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我兼职能买到的表。
真要送的话,你打算怎么和他解释?
【没打算送。】手机上的邮件姗姗而至。
酒店里,终于躺回自己床上的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慢慢上涌。
但另一边,失忆的自己脑回路已经转到平行世界穿越时空了。他只好又坐起来,继续打字,
【不要问。】
虽然自己继续思考不会疯,但是也别太挑战规则底线,万一不小心问出口,被察觉怎么办。
他希望自己考虑周全的担忧传到另外一边,但是事实上,“白兰地”烦躁的情绪已经越积越多,最终在从另外一个箱子翻出了邀请函、却被他阻止前往的时候达到满格。
你不会觉得我一直都会听你的吧?
卷发青年把那块烟灰色的手表扔回箱子里,坐在地上,手里转着从工具箱中拿出的斜口钳。
要么现在解释清楚,要么就一句话都不用说了,我自己查。
结果松田阵平暂时和自己绝交。
[你和自己谈崩了。]希拉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惊奇。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松田阵平无语。
但希拉不能理解,[我觉得很奇怪,你们明明是一个人]
[虽然是一个人,也会在不同的情况下有不同的想法。]松田阵平想了想,解释道,[这就有点像是上初中的时候,我在放假当天晚上决定,第二天早上开始写作业,结果第二天却和hagi去修车场了。]
毕竟作业晚上也可以写,但是修车厂晚上就关门了啊!
咳咳,总之就是,即使失忆的自己说出了和他现在意愿不同的话,但是他还是能清晰地理解自己的心理路程,甚至在心底有一部分是认同的。
[可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具体情况?]希拉有些疑惑的问。
[要多具体才算说清楚?如果要详细讲,我一晚上也讲不了多少。如果概括地说,仅仅说出失忆的原因,和我的目的……]
[不行吗?]
[当然行,但是没有用。]
松田阵平不擅长了解别人,但还算了解自己,
[口述和真正经历过的记忆是不一样的……他会愤怒、不可置信、也会担忧,但不会真正和我感同身受。]
他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凝视着天花板。
[我可以告诉19岁的我自己,上辈子萩原研二死在22岁。]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三行讣告、一块墓碑就可以写尽。
[但是我想不出来,我要怎么说,才能形容他的死。]
正如松田阵平没办法说服年轻气盛的十九岁自己按兵不动,只等待他将一切做完。
[那你要怎么办?明天萩原研二会和你一起去,他一定会看见‘白兰地’的。]
[不止,琴酒肯定会关注交流会,所以组织的人也会混进现场。]
松田阵平很少后悔,但假如再给他一次预知未来的机会,他绝不会听到琴酒可能要常驻在日本分部,就急匆匆找了借口跟着过来。
如果他没来,这时候八成应该已经回了卡拉斯号。
Boss已经不在船上,坪内森又在那边经营了一段时间。虽然关键位置还是有boss的人掌握,但是只要小心点,哪怕是失忆了,也有办法遮掩过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有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开始大胆怀疑的琴酒,一边有看似随性实则敏锐的hagi。要同时在他们两人的关注下,掩饰有两个松田阵平的情况,不露出丝毫破绽……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
[不然我们还是今晚去把会场炸了吧。]
[这个办法好!]
[……不好,我开玩笑的。]
上午十点的太阳还未升到当空,暑气还未凝聚,但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感觉到燥热了。
他躲在宴会厅外的角落阴影中,看着戴着墨镜,拎着黑色皮箱的‘神奈荒介’慢悠悠地走到会场门口。
手里刚接通的电话传出萩原研二的声音。
“小阵平,你在哪?不是说在路口等我吗?”
“我看到信号灯亮就过了马路,忘记你还在便利店了。”
“那你现在?”
不远处,‘神奈荒介’拿出邀请函,递给门口的人。
于是松田阵平从容地说了实话:
“我已经进会场了。”虽然是另一个我。
萩原研二不满地抱怨:
“……喂,这也太过分了吧,根本就是完全都没想起我还在后面。”
“现在想起来了,你到哪了?”
“我当然还在路口。”
很好,也就是起码还有五分钟才能到。
特意穿了和‘神奈荒介’同款衣服的松田阵平把鸭舌帽盖在头上,打算绕到会场侧门。
但是他刚走两步,瞳孔骤然一缩。
会场内,已经走进去的‘神奈荒介’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随意的往后一瞥,就看见两个男人正从门口走进来。
一个较矮,身材略微圆润,另外一个高挑颀长,长相俊雅,看见他,目光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人认识他。神奈荒介的朋友?
