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不可随意休弃,妾室却能随便发卖打杀,生意场上互相换着小妾玩的人多不胜数。
说着给大户人家的老爷做妾多风光,其实主人家一个不高兴,便可将人像家犬一样处置。
听懂赵秀娟哭诉下传达的真实意思,霍琚如遭雷劈,骤然掉入冰窟,冻得他遍体生寒,血液凝滞。
他找到霍永登,试图从霍永登那里寻求一点转圜的余地,哪怕父亲打从心底里厌烦自己,但弟弟妹妹是无辜的,父亲怎么忍心任由后娘糟践他们。
霍永登闪躲的眼神,恼羞成怒地推开他,敷衍他家里的事都是赵秀娟在管,自己什么也不清楚,让霍琚有事去找赵秀娟讲,别来烦他。
刹那间,霍琚醍醐灌顶,原来一切都是他们夫妻商量好的,他们明白自己的软肋在哪儿,一掐一个准。
十五岁的霍琚走投无路,无可奈何,霍永登和赵秀娟是他们兄妹几个的爹娘,拿捏着他们的婚姻决定权,他可以无所谓娶不娶亲,却无法不为弟妹考虑。
他一夜未眠,次日清晨赶着第一拨人流前去征兵处报名,二两银子卖了他的命。
他把银子交给赵秀娟和霍永登,“答应我的,希望你们做到,否则我即便死在战场上,也会化作厉鬼回来。”
光阴间隔十年,霍琚当时阴鸷的眼神突然清晰地浮现在霍永登夫妻脑海,十五岁的霍琚与二十五岁的霍琚重叠,令他们一时分辨不清眼前究竟是人是鬼。
亏心事做多了的二人早把来找霍琚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落荒而逃,像身后有厉鬼在追。
凌息掐着点回来,推开大门,余晖给屋子披上橘红的霞光,院子里的桂花树摇曳,飘荡开浓郁的桂花香。
左右没瞧见霍琚,凌息以为人在屋里休息,刚放下背篓就见人推着轮椅从厨房出来。
“怎么不在屋里休息?跑去灶房做什么?放心,晚点我来做饭。”凌息大步上前不赞同地说。
他厨艺普通,好歹能煮熟,不会拉肚子,顶多无法做到色香味俱全,霍琚和他皆不是挑食之人,不至于逼得霍琚这个病患身残志坚,带伤下厨。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小姑他们带来的板栗剩下不少,我担心放坏,琢磨做些板栗酥。”霍琚手腕沾着点未清洗干净的面粉。
凌息闻言双眼放光,大喜过望,“你会做板栗酥?”
霍琚颔首,“大概会,看别人做过,我有位上峰的夫人做板栗饼很拿手……”
两人正说着话,霍琚忽然听到一声细弱的哼叫,像某种小动物,他话音停顿认真听了听,确定自己没听错,视线投向凌息,“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凌息跟着他怔愣几秒,旋即反应过来,咧开嘴角笑得狡黠,“给你看个宝贝。”
霍琚视线跟随凌息,眼见少年走到背篓边,掀开盖在最上面的布,从里面掏出个毛茸茸的雪白团子。
“嗷呜~”小家伙通体雪白,叫声奶乎乎,软软的肉垫粉粉嫩嫩,在空中蹬着小短腿儿。
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蓝膜尚未退尽的大眼睛,湿漉漉水濛濛,任何人看见它恐怕都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霍琚瞳孔微微放大,“狼崽?”
凌息得意地扬起下巴,“对,可爱吧?”
与其说像狼,其实这家伙更像狗,如果霍琚生活在现代,大概率会将其错认成萨摩耶幼犬。
霍琚点点头,他记得狼王的毛色灰白相间,并非全白,“挺可爱的,狼王的崽子?”
