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姒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眶,吹熄了床边的烛台。
明日就是叶老夫人的寿宴了,他还得早些休息。
但偏偏,他在榻上翻来覆去半晌都毫无困意。
满脑子都是书中各种堪称荒谬的情节描写。
姒荼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发丝。
楼岸那边的心意如何尚且还未知呢,自己就因为看了个话本思绪纷飞繁杂。
也太没出息了吧,姒小荼。
他正准备起身到窗边吹个风冷静冷静,却听到窗边传来了极细微的动静。
三更半夜,不太可能会是楼岸他们。
姒荼眼神一凝,目光中杀意凌冽。
他慢慢伸手,握住了枕头底下的匕首。
这匕首,还是前几日楼岸送给他,让他防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姒荼在黑暗中听着屋外的动静。
这种级别的刺杀,他可太熟悉了。
自打姒荼成为教主后,他在教中的居所千秋岁每天都可热闹了。
几年来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刺杀数不清,多到他都习以为常。
就比如现在,他就能轻易的猜出门外那些人使的是墓山一派的功夫,这一脉的心法讲究平缓、绵延不息,吐息运气时皆远远慢于常人,寻常人六息的功夫,他们只需进行一次吐纳。
姒荼心下冷然,是左护法封祺的人。
姒黎那个蠢货,自己不过是闭关了一段日子,等出来时这傻小子就不知从哪带了两个随从回来,也就是魔教现如今的左右护法。
他曾派人查过,这两人身份过往都十分正常,但就是这种过于的寻常,让人心生疑虑。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那两人到来不过短短数月,就在教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其中以左护法的墓山一派成长最为迅速。
几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自作聪明的举动像极了跳梁小丑,姒荼一直冷眼旁观,是想知道这两人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只是没想到姒黎那个蠢货居然真的傻到听人蛊惑,给自己的哥哥下毒。
他随后顺水推舟离开,也不是没在教中留有后手,只是他觉得还没到挑破的时候。
没想到,姒荼心中杀意翻涌,他暂且放了那些人一马,他们倒是一个个上赶着来找死。
既然如此,他倒是不介意强行动用一次内力。
好好送他们上路......
门被轻轻推开。
举着刀的几人放轻了脚步,在黑暗中慢慢向床榻摸索而去。
等离得近了,其中领头的那黑衣人眼中凶光毕露,刀气凌厉,就朝床上劈去。
一片浓稠的寂静中,他眼睁睁看见手中的刀砍中了床板。
那上面却空无一物。
.......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危险,却来不及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甚至只捕捉到了一片模糊的衣角。
只能说,不愧是将巫山一段云练至最高境界的魔教第一人吗......
......
姒荼垂着眼皮,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冲屋内被震慑住不敢妄动的几人浅浅勾了勾唇角。
“一起上吗?”
在姒荼干脆利落出手杀了一人后,空气凝滞了。
余下的黑衣人看着地上的尸体,眼里闪过惊惧,又想起左护法给他们下的死命令,咬紧了牙。
犹疑不定间,其中一人喝到:“他中了毒,此时定是在强撑,大家一起上!”
姒荼站在原地,垂下眼睫,慢慢活动着手腕。
方才,他不过是仗着巫山一段云独有的诡谲难测出奇制胜罢了。
这些人的确猜的不错,他强行催动内力,经脉已受损,若是真用出了拂玉手,顶多只能再撑半刻钟。
但,那又怎么样呢?
先杀了这些杂碎,再不济也就是拿命去和老天搏一搏。
他就赌,老天爷暂且还收不走他!
