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控制不了自己,接连后退,这样反常的动作吓到了很多路人,不少人都停住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无数视线就跟针扎一般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江馁仓皇低头,避开所有人都视线,颤抖着按住自己另外一只战栗不止的手——
他好像摔倒了,江馁狼狈地想。
物品被撞倒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碰倒了很多东西。
混乱中匆匆看了一眼,是几个闲置的路障。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有人在拉他,江馁面色惨白地抬起头,发现居然是刚刚举着手机的那个女生跟她的朋友,面露焦急,嘴唇不断动着,似乎在呼喊他,“……先生 !先生!”
她的声音就像是石沉大海,从清晰逐渐像被深海淹没,闷闷的,沉到听不清。
沉入深海的,被淹没的,是他才对。
他被人群围着,连一点光也照不到,就像是被层层缠绕的海草拽住他的脚腕,不断往深渊拖拽,没有一点希望。
水泡咕噜噜往上翻涌,嘈杂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道哽咽着哭泣的女声,突兀,很突兀,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腰腹一重,有一双手奋力把他往外推。
“快走……”
“……”因为惯性,江馁感觉自己被迫后退了好几步,可那个看不清脸的姑娘却又死死抱住他,像是抱紧在乱世浮萍里唯一的牵挂。
将离却舍不得离,眼泪湿润了他的肩膀。
她说:“我,我好害怕……”
“别丢下我,哥哥……”说着,细细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泄了出来。
但她还是松手了,那张模糊的五官里,只有那浓重到如同海水一般的悲伤淹没了他。
江馁不断后退着,双手抓不到靠力点,他慌张,彷徨着,忽然,脚下忽然踩空,突入其来的滞空跟失重感陡然传来——
“……!!”
再次坠入咸湿的海水的感觉不好受。
闷、沉、暗,江馁一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水到了呼吸管,挣扎几次无果后,他渐渐放弃。
瞳孔逐渐涣散,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道被层层隔绝的海水面上照射的日光,触及不到,感受不了。
段…………
江馁一张口就是无数的气泡涌出,把他的话挤回了喉管。
段裴景。
我好难受啊……
“……江馁!”
“……”
“江馁……”
江馁竭力抬起头,那个高大的身影既恳切又急迫,声音也越来越大,就像是忽然冲破水面的一束光——
透过层层叠叠的雾霾,划破了长夜跟深渊,抓住了他。
他奋力从水面挣脱出来,所有的不堪回首的往事跟血肉模糊的经历都在这一刻短暂地消失殆尽。
“……”
他的脸色白的像张纸,狼狈地倒在地铁口旁的一堆废弃路障旁。
撑住地的手微微发着抖,汗湿的额发贴在额头上,一语不发。
段裴景也不顾及灰尘,半跪在江馁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用虎口托住他的下巴,慢慢抬起。
尽量让他近乎涣散的瞳孔对视自己,用一种轻柔到几乎哄的语气说:
“哥来了,不要怕。”
“……”江馁抓住段裴景的袖口,用一种快要把布料抓烂的力度,死死拽紧,“段裴景?”
“嗯,是我。”段裴景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摸了摸他的头发,
“小同学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了?怪可怜的。”
江馁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我们不玩了,回家。”
段裴景轻轻拍了拍他,就着这个动作把他抱起,一只手拖着他的半边身体,让江馁环抱着自己的脖子;
一只手把他身上沾染的树叶子拍落,朝周围的人歉意一笑,“吓到各位了,我弟弟他……胆子比较小,为表歉意,大家可以去前面品悦大厦领一份小蛋糕,我请客。”
周遭的人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啊,是啊。”
段裴景轻轻地把omega放在了副驾驶上,扣好了安全带。
江馁安静到有点反常,一路都不发一言,埋着头,任凭他摆弄,还死死咬着下唇不松口。
“……别咬了,都破皮了。”段裴景伸手拨弄他的嘴唇,叫江馁松口。
动作虽然轻柔,但却不容置喙,渐渐的,江馁松开了。
果不其然,下唇早就被他一通啃咬弄得血肉模糊,但只持续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自愈合拢。
段裴景盯着他痊愈如新的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正当他准备起身之际,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段裴景说:“嗯?”