凌息抱着小狼崽,熟练地撸起来,颇有几分遗憾地回答:“大灰没崽子,兴许明年春天能有,知道我想要头狼崽子看家,它把我带去狼群住的山洞里随意挑选。”
“当时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家伙,跟棉花糖似的,手感一级棒。”凌息揉揉小狼崽的脑袋,一会儿又摸摸人家鼓鼓的小肚子,再挼挼胖乎乎的小屁股。
云朵的触感也不过如此了。
对于凌息养狼崽一事,霍琚没有意见,总之凌息喜欢就好,不得不提的是,狼王真慷慨,居然任由凌息挑选。
“起名字了吗?”霍琚问。
凌息挑了挑眉,思索一番,“雪团?”
“雪妞?等等,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来着。”
凌息扒拉开小狼崽蓬松的毛毛检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咦,竟然是个小姑娘。”
“叫你雪妞正合适。”
“嗷!”小狼崽兴奋地应了凌息一声,貌似接受了这个名字。
“雪妞,以后有坏人来咱们家,爸爸就关门放你啦。”凌息迅速适应自己的身份转变,熟练地自称起爸爸。
“爸爸,是何意?”霍琚没太听明白。
在现代称自己为宠物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是件非常普遍的事,古代尤其平民阶层,极少有人把动物当宠物养,更别提自称为爹娘兄姐。
一般只有皇亲国戚,高门大户养得起宠物,宠物往往是各种稀罕的物种,老虎狮子之类,最常见的当属养马和养猫。
毕竟这会儿百姓填饱肚子都困难,养宠物称得上相当奢侈的爱好,至于把宠物当成儿子,弟弟对待,实属脑子有问题。
凌息眼珠子转了转,忽悠道:“就是哥哥,兄长的意思。”
霍琚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略久,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你们那儿哥哥是这样讲的。”
凌息撒谎不眨眼,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
霍琚掀起眼帘,浓黑的眼眸如鹰爪准确捕捉到凌息的目光,“说起来,我年长你七岁,未曾听你叫过我爸爸,你叫一句听听。”
凌息:“……”
万万没想到,回旋镖来得如此快,直接命中他膝盖,险些给霍琚跪下。
“啊……没有呀,我明明天天叫你霍哥。”凌息试图敷衍过去。
霍琚压根儿不给他机会,“我想听你不带姓叫我。”
凌息艰涩地吞咽唾沫,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字,“哥。”
饶了我吧,哥。
奈何男人听不到他内心的呐喊。
坚持不懈地步步逼近,“不是这个,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凌息往后退了退,倏地被男人抓住手腕,不允许他逃跑,身体莫名其妙开始升温,热意自雪白的脖颈儿一路蔓延到面颊。
凌息怀里抱着雪妞,躲又躲不开,逃也逃不掉,居然急得脑门儿冒汗。
“你放开我,雪妞要掉地上了。”
霍琚垂眸瞧了眼小狼崽,小狼崽窝在凌息臂弯与男人四目相对,遽然感受到一股猛兽的气息,小胖身子瑟瑟发抖,连毛毛都在颤抖。
这个两脚兽好可怕!
到嘴边的小奶音尚未哼唧出来,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拎住它命运的后颈,下一秒,雪妞一屁股坐到地上,圆滚滚的眼睛呆呆直视前方,刚刚发生了什么?它咋坐地上了?
凌息睁大眼睛,震惊男人的操作,最炸裂的当属干完一系列动作的霍琚,波澜不惊,若无其事对他说:“它在地上了。”
所以摔不着了?
