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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荼茫然地看着楼岸,他怎么转瞬间就被这人安排明白了呢?
大到吃穿住行,小到外出游玩,楼岸三言两语便给他规划得完完整整,细致入微。
姒荼看着他,不知为什么重点有些跑偏。
他总觉得这样,自己像个被楼小岸背着人娇宠着养在外面的妾室......
第34章 本座用嘴喂糖葫芦
时间又过了几日, 姒荼也真如楼岸所安排的那般,住进了观花镇的小院里,每日养养伤逗逗鸟, 看看话本练练剑, 晒着太阳吹着风, 吃着酒楼里的美味佳肴, 过的还算快活。
不过他也并没有全然地让自己当个闲散客, 姒荼人虽然又跑远了些, 但还是会定时与魔教联络。
每隔几日,他就会收到魔教总坛那边的消息,有时是让他打探消息,有时又是让他刺杀仇敌, 事都不算大, 但却胜在麻烦。
这让姒荼不禁感叹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是什么富贵闲散的命, 在魔教任劳任怨也就罢了, 现下沾了楼小岸的光寻了处清闲的地,收到的任务居然也是只多不少, 三天两头往外跑, 实在让人唏嘘。
小院只有几个老仆住在侧院中, 人都很好,会定期来打扫落花杂草。主院里只有姒荼一个人, 平日里安静的很,也没人会过问姒荼的行踪,是以他来去自由,有时为了做任务能接连三天三夜不睡觉蹲守在外, 杀完人后又连夜赶回别院。
不为别的,单纯是由于和楼岸约定的七日之期到了。
好在当初定下的日子间隔从时间上看还算宽裕, 足够姒荼做任务路上的一来一回,不然还真不好同楼岸解释。
他好几次都是杀了魔教叛徒后急匆匆往回赶,甚至只来得及换件衣服,便见着了借着休沐从楼家后山溜下来的楼岸。
那人听闻姒荼出门了,也不多问,只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仆对弈,树上随风时不时飘落下的叶子扫过这人的肩头,袖子,再缓缓飘落在地上。
姒荼总会在棋局结束前猫着腰偷偷靠近,坏心眼地想要吓这人一跳,虽然总是屡战屡败,从未成功过,但不影响他想要捉弄楼小岸的一颗炙热的心。
随后便是日常的切磋练剑,两人都对武学一道颇为热忱,每每打起来便是半日,几位老人便会在院中纳着凉,打着蒲扇给他们加油助威。
天色渐沉后,两人用过晚膳,有时会相携着去逛灯会,给姒荼买些好看但无用的小东西塞满别院厢房,有时又会打两壶香醇绵密的好酒,翻身到楼顶观花赏月。
......
姒荼的伤在一点点好起来,毒素也慢慢被压制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着,除了偶尔觉得魔教那些鸡零狗碎的任务颇为烦人外,姒荼还是很期待明天的到来的。
因为每过一个日升月落,便距离他下次见到楼小岸又近了一天。
尽管那人只能来别院待上那么短短的一天,但已经足够美好,人嘛,总是是不能太贪心的。
姒小荼掰着指头认真地想。
......
但意外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比如他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对象居然这么狡猾,比如他也没想到楼小岸会亲自出门寻他,再比如,他还是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会在青楼撞了个脸对脸。
那日,姒荼本来换好了新买的衣裳,高高兴兴等着楼岸的到来,却没想到会在那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接到了魔教的传讯任务。
偏偏,这次的任务还是由魔教总坛那边发出的,上面盖有柳北如的私章。
推嘛,是万万不能推的了,姒小荼在卧房里缓缓扯出一抹咬牙切齿的微笑,拍碎了手边的桌子。
有任务他可以理解,但偏偏怎么就在今日啊,他幸幸苦苦跟着街口的王姐学了好久的小辫,今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刚刚绑上,这会儿他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怎么杀人?!!!
拆了吗?不要,他还准备留着给楼小岸炫耀来着,万一一会扎不好了怎么办。
这可是他花了整整两刻钟才绑上的,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拆了他心疼。
姒小荼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好嗯......这副打扮似乎也没多浮夸,这样出门好像也不是不行。
杀个人而已,以他的实力,去去就回。
姒小荼对着镜子露出了微笑。
......