“……”江馁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要透过alpha的头骨看清楚里面的构造,洞悉他在想什么。
两人维持这个动作好一会儿,半晌后,他嘴唇翕动,“……你想做什么?”
段裴景真觉得这话应该他来说,他指指自己被扯到变形的衣袖,反问:“你想做什么?”
江馁并没有如他所愿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了些。
……我靠!
段裴景没设防,猛地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他身上,勉强撑住一旁的扶手才稳住身体。
两人的距离顿时只差两三厘米,呼吸交错间,江馁再次询问:“你想要什么?”
“……江小宝,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呢。”段裴景无奈撑住,也不敢强行站起身,怕一不小心把江馁给摔了。
他耐心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再这样下去,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垂涎你哥我的肉体……嘶!”
头皮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段裴景看着那几根在空中飘荡落下的碎发,大怒:“江馁!我刚做的头发!”
下一秒,视线颠倒,座椅陡然被放平,而段裴景则直直摔着躺了下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脖颈处就传来了窒息的感觉。
腰部一重,江馁半跨坐在他身上,膝盖顶着他的胯骨,压弯背脊,一只手死死卡住他的脖颈。
虽然没用什么力气,却是个能让他动弹不了的挟制姿势。
段裴景顿时僵住,空闲的两只手也僵在半空,不知道放在哪里。
但马上,他摸着座椅的侧面,好像发现了什么。
座椅下的零件被江馁给拆了。
段裴景:“……”
我说怎么副驾一下就倒了呢。
“我再问一遍。”江馁完全不知道他五彩斑斓的内心活动,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烧钱的事儿,自顾自的压在他身上。
背脊绷直,白皙的脖颈脆弱地暴露在视线里,看着那流畅的弧线滑进了衣领。
恰巧,只听到“咔哒”一声轻响,车门被拉上,空间更加封闭。
他将五指弯曲,不轻不重地掐住了段裴景的脖子,语气像是质问,又不像。
“你想做什么。”
“……”
你问我?性命垂危的是我才对吧!什么时候这个主次不论的坏习惯能改改!
段裴景微微缩小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一万句暴怒之下的吐槽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在这不合时宜的情景下,段裴景就跟脑子抽了似的,忽然冒出个更不合常理的猜测。
他好像挺难过的。
没有泪痕,段裴景就是觉得,江馁看着应该挺难过的。
空间被迫缩小,车内的暖气似乎开的有点大,以至于相隔间,让人感觉到了闷。
段裴景从那双跟兽如此相近的颜色的瞳孔里,还有更深层的意味。
他的思绪就跟泛起了波澜的湖水,渐渐平静下来。
鬼使神差的,宽厚的手掌轻缓地放在了江馁的后颈处,避开了腺体的位置,跟安抚小动物似的轻轻捏了捏,略带无奈。
“这要怎么说呢。”
因为他的动作,江馁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三分震惊,三分警惕。
段裴景也很警惕:“我没动你啊。”
江馁:“……”
他听到他说:“与其你问我,不如问你自己,你希望我做什么?”
“……”江馁微张着嘴,半晌说,“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做。”
“为什么?”
江馁抿着唇,迟疑道:“我不知道。”
段裴景调侃:“那为什么一开始选择忽悠我,怎么,现在后悔了?”
