞧着少年的模样,霍琚忍俊不禁,伸手揉揉对方翘起来的头发,“等我回京复命,以我的战功,你想要的都会有。”
凌息闻言眼睛陡然放光,对呀,霍琚可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百姓口中的战神,参军十载立过无数战功,这次更是率领西北军大败敌军,解决了长达十几年的边境纷争。
如此大的军功,金银珠宝,豪车豪宅,不过基本奖赏,也许还能拜将封侯,改换门庭,一跃成为贵族阶级。
不过在凌息翻阅过的历史中,获封异姓王的通常出现在陪君王打天下的人中,而这些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狡兔死,走狗烹,最是无情帝王家。
泼天的喜悦像退潮的海浪,一点点消失,他歪了歪脑袋,头顶抵在霍琚手心,“谁知道皇都是个什么情况,别清福没享到,小命先丢了。”
听清凌息的话语,霍琚眸色沉了沉,凌息的担忧不无道理,自己心中也非全然确定要带凌息走这一趟。
高铳背叛他,一心要他死,霍琚不觉得单单是高铳一人所为,他仍记得自己刚回邻水村那段时间,一直有官兵在寻人。
高铳不过是枚棋子,一把杀掉他的刀,背后执棋者另有其人。
真相尚未水落石出,霍琚唯恐牵连凌息,但把凌息放在邻水村他亦不放心,且不说他舍不得与凌息分开,万一那帮人查到凌息和自己的关系,冲凌息下手,饶是凌息武艺高强,双拳也难敌四手。
“抱歉。”霍琚揽住凌息肩头,下巴轻放在人头顶。
凌息抬手捏捏他的下巴,“有什么可道歉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凌息唇角含笑在他唇上啄了下,霍琚眼中浓雾散开,“嗯。”
“有没有被我迷到?”凌息自觉自己方才特别帅,男友力十足。
霍琚抿了抿上扬的唇角,“有,凌郎误我。”
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凌息耳朵瞬间爬上血色,烫得好似锅炉里的沸水,心脏随之窜过一阵麻痒,失去节奏地胡乱跳动,叫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逃跑。
“师傅!你在家吗?”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凌息屁股跟装了弹射器似的,猛地飞蹿出去,“小盐巴,你咋一个人过来?”
“师傅,你的脸好红,你在干活吗?”门一打开,周盐就看见他师傅顶着一张如同被烈日暴晒过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不由担忧地问询。
“啊哈哈哈,对,对,进来再说,小姑姑父呢?”凌息尴尬地脚趾抓地,眼神乱飞敷衍小孩儿。
幸亏周盐是个醉心研究的小哥儿,白纸一张,完全看不出凌息的异常,自然对凌息的话深信不疑,没去追究。
“他们在家干活呢,托师傅的福,我家生意可火红了,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周盐提到此事眼睛笑弯成月牙。
除去找他爹和师兄们订货的客人,居然有特意找上他的,他做的风扇和轮椅大受好评,一些脑筋跟他一样不走寻常路的人,找上他,跟他聊需求,周盐经常受到他们启发,做出新奇玩意儿。
虽然找他的人不多,但比以前好太多,他的技术得到大家认可,有人愿意购买他制作出的东西,光是这两点便足以令他浑身充满干劲儿。
二人进门,凌息问他怎么过来的,周盐告诉他搭薛梨家车来的,薛梨是帮凌息家做过饭的丹桂婶的小哥儿,嫁到大岩村,今日同丈夫回娘家,顺便捎上周盐。
难怪小姑愿意放周盐来找他,自从之前周盐被绑架,家里人对他的安全盯得格外紧。
“表哥,听说你腿痊愈了,快打两套拳给我看看!”周盐兴奋上前拽住霍琚的袖子使劲甩。
霍琚黑着张俊脸,周身透出不耐烦,一副看见熊孩子登门的嫌弃样。
“不打。”霍琚抽出袖子,“你来干什么?”