姒荼穿梭在楼内,被满室满厅的脂粉气熏得直想打喷嚏。
这里属于民间最为常见的那种青楼,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这会儿随着黄昏初至,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姒荼此次的任务对象是魔教分坛的一位长老,最擅长易容伪装,姒荼从正午找到黄昏,才逐步锁定了人选。
但那人十分精明,许是猜到了自己身份暴露,在街上兜着圈子在最热闹的地方绕了几圈,一眨眼就拐进了这间青楼,借着重重纱幔的遮挡,立马便换了一副新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在厢房中搂着小娘子喝起了花酒。
这青楼房间众多,一间间的排查起来十分不便,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他碰上了姒荼。
被这人往人群里带着绕了半日的姒荼这会儿已经很暴躁了,他顾忌着不能在大街上出手牵扯到旁人,是以憋着气陪他浪费了这许久的光景。
没想到这人地狱无门偏要闯,自恃易容之术高明,一头扎进了这样一个让姒荼十分好下手的地方。
......
姒荼冷眼擦净了手上的鲜血,从怀中取出化尸水倒在地上的尸首上,转身走出了房门。
却在走廊上碰上了个喝的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姒荼本想着刚杀了人不宜招摇,便低眉顺眼退到一旁让那人先过。
却没成想那男子却停住了脚步。他飘忽着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姒荼一番,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便伸手就准备搂住姒荼的肩膀。
见姒荼躲过去了,他也没恼,只嘻嘻哈哈笑着道:“本大爷许久没来,竟然不知这楼内居然多了这样上好的货色。”
“瞧瞧这小模样,多嫩啊,真俊,长到本大爷心坎上了。”
姒荼皱了皱眉,他这是,被当成青楼里卖身伺候人的小倌了。
那男人说完,见他没什么反应,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再次伸手准备掐姒荼的脸。
姒荼暗自叹了口气,刚准备出手将人打晕,却没想到有人快他一步。
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楼岸,有些震惊,又有些头疼:“你来这里做什么?”
楼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姒荼却瞬间从这眼神中读出了千言万语。
他仿佛在说,你还好意思问我。
又好像在说,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姒荼努力解读了片刻,也不知自己猜中了楼小岸的几分心思,但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楼岸的眼神中看到了谴责。
那是一种对放了他鸽子的人的谴责,那是一种对方居然背着他跑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的谴责,那是一种仿佛正房夫人抓到了丈夫在外偷腥的谴责......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姒荼在他的这一眼下,生出了许多心虚来。
楼岸道:“我见你一直不归,便出门寻你,谁曾想......”
“一路跟着,就跟到了这个地方来。”
他抿着嘴唇,好看的眸子里又再次带上了深深的谴责:“姜茶,这里很好玩吗?”
救命,姒荼被他这么看着,感觉自己要完。
他他他,居然该死的觉得,楼岸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
连起来就是:
姜茶,这里很好玩吗?比我还好玩吗?
虽然这是这么久以来楼小岸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但姒荼看着对方冷冷淡淡扫过来的视线,竟也该死的觉得楼小岸貌美如花到让他心神荡漾。
姒荼捂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脏,主动上前揽住了楼岸的肩膀,乖顺地冲他笑笑:“不好玩,你都不在哪能好玩呢?”
“我也没来多久,是因为方才在街上好像看到了一位男子神似我的一位长辈故人,便追着那背影来了这里,刚刚才知道是我看错了,两人只是背影比较像而已。”
“我这前脚辨认完出了门,后脚不就遇上了你?”
他笑着拍了拍楼岸。
楼岸的视线却落在了他颈侧垂下的小辫上,那几根辫子正柔顺地搭在这人的肩头,让人多添了几分娇俏的风流感,再配合他今日的穿着,活脱脱一个俊俏少年郎。
楼岸感觉到了从四方传来的视线,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
姒荼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辫子上的眼神,顿时骄傲地扬了扬眉:“这可是我找街口的王婶子特意学的,就是为了这次你来能编给你看。”
他扯了扯自己的小辫,笑着歪了歪头:“怎么样,好看吧?”