江馁瞳孔紧缩,微微颤抖着,应该是在做着极大的心里斗争。
良久后,他说:“……我不知道。”
“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跟我说这句话吧。”段裴景说,“反正现在为时尚早。”
“……”
他抓住江馁掐着自己命门的手,但并没有挥开的意思,只是安慰般地拍了拍。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段裴景实在算不上什么情商高,会聊天的人。
随便找个十八线小记者,拉来朝各位下属跟各位相亲对象闲下来唠唠嗑,关于他段裴景的恶评能挤爆脑容量。
就像段母说的,他这个人,小时候爱调戏漂亮omega,长大就差出家为僧,削发戒荤,反差太大,有神经病。
下属说,段裴景至少还有一个好处。
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黄口小儿,涉及案情,都能毫不留情,该骂就骂。
江局评价的则非常委婉,直接建议他可以改名包青天,这样被人打的时候,还可以解释说他祖上出过名人,要继承祖业。
段裴景对此全都是一笑置之,仍旧我行我素,笑傲江湖。
如果有一天来个人知道他也会有低下身安慰人的这种时候,可能来不及惊吓就已经断气了。
可偏偏段裴景就这么做了。
而且还相当有耐心:“带有目的并不一定是自私利己,我想让你明白。”
“……我不想明白。”江馁低声说,“也不需要你可怜。”
段裴景好奇:“会怎么样?”
江馁:“会死。”
段裴景诚恳道:“真恐怖。”
江馁:“知道恐怖那就……”
“你觉得我在可怜你?”
江馁一愣。
他的微小变化自然也没逃过段裴景的眼睛,alpha笑出声,“我说江小宝,你记打不记吃?你要真讨厌我,那怎么放到今天才发作?难道是今天才认识我?”
江馁下意识反驳:“那是因为……”
段裴景插话:“因为你想相信我?好吧,哥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虽然这个取决于你。”
江馁吃了词汇量少的亏,被结结实实噎了回去,看着有些吃瘪。
段裴景:
“别气了,像河豚。”
江馁:“……”
“有什么可怕的。”段裴景躺着躺着还躺舒服了,顺便把一只手枕在了脑后,“一张废弃的纸是垃圾,垃圾是用来扔的,难道非得堆积在心里时不时展开看一下?回忆回忆?”
江馁睫毛微颤,闭眼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会陷入到那种窘迫的境地,他也……不想这样。
“没有就好。”段裴景说,“别怕了。”
江馁睁开眼睛。
“瞧这张小脸蛋,我们江馁长得跟朵小花似的,怎么跟垃圾混到一起去了?”段裴景哄他,“当然某种特定的时候会定期化身河豚。没错,就是那种一戳肚皮就会鼓成皮球的那个。”
江馁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忽然戳了他的脸一下,触感袭来的那一刻,他条件反射地炸毛,“你干什么!”
段裴景笑瘫了:“没错,就是这样。”
“你说谁是河豚!”江馁怒火腾升,‘有种你最好把你的话给我收回去,否则你小命难保’的意思。但顶多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并没有真的对段裴景下什么死手。
“小花,江小花,哥说你是小花,听错了不是?”段裴景还是哄着他,“花骨朵儿,哥说的你听到了没?”
江馁阴着脸:“……”
这样的代价就是段裴景又戳了他一下。
江馁的情绪总算被扫清不少,因为全被腾升而起的怒火代替:“听到了,别捏我!”
“好吧好吧不捏。”
段裴景收回手,略带叹息,“你要是再继续不开心,哥一单身汉,就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了。”
霎时,电流唰地流遍全身,泛起酥麻,江馁条件反射地:“你说谁是……”
段裴景紧急避险:“我是,我是小孩子。”
这话一出,一道利刃般的眼神迸射过来,恨不得段裴景再说一句,就活活掐死他。
江馁手指微动,眉头锁紧,灰蓝的异瞳里有隐隐闪过的杀意跟茫然。
这句话就跟一根细细的长棍,挑动了某根敏感细腻的弦线,让他哑口无言。
而在以往记忆中被迷雾笼罩着而模糊不清的记忆又重新翻上来,段裴景确实也跟他说过些不切实际的话。
【下次如果还有人欺负你,哥替你报仇。】
……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切实际。
顿时,紧密到严丝合缝的缝隙在这一刻仿佛渗透进了光,深埋入土早已腐朽的种子探出了新芽。
温暖到陌生的情绪,让江馁有些错愕跟慌乱,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拽着的衣领。
段裴景叫他别怕。
他在怕吗?