姒荼的指节发出脆响声。
他抬眸看着那些人,颇为嚣张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突发的状况却让所有人意料不及。
一具尸体从门外被丢进来,□□撞击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残影转瞬就来到屋中,挡在了姒荼跟前。
楼岸侧头,迅速地确认了几遍姒荼的状况,心下稍稍放松了些许。
就在方才,他接到金陵台的密报,信中提及那批秘密的军需兵器有了线索。
事关重大,信中没有过于详细的说明,于是他当即前往此地的金陵台暗部分坛了解情况。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这么些人。
楼岸眼中杀意骇人。
姒荼被他护在身后,看不到楼岸此刻的表情。
十分不着调地,在如此严肃的时刻,他的思绪却有些跑偏。
姒荼先是瞄了眼地上被这人丢进来的尸体,感慨楼岸下手利落。
心脉尽断不见血,别说,这种杀人方式还挺适合楼岸。
不过他原先用的不是剑吗?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他佩剑。
或许是收起来了吧。
姒荼没多想。
随后,他看着眼前人挺拔的脊背,细细品了品心中涌上来的奇怪滋味。
细细想来,在阿娘离开后的这许多年里,这么紧张兮兮将他护在身后保护过的,还真有且只有楼岸这一个人。
虽然也可能是他过于厉害的原因......但,无伤大雅。
姒荼弯着眼睛愉快的想,将不必要因素忽略不计后,楼岸,就是那个唯一。
此时,楼砚池和楼砚星也匆匆赶到,这下,彻底堵死了这些黑衣人的路。
姒荼从楼岸身后探出身子,看了眼屋内的场景,暗自摇头感叹。
今儿究竟是个什么黄道吉日啊,这屋里真是热闹。
一个两个的都往这凑。
那些黑衣人自知今日逃不掉,想起一家老小还被左护法拿捏在手上,心一横,直接提刀杀了上去。
屋内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其中的一人,刀尖原是冲着楼岸去的,却在关键时刻调转了放向,刺向了姒荼面门。
姒荼噙着一抹半死不活的笑,捂着心口不着痕迹地躲回了楼岸身后。
“你们真的好过分,只知道欺负我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姒荼虚伪地抹着眼泪,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却脚下生风,一步不差地跟上了楼岸的动作。
是以,姒荼始终待在楼岸背后的庇护圈中,头发丝都没被伤到一根。
那边的楼砚池干脆利落地抹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转头看到这一幕,眼中掠过了一抹深思。
按理说,就算师兄有意保护迁就,那位姜公子也没道理如此游刃有余。
而且据他观察,这位姜茶脸上悲伤有余,慌乱却不见分毫,实在奇怪。
......
片刻后,屋内安静下来。
楼砚星丢下手中的石头,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才乐颠颠地跑去找姒荼。
“姜哥,你没事吧?”
姒荼扯着袖子按了按眼角,维持着人设,回以温柔一笑。
“你们来的很及时,我没事。”
他嘴里说着,眼睛却不动声色瞟了眼地上的石头。
楼砚星这小子,平常傻乎乎,遇事还挺靠得住,他方才就是用地上这不知从哪顺来的石头,硬生生敲碎了两个人的头,现在那石头上的血迹都还未干。
他暗自咋舌,这楼家人,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残呢。
不像他,只是一个弱不禁风、遭仇家追杀的小可怜罢了。
这么想着,他伸出自己状若无骨的手,握成拳,捶上了楼岸的胸口。
姒荼眼中似有水光闪动,温声说出的话也带了点鼻音。
“你怎么才来啊,我......人家都要吓死了,啦~”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楼岸堪称乌云密布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这人突然生起了哪门子的气,但他的求生欲下意识让他做出了选择。
姒荼忽地想起了不少话本里撒娇的段子,心生一计,立马颇为做作地模仿起来。
“人家的手,方才还不小心磕到了,要不,你给人家吹吹吧。”
他肤色偏白,唇色粉嫩,此时眼睛里还带着点水蒙蒙的雾气,忽略那刻意做作的语气,还真像哪家娇气的小夫郎。
姒荼瞧着楼岸明显有所缓和的表情,暗道自己可真是个天才。
谁料,楼岸定定瞧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来。
还没等人反应,他就按住了姒荼还放在他胸口上要落不落的手。
姒荼还茫然着,眼睛睁大了几分,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不妙,感觉十分不妙。
那边的楼砚池早早察觉出了气氛不太对劲,连忙寻了个借口带着还在兴奋观察的傻弟弟溜走。
楼岸将姒荼的手拉下来,指尖慢慢挤进他的指缝,带着股强硬的掠夺意味。
十指相扣间,他拉着人就往房外走去。
“今日天色已晚,明早才会有人来收拾房间。”
姒荼警惕起来,连忙用仅剩的手扒住了门框,不肯离开。
“所以......?”