凌息着实想为霍琚的脑回路点个赞。
“不快点的话,今天该吃不上板栗酥了。”霍琚徐徐提醒。
凌息表情僵硬,霍琚是懂如何威胁他的,上齿不自觉咬住下唇内里的软肉,少年盯着坐在轮椅上仰望自己的男人,耳边是自己聒噪的心跳声。
“你肯定知道了,你故意耍我。”
少年水润明澈的眼睛宛如一泓清泉,盈盈月光映照,波光粼粼,潋滟生辉。
霍琚非但没退缩,反而抓住他另一只手,彻底叫人无法逃脱。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没有耍你。”
男人一个用力,凌息猝不及防栽进他怀中。
“你!你的腿……”凌息慌张地要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后腰。
二人胸膛相贴,彼此鼓噪的心跳暴露无遗。
凌息愣愣地维持着僵硬的肢体动作,自己丝毫未察觉。
他现在满脑子仅有一个念头:原来心乱掉的不只我一个。
与此同时,耳畔拂过滚烫的气息,凌息白皙的耳朵仿若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怯生生地轻轻颤抖,逐渐漫上血色。
霍琚低醇的嗓音夹带着灼热的气流,犹如一封天外来信,由陨石承载,穿越亿万光年,坠落人间,在凌息心上留下深深地烙印。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霍琚喜欢他?
凌息从未想过霍琚会喜欢他,当然也没想过霍琚不喜欢他,从头到尾,类似的问题压根儿不存在于他的世界。
犹如他熟知的地图上毫无预兆冒出一块新大陆。
感受到少年僵硬的身躯,长久的静默后,霍琚心沉了沉,扣住凌息腰的手不自觉用力。
理智告诉他,凌息吃软不吃硬,千万不能逼迫对方。
可一点点坠向深渊的情绪却不断拉拽着他陷落,他以为凌息对他是有感情的,即使不似自己那么多,至少也有一点。
现实却冷酷地给他一巴掌。
战场上的运筹帷幄放到感情里,似乎失去了作用,任他如何谋算,结果都不受他控制。
“抱歉,我以为……你也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男人嗓音低哑,努力克制的情绪像困不住的风,丝丝缕缕溢散,无孔不入。
凌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男人痛苦压抑的感情,如一头困兽目送主人离开的背影,哪怕在牢笼中撞得头破血流也唤不回对方一个侧目。
霎时,凌息心脏一阵抽疼,感同身受般体会到了霍琚的情感。
像有无数根针细细密密扎进胸口,令他连呼吸都是疼的。
喜欢居然是这么痛苦一件事吗?
凌息不明白,为何上一秒霍琚向他告白时,柔软炙热的情绪能在顷刻间变得如此煎熬。
因为自己没有回应他吗?
自己于霍琚而言重要到了如此地步吗?
凌息越是思索,心绪越发混乱。
他没有喜欢过谁,他像个精密的机器执行自己的任务,他的程序里没有植入喜欢这个概念,面对霍琚的突然告白,他茫然无措。
“我……”凌息尝试开口解释,但声音自喉咙里发出,干涩紧绷,他清了清嗓子,坦言:“我不知道。”
“我没有喜欢过谁。”
即将落到脖子上的铡刀蓦地停住,霍琚瞬间活了过来,箍住少年腰身的手渐渐放松。
凌息身子往后挪了挪,面对面与男人四目相对,眼瞳明澈真挚,“你喜欢我,然后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他眼中的茫然不似作伪,即便清楚凌息于情爱一事是张白纸,霍琚仍不禁哑口无言。
张了张嘴,平复翻山越岭般的情绪,霍琚盯着少年的眼睛,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我想得到你的爱。”
“我想你爱我。”
倏然,一阵来自旷野的风吹过凌息耳畔,他怔怔地凝视着眼前人,迎上男人沉黑的眸子,这双眼好似能望进他心里,攫住他的心脏,叫他无处可逃。
身体细微地颤了颤,一股电流自霍琚轻点的地方蔓延到四肢百骸,凌息嘴巴微张,千言万语在口中囫囵一圈,又尽数咽下。
霍琚见他震惊无措,欲言又止,模样既可怜又可爱,不太忍心紧迫逼人,但错过这个村,谁知下个店在哪里,万一过些日子凌息就将他的话抛之脑后,快乐种田去了,他找谁诉苦去?