楼岸听完,心里的烦躁瞬间消了大半,他又仔细地瞧了瞧姒荼,弯唇首肯:“嗯,很好看。”
姒荼递给他一个那当然的眼神。
“不过话说我们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在这里开个厢房喝个酒再走吧,这里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我刚刚听人说,这里的酒还是挺香的。”
他用胳膊戳戳楼岸,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楼上走:“去吧去吧,我还挺好奇的。”
......
半刻钟后,两人如愿坐到了厢房中,喝到了传说中的佳酿。
这酒虽不如他们先前喝的那般烈,却自带一股混着花香的甜味,还算韵味悠长。
姒荼嗜甜,觉得这股味道还算对他的胃口,便拉着楼岸多喝了几杯。
两人却没想到,这青楼里的酒多半都是用于助兴的,初时喝着没什么感觉,但后劲极大,这么一小坛下去,两人居然都有些醉意上涌。
姒荼拍了拍脸,起身将窗户打开了。
他本意是想吹吹风醒醒酒,却忘了自己身处在青楼这么一个大胆开放的地界儿。
瞬间,两人看着对面厢房里歌姬嘴对嘴喂男子吃葡萄的景象愣住了。
两人常年练武,目力都极好,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自然都是将对面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姒荼缓解尴尬似的,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许是连空气中都带着醉人的味道,姒荼鬼使神差般地冲楼岸开了口:“你想试试吗?”
楼岸酒量不如姒荼,此刻已是半醉,他略有些茫然地看着姒荼。
桌上放着来时楼岸特意给姒荼买的糖葫芦,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姒荼听见自己轻轻吐了口气,缓解了一下心里的紧张。下一刻,鬼迷心窍般地,他拾起一颗糖葫芦,用唇轻轻咬住。
随后,他垂着眼起身,低头缓缓靠近了略显僵硬的楼岸。
唇瓣相触碰间,楼岸尝到了那颗带着花香与酒气的糖葫芦。
......
房中烛影摇晃, 两人纠缠的影子被烛光照在了墙上,模糊又暧昧。
良久后,他们慢慢分开, 鼻尖相抵, 呼吸交错, 是沉默而又缠绵的注视, 眸光潋滟里, 分不清有几分真情几分醉意。
空气中充斥着粘腻的花香酒气, 姒荼看着楼岸,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般,忽地生出了几分慌乱。
他急急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往四周看了看, 才发觉方才拉扯时, 袍角扫落了桌上的糖葫芦, 此时它们正颇为可怜地躺在地上, 原本亮晶晶的糖浆沾上了尘土。
姒荼看着那几颗被弄脏的果子,莫名联想到了楼岸。
此时的楼岸正在窗边微微喘着气, 衣襟凌乱, 带着醉意的眼眸安静地望过来时, 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烧得姒荼心慌, 却又难以抵抗地被他诱惑。
姒荼手指无意识紧了紧,楼小岸现在这副模样,不就同地上的果子一样,被他弄脏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姒荼只感觉房间里的温度越升越高, 他再也坐不住,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 遇上腾的一下起身,回避着楼岸的视线,急匆匆丢下一句:“糖葫芦掉地上不能吃了,我下楼去再给你买回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出门时衣袍还在门上挂了挂,又急忙被扯下来,瞧着颇为狼狈。
楼岸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良久后,被弄脏了的楼公子唇边发出了一声轻笑。
......
夜间的风带着凉意,迎面吹来时能让人清醒很多。
姒荼被夜风糊了满脸,现下人是清醒了,但尴尬得想死。
他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有些恍惚。
一没言明心意二没说媒下聘三没迎娶过门,他们就......就接吻了?
姒荼想起方才唇上柔软的触感,眼神没出息地开始飘忽起来。
他自小受魔教熏陶,自是不多在意三媒六聘,但楼小岸那边不一样啊!