楼岸停下来看着他,语气平静:“所以你今晚来我房里睡。”
什么!!!???
姒荼猛然睁大了眼睛。
楼岸却没了耐心,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房间。
......
姒荼抱着被子盯着坐在不远处的楼岸。
那人在明亮的烛光下慢慢擦拭着刀剑上的血迹,他原本有些冷峻的眉眼被烛光镀了曾暖融融的色调。
姒荼就这么看着,竟然慢慢品出些岁月静好来。
按理说,楼岸最初进门时就应该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却对此未置一言,还顺手帮他拿回了插在黑衣人心口上的匕首。
这人,还真是一如当年般替人着想。
楼岸处理干净了匕首,抬眼就看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瞧。
他挑了挑眉,问道:“在想什么?”
姒荼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在想......我们楼公子真是贤良又貌美,还......非常善解人意。”
楼岸轻嗤一声,没接话,而是起身朝床边走了过去。
他身高腿长,走来时带着让人颇有些陌生的压迫感。
姒荼表情不变,只仰着脸看着他,唇角笑意温和。
这个角度下的楼岸,还真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他可真是太喜欢了。
姒荼看着楼岸在床边站定,脱了外袍。
此时他的胆子大了不少,伸出手就勾着对方的衣角问:“刚才,你为什么生气?”
楼岸将衣服挂好后坐床边坐下,眼尾低垂,压出好看的弧度。
“你遇到危险,为什么不喊人?”
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他顿了顿,默默咽下后半句话。
姒荼没想到会是这个奇怪的原因,愣了愣。
不是不喊人,他只是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处理各种威胁,只是下意识不想将他们牵扯进魔教的这些恩怨中。
因为他潜意识里总觉得,不论是当年养父突然的故去,还是这些年来左右护法培养的势力,背后都牵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这些话兜兜转转在他心里盘旋着到了嘴边,却在看到情绪明显低迷的楼岸时,又自顾自地咽了下去。
姒荼觉得,此时的楼岸要的或许不单单只是一句解释。
就如五年前那个他独自抛下他离开的醉酒夜。
类似的交代,他已经欠楼岸太多次了。
但他不说,楼岸也一直不问,两人一直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仿佛不去挑破,一切就都不存在。
他一直有在顾及着他那些难以对人言的秘密。
姒荼眼睛有些酸涩。
他拍了拍床,轻声开口:“上来说。”
楼岸看着他,眸中黑沉一片,好似带着许多晦涩难言的情绪。
姒荼最看不得他这副表情,立刻愉快且麻溜地替他拢好被子,又主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
察觉到身后人身体的僵硬,姒荼暗暗笑了笑。
明面上,他却摆出一副哥俩好,试图秉烛夜谈的架势,拉着楼岸一只手拍了拍。
“你是觉得我不坦诚,也不够信任你,是不是。”
耳后传来他略显沉闷的声音,带了些哑,从胸腔中发出来,让姒荼的耳朵麻了麻。
“有一点。”
唉,这人还是这样,连委屈都带着别扭。
“我呢,因为很多很多的原因,早就习惯了遇到危险自个儿上,自己抗,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想着喊你帮忙,这点不对,太见外了,有负于我们的盟友之约,是我不对。”
姒荼拉着他的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拍,笑着说:“该打。”
“但是呢,我并没有丝毫不信任你的意思。”
姒荼笑着,又把他的手折成发誓的样子,放在自己耳边:“姜茶,今日向楼二公子保证,倘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绝不自己硬抗,一定拔腿就跑,躲到楼二公子身后,让他帮我出气。”
他转头与他对视,眼中笑意清浅:“你说好不好?”