他不太明白段裴景的脑回路。
为什么会觉得,他这种人,也会怕?
但就算是他,也能猜得出来如果他问出口的话,段裴景肯定会说,都是人,为什么不会怕。
可一般来说……一般来讲的话……
江馁眉头紧锁,想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十来分钟,段裴景第无数次企图翻身起来,却被江馁掐住脖子给压了回去。
他又不敢动真格的,终于忍不住了:
“……这位小朋友,哥没有别的意思。”他的声音切断了江馁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看着身下的alpha耳根通红,欲言又止。
“其实时间已经过去很长了,然后我有个不成熟但稳重的建议,你要是非要坐我身上的话,能不能往上一点,当然哥真没其他意思……”
江馁低头,发觉了他某个地方的异状后,微微歪着头。
“看什么看?你知不知道你一发呆就控制不住信息素?这是作为一个健康的alpha正常该有的反应,有什么好看的。”
段裴景头一回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恼羞成怒地说,“赶紧起来……别看了!”
三分钟后,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
段裴景看着江馁窜到后座埋着头鼓捣什么,又忍不住找点存在感,抻着个脑袋:“江馁。”
江馁那边仍旧一堆“叮叮当当”的声音。
“江馁!”段裴景凑过去,“干嘛呢。”
下一秒,江馁唰然抬头,差点撞到段裴景的鼻子,“好了。”
什么好了?
段裴景捂住自己差点不保的鼻子,刚想问出口,视线却好像瞥到什么,陡然定住。
只见刚刚还被抽掉某些零件而差点散架的副驾驶位正在缓缓上升,恢复原位。
段裴景瞪大眼睛,惊愕到无话可说。
原本要被宰万把块的服务维修费,被江馁两下弄好了?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虽然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某人。
不过占据最多的想法还是仍然庆幸江馁并没有刚刚看着那样怅然无措了。
段裴景悄悄松了口气。
江馁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后座,抬手:“出发。”
“出什么发,给我上前座来。”段裴景脸色一变,勃然大怒,“把我当滴滴司机呢,快点。”
“哦。”江馁动作轻盈地从后座跃到前座来,规规矩矩坐好。
段裴景给他抽安全带的时候,没忍住问了句:“你还会修车呢?”
“怎么拆的怎么组装不就行了。”江馁撑着脑袋,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任凭他给自己鼓捣,“你蠢。”
“吊车尾的人是这样的,你要习惯。”段裴景也不生气,顺口把自己骂了一顿,然后由衷夸赞:“学霸,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省钱,趋势不错,再接再厉。”
江馁不置可否,但眉梢微扬。
对于他而言,这样接近变态的成长环境,出现PTSD,真是再正常不过。
别说PTSD了,就算是被逼成疯子,神经病,段裴景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段裴景做不到完全忽略。
“江馁,哥问你一下,你刚刚到底……”
“没什么。”
“真的?”
江馁不耐烦道:“啰嗦死了,你烦不烦。”
段裴景懂得循序渐进,见好就收:“遵旨。”
江馁瞥了一眼过去,却没想到恰巧跟对方视线相撞,段裴景一点被骂了该发火的苗头都没有,反而冲他呲牙一笑。
江馁:“……”
等车开出闹市后,基本上就没有这么拥挤了,段裴景抽空观察了一下江馁,他安静地靠在窗口,看着飞速倒退的风景,只露出半张线条优美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而言之,看着心情有些微妙的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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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馁(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段裴景(弯腰)(钻进对方桌兜往上瞄):真哭啦?