那人学的是儒家圣贤,使的是君子剑,养出来的是君子骨,魔教不讲究的,楼家却是极为看重的。
总不能让楼小岸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了自己吧,多不好。
姒荼这会儿的思绪跟着他荡漾的心情飘了个十万八千里,脚下的路也走的歪七扭八,好几次差点撞到人。
他乐滋滋地在小摊贩上选了两串果实饱满色泽晶亮的糖葫芦爽快付了钱,刚准备捏着小棍往回走,就被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在姒荼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原本雀跃的小心思瞬间死了大半。
那人,是他养父柳北如的心腹,此时出现在这里突然找到他,必不会是偶然。
姒荼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那人一把扯进了拐角处的阴影里。
下一刻,那人虚弱沙哑的声音响起:
“魔教内乱,主子遇害身亡。”
他的腹部鲜血淋漓,借着幽暗的光,才发觉那里早早没入了一把匕首。
随着他轰然倒下的身躯的还有一句话:
“您快......回去,小主人还在教中......”
话音落下的瞬间,姒荼手里的糖葫芦再也握不住,离开了主人颤抖的指尖,滚进了泥土里。
......
......
......
醉月镂金的房顶上。
两个少年带着笑意注视着彼此,时光荏苒,他们却仿佛从未变过。
姒荼在璀璨夺目的烟火下冲楼岸扬了扬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调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啦,知己~”
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十分不着调。
楼岸挑了挑眉,就着相扣的手将人一扯揽进了怀里,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还是知己吗?”
姒荼有些怕痒,被他呼出的气激得缩了缩脖子,笑着胡言乱语:“好好好,不是不是,咱俩这叫相好,老了以后就是老相好,死了之后就变成了彼此的死鬼哈哈哈哈。”
楼岸捂住这人格外破坏氛围的嘴,垂下的眼神有些无奈:“茶茶,你再好好想想,以咱们现下的这种氛围,你更应该说些什么?”
姒荼被他捂着,眼珠子转了转,倒也真的思考了起来。
片刻后,他戳了戳楼岸的手背,示意对方他想好了。
楼岸半信半疑地放开他。
姒荼转过头,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方才仔细想了想,的确有话想对你说。”
“准确些,这话五年前我就想说了。”
楼岸弯了弯眼睛,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又听这人开了口。
姒荼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顿了顿,下一秒张口就道:“你嫁给我吧!”
楼岸原本上翘的唇线一秒变平,他默了默,有些无奈。
他果然,就不该期待这人的嘴里能说出些什么动听的情话。
那头的姒荼却一脸认真,掰着指头给他细数起来:“真的真的,我没开玩笑,你嫁给我吧。”
“这些年来,我还算有些家产,等你嫁过来,就全都归你。”
“我没有爹娘,但有几个很不错的长辈,对我很好,以后可以带你认识。”
“家里有一个阿姐和一个弟弟,阿姐你方才已经见过了,相信她在你的一番运筹帷幄的泼脏水下,已经认可了你这位弟媳,”姒荼笑着拍了拍他:“看看,咱楼公子多厉害啊。”
“至于下头的那个弟弟呢,”姒荼顿了顿,似是有些头疼:“他......脑子不太好,近日里还总做着些什么称霸武林独步江湖的春秋大梦。”
“你若遇见了他,无视便好。但若他不长眼地敢对你出言不逊,你就动手吧,这傻孩子打一顿就老实了。”
姒荼说完了家庭成员的初步情况,又开始细数自己名下的房产商铺、金银珠宝,仿佛恨不得现下就搬空了归到楼岸的名下。
数完财产几何,他又开始拉着楼岸畅想聘礼数目,婚礼布置......
简直口若悬河,说起来便没完没了了。
楼岸好笑地听他数了半晌,见他对许多细节都有布置规划,不由得弯唇闷笑起来。
这人倒的确没撒谎,还真是,心心念念了好多年......
姒荼正数得欢呢,就见这人笑得格外开怀,一看就是没认真听的模样,气得他捶了楼岸一拳:“我这么认真的在计划,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
楼岸抓住他的手,将人缚在怀中,用唇轻轻啄了啄姒荼的脸颊:“听着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意下如何啊?”姒小荼横眉怒目,做足了逼婚的恶霸形象。
他威胁般地咬牙道:“你要是敢不答应,本......我就抢婚!”
楼岸又啄了口他的脸,柔声哄道:“嫁,我嫁。”
......
......
第二日清早,玉蝴蝶顶着俩黑眼圈苦哈哈跑来给姒荼解毒时,发现这小魔头脸上洋溢着某种奇异的微笑。
银针扎背上了,他在笑。
苦味冲天的药喝到嘴里了,他还在笑。
玉蝴蝶:???