两人视线交缠了片刻,楼岸的脸色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暖。
他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某人的鬼话。
姒荼心里漫上了些许自得,他可真是太会了。
不过有一说一,他家楼小岸也太好哄了吧。
真可爱。
楼岸将人又不着痕迹地搂紧了些。
看着怀里的人暗自窃喜的模样,他眼底闪过了些许的无奈。
这个人的性子,五年前他就摸得透透的了。
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很多时候,装装可怜这一方法用在他身上都是非常有用的。
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还是他懂他。
第12章 本座熟了
“不是说手受伤了要我给你吹吹吗?”楼岸偏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姒荼也知道他在逗他,耳根红了红。
心想这人好歹熏陶了二十几年的楼家君子之风,怎么长大后撩起人来半点都不害臊。
旋即他将心一横,凭什么害羞的只有本教主,没这个道理!
他就不信了,自己好歹在魔教待了这么久,还斗不过一个楼岸!
思及此,姒荼利落转身,伸出只手攀上楼岸的脖颈,又用另一只手往他的下巴处轻轻挠了挠。
他睫毛颤动,眼尾弧度撩人,好似带着钩子。
姒荼语调暧昧:“我自然希望,楼公子能好~好~给我吹吹。”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楼岸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他的唇上,停留片刻后挪开了。
他将姒荼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拿下来,然后,摸上了他的脉搏。
......
姒荼:“???”
姒荼大为震惊。
姒荼有些凌乱。
不是吧,我都这样勾引你了,你居然还想着摸我的脉???
世界上这么会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姒荼盯着搭在自己腕上的手,不忿地磨了磨牙。
楼岸感受着他糟糕的经脉情况,眸光暗沉。
他就知道。
这人永远学不会爱惜自己。
若不是他方才及时赶到,这位“武功高强”的大侠估摸着就要强行冲破滞涩的筋脉,跟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楼岸定了定神,就着现下的姿势与姒荼掌心相贴。
下一瞬,姒荼就感受到了筋脉里传来了的暖意,身子立马暖和起来。
姒荼只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连忙推拒。
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打斗,谁家的内力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不愿让楼岸再损耗内力,于是费劲的移开手,断了楼岸的输送。
姒荼见楼岸还要再来,吓得忙不迭扑上去抱住了他,连带着缚住了楼岸的双臂。
两人这下贴的极近,姒荼的脸甚至直接贴上了楼岸的胸膛。
楼岸垂眸看着怀里人毫不设防地抱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放开。”
姒荼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我一放开,你定然就会继续给我输送内力。”
“这点小伤养两天就好了,没必要再浪费你的内力。”
他许是觉得现下的姿势让腿有些不舒服,又动了动,嘴上还不忘强调:
“玉蝴蝶,明天咱们还要找玉蝴蝶呢,说不定又会生出些风波,内力能省就省吧。”
楼岸忍无可忍地按住了他:“别动了。”
姒荼僵住了,他此刻,总算是察觉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他慢慢睁圆了眼,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又试探地轻轻动了动。
楼岸盯着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感。
姒荼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倒抽一口凉气,热意瞬间漫上了脸颊,他低下头,避开了楼岸的视线。
慌乱间,他听见耳边传来了楼岸的轻笑。
语调慵懒却咬字清晰,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姜茶,别找操。”
......
......
第二日。
姒荼刚梳洗完毕,就看到楼岸推门而入,神情有异。
他疑惑起身:“怎么了?”
楼岸表情凝重,蹙眉道:“据消息来报,就在昨夜,叶家满门被屠。”
什么???
怎么可能?
姒荼不可置信。
“消息可靠吗?”
