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身边的松田阵平迟了几秒才回答,“你是想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还回去吗?”
“怎么可能?小阵平你居然这样想我?”
“那你就是打算冒领。”
“等等,我为什么……?”
“既然都不是的话,那为什么不上楼去休息。”
“哇,好凶。”
萩原研二本来想说,他们办理入住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带着钻石袖扣的中年男人,先他们进入了电梯。
但是被松田阵平一打岔,又觉得这件事情无关紧要,对方发现丢了之后,自然会到前台去认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到电梯前,按下28层的按键。
电梯门缓缓闭合时,松田阵平的目光瞥过餐厅的门口。
等再晚一点,去见见那个大作家吧。
希望他不要去查那个袖扣的主人。
毕竟人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确认萩原研二安全回到房间,松田阵平因为出去买药忽然偶遇组织的人处理叛徒而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过量服用精神类药物带来的困倦又一次涌上,他强撑着定了个四小时后的闹钟,就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四个小时后,闹钟如约响起。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却没能清醒。
此时,气流带来的颠簸平息,松田阵平也从飞机上下来,重新站在东京的土地上。
但完全没有从国外回来的实感,只觉得海滩的度假彻底泡汤。
松田阵平暂且压下心中的焦躁,和对目前情况不明的担忧,顺着人群上了摆渡车回到航站楼,再次确认了“自己”真的没有任何托运的行李后,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了机场。
不,也不算是什么都没有,起码他有成功解锁的手机和尚且不知道密码的银行卡,还有一大堆违禁品。
谁能想到在绞尽脑汁猜测了半天手机锁屏密码后,却因为半睡半醒间想看一眼时间,所以顺手用自己手机密码解了锁……
像是年度荒诞黑色笑话。
尤其是在看到里面唯一能查看的最新一封邮件后。
【计划有变,下飞机后有人接你,让他直接送你到据点。——琴酒】
松田阵平把邮件滑到最后, 是一个日本人名鱼冢三郎,和一个的联系电话。
好消息,看发邮件的人语气,来接他的“鱼冢三郎”不认识他, 不会立刻发现问题。
坏消息, 发邮件的“琴酒”一定认识他, 而且可能就在那个什么据点等他。等到见了面,被拆穿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松田阵平头疼地抓着手机,却没有再联系萩原研二。
对于目前的情况,他当然也有一些推测。
同样的长相, 同样的年龄,看上去几乎毫无区别的两个人。
虽然十分荒谬,但可能他们两个之间就是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一直以来错乱的时间, 偶尔冒出的奇怪想法, 和对许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的即视感。那些全都不是他臆想出来的,而是来自“神奈荒介”的感受。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 他还能认为有仅仅是他单方面感知到对方、或者是单方面附身到对方身上的可能性。
可在发现了手机密码也相同后,松田阵平就熄灭了这种侥幸的想法。
既然如此,他在神奈荒介的身体中苏醒, 那神奈荒介还能在哪?
刚刚飞机起飞前联系hagi,是因为事情刚发生,如果真有意外,能够提醒hagi及时作出应对。
虽然当时没有打通, 但如果hagi发现那个自己的不对, 就一定会想到忽然的陌生电话。可实际上, 除了一开始回拨了一次以外,hagi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要么是hagi被“神奈荒介”控制住了, 要么就是,hagi根本没有察觉松田阵平的异样。
到现在为止,他手机里都没有收到什么昏迷的萩原研二的照片,那就只能是后者了。
真行啊,萩原研二。
你平时那敏锐的观察力呢,被沙滩上的太阳烤化了吗?