玉蝴蝶:.......
只能说,不愧是魔教教主吗,果然让人猜不透,恐怖如斯。
然后的然后,玉蝴蝶在楼岸一勺勺试好温度的喂药时光里被酸的龇牙咧嘴,不忍直视,拔腿逃离了。
谁知他还没能逃多远,刚扶着墙休息一会,就看见了一双系着金铃的赤足。
他僵着身子缓缓抬头,成功和明艳动人的姒大圣女对上了眼神。
姒泇朝他挥了挥手,勾唇妩媚一笑。
玉蝴蝶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人狠话不多的姒大圣女华丽丽地打晕了。
视线彻底昏暗前,玉蝴蝶在心底绝望怒吼:
姒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
......
楼岸刚给姒荼喂完驱毒的药, 就见楼砚星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他好不容易刹住了脚,抬眼就看见了两人相依的姿势。下一秒,他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了个呲牙咧嘴的傻笑。
眼看这傻孩子将要说的事忘了个九霄云外, 楼砚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随即一巴掌盖在了弟弟的脑袋上。
楼岸见两人似乎有要事准备说, 便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楼砚池见状, 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方才我和小星准备出门时, 在一楼走廊上撞见了一位女子, 她衣着明艳足系金铃,我们到时,正巧看见她打晕了玉蝴蝶准备扛走。”
“我们刚准备上前拦截,那名女子却像是认识我们似的, 把这封信笑着递给了我, 让我转交给姜公子。”
“她说, 玉蝴蝶是她府内偷跑出来的男宠, 现下准备将人扛回去好好管教。”楼砚池露出些疑惑的神色:“我见她似乎没什么敌意也不像说谎,又似乎的确和玉蝴蝶相识, 再结合这封让我转交的信, 便没再拦了。”
他朝楼岸一拱手:“那名女子内息沉稳, 步履轻盈却不显虚浮,似乎武功颇高, 师兄觉得要拦吗?”
若要拦,眼下追出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楼岸与姒荼对视一眼,在看到姒荼眼中憋不住的笑意时,便大约明白了。
楼岸道:“不必, 你说的那位姑娘应该是茶茶的阿姐,是咱们自己人。”
“她此番前来带走玉蝴蝶, 也是因为收到了茶茶的传信。”
闻言,楼砚池眼中露出些许讶异,却没说什么。
楼砚池可就没自己亲哥那么稳重了,一听出楼岸话中那与众不同的亲昵意味,这孩子便激动得双眼放光,微微颤抖,甚至可以合理怀疑,若不是眼下当中这么多人的面,他估计会直接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
姒荼被楼砚星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轻咳一声,扯了扯楼岸的袖子。
为了缓解尴尬,他坐直了身子,拿起那封信和楼岸一起看了起来。
信简明扼要,就说让姒荼解了毒就好好养着,家里有她守着,随后便是通知他们玉蝴蝶被她带回家了,不用担心不会把人弄死之类云云。
措辞干脆利落,十分泼辣直爽,倒很符合姒大圣女的性子。
姒荼几眼看完,笑了笑。
他对上屋里几人好奇的目光,主动开口解释道:“我阿姐她,早些年和那位玉大夫有过那么一段......情缘?”