楼岸点头:“消息一早就放出来了,我找人探查过,属实。”
“鹤汀凫渚堆满了叶家人的尸体,现下闹得满城风雨,估计大半个江湖都知道了。”
姒荼听着,却直觉感到不对。
“怎么偏偏就不早不晚,在最紧要的关头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在叶家放出至宝的消息后,在老夫人寿宴的前一天晚上,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叶家寿宴之时,出了这样的事。
就像有人特意制作了一场华美绚丽的戏,在所有细节都铺垫完成后,点燃导火索,将气氛渲染到高潮,牢牢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楼岸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点头认同道:“的确很奇怪。”
“我还算了解叶家,同不少自诩清高的家族相似,叶家也一向不喜过度铺张宣扬,这次的寿宴,也仅仅只是邀请了相熟的好友,并不是传闻中那般昭告天下,大肆宣扬。”
“就连楼家,也只有楼老夫人拿到了请帖。”
姒荼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理:“也就是说,叶家的消息,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大肆宣扬的,甚至传闻中吸引了不少人的至宝,也可能并不存在。”
“那这就奇怪了,其一,叶家那边面对这些流言蜚语,都没有任何表示吗?其二,若真如我们所料,那这背后的人到底所图为何?”
楼岸想了想,眼中带了些讥讽:“叶家那边所奉行的君子之道,与楼家极为类似。我倒也能猜到些许。”
“无非是自命清高,不屑与江湖中的凡夫俗子解释什么,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罢了。”
他的情绪只一闪而过,便换成了温和的神色,想要安抚姒荼:“我昨日初步确定了玉蝴蝶的所在地,已经让人盯着了。”
“玉蝴蝶似乎与叶家交情不浅,此次出了这样的乱子,他那边必定不会坐以待毙,他若是有任何动作,我们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他伸手摸了摸姒荼的发顶:“放心吧。”
姒荼显然心思没放在自己能不能解毒上,他无意识地咬着指尖,想了片刻后问楼岸:“叶家还有活口吗?”
“我觉得有,”楼岸收回了手,正色道:“金陵台的人没在鹤汀凫渚找到叶小公子的尸体。”
姒荼眼睛一亮:“他没死?”
现在种种终究只是他和楼岸两人的猜测罢了,若是能找到当事人,他们的疑惑或许就能得到解答。
他不知为何,总感觉这背后的真相没有那么简单。
姒荼当机立断:“我们得救他。”
......
“公子快走,老奴给你断后!”
山林里,两道人影正在狂奔。
他们的身后跟着近十位蒙面人,步步紧逼。
那位老人见状,把叶小公子往前一推,自己停下来,拦在了那些人的前面。
“林伯!!!!”
叶小公子涕泪横流,在奔跑中尽全力回头一望,只看见了林伯被刀剑洞穿的身体。
但是没时间了,那些黑衣人在轻描淡写杀了林伯后,又从容不迫地跟了上来,那位在最后关头全力护主的老仆,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仅仅只是为叶小公子多拖延了几息的光景罢了。
眼看着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叶萧心中一片冰凉。
凌厉的剑气逼近,带着彻骨的寒冷。
叶萧知道避无可避,慢慢闭上了眼。
他已经尽力想要活下去了,但是力量过于悬殊,终究难逃一死。
也罢,就这么下去,还能尽早与家人团聚。
......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
叶萧睁开眼,对上了双明亮清澈的眸子。
姒荼笑着冲他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黑衣人就突然到了他们跟前。
凛冽的刀锋即将劈下,姒荼微微侧身避开,又干脆利落地往叶萧屁股上踹了一脚。
叶萧公子在地上滚了半圈,那刀堪堪只擦到了他的衣摆。
“愣着干什么,跑啊。”
姒荼朝他喊道。
叶萧这才回过神,连忙爬起身往前跑。
姒荼带着他躲到了一棵古树上,看着楼岸他们正与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姒荼隐隐有些担心。
“想活命,想报仇,就给我在树上躲好了知道吗?”