似有若无的叹息传进凌息耳朵里,肩头蓦地一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由于霍琚身量比他高上许多,这个动作迫使男人拱起脊背,宛如一头可怜委屈的大狗子钻进主人怀里撒娇。
霍琚闷闷的声音自下方响起,“我大概没告诉过你,在军营里时,有一位对我非常好的前辈,他教了我许多,比起霍永登,他于我如师如父。”
凌息听得心高高悬起,按照套路,这样的开头,多半没什么好结果。
“他……他现今还好吧?”凌息小心翼翼试探。
霍琚不明所以,直言道:“还好,就是依然留在边疆苦寒之地不愿回来。”
凌息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人没事。
差点被转移注意力,霍琚重新把话题拉回来,“他同妻子举案齐眉,相伴到老,身边再无旁人。”
凌息点点头,赞扬道:“挺好的,是位正直的前辈。”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找通房,养外室,稀松平常,甚至是一种传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反倒是异类。
既然是霍琚的前辈,想必有一定身份职位,这样的人在这个对男人无比宽容的时代能做到始终如一,实属不易。
“嗯,他老人家渊渟岳峙,乃我辈楷模。”霍琚言语间充满敬重。
凌息未来得及接话,便听霍琚紧跟着说:“所以我早早立下誓言,必要同他老人家一样,得一人心,白首不离。”
凌息呼吸一滞,好家伙,穷图匕现啊,前面铺垫那么多,原来是为了这句话。
霍琚抬眸,从下至上仰着脸注视凌息,俊朗逼人的面庞近在咫尺,墨玉似的眼眸泛着乌润的光,“凌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喜欢你,希望你也能试着喜欢我,好吗?”
男人眼中清晰映照出少年的身影,仿佛全世界只装得下他一人,明明高大挺拔却弯曲着腰背,专注仰望着少年,像极了流浪的大狗,祈求被带回家,祈求被爱。
凌息的心软成一滩水,他无法抵抗霍琚伏低做小的姿态,更受不住这双盈满爱意,虔诚真挚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伸手抱住男人,重重点头,“好。”
“虽然我现在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但我会努力的。”
凌息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你放心,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一定会学得很快。”
这样的凌息,实在可爱,怎能叫人不心动。
霍琚脸上绽开笑容,眉梢眼角浮现笑纹,他记不得自己上次笑得如此开怀是何时,但他想此时此刻的欢愉,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好,我相信你。”霍琚垂首,与他额头抵着低头,漫长的对视后,轻轻地接了个吻。
浅尝辄止,比他们任何一次亲吻清淡,却比他们任何一次亲吻更为深刻,牢牢刻进灵魂深处。
确定关系后,该吃饭还得吃饭。
凌息继续忙活自己的酸菜大业,霍琚在厨房里做板栗酥,雪妞围着凌息团团转,一副想帮忙又帮不上忙的操心样。
“你一边儿玩去,别把身上沾上水,容易生病。”凌息挥开雪妞。
“嗷!”雪妞以为凌息和它玩,高兴地蹭了上去。
毛茸茸的软毛拂过凌息的手臂,凌息忍不住想把脸埋进去,小家伙的毛毛手感太好了,棉花糖也不过如此。
洗干净芥菜,凌息将它们全部挂起来晾干水分。
他打算进厨房看看霍琚的板栗酥做得怎么样了,雪妞跟屁虫一样尾随,可惜腿太短,肚肚卡在门槛上,“嗷~”
小狼崽委屈巴巴地叫着,呼唤凌息赶紧来救救它。
凌息回头一看,噗嗤笑出声,胖乎乎的小狼崽卡在门槛上,使劲儿蹬小短腿儿却无济于事的模样蠢萌蠢萌。
如果有相机他肯定给雪妞拍下来。
“哈哈哈哈哈,霍哥,快来看!”无良主人凌息第一时间不去救狼,反而喊人一起看笑话。
雪妞狂蹬的腿儿僵在半空中,难以置信地嗷嗷叫。
霍琚瞧了同样忍俊不禁,不过他比凌息多点良心,“你快去把他弄下来吧,小心雪妞记仇。”
凌息一把抱起雪妞,戳戳小家伙胖乎乎的肚子,“我们雪妞才不会那么小气,是吧?”