松田阵平盯着手机看了两秒,最后还是愤愤地放弃了痛骂萩原研二一通的打算。
这场互换应该是“神奈荒介”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但他却因为飞机航行,比“神奈荒介”少了十三个小时做出应对。
在对方明确知道他到达东京的时间的情况下,他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没有被一群黑衣人围起来,手机上也没有额外的信息……若非“神奈荒介”真想玩身份互换的游戏,还不担心醒来被送进局子,那就是对方很了解他,了解到可以骗过萩原研二,了解到认为他可以应付现在的情况。
不过就不知道,“神奈荒介”的考量里,有没有包括那个琴酒。
松田阵平正思索着,忽然感觉一缕银色从身边滑过。
他抬头,看见那个和他同一趟航班的银发单马尾女孩坐上一辆出租车。
而不远处,一个壮硕的黑衣男子错愕地低声道:
“库拉索?她怎么在这?!”
琴酒,库拉索。
都是酒名。难道他们是一个组织的人?
那这个一身黑西装看起来明显是在等人的男人,该不会就是……鱼冢三郎?
松田阵平只犹豫了一秒,就避开黑西装男人的视线,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
“跟上前面那辆。”
他坐在副驾驶上,盯着前面还没驶离视野的出租车。
“这……”
出租车司机的语气迟疑,松田阵平的手摸到钱包上,犹豫着是像电视剧里一样直接拍给他两张万元钞票,还是找个借口把人糊弄过去。
结果他的手刚刚一动,余光就感觉旁边的人抖了一抖。
“我马上开车!”出租车司机像是逃到穷途末路的嫌疑犯似的仓皇踩下油门。
松田阵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结果司机更紧张了,抓着方向盘的双手颤抖,
“我、我已经跟上了。”
“要不我来开。”
松田阵平开始担心他出交通事故,直起上半身转头商量,
结果司机脸唰就白了。
就算是松田阵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想说话,却透过司机右侧的车窗的反光看见了自己。
黑色皮衣,黑色墨镜,很帅气,就是稍微有一点不像好人。
松田阵平:……
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万元钞票放在一边,司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稳定了下来。
所以说都怪“神奈荒介”,好好的为什么要戴墨镜?
他忍不住通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自己。
不,明明不是墨镜的问题。
一定是“神奈荒介”的问题。
被自己反复指责了好几遍的松田阵平毫无反应,依然在药物副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着。但警车的笛声遥遥响起的瞬间,他猛然睁开眼。
房间中一片黑暗,只有少许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透入。
他同时感觉到身下柔软的床铺、小巷里坚硬的墙壁、以及抵在他腰上的格洛克。
“为什么跟着我?”
月光下,库拉索的银色长发泛着肃杀的霜白。
“搞清楚,如果不是我把你拉过来,你现在已经被那群人带走了。”
松田阵平靠着墙壁,目光从她被炸得碎裂的上衣扫过,尽量不去看焦黑红肿交错的大片白皙肌肤。
车上还有一个没能逃出来的,被炸死的司机。
因为一时兴起的跟踪亲眼目睹了一场有预谋的爆炸的松田阵平心脏抽了下,很想现在就质问面前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和这个即使身受重伤也出手果断狠辣的库拉索很有可能属于同一个组织,尽管她明显不认识他,
“你是神奈。”
松田阵平:……
“你知道我?”
他心情复杂地打量面前的银发女孩,但是对方看他的眼神依然陌生。
那种反应就像是曾经听说过他的长相描述或者是名字,但却没有见过照片,此刻却将他对上号了。
“……咳……当然知道。”
库拉索咳了一声,即使声音依然冷静,但依然不可避免的比之前低弱了些,松田阵平怀疑她是强行咽下去了一口涌上来的血。
“你……”
“你半年前刚炸了伦敦的大本钟和塔桥,这次又暗中来日本,是想炸了铃木塔吗?”
松田阵平瞳孔剧烈震颤。
谁?你说谁炸了什么?
松田阵平虽然早就确认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忽然直接具体到案情,是不是太快了。
他半年前确实听说过伦敦的大本钟和塔桥被炸的事情,据说现在还在维修中,拒绝游客参观,当时还和萩原研二讨论过对方到底是用的什么类型的炸弹?是单纯的恐怖袭击还是别有目的?