姒荼回头警告他,见叶萧连连点头,不像是会犯傻的样子,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利落地跳下树,冲楼岸那边赶去。
叶萧想开口说话,却只看到了他潇洒翻飞的衣角。
姒荼仗着巫山一段云在人群中穿梭,虽然他的内力被封,但轻功还是勉强能用的。
配合他敏锐的感官反应,这些人甚至摸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那边,楼岸一个人正与四位黑衣人缠斗着,那四人手上的刀兵极利,反观楼岸这边,赤手空拳,受限不少,显得有些吃力。
姒荼看着,皱了皱眉。
少年时的楼岸剑术一绝,江湖上人人无不称赞他颇有当年剑道魁首楼自青的风姿,说假以时日,必会是下一个天下第一,甚至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原先就觉得奇怪,两人相逢多日,他却始终没见到楼岸佩过任何一把剑。
若仅仅只是变了性情,会弃剑不用吗?
姒荼觉得未必。
但眼下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这些。
姒荼解下背后的黑剑,冲楼岸喊了声就抛了过去。
还好他出门时总觉着用的上,就带着了。
楼岸伸手接了剑,再次投入战场。
这剑拿在手里有些沉,通体漆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
但楼岸用着竟意外觉得十分顺手。
这时,蒙面人手里的刀与剑相撞,只听“铿”的一声,刀断成了两截。
楼岸眼里多了些意外。
姒荼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颇为自得的哼了声。
他姒小荼的剑,岂非区区凡铁就能媲美的?
(虽然那剑是魔教老祖宗的)
楼岸拎着那把剑,如有神助,动作潇洒、大开大合,不多时便杀了那几人。
而楼家两兄弟那边,也在姒荼对敌人进行烦不胜烦地干扰下成功占领了上风。
战斗接近尾声,姒荼原本还想着留下几个活口拷问一番,却没成想,那些人眼见着局势不利,都服毒自尽了。
姒荼看着地上的尸体,蹙起了眉。
楼岸提着剑到姒荼身边站定。
他没管自己身上的血迹脏污,而是先从怀里掏出方帕子,帮姒荼擦了擦方才脸颊上溅到的血渍。
楼砚星看着楼岸手里的剑,十分好奇,刚动了动就被哥哥照着脑袋来了一巴掌。
楼砚池正在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没好气道:“别动。”
楼砚星呲了呲牙,也不在意,冲姒荼问:“姜哥,这是你的剑吗?好厉害啊,它有名字吗?”
姒荼闻言收回视线,答道:“有啊,它叫倚天笑。”
“怎么样,是不是很霸气?”
他颇为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第13章 本座说话不好听
在楼砚星还单纯地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威武时,楼砚池眼中却不动声色地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感觉“倚天笑”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呢?
......
姒荼和楼岸蹲在地上翻看起了尸首,但毫无线索。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追杀叶公子的人,不太像是寻常的江湖人士?”
姒荼摸着下巴,仔细回想方才的打斗。
“这些人的一招一式都极为普通,完全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路子。”
“而且同昨晚刺杀我的人比起来,他们更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姒荼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个词该怎么说,停顿了片刻。
楼岸接上了话:“死士?”
“对,”姒荼点头:“他们对死亡似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服毒自杀时也很果断。”
“江湖中几大刺杀组织我或多或少都了解过,”楼岸想着,微微蹙起了眉:“但在这些人身上,我找不到任何痕迹。”
“或许,叶公子那边会有线索吧。”姒荼若有所思道。
“对啊,叶公子呢?”楼砚星原本乖乖地在听他们分析,此时见他提到,自己就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除了他们四个之外的人,有些疑惑。
姒荼茫然地眨了眨眼,顿了顿:“大概......好像......是在树上?”
......
叶萧此时正颤颤巍巍地抱着树。
他绝望地闭着眼,在心中无声呐喊:
我怕高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
将人捞下来后,姒荼略有些歉意地朝叶萧拱了拱手。
“实在抱歉啊。”
他怪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憋了半天没想起来除了道歉还能再安慰人家什么。
难不成说,我不知道你怕高,要是知道就把你扔到别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