雪妞感受到命运的后勃颈正被人提溜着,哪敢吱声,怯生生地“嗷呜~”。
“乖闺女,爸爸爱你。”凌息挼挼雪妞雪白的毛毛,直把小狼崽头顶的毛挼得炸起来。
“闺女”二字,足以判断出“爸爸”的含义,霍琚挑了挑眉看向凌息,“闺女?”
得意忘形的凌息:“……”
“哈哈哈哈……你板栗酥做好了吗?我饿了。”
明白凌息故意转移话题,霍琚今天心情好难得没拆穿他,嘴角含着笑回答:“快好了,再等会儿。”
板栗酥最重要的是起酥,放的油比较多,现代习惯放黄油或玉米油,霍琚用的猪油,味道依旧非常香。
凌息抱着雪妞站在厨房门口,围观霍琚做板栗酥,兴许是霍琚身量高于常人,坐在轮椅上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换成当地普通汉子,估计够灶台有点费劲,霍琚则不然,况且凌息考虑到他和凌息的身高差,砌灶台时特意让工匠做了高低台面,愣是令干了十几年本行的师父摸不着头脑,这是哪儿时新的款式?
霍琚把做好的板栗酥放进锅里烙,煎至两面金黄,倒入一点水盖上锅盖焖一小会儿,出锅正正好。
扑面而来的香气使凌息和雪妞齐齐动了动鼻子,香迷糊了。
凌息咽咽唾沫,迫不及待想尝一口。
余光瞥见凌息期待的小模样,霍琚压着唇角的笑意说:“再等一会儿。”
门口一人一狼,顿时变成两只等着放饭的小狗。
全部板栗酥烙好,凌息急忙上前端起盘子,“我来我来。”
霍琚在水槽前抹上松香皂,仔仔细细洗干净手。
待他推着轮椅出去,凌息坐在桌子前,面前的板栗酥一个没动。
“快来,等你好半天了。”凌息眼睛亮晶晶,朝着男人招手。
霍琚怔了怔,刚才凌息那样馋,他以为凌息会第一时间吃,然而,少年却忍耐着等他一起吃。
瞬间,家在此刻具象化。
“来了。”霍琚眉眼柔和,胸口像有无数只蝴蝶飞出。
板栗酥外皮酥脆,内里绵软,馅料香甜,板栗特有的甘甜在口腔中扩散,沙沙绵绵的口感,甜而不腻,加上外层点缀的一点芝麻,香得不行。
凌息一口气连吃好几个,根本吃不腻,“唔,太好吃了!霍哥你厨艺太棒了,你怎么那么贤惠,谁娶到你简直三生有幸!”
话音刚落,拿着板栗酥的手顿住,迟缓地反应过来,“我娶到了嘿嘿嘿……”
凌息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嘴角沾着芝麻和酥皮,仿若高门大户家痴傻的精贵小少爷,被乡下汉子拐回家,一颗红薯轻易把人骗上-床,还傻傻回味红薯真甜,真好吃。
霍琚眸色晦暗不明,大拇指擦去少年嘴角的东西,凌息纳闷儿地望向男人,见对方将刚刚擦拭他唇角的拇指放到嘴边,舔去一粒芝麻。
凌息整张脸唰的一下红透,脑袋像烧开的开水壶咕嘟冒着热气,被拇指擦拭过的地方热意尤甚,以至于生出一点潮湿的错觉,好似霍琚舔的是他的唇角。
思绪稍稍往那儿一拐,凌息立即全身泛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他这是什么反应?