以神奈荒介的身份进入交流会会场的松田阵平飞快地思索,又迅速否定。
不对,如果交流会上有认识的人,他昨晚一定会说。但这个人看起来是陪旁边的人过来的,意外偶遇也说不定。
正思索着,就听见年轻男人注视着他,目光有些疑惑:
“松田先生,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没和那位萩原先生一起?”
神奈松田阵平荒介:?
不是吧,就用了我身体半天,还认识了新人?
至于后半句,他倒是不怎么惊讶,从昨晚神奈的态度,他就猜出hagi他们也会过来。
虽然神奈不肯解释为什么非要遮遮掩掩,但是他也没想全盘破坏对方的计划。他到现场,只是想逼迫用着自己身体的神奈和他见一面,并不想影响到萩原研二。
至于怎么操作……他大大方方出门,神奈能“看见”他这边的情况,自然会配合他。
“嗯。”松田阵平开始胡扯,“我不小心把他忘在后面了。”
“怪不得,我刚刚看见他似乎在十字路口那边的便利店。”
松田阵平身体顿时一僵,那不就是只有几分钟就到了。
所以神奈人呢?
年轻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给他介绍旁边的男人。
松田阵平稍微敷衍了几句,就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离开,实际上却避开两人的视线,绕到了从内部上锁的侧门附近。
如果神奈不走正门的话,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这边。
你不会是在等我给你开门吧?
松田阵平在心底问完,静静等了几秒,但是门外里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连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你真的在外面?
喂,时间紧迫,说句话。
我还没指责你用我的身体带着hagi去住四星级酒店,编离谱的谎,还随便认识一堆人。
【开门。】
松田阵平终于听到了外面按下手机按键的动静,手机上也几乎同时弹出一封邮件。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机重新塞回衣服口袋,低头研究了下门锁,正要打开。
忽然,松田阵平听见身后一点细微的、衣料摩挲的声音。
“抱歉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有点奇怪,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是因为没有骨传导的影响吗?
意识逐渐模糊,松田阵平脑海中却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第161章
萩原研二刚走进会场的大堂。就看见松田阵平倚着旁边的柱子, 低头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居然还知道等我。
萩原研二因为被甩在后面生出的一点郁闷消散,他走到松田阵平身边,伸手拍他肩膀,看起来很专注的卷发青年却敏锐地抬头, 目光锐利地刺向他。
萩原研二的手顿了顿, 但卷发青年很快放松下来, 如同往常一样抱怨他,
“真慢。我们快点过去,要开始了。”
说完,松田阵平就率先转身往里面走, 萩原研二心中生出的一丝异样立刻被他雷厉风行的动作打散。
“别急嘛,还有五分钟呢。”
萩原研二笑嘻嘻地跟上,目光却注意松田阵平黑色T恤的右肩处有一点水痕。
“小阵平?你衣服怎么有点湿。”
松田阵平肌肉紧绷了一瞬, 控制着表情尽可能随意地看了一眼, 顺势与萩原研二的肩膀错开。
“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溅上水了。”
他刚刚把失忆的自己打晕之后, 就迅速扔进了洗手间最后一个隔间里,挂上了维修中的牌子。
接着在组织那边的手机上面开启了他自己曾经设置过的程序,将收到的所有短信邮件电话全都暂时转到松田阵平的手机上, 还不会被联系的人察觉。
为了防止自己中途醒来,他还给自己打了一针麻醉剂,而且用量特别大,足够他睡到下午第一天的交流会结束。
至于醒来之后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那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松田阵平其实已经在缺德地考虑, 如果到时候拦不住, 就试着引导自己像是海滩时候那样主动来探究希拉。只要希拉感应到,能够回到另一边, 就不需要再解释了。
至于为什么不需要解释……他之前和希拉讨论过,希拉离开后他的记忆会变成什么样。
假如他完整的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却不记得组织相关、和希拉相关的内容……自己和陌生小女孩熟稔的交流,忽然打电话毁掉自己信息并和人要了一笔钱,晚上还杀了人,与工藤优作对峙,单方面发给神奈荒介一堆奇怪的短信。
松田阵平怀疑明天的加宫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就会多一个熟客。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而且万一失忆的自己自己顺藤摸瓜摸到了组织怎么办?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麻烦。
所以松田阵平想起了很久之前希拉破解过的一个奇怪的规则。
叫做“当事人未察觉到的失忆”。
简单地说,如果一个人遭遇一件冲击性较大的事情,希拉可以暂时性地让他忘记这件事,并且不会意识到自己失忆过。直到下一次碰到有联系的物或人,才会逐渐唤醒。
不只是失忆者察觉不到,甚至和失忆者共同经历这段记忆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他失忆过。
而且在希拉的控制下,这个失忆并非是突兀地少了一段记忆,而是一种类似于时间流逝,自然而然忘却的感觉。大脑中会有一些依稀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印象,只是模糊了所有重点。
松田阵平刚听到这个规则时,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让人忘记一段记忆并且毫无所觉,是多可怕的能力。
但在希拉这里,这个人……特指松田阵平。
好鸡肋,他没事干让自己失忆干什么?