最后的结论是,希望他们攒够钱出国旅游的时候,大本钟已经维修好了。
这张脸不会在FBI或者是CIA的通缉令上吧?
卷发青年长久的沉默,让库拉索开始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她在飞机上的时候,虽然短暂的警惕过这个青年,但很快就认为是误会,后面在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也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威胁性。要不然也不会明明看过帕波米特传回的情报,还是没有认出这个特征鲜明的白兰地下属。
但如果他真的是白兰地的下属神奈,那又为什么帮她?
刚刚开枪打爆油箱又过去搜查车辆的人,虽然伪装成了当地的势力,但训练有素的样子,已经超出了普通的极道水准。
如果刚刚不是他借着火光把她拉进小巷,又故意做出她往另外一个方向的痕迹,她已经被抓走了。
“动手的是琴酒派来的人吧?”
她忍耐着疼痛试探道,
“看来琴酒为了拿到日本分部行动部门的权利,和白兰地起冲突的事情是真的?”
怎么会有这种谣言?
从酒店床上坐起来的松田阵平大为震撼。
朗姆的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能把这种离谱的情报当真?没人审查吗?
噢……可能是帕波米特审,他之前好像说过。
那没事了。
松田阵平把这件事情扔下,脑中却闪过在机场门口看见的那个“熟人”。
鱼冢三郎。
或者说,未来的伏特加。
他上辈子距离组织最近的一次,就是发现了伏特加的踪迹。
那天来自附近高楼上的狙击瞄准,让他以为自己会死。
可叫做伏特加的男人撤离,那个高楼窗边似乎是长发的黑影也收起了枪,落在他胸口的激光红点最终没变成真实的血洞。
反倒是来自内部的令,让他的调查终止。
这就对得上了,伏特加是琴酒的下属,那天接应伏特加的也是琴酒。
前世的疑惑一点点解开,松田阵平垂眸,却察觉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往这个方向。
他警觉得抬起头,却忽然听见了门口细微的脚步声。
接着,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松田阵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凌晨两点。
这个酒店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服务吧?
他头昏昏沉沉地从床上下来,脚踩在地上时还是有些发软,只睡了四个小时并没能完全让他缓过来,但是另一边的情况还需要关注。
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松田阵平单方面给白兰地发邮件提醒并拒收对方邮件,应该也是可以钻的空子吧。
他一边琢磨着可行性,一边顺手把放在枕头下面的枪插在腰间用衬衫遮住,趿拉着拖鞋绕开隔断空间的红棕色镂空立柜,慢吞吞地经过沙发和茶几,走到门口给对方开了门。
门口是晚上刚见过的另外一个人。
戴着眼镜的大作家沉稳友善地说:
“我觉得如果等你去找我,可能会吵醒孩子们和我的妻子,所以我先过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工藤优作的声音落下,保时捷356A独特的撕裂声忽然由远及近,停在了小巷口。
库拉索也一言不发。
刚刚还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忽然有了极高的默契, 同时将身形藏在巷子凹进去的死胡同的阴影中,屏着呼吸听车门打开,车门关上,又听见隐约地打火机被按下的声音。
酒店里的松田阵平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心里有些不可置信。
琴酒怎么会在这?
他很清楚, 炸库拉索的车的人绝对是琴酒安排的。
琴酒被boss派到日本就是想牵制朗姆, 因此绝对不会放过能削弱朗姆实力的机会。
现在库拉索是暗中行动,理论上琴酒不应该知道,可偏偏被鱼冢三郎看见了。这时候对库拉索动手,在琴酒眼里可以说是无本买卖, 成了,他没有嫌疑,可以直接推给东京的地下势力。
就算不成, 也能让朗姆吃个闷亏。
这时候不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但琴酒本人不应该出现。
就算是他的车只是停在了爆炸外的另外一条街上, 两边只有一条小巷相连。
以琴酒的谨慎,也不应该亲自来现场, 万一朗姆的人发现怎么办?