是热潮要来了还是机器过载要爆炸了?
貌似哪一个都不太妙。
然而,比起那些,他脑子里占比最大的居然是:妈的,霍琚好-色!
“吧唧吧唧……”
小狼崽咀嚼食物的声音拉回两人的注意力,雪妞趁着两位主人你侬我侬,偷吃了好几块板栗酥,嘴巴边,胸口雪白的毛毛上全是酥皮屑。
“你这家伙,我都没吃上几块,你居然偷吃了那么多!”凌息低头一瞧,盘子里刚才还满满当当的板栗酥,现在没剩多少,顿时心如刀绞。
雪妞被骂了也不害怕,小炮弹似的跳下板凳,骨碌碌滚走了,然后一个跳跃卡在了老地方。
“噗……哈哈哈哈哈——”
凌息亲眼目睹雪妞的一系列操作,捧腹大笑,上前提溜起小家伙,戳戳它湿漉漉的鼻头,一巴掌打在肥嘟嘟的屁股上,“让你熊!”
“嗷呜~”雪妞委屈巴巴地哼唧,毛茸茸的脑袋直往凌息手心蹭。
把小家伙提溜到腿上,凌息仔仔细细给它清理胸口毛毛上的酥饼屑,“让你贪吃,这下弄不干净了吧。”
霍琚递给凌息拧干水的湿帕子,凌息接过,擦桌子一样胡乱给雪妞擦脸。
“喜欢改天再给你做。”霍琚倒是耐心,半点没嫌弃雪妞偷吃。
“嗷~”雪妞像听懂了霍琚的话,小奶音别提多嗲了。
凌息拍了拍雪妞的屁股,摇了摇头,视线投向霍琚,叹息道:“慈母多败儿啊。”
霍琚:“……”
在这方面他不与凌息呈口舌之快,反正榻上见真章。
霍琚下午揉了面,晚上正好煮面条吃,他们家储存有不少霍琚自己熬的酱,一部分源自霍琚自己知道的方子,一部分是凌息告诉他的方子。
凌息碗里的酱由鲜虾炼制的虾油配上咸鸭蛋黄,加入颗颗饱满的虾肉,因为是自家吃,霍琚剥了许多虾放进里面,凌息一勺子下去,满满的虾肉裹着金黄咸香的外皮,虾油溢出勺子滴落在劲道的面条上,荡开一串串喷香的油珠。
霍琚碗里的则是以香菇、笋子、木耳、鲜肉炒制的酱,口感清淡鲜美,主要凸出一个鲜字,香菇笋子木耳三样在山林里属于常见食材,方便采摘,制作简单,他们家基本没缺过这种酱。
凌息给小狼崽分配了一个大碗,煮烂的面条混合着三鲜浇头,雪妞一嗅到便迫不及待地在凌息脚边打转,嗷嗷直叫,急切扒拉他的裤脚。
凌息蹲下,盯着雪妞的眼睛,“坐。”
“嗷!”雪妞表示听不懂,它好馋。
“坐。”凌息不厌其烦地重复。
重复三遍之后,雪妞貌似意识到不按照凌息的指令做,就不会有饭吃,只能乖乖坐下,清澈湛蓝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凌息,嘴角哈喇子快流下来了。
“雪妞真棒。”凌息摸摸小狼崽脑袋,把碗放下,雪妞立马要冲过去开吃。
凌息却按住它的脑袋不许动,用眼神警告它坐好。
“嗷呜~”小狼崽可怜地哼哼唧唧,小眼神简直快把凌息的心萌化了,但他记得自己带小家伙下山是为了看家护院,趁着孩子小,把狼崽子训出来。
训狼可比训狗难多了,毕竟狗经过漫长的驯化,已经能适应与人类和平共处,狼则野性难驯,凌息可以保证雪妞不敢攻击他,但无法保证雪妞哪天不会突然对路人动手。
若是成年狼,迫于凌息血脉的压制性,肯定会乖乖听话,小狼崽子跟人类小孩儿一样不具备掌控性,一会儿没放眼皮子底下,啥事都干得出来。
“它这么小,能训好吗?”霍琚怀疑雪妞下顿饭就会忘记。
今天的训练差不多了,凌息放过雪妞,让它吃饭,雪妞立刻风卷残云,大口大口狂吃,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活像饿了好几天,可凌息把它抱回来时,肚子还是鼓鼓的。