[但你现在需要。]希拉幽幽地强调,[你之前说绝对不会用上,如果不是我要求你连测试都不肯测试。]
[……]和萩原研二穿过走廊的松田阵平移开目光,[总有没想到的事情。]
已经生效的规则,不会因为希拉的离开而忽然失效。
比如放在‘白兰地’身上,就是之前吃过的药物不会因为希拉离开而重新出现副作用,除非继续吃……
所以如果希拉在的时候,将这条规则应用在松田阵平身上,那就算是祂离开了,松田阵平依然会保持失忆状态。
但是只有这个也不够安全,毕竟萩原研二不可能半点不提起这几天的事情,就算他模糊了这段记忆,在希拉的影响下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根据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依然会本能的推断完整的逻辑。
所以松田阵平决定上一下双重保险,比如误导一下自己。
他在自己的手机里面制造了数量不多,但是显得极为真实的的假信息。
伪造出自己真的曾经在下午见过石井祐辅,并且帮过对方的假象,其中甚至包括几张他‘调查’时拍的照片,对方发给他的酒店预约等等。
因为有了昨天晚上工藤优作的查漏补缺,整段过程都显得十分真实可信。
这样一来,手机里的各种记录、和警察交流的确凿事实、再加上萩原研二的表述种种真实可信的信息,就会共同编织成一段假的事实。
如果换一个人,松田阵平绝对做不到这地步,但他现在要骗的人是自己。聊天的习惯,说话的习惯,甚至拍照习惯的角度,甚至都不需要他动脑子去琢磨。
只要现在的他看不出问题,那失忆的自己绝对也看不出来。
虽然不一定特别牢靠,但是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两人转过走廊,萩原研二停下脚步,看向前面的左右两扇打开的大门,和旁边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
整个交流会根据主体不同分为四个会厅,这边是一号和二号,楼上则是三号和四号。
"我记得第一个就是……”萩原研二沉吟,还没说完,就看见松田阵平又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回答,
“汽车硬件方面的,有个EGR冷却器的改进不错。”
“你找到了发表项目的介绍?”
萩原研二有点惊讶,他昨晚上网查的时候怎么没找到详细信息。
“……”松田阵平在他灼热的视线下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松田阵平应该知道的东西。
因为要糊弄组织,他以‘神奈荒介’这个身份在美国参加过几次交流会,稍微有一点名气。
而且他太年轻,又故意公开过一些用处不大、但明显是非个人能完成的技术改进,所以大部分人默认他只是个招牌,身后有实力不弱的企业或研发团队支撑。
这样一来,‘神奈荒介’收到的邀请更多了。每次交流会上,都会有人故意找上他寻求门路或拉投资。
萩原研二从有希子那边拿到的邀请函类似于旁听名额,而‘神奈荒介’拿到的确实实打实的业内邀请,因此介绍的详细程度当然也不一样。
“我从专利局的官网上查到的。”
松田阵平努力遮掩,并祈祷对方真的已经申请了专利。
他生怕萩原研二真的好奇查一查,立刻伸手按住对方,
“我们先去……”
他正说着,目光撇过二号厅,忽然看见了工藤优作和他刚刚介绍过的朋友阿笠博士——虽然不是对着他这具身体介绍。
在二号厅正好,和他们岔开,松田阵平松口气,和萩原研二一起走进了一号厅。
而他身后,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
“优作,你在看什么?刚刚你打招呼的那个学生进来了?”
“唔。”工藤优作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阿笠博士挠挠头,“该不会还在洗手间吧?”
“我也不知道,没准就是呢。”
“那不会是吃错东西闹肚子了吧。”阿笠博士信以为真地有些担忧。
“嘛,我开玩笑的,有人会关注他情况,我们就不用操心了,不如再确认一下你新发明的介绍?这里好像有几位眼熟的企业家。”
“啊我我马上……”阿笠博士顿时手忙脚乱,不再想那个门口见过的卷发青年的事情。
而这时,工藤优作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让开。”
一句不客气又腔调生硬的日语响起,工藤优作侧开身回头,看见一个个子高大、金发碧眼的男人沉着脸在场内张望一圈,就从二号厅匆匆离开。
找人的?