他有毛病吗,刚来日本几天就这么嚣张了……等等,他知道了……
琴酒来找他的!
松田阵平的脸色都要青了, 他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刚刚琴酒发了邮件说让鱼冢三郎来接他,但是他没回复邮件,也没联系鱼冢三郎。
如果是平时的话,琴酒倒是确实不管, 毕竟两人甚至算不上平级, 琴酒也没资格真的令他。人通知到位了, 来不来和boss解释去,琴酒乐得他不在。
但偏偏赶上了库拉索的事情。
所以琴酒得到的消息从“白兰地不知所踪”, 变成了“朗姆得力下属库拉索现身东京,同在机场的白兰地不知所踪”。
琴酒稍微动一动脑子,都会去猜他是不是去追库拉索了。
偏偏还真的歪打正着,把本来打算从小巷里撤走的他和库拉索堵住了。
现在巷子两边,一边在琴酒的人监控下,一边是琴酒本人。
松田阵平呼吸不畅。
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的卷发青年迟迟不语。
工藤优作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青年绷紧的排斥神情,像是不希望他进来。
年轻作家本来笃定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克制住回头确认对面那间有没有人的想法,提出另外一个方案,
“或者你觉得我们出去聊更合适?”
“不,没那个必要。”
卷发青年眉宇间萦绕着倦怠,但也正是因此,本来有所掩饰的危险感更加鲜明,那双暗青色的眸子情绪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终于侧开身,
“进来吧。”
工藤优作只好脚步有些迟疑地走进去。
但当他越过玄关,看清房间内的情形后,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松田阵平仅在客厅开了一盏壁灯,因此室内光线昏黄,浅棕色的沙发和玻璃茶几沉没在晦暗中,镂空立柜的影子压在凌乱的床铺上。
但房间里并没有另外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工藤优作悄然松了口气,他礼貌地在客厅站了两秒,结果卷发青年自顾自地走到盥洗室去洗脸了。
听见水龙头的流水声的工藤优作:……
他自觉地安排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甚至在对方出来之前主动打开了灯。
果然,走出来的青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他只是靠在墙边,单手抄进兜里垂眸看过来,
“我没有招待人的习惯,想喝红茶自己泡。”
工藤优作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抬起胳膊轻嗅一下,终于在衣袖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红茶香气,
这种被人先声夺人地推理的感觉还挺新奇的,应该算是下马威吧。
完全颠覆了他晚上时对松田阵平的印象。
是因为需要隐瞒的同伴不在,所以暴露出了真实的性格,还是太紧张警惕,所以显得咄咄逼人?
工藤优作思忖着,表面上却依然只是无奈地放下手臂。
“习惯之后,就是容易被忽略。”他意有所指地说,“不管是什么,不管是多敏锐的人都一样。”
卷发青年果然沉默了两秒,目光移开,平淡地说,
“你这是在自夸吗?”
“唔……也许吧。”
警笛声已经到了酒店楼下,被吵醒的萩原研二艰难地睁开眼,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下面停着三辆警车。
“这是怎么了?”
萩原研二瞬间清醒了几分。
这么响的声音,小阵平应该也已经醒了吧。他果断地拨出电话。
手机的震动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巷子中异常明显。
琴酒夹着烟的右手顿在空中,眼睛危险地眯起。
而他左手上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异常鲜明的……
【Brandy】
松田阵平盯着手机看了半秒,冷静地挂断了电话。
起码他不用担心认不出琴酒了对吧,毕竟来电显示上清晰地显示了【Gin】。
唯一的问题是,他低头看向指着自己胸口的枪,又顺着已经微微颤抖的枪口,看向对面年轻的女孩。
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放她走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她太年轻了。
起码不能把她交给外面的那个人,那相当于送她去死。
脚步声缓慢接近,松田阵平想起刚刚那封和震动声几乎同时到达的邮件,握住了枪管,用口型对她说,“交给我。”
银发的女孩沉静地盯着他,最终松开了手。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对着前方的地面开了两枪。
子弹挟着火光,在脚步声拐过之前,暴烈地如流星砸向地面。
脚步声停下。
琴酒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在火药和硝油味之间,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皱起眉等了两秒,听见里面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后,才走进去。
先看见的是地上的一滩血迹。
带着墨镜的卷发青年靠着墙坐在血泊边缘,脸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手上紧紧攥着白色的药瓶。袖子、胸口甚至脸上都沾上了一点零星的血迹,但身上并没有伤口。
“你最好站在那。”青年沙哑地说,“Gin.”