第44章 不走了
段裴景收回视线,思绪也跟着倒退,在混乱拥挤的人群跟记忆中,一个名字尤为显眼。
——beleth.
好耳熟的称呼。
到家后,段裴景随手递了个纸袋子过去。
江馁拿出那个跟段裴景同型号的手机,好奇地抛了抛。
“祖宗,别玩了,等下摔坏了——”段裴景瞥过去一眼,立马制止他,耐心教学,
“这里是通讯录,第一个电话就是我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事无巨细,事无巨细的意思就是,就算是出门被门槛绊住摔了一跤,出门买菜从不打折的超市突然打折了,也要跟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哦。”
段裴景放心了:“那你玩,我先走了。”
江馁疑惑道:“去哪儿?”
“你住这里,我换地方住。”
段裴景咳咳,“虽然哥知道我们江馁是非常舍不得哥的,但ao授受不亲,传出去不好听,我没所谓,哥还是要顾忌点你的名声的。”
“不用顾忌。”
段裴景:“嗯?”
“没关系。”江馁歪头,“谁说就杀谁。”
段裴景对他的基本常识认知有点头痛:“……这个,涉及到道德跟异能者法律层面,搞不好哥要逮捕你的,咱们换个办法。”
江馁真的换了个办法:“那我杀了你。”
段裴景差点喷了:“…………”
无数带着问号跟茫然的乌鸦接踵而来,从他的头顶飞驰而过。
段裴景霎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在我家威胁我?”
“嗯。”忽然两侧脸颊贴上来冰冷柔软的触感,江馁掐住他的脸,扭转过来,挑起了眉。
怎么看都像威胁地笑了,“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
段裴景:“……试试?”
“嗯。”这声尾音仿佛有钩子似的在他的心口处撩拨了一下。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被omega主动亲密接触。
第一次是被勾住了肩膀跟脖子在格斗时放倒,姑且算他是逝去的青春,不提也罢;
第二次也就是现在,被放倒的可能性甚至比第一次要大。
但段裴景大脑还是“铛——”一声,宕机了。
江馁见他没反应,屈尊纡贵地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你不信?”
omega再靠近了点,近距离间双目对视,段裴景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拉满警报,太阳穴因为他的动作开始突突狂跳。
只听江馁无辜地说:“你要是不信的话……”
“……嗯咳!!!”
段裴景欲盖弥彰用力咳嗽几声,抓住江馁的肩膀,把人往后一提溜,拉开了距离。
“……”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眼前的人好好科普一下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正常社交距离。
他非常不想背上关于诱拐心智不成熟的实验体的罪名。
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段裴景心中犹如万马奔腾,无数离奇古怪的猜测天马行空般相继冒出,呼啸而过。
威逼利诱也得先利诱再威逼,这样成功率才高一点吧!这算什么!色诱吗!不成体统,没有规矩!
他是谁?多少次相亲,多少次寿宴酒宴生日宴上被长辈掐着脖子都没相中看对眼的千年老铁树,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屁孩儿有情绪波动。
太小看他了,他不吃这一套!
段裴景先是自己自顾自地发了一通根本没人知情的火,一口气哽在脖子处不上不下半天,思绪陡然回归茫然。
那……现在该怎么办?
“……”
霎时段裴景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得穿越回去把爱因斯坦的脑子花钱借两分钟安自己脑袋上。
直到自顾自地违心唾骂了无数遍这种企图动摇他钢铁般意志的行为后,才稍稍冷静下来。
自诩严肃地转过头,视线微微变了:“…………?”
他自诩威严正直的声音在下一秒就像崎岖的山路一样一百八十度拐了个歪。
只见江馁看似静静望着他,可那双妖异的灰蓝色眼眸像是蒙了层水雾。
像颗晶莹剔透的上等异色珍珠,沁着水珠要掉不掉地看着他,原本死死抓住段裴景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
想起从前种种,段裴景逐渐升起警惕——
只听江馁哑着声音说:“我会很害怕,哥哥。”
段裴景可疑地沉默了:“……”
还在说服自己:
他害怕什么,害怕有人来劫财劫色然后被他一巴掌拍死吗?