工藤优作目光扫过他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又注意到他几次视线落点都落在较为年轻且黑色卷发的人身上,微微拧起眉。
“我先离开一会。”
“啊?哎,优作!”阿笠博士刚听清,就发现工藤优作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
而一号厅,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进去之后没几分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虽然两个人都在机械上面感兴趣,但也有爱好上的细微差别,这种时候自然去挑自己感兴趣的去了解。
当然,松田阵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能让组织的人看到他和萩原研二在一起。
虽然组织更加关注软件方面,也就是二楼的三号厅和四号厅。
琴酒安排混进来策应的外围成员也都集中在上面。
但也说不准,以琴酒的谨慎,下面留了人不是不可能。所以松田阵平打算整个交流会都和萩原研二保持一定距离,就算是靠近,也要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总之就是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很熟。
他在一号厅里面转了一圈,确认萩原研二已经乐在其中,完全想不起他来之后,就打算悄悄离开一号厅上二楼。
但这时,松田阵平忽然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他没露出丝毫异样,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当到了门口,后面的人变得稀疏起来之后,忽然猛地回头,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一直在看着他的人。
但是看清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后,松田阵平瞳孔骤然一缩。
对方被他抓了正着,也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古怪地咧开一个笑容。
“白兰地,我看见了。”
他盯着松田阵平,目光像是看实验台上正被剥皮的白鼠。
那是,‘白兰地’熟悉的目光。
松田阵平双手插在兜里, 缓缓收紧,冷漠地看着人群中的那个他见过无数次的研究员。
葛兰哈维。
他是个天才科学家、也是个疯子。
葛兰哈维第一次在他身上实验的时候,就试图给他注入神经毒素。
第二次甚至想将他的大脑解剖。
如果不是BOSS阻止,“白兰地”已经杀了葛兰哈维。
但偏偏在目前研究的项目, 葛兰哈维的重要性几乎无可替代。
最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开枪打断了葛兰哈维惯用手的食指, 逼着对方只能从头开始练习用右手。
而且因为葛兰哈维是自愿加入组织, 并且已经疯狂到毫无底线,反而是研究员中少有的没有被限制行动的人。
但葛兰哈维为什么会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葛兰哈维看见什么了,洗手间里被他打晕的另外一个自己?
不,如果只是单纯看见了白兰地打晕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至于如此兴奋。
也不可能是看见了他和萩原研二走在一起,葛兰哈维明显是刚进入一号厅没多久,而且他也根本不会掩饰视线,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的被松田阵平发现。
所以他是看见……“松田阵平”打晕了“白兰地”。
而他现在, 却叫“松田阵平”为“白兰地”……
得出这个可怕的结论的瞬间,松田阵平感觉电流从他的神经上穿梭而过, 血液被电火花点燃,呲呲作响,灼烧着他的理智。
怎么可能?
那葛兰哈维就不应该清醒的站在这里。总不是因为他早就彻底疯了, 所以就不受影响了吧。或者他猜两个人是双胞胎,认为两个人不是第一次互换身份?
松田阵平尽可能想得轻松一点,但是焦躁却如暴雪,层层叠在脆弱的枝梢,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断。
而悬在他心上的摇摇欲坠的, 是葛兰哈维有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给boss。
假如boss发现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未必会做什么, 最多顺手处理掉。
但如果发现他和“松田阵平”有所联系,哪怕就只是双胞胎, 事情都会不可挽回的滑落深渊。
连莫里森那样的家族都会在组织轻易的设计下分崩离析,松田家和萩原家更没有承担这个后果的实力。
不,别乱想,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先问清楚。
松田阵平冷静地看着他走来的葛兰哈维。
“你看见了什么?”
金发研究员炽热的目光像是在阳光底下烤化的柏油,漆黑黏腻中带着刺鼻的恶意,
“当然是洗手间的。”
“白兰地。”他轻微地动了动唇,近乎无声的用英语道,“你知道怎么收买我?”