“雪妞,你是狼不是猪呀。”凌息摸摸小狼崽的后背,神色堪忧。
霍琚在旁闻言,忍俊不禁,不得不说雪妞这吃饭的动静真有点像猪仔。
吃过晚饭凌息洗干净碗筷,收拾好灶台,用稻草和旧衣服勉强给雪妞搭了个窝,“空了给你做个小房子。”
“嗷!”雪妞叼住凌息裤脚不让人走。
凌息把雪妞的窝安置在房檐下,没让它进屋,毕竟以后要看家护院。
陪着雪妞多玩了会儿,凌息无论如何都得走了,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凌息溜得飞快,生怕自己多看雪妞一眼,就会心软把它抱进屋。
霍琚已经做完复建,坐在椅子上休息,身上只着了件单衣,精悍的胸膛若隐若现。
凌息吞咽一口唾沫,走进去努力装得镇定,“我给你按摩。”
“嗯。”霍琚声音低沉,短暂的单音节莫名令人耳热。
凌息揉揉自己发烫的耳朵,怎么回事?
自己热潮莫非真要来了?
算算日子,应该在下个月才对。
每天重复机械性动作,本来毫无感情的按摩机器,忽然察觉自己今日有些心猿意马。
身体传来熟悉的热意,凌息暗自琢磨的同时,手无意间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霍琚全身陡然绷紧,一把抓住凌息手腕,嗓音隐忍克制,“你碰哪儿呢?”
凌息闻声回过神,顺着霍琚的问话低下头,他的手竟然不知不觉按到了男人的大腿,再继续可就危险了,难怪对方会阻止他。
“抱歉,走神了。”凌息莫名耳热,以前又不是没碰过,自己这是什么反应?
后面部分中规中矩完成,凌息出去洗手,回来时霍琚已经去洗澡了,他挠挠脑袋站在原地,茫然几分钟拿上衣服去客浴洗澡。
凌息仔细检查一番自己的情况,他独自一人时,丝毫没有方才的症状,那应该是自然反应。
歪了歪头,凌息在脑海中检索信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他对霍琚生了欲.念。
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凌息自言自语,“应该是这样没错。”
解决完烦恼,凌息脚步轻松地擦着头发回到主屋。
他的头发长长许多,比起霍琚还是算短,霍琚习惯中午洗头,晒晒太阳干得快,凌息在末世养成的晚上洗澡洗头的习惯延续到古代。
换了两条帕子把头发擦到半干,凌息无比怀念末世的高科技,即使没有高科技,至少他的时代可以留短发,这里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剪发,除非犯了大事。
“我帮你擦。”霍琚见他擦得不耐烦,伸手接过少年手里的帕子,慢慢擦着凌息身后的发丝。
明明是个武夫,动作却极其温柔,全然未出现把凌息头皮扯痛的情况,比现代很多理发师专业得多。
晚风穿过窗户,吹进屋内,凌息感受到一丝冷意,天气转寒了。
“你们冬天通常穿什么衣服?棉袄?”凌息仰头问霍琚。
霍琚手上动作微顿,“棉袄是何物?”
凌息瞪圆眼睛,简要解释:“棉袄,一种冬天穿的保暖的衣服,一般分为三层,最外一层面子,最里一层里子,中间夹着棉花,具有很强的保暖性。”
霍琚眉心隆起,目光中浮现疑问,“棉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