装的,他是装的。
接着听江馁垂着头,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我一看到那些东西,想到没有人在我旁边,我就很害怕。”
这话就跟感觉有人拿针在他的心口扎了一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痛。
段裴景一下子就怔住了。
……江馁偷偷瞄他一眼,见Alpha没反应,也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更加来劲。
学着琼瑶剧里的,抹着小眼泪:“哥哥……”
段裴景神色微凝。
……那句在奔走中无意间听到的话犹如细雨般细细麻麻渗入进了段裴景的记忆。
那副画。
到底是什么?
邹平安,胡放的失踪、江馁的失忆、布锐斯的态度,无数阴谋接踵而来。
黑沉的疑云聚集成黑压压的一层,压在了他的心底。
而这一切的始终,似乎都建立在江馁的失忆之上。
可他本不用承担这些,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他至少也能够……
段裴景踟蹰着,几次抬起手又放下,最后叹气。
算了,他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吃亏的又不是他,况且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
于是乎刚刚还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人无奈妥协:“行行行,不走了。”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回复,江馁抬手把眼泪一抹。
刚刚跟躲饱受摧残的小白花似的的表情一扫而空,美滋滋转身,宛若一个拔x无情的渣男。
那句低声嘟囔的自言自语飘进了段裴景的耳中:“果然很管用。”
“……”段裴景盯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嘴角泛上微不可查的笑意,
“……死小子。”
学这些倒学得快。
段裴景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装的,只是他自己也不怎么想搬而已。
江馁的存在,驱散了他规范化的办公室生活方式,就跟家里突然多了一抹烟火气一样。
他第一次觉得,如果非要结婚,而另一半就找江馁这样的就很不错。
“……!”
段裴景被自己这发散思维然后突如其来冒出的冒犯性比喻,吓了一大跳。
幸好江馁最近迷上了宝宝巴士,干点什么都要找教学找科普,并没有闲暇的功夫管他。
段裴景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说:“我发什么神经……”
半分钟后,他后知后觉,悚然色变:“江馁!刚刚那些话你可不能随便对人说啊!”
他强制把电视暂停,拉着相当不耐烦的江馁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半天。
又不能明说别人会觉得你这是在求爱,防止某些如狼似虎的渣男对你上下其手。
只能迂回曲折地旁敲侧击,搬出毕生所学的所有词汇绞尽脑汁地交代。
最后在江馁敷衍到快要失去所有耐心,不断“嗯嗯嗯,好好好”中绕开了江馁,去了阳台。
点开了某个搜索软件,搜索:
beleth.
瞬间,无数条资讯相继跳了出来,而第一行则是一串需要点进去才能看的作品集。
他点了进去。
这时,一条通话来电的弹窗中断了他的视野,上面跳跃的备注名称是:蓝池。
段裴景接通:“喂?出什么事儿了?”
“卧槽老大,该说你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啊,真的出事儿了!”
蓝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伴随着些稀稀拉拉的吵闹声,似乎是在外面,“胡放死了!”
段裴景微怔:“死了?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在大马路旁边碰到的!”
蓝池压低声音,“你说难得放个假,我寻思出门买个麻辣烫回家打两把LOL享受享受宅男的假期呢,结果出门就碰到车祸了。”
“好家伙,那叫一个惨烈啊,那哥们直接被一辆黑色的SUV撞成了英雄碎片,血流了一地,撞完就跑了,我隔着老远就觉得眼熟,凑近一看,你猜怎么着?就是胡放!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段裴景脸色一变:“查到肇事司机了吗?”
蓝池猛拍大腿:“没有!那辆SUV是个套牌车,警察已经派人顺着监控追了,我估计够呛……”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