我更知道怎么弄死你。
松田阵平起码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格兰哈维想威胁他,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告诉boss。
一个坏消息,葛兰哈维还在打用他私下实验的主意。虽然对方现在不敢真的在他身上做什么手脚,普通的实验也没办法,真的伤到他,纯粹就是睡一觉的事情。但松田阵平还是不想让这个疯子得意。
可这里是东京,而他还和Hagi在一起,如果葛兰哈维在这边出事了,那一定会惊动boss。
先稳住,换个地方再套话解决。
倚在门框边缘的卷发青年垂眸,即使是被威胁,漠然的语气也像是在施舍,
“行,我同意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松田阵平忽然感觉身前的人扭动起来,发出嗬嗬声音。他猛地抬头,就看见葛兰哈维抓着自己的脖子,表情狰狞,满脸痛苦。
接着,葛兰哈维摔倒在地上,身体激烈地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音。整个过程极快,加起来也不过短短几秒,但是造成的影响却让旁边人立刻发现了。
松田阵平和倒下的葛兰哈维,骤然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松田阵平顿觉不妙。
果然,几声尖叫之后,整个会场像是被龙卷风洗过了一圈,混乱得让人糟心。场的负责人脸色苍白地冲过来,紧急的安排守住1号厅的门,既要拦住外面的人向里面窥探,又要拦住里面的出去。于是场面更加复杂,松田阵平起码听到了同时有五个人在打报警电话或急救电话。
但最先过来的,其实是工藤优作和萩原研二。
在松田阵平刚刚拿起手机的时候,工藤优作已经半蹲在葛兰哈维面前查看死因。
在松田阵平手速极快地联系了琴酒安排在会场的人要求他们不要留在一层时,萩原研二就紧跟着跑过来了。
松田阵平只稍微和他对视一眼,萩原研二就立刻停下。
他的幼驯染平时或许轻佻不着调,甚至有些气人,有时候还故意骗他背黑锅,但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半长发青年扫了一眼和松田阵平距离极近的尸体,目光凝重地后退一步,回到人群中,装作和松田阵平完全无关的样子,仅作为普通的参会者,不着痕迹地观察旁边所有人的神情动作。
这时,松田阵平才半蹲在工藤优作旁边:
“怎么样?大作家,有结论了吗?”
“看这里。”工藤优作隔着手帕托起葛兰哈维的左手,让他手心朝上。
葛兰哈维左手的大拇指上有一小道浅淡的新鲜伤口,像是被锋利的瓷片或者刀子划伤。
而伤口边缘,还有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淡黄色,就像是不小心沾到的果汁。
看清的瞬间,松田阵平目光凝固。
“应该是某种毒素,可能是蛇……”
“眼镜蛇的神经毒素。”松田阵平即答。
之前葛兰哈维想给他注射的就是这个,看来动手的人很了解葛兰哈维。
工藤优作顿了顿,微妙地侧过头看他一眼。
“虽然警察还没到,但下次还是别回答得那么快。”
松田阵平:“……人不是我杀的。”
“嗯。我知道。”
听见警笛声响起,工藤优作将葛兰哈维的手丝毫不差地放回原位,站起身后退一步。
“等下有点麻烦了,我恐怕和你一样都要先避嫌。”
松田阵平跟着站起来,挑挑眉,“他是死在我面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工藤优作委婉地说,“我和他的路径重合度比较高。”
松田阵平:?
等警察进来之后询问情况,他才意识到所谓的路径重合度比较高到底是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看工藤优作的目光顿时变了。
你直接说你跟踪他不就行了?
被盘问的工藤优作注意到他质疑的目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
然后松田阵平就被和工藤优作隔开了。
警察问询坐在一边松田阵平,“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松田阵平沉吟:“我是他路径的终点。”
警察:?
想到葛兰哈维死在这可能造成的影响,松田阵平其实相当头痛,但是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也可以说是一件好事,没必要再继续纠结。
不过凶手还是需要尽快找出来,免得组织介入。
松田阵平仿佛不经意地抬起头,和正在跟别人聊天的萩原研二目光交错又分开。
他们两个不是一起进的会场,在外面大堂也只是短暂地接触了几分钟。
因此就算警察问起同行者,松田阵平还是可以说是单独过来的——只要能在警察去查他的入住酒店之前把事情解决。
不过,还要保证他们别查到洗手间那里。
如果Hagi现在没有线索的话,那他只能冒险多透露点葛兰哈维的信息给推进破案速度了。
松田阵平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见萩原研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在他听来明显是演出来的关切:
“这位先生,你好像出了很多汗。救护车还在外面,需不需要我帮你和警察先生说一下,先送你去医院?”
第163章
松田阵平顺着萩原研二的声音看过, 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满头冷汗,甚至连腿都在轻微的颤抖。
他仔细打量那个人的长相,却没有什么印象,看来不是组织的人。
如果这个人是凶手的话, 那可能是和葛兰哈维和对方有私怨。但如果有准备的杀人, 心理素质应该不至于这样。
松田阵平正思索着, 就被旁边的警察拉回了注意力:
“葛兰哈维旁边的人说他临死前曾经和你说话,既然你说你们两个人不认识。那他为什么过来找你,你们说什么了?”
“他当时说话了吗?我没听到。”松田阵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 “要不然你们查监控吧,我根本就没碰到他。”
对面警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