打扰他和凌息的好事。
周盐撇撇嘴,向凌息告状,“师傅你看他,刚来就撵我走,哪有这样冷酷无情的哥哥。”
“他只是面瘫而已。”凌息一本正经道。
霍琚:“……”
周盐捂嘴憋住笑,师傅到底是向着他的。
“锵锵锵锵——”周盐掏出一枚戒指,戒端镶着一颗泛着翠绿光泽的宝石。
凌息眯了眯眼凑近,“这……是石头吧。”
周盐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师傅你好厉害,我就知道师傅你能一眼看穿。”
霍琚对金银珠宝无甚研究,听闻二人的对话,眼中闪过丝讶异,接过周盐手中的戒指仔细端看。
“我特意在溪水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的石头,磨了好久呢。”周盐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指给凌息看。
水泡已经焉了,看得出当时有多疼。
凌息起身拿来药箱,先用酒精消毒再涂上药。
“啊啊啊——嗷!轻……轻点……你可真是我亲师傅啊——”周盐泪眼汪汪,嗷嗷痛呼。
不仅喊来了雪妞,连后院养身体的庞润珠也给喊出来了。
“好可爱的小狗,快给我摸摸。”周盐见到雪妞眼睛瞬间直了,胖乎乎软绵绵的云朵,谁瞧了不迷糊。
他刚伸出手,雪妞就给了他一口,“唔!呜呜呜呜嗷嗷嗷——”
院子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凌息抬手给了雪妞后脑勺一巴掌,“谁教你乱咬人的,给你表叔道歉。”
“没事……呼呼——”周盐吹着自己的手,溺爱地说:“一点没破皮,小狗哪里懂那么多,小狗怎么会有错。”
话音刚落就见雪团子冲他低下头将脑袋趴到地面,两只前爪举起。
周盐:“……”我莫不是遇上狗精了吧?
雪妞被凌息扔进小房子里闭门思过,小家伙扒拉着门框,可怜巴巴望着他们,凌息突然想给它配上一首《铁窗泪》作为背景音乐。
“凌老板,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清润的嗓音徐徐传来。
周盐好奇探头,一位长发披肩,皮肤苍白,容貌姣好的小哥儿被丫鬟搀扶着走来,病恹恹的模样惹得人心生怜爱,恨不得说话声都压低几度,生怕把人吓着。
周盐木木地看看小哥儿,又看看自家表哥,再看看自家师傅,照理来讲换作别人家,任何人都会认定对方是汉子的新欢,可换到表哥表嫂家,周盐不太确定了。
这位美人到底是他表哥给他师傅添的弟弟,还是他师傅给他表哥戴的绿帽?
周盐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面对这么难的问题,如此混乱的场面他娘都不一定见过!
“庞小公子请坐,这是我表弟,性子跳脱了点,惊扰到你实属抱歉。”霍琚起身把座位让给还是病人的庞润珠。
庞润珠哪好意思,摆摆手推辞,凌息见他们礼让来礼让去,干脆一把扯过霍琚,让霍琚坐他的位置,自己一屁股坐霍琚腿上,“行了,别客气,坐吧。”
尚未出阁的庞润珠以及身后丫鬟闹了个大红脸,凌老板胆子真大,夫夫俩感情真好。
周盐小孩儿心性,起哄道:“哇哦,都坐大腿了,不亲一个吗?”
凌息差点对他翻白眼,勾了勾嘴角,坏笑道:“我敢亲,你敢看吗?不怕你娘打你屁股?”