楼砚星一听,敏锐的觉得这其中大有乾坤,顿时眼巴巴的就凑了上去。
姒荼好笑地看他一眼,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也细细讲了起来。
这事儿吧,还要从老早些年前讲起。
那时玉蝴蝶刚出师门,秉承祖训游历天下治病行医,正巧游历到了魔教一带,于春香楼救下了一名被拍卖的貌美女子。
那名女子,正是被魔教派出门做任务的姒泇。
她接了命令,要取一位富商的项上人头,并拿到其府内的关键账本,是以打探谋划许久,故意设计了那么一出良家女子蒙难惨遭拍卖的戏码,那富商喜好美色,又是春香楼的常客,只要姑娘容貌脾气合胃口,他也不是没做出过买下姑娘带回府中的事。
姒泇挑好日子,照着情报劳心劳力地练习了许久,都想好了亮相时该怎么抬眼,往哪个方向看,唇角的弧度要怎么上扬,眼神又该带着多少楚楚可怜......结果好不容易到了拍卖那日,一身功力还没施展,就被告知已经有位翩翩公子豪掷千金把她买走了。
而那位富商根本就没出现。
根据线人的消息,那位富商当日原本是出了门的,却在离春香楼没多远的地方碰上了突发的变故,被一位卖身葬父的女子直接拦下了马车,是以没能到春香楼。
而买下姒泇的那位公子,前些日子曾给那卖身葬父的姑娘看过诊,却没要一分一毫的诊金。
一切太过于巧合,让姒泇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怀疑。
于是她蓄意接近玉蝴蝶,想要套出相关的消息。
而玉蝴蝶那边却是真的不知情,给那姑娘看诊是本着医者仁心,见她父母双亡,自己又感染风寒颇为严重,于是顺手给她把了脉,也没问那身世凄惨的可怜姑娘要诊金。
他师出医道名门,找他问诊的豪门世族个个出手阔绰,的确也不差那点钱。
至于在春香楼买下姒泇,也是个意外。
他当时年少,自诩风流无双,有怜玉惜花之心,生平最见不得姑娘受苦,对待姑娘自是风度翩翩,有礼嘴又甜,是以游历四方以来,被无数红颜引为知己。
无意间到了这春香楼,就碰巧遇到名貌美女子惨遭拍卖,身世凄惨不说,台下的男子更是对其身材样貌评头论足,猥琐至极。听得玉蝴蝶心头火起,英雄之梦熊熊燃烧,于是他一拍桌子豪掷千金,来了出颇为俗套的英雄救美。
但这一救完他便隐隐感到后悔了,不为别的,而是方才脑子一热脱口说出的金额,是他这几个月在外生活的最后一点存银。姑娘是救下了,但他总不能自己苦了自己去吃土吧?
玉蝴蝶看着干瘪的钱袋子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日行一善,洪福齐天。
没曾想,他好心救下了人,却被这受恩者缠上了。
姑娘笑意盈盈,张口便喊恩公,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让玉蝴蝶带她回家,说是能给恩公洗衣做饭。
玉蝴蝶看了看姑娘柔嫩的青葱十指,保持了基本的怀疑。
他向来不太愿意拒绝姑娘的要求,但这次显然不太一样,麻烦就不说了,总不能让人跟着自己一起吃土吧?
他发愁的看着姑娘,决偷偷定跑路。
结果,发生了一件让他更震惊的事。
姑娘人看着柔柔弱弱,却没想到身体倍棒,追着他跑了六条街都不带喘气的,看着扶墙累到汗流浃背的玉蝴蝶,还笑嘻嘻地问怎么还没到家。
赶又赶不走,甩也甩不掉,玉蝴蝶认命了,让人住了进来。
随后,他就看着被烧成了黑炭的饭菜、洗成了破布的衣服、打碎了一地的碗碟陷入了沉默。
哦,对了,碗碟是客栈的,他还倒欠了人家客栈的钱。
但偏偏他还不敢说些什么,因为这位姑娘似乎天生巨力,上次不高兴时不过轻轻拍了墙客栈的墙一巴掌,就把人客栈的墙给干裂了。
玉蝴蝶只叹命中有此劫,背上药箱默默出诊还钱去了。
但天不遂他愿,这上赶着去问的诊到底不如人千请万请来的金贵,钱少些也就罢了,有时碰上人府上没病没灾的,还会被嫌晦气遭人白眼。
天可怜见的,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在那段时日里连件好看的衣服都没心思买了。
好在姒泇没过多久就弄清了这件事完全就是个巧合,在另寻机会成功完成任务后,就找玉蝴蝶挑明了事情经过,并将花在她身上的钱款都如数奉还。
玉蝴蝶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个姑娘身份不简单,也知道自己或许是以好心坏了人家的事,一番郁闷后却也还偷摸给姒泇打了不少掩护。
直至富商人头落地,记录无数阴私的账本被曝光那日,他才松了口气,暗道终于能将这位大佛送走了。
他却又低估了这位圣女大人的豪爽。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姒泇发现这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颇对自己胃口,便在任务完成那日当面对玉蝴蝶坦言,说自己看上他了,问这人要不要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