松田阵平用生平最快地手速从邮箱界面切回通话界面,终于接通了萩原研二的电话。
毕竟他已经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再不接就来不及了。
“小阵平,开下门。”
“不开,你晚上睡不着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他冷酷地说。
站在门外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狐疑地后退半步,确认幼驯染的门口确实透出了室内的一点光亮。
“你房间里藏了人?”
“藏了尸体。”松田阵平懒洋洋地说,“敢进来我就供出你是同犯。”
坐在沙发的上的工藤优作:?
“……那这时候更应该一起商量怎么毁尸灭迹吧。”
过了一会,萩原研二吐槽的声音才从电话里传出,看似轻松的语调中却带着一点忧虑,
“那小阵平在房间里等着,我先去楼下看看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真的离开了。即使他们两人都知道,萩原研二离开并不是因为没听出松田阵平另有隐瞒,而是出于对松田阵平的信任。
“这样和他说没问题吗?他似乎听起来很担心。”
被忽略半天的工藤优作真的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但喝了一口就不太适应地放下,
“还是你真的想让他帮你做点什么?“
“那你呢?“松田阵平重新抬起头,看向端着红茶杯的年轻男人,
“你都已经报了警,为什么还过来找我?难道推理小说家还兼职自己小说中的侦探,要在警察来之前,条条列出我的疑点和破绽,先逼我认罪?”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清晰地看见这个从容的年轻作家表情短暂空白了一秒。
大约是推理生涯中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配合的……凶手吧。
但这时候去狡辩实在没有意义。
广播里那个丢了钻石袖扣的男人,也确实是他解决的,叫石井祐辅。
来日本之前,松田阵平粗略地看过一遍这边组织人员的情报,石井祐辅是枡山集团旗下一个子公司的高管,也是皮斯科的下属。
就是那么巧,他千挑万选的地方,最后正好撞上了皮斯科的下属设陷阱钓出叛徒。
松田阵平不是不能更理智些,当做没看到直接离开,毕竟他现在是松田阵平,他的身份一旦暴露给组织,必然会影响到萩原研二和他们各自的家人。
可听到对方点出对面的人日本公安卧底身份,他还是没办法旁观下去。
hiro那家伙,就是身份暴露所以被当做叛徒吧。
如果当时有人救下他就好了。
心中升起这样的想法时,松田阵平忍不住动手了。
虽然救了人,但是他也并没有暴露自己的长相。毕竟日本不同于其他国家,还有一个记忆不全的自己在,本地的官方组织来查的话不要太容易。
结果因为不放心hagi先去找了一趟对方,就被人发现了破绽。
假如面前的人不是那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推理小说家,或许就不会有这个麻烦。
根据松田阵平的记忆,接下来的几年里,对方的名气只会越来越大,除了小说以外,他推理能力和洞察力同样是世界顶级的水准。
故意和萩原研二搭话,被发现的血迹,广播响起时投在他身上的视线,和晚上响起的警笛声。
松田阵平从那位BOSS身上学习到的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对不会盲目乐观。
既然事情已经出现了纰漏,那就不能指望对方发现的不够多。
“因为我想知道你就不担心吗?”年轻的作家目光扫过他的脸,“明明猜到我会报警,为什么你不离开,甚至还睡了一觉。“
工藤优作听到广播后,就去了楼下前台,迅速确认了丢了钻石的人是哪位房客,又说服了酒店前台联系那位客人。
但是不出他意料,电话无人接听,客房里空无一人。
他顺着踪迹追查下去,在停车场的监控死角发现了一点零星血迹后,更加确认对方已经凶多吉少。
单凭这点报警还有些勉强,但是他的那点微薄名气,加上警视厅的熟人,在这时候也稍稍发挥了作用。
工藤优作本可以等目暮他们到了,再和松田阵平对峙。
没错,是对峙……
他是真的没想到,松田阵平会当着他对自己的同伴开玩笑般说出藏尸这种敏感的话。
又直截了当地对他承认了杀人的罪行。
“松田先生,是觉得我找不到可以定罪的证据?”