周盐捂住自己屁股,身体往后挪了挪,他虽然不懂情情爱爱,但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他师傅与寻常小哥儿不同,说得出做得到,他可不敢跟师傅打赌。
庞润珠目睹他们之间大胆的言论,嘴巴微微张大,他以前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经常跟其他小哥儿们出去游玩,私底下也会谈到情爱相关,可尺度加起来也不及凌息一个人。
凌息果然与众不同,这难道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就在他陷入思考时,凌息向周盐介绍了他,周盐扬起笑,少年皮肤不似城里小哥儿那样白皙,属于健康的小麦色,鼻梁间星星点点小雀斑,非但不难看,反而有种异样的勃勃生机,像田野里坚韧顽强的小草。
庞润珠从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小哥儿,牵起唇朝他微笑,“你好,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润珠哥哥就行。”
周盐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朝庞润珠伸出手,“润珠哥哥好,大家都叫我小盐巴,也可以叫我盐哥儿,随你喜欢。”
庞润珠对周盐第一印象挺好,他没有弟弟,如果有个周盐这样充满活力的弟弟兴许不错,“好,小盐巴。”
他伸手回握上周盐的手。
“少爷!”丫鬟倏然瞪大眼睛。
她家少爷与周盐握手,居然把周盐的手扯断了!
天啦!她家少爷何时力气那么大了?莫非是手术导致的?
丫鬟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即将晕死过去。
正握着一截断手的庞润珠俨然好不到哪儿去,他近些年遭受了许多冷言冷语,却未亲身遇到过什么危险,别提断掉的人手,他连断掉的生鸡爪子也没见过。
庞润珠本就苍白的脸,逐渐转青,身体摇摇欲坠,几欲晕厥。
“你个死孩子!润珠刚做过手术,把人吓出好歹你负责啊?”凌息狠狠给了周盐脑袋一巴掌,抽下庞润珠手里的断手。
“没事,别害怕,假的。”凌息轻而易举把断手掰断,一点儿血没流出来。
“假……假的?”庞润珠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定睛观察被凌息扔地上的断手。
周盐揉揉被打起包的脑袋,委屈巴巴,“第一次见面,给润珠哥哥一点小惊喜嘛。”
这哪是惊喜,根本是惊吓!
凌息回忆起他和周盐的初相识,这小子同样吓过自己,当熊孩子老实了,原来偷摸耍坏呢。
“快给人道歉。”
周盐老实巴交鞠躬道歉,“对不起。”
庞润珠却已研究起那只断手,“以假乱真,你做的?”
“对啊,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呢。”周盐听他夸自己,贴过去把那枚戒指送给庞润珠。
“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作为道歉礼送你吧。”
庞润珠自幼在锦绣堆中长大,第一眼愣是没发现那颗翠绿的宝石是石头做的,待第二眼才察觉不对劲,确定那只是颗普通石头后,庞润珠极为震惊。
强者身边跟着的也是强者,区区一个乡下小哥儿居然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艺,果真人不可貌相,那些饱读圣贤书,出身高贵的人,多的是薄情寡义之辈。
“谢谢,你手真巧。”庞润珠发自肺腑夸赞道。
周盐嘴角快咧到耳后根,“它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好看。”
戒指端镶嵌宝石的位置可以打开。
“心狠手辣可以□□药,一般情况推荐藏迷药,实在不行放点胡椒粉之类,辣眼睛的粉末也能用。”
丫鬟喜上眉梢,“回头我就告诉管家,让他带点迷药过来。”
庞润珠没有反对,有点自保能力好歹可以拖延时间,他已经双十年华,不再天真地以为外面全是好人,他爹生意越发兴隆,无法对他爹下手,那些人自然会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还没完呢。”周盐狡黠一笑,不知按了哪里,戒圈倏然转动,弹出一排尖锐的小刀,“小心点,这个非常锋利,配合毒药使用,见血封喉。”
小院蓦地陷入一片寂静,周盐回过神来,以为自己的设计太阴毒,霎时坐立难安。
肩膀被沉沉拍了拍,凌息赞不绝口,“小盐巴可以啊!有点东西,之前我怕你心慈手软,没想到你简直是做暗器的天才。”
“真……真的吗?我是天才?”周盐被师傅夸得飘飘然,嘿嘿傻笑。
师傅夸我是天才,我是天才!