工藤优作将白瓷茶杯放在玻璃茶几上,红褐色的水面轻轻摇曳,将光线扭曲成纠结的一团,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松田阵平这个人。
明明可以推断出来的信息很多,但每条和每条都不能完全对应,有时候甚至会拐向截然相反的结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未免太看不起警方的能力了。”
“啊,我没有这么想。”
卷发青年的神情有轻微地恍神,像是从遥远地地方抽回思绪,“但这不是证据的事情。”
他走到窗边。
微风抚过他的衣角,让工藤优作注意到他腰间隐约的手枪轮廓。
“要有罪行,证据才有意义。”
工藤优作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就察觉到松田阵平话中的隐藏含义。
他当即拿出手机,恰好,毛利小五郎的电话打了进来。
男人不爽的声音响起:
“工藤,你搞错了,石井祐辅刚刚亲自打电话过来退房了,还骂了联系他的警察一通,说我们大半夜骚扰他。”
第158章
毛利小五郎的嗓门响亮, 连为了探听消息故意和前台搭话的萩原研二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将高瘦男人的神情收入眼中,结果对方反应极快地转过头,注意到了他, 大步走来,
“喂, 小子,你住在几楼的?”
“28楼。”
萩原研二才说出口,就注意到男人脸色一变。
这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警察目光露出隐藏得不算太好的警惕,手指微微动了动。
即使男人的动作幅度很小, 但萩原研二还是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想要摸腰间的枪。
他心思急转,28楼有什么问题?
刚刚前台说的因为临时有工作所以仓促退房、被误会失踪的石井祐辅住在27层,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们住得近。
电光石火间, 萩原研二想起遮遮掩掩不肯开门的小阵平, 和这位警察口中的“工藤”。
失踪、误认死亡、藏尸……
“我刚刚看见工藤优作先生上去敲我隔壁的门……”他撒了个谎,眼也不眨地盯着高瘦男人的反应。
“他真一个人上去了?”对面的男人果然没有怀疑, 立刻袒露不满,嘟囔着,“他怎么敢的,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怀疑……”
大约是知道在人前,所以话没说尽,不过仅是这些,已经让萩原研二心中生出荒谬的情绪。
28楼只住了他和小阵平两人。
也就是说, 晚上偶遇的那位名作家工藤优作真的就是报警的人, 而小阵平不开门的原因是因为工藤优作就在他房间里。
工藤优作过去的原因是……他怀疑小阵平杀了石井祐辅?
哪怕线索已经指向这个结论, 萩原研二犹自不敢相信。
他当然知道今天小阵平情绪不高,还明显有事情瞒着他。
但他们两个之间本来也不会非要时时刻刻弄清楚彼此的事情不可。
就像是在学校里, 除非他把小阵平拉去凑数,小阵平很少主动问他今天参加了哪个学院的联谊。同样,萩原研二也不会每时每刻注意到,松田阵平拆坏了哪件电器,又改装了什么。
但两人之间确实也没有什么秘密,毕竟随着时间流逝,松田阵平早晚会注意到和萩原研二打招呼的人,萩原研二也能发现他们两个租的公寓里多了或少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