他激动地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献宝一样捧给凌息看。
发簪,手环,手链,扇子,耳坠,连鞋子都有。
周盐做的暗器即使作为普通饰品,也极具观赏性,想必会受许多女子哥儿喜爱,何况它们不仅能妆点自身,还可以提高自保能力。
这下即便是霍琚也不得不高看自家表弟几分,万万没想到周盐的天赋居然点在了这么歪的地方,小姑的心情想必很复杂。
庞润珠好奇地与周盐聊起这些东西的设计,结构,凌息时不时提点改进建议,丫鬟及有眼力劲儿地去泡了壶茶过来。
独独剩下霍琚与被关小黑屋的雪妞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霍琚以为忍过今天就行了,然而接下来几天,除去睡觉前,他和凌息拢共没说上几句话。
凌息被俩小哥儿拉着答疑解惑,庞润珠无意遇到霍琚处理账本,转身避让时瞄到一串见所未见的字符,鼓起勇气询问凌息后,凌息大方告知,那叫阿拉伯数字。
大盛朝的数字以文字大写,数字一旦变大,运算过程变复杂,书写起来极为麻烦,费时费力,尤其做账本,一连串繁体字挤挤挨挨放在一起,凌息看一眼便觉头晕眼花,特意教会霍琚使用阿拉伯数字。
既然庞润珠感兴趣,他便教了,周盐见了立刻加入小课堂,凌息注视着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吭哧吭哧算着数,暗暗思索,有没有可能让他俩帮自己算炸弹的抛物线距离?
到时候岂不是指哪儿到哪儿,光是想想就有一种即将登基的爽感。
“阿嚏!”凌息被雪妞一个喷嚏惊回神,进屋拿出霍琚新给雪妞做的衣服。
“收腹。”凌息戳戳雪妞胖乎乎的肚子。
雪妞努力了,凌息也努力了,新衣服成功穿上了。
半分钟不到,扣子崩了一地。
雪妞眼珠子瞪得老大,貌似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胖到这种地步,凌息叹气,揉了把狼脑袋,弯腰去捡扣子,“抽空叫你霍爸爸给你改改尺寸,晚上的肉别吃了。”
雪妞伤心嚎叫:“嗷呜——嗷呜——”
“你愿意做我的账房吗?”凌息拿着一叠账本找上庞润珠。
正在练字的庞润珠手倏然顿住,一滴墨汁坠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墨迹,他没顾上管,讶异地反问凌息:“我?我可是个小哥儿。”
庞润珠长这么大也没听过哪家账房先生是小哥儿的,他自幼喜好算数,却未想过凭这一点做些什么。
“那又如何,我需要人才,你有能力,咱俩一拍即合。”凌息耸耸肩,不以为意。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庞润珠醍醐灌顶,是呀,从前他为什么没想过呢,曾经追求他的男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他还得装傻迎合他们,自己既然拥有比他们厉害的本事,为何不能将他们踩在脚下,这世间向来是能者居之。
“我愿意!”庞润珠握紧手中毛笔,目光变得坚定。
“很好,有志气,以后望岳酒坊就交给你替我看顾了。”凌息拍拍庞润珠肩膀。
庞润珠闻言一脸茫然,“什么意思?凌老板你要上哪儿去吗”
“嗯,我和霍哥需要出一趟远门,这头的生意我决定托付给你和刘阿叔。”凌息随随便便几句话将庞润珠的职业生涯安排得明明白白。
“哦,对了,刘阿叔就是望岳酒坊的酿酒师傅,庄生梦蝶便是他的代表作,他负责技术研发,你负责管理,相信你们一定能把酒坊经营得蒸蒸日上。”
庞润珠目瞪口呆,啊?不是聘他做账房吗?咋从凌息口中出来就变成了管事?他一个久居深宅的小哥儿哪里会管理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