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他听到了清晰的,距离他极近的枪支上膛声。
“别动。”
戚山雨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冷静,平淡,却真真切切是不由质疑的威胁,“敢动一下,或者出声喊叫,我就崩了你!”
当然,小戚警官是不会当真开枪的,但这不影响他拿着枪吓唬吓唬人。
果然,粗眉毛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极度紧张下,耳朵里都是隆隆的血流声,连戚山雨说了什么,他都只是模糊地听了个大概。
好在听不真切并不影响他理解身后拿枪之人的意思。
“听清楚了吗!?”
戚山雨看粗眉毛虽然不扑腾了,但反应十分迟钝,不确定对方到底只是在装死蛰伏,还是当真被他吓得不敢动了,于是又厉声喝问了一句。
粗眉毛终于胡乱的哼了哼,并勉力做了个类似点头的动作。
戚山雨缓缓地松开了压住他脑袋的那只手,又挪开了跪在他背上的膝盖,但枪口仍然抵在对方的腰眼处。
粗眉毛很乖,仍然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起来!”
戚山雨命令道。
粗眉毛乖乖地爬起身,垂头丧气,甚至不敢抬头看戚山雨。
这时他才察觉桌板后面还躺着一个人,正是他称为“二哥”的国字脸。
也不知国字脸先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此时双眼紧闭,嘴里塞了一大团破布,人已失去了意识。而双手双脚像四蹄倒攒的待宰畜生般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绳结长出来的末端还在桌底的横杠上系了个死结!
粗眉毛彻底熄了反抗的心思,蔫头耷脑地任由戚山雨将他也捆了起来,绑到了窗户边的防盗网上。
“一定出事了!”
唯一的一个女匪徒小曦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
戚山雨制服粗眉毛的过程又快又利落,与大堂隔了一条走廊的后厨只能听到一点儿含糊的响动——大约就是粗眉毛吼了两嗓子,随后就忽然没了声息。
但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与神经粗赛电线杆子的粗眉毛不同,小曦是个心思很重的人。
她不会觉得守在外面的两人手里有枪,或者人质看起来软弱可欺就一切万无一失。
在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失了音讯的情况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堂肯定出了变故——要么是人质里有人想法子脱了身,又制服了他们几个同伴;要么就是有人发现这间餐馆的异状,从外部突破,进来解救人质了。
如果是前一种情况还好,从外头的动静看来,人质们应该才刚刚脱困,就算立刻报警,警察赶到也还要一点儿时间。
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问题可就大条了!
如此想着,小曦奔到这间储物室唯一的一扇朝外开的气窗那儿,垫着脚往外看。
万幸,至少在姑娘的视野范围内,院子里没有驶进任何陌生的车辆,他们还能争取一下!
如此想着,小曦忽然扭头跑出贮藏室,不顾匪首的喝止,来到连接外面大堂与后厨的走廊上,甚至根本没看一眼到底什么情况,直接“咚”一下关上了两者之间的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又干脆利落地落了锁。
随后她快速折返回来,直接跑到了匪首面前,“堂哥,你听我说!”
姑娘语速飞快,也没有要避着三个人质的意思,一口气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了匪首听。
“我们时间不多了,真的,再耽搁一下就跑不掉了!”
末了,她恳切地哀求道:“快走吧!现在立刻就走!或许还来得及!”
刚才他们在路上已经商量过该怎么逃脱追捕了,只不过少年伤得太重了,重到如果不经治疗,根本撑不了多久,才不得不中途停车,选了这家毋米粥店,试图在这里找一个能帮少年治伤的医生。
现在少年的伤势如愿稳定下来了,外头那三人很显然也已经被控制住了,小曦深觉,再耽搁一小会儿,他们就真的走不掉了!
“什么!?”
匪首闻言,睁圆了双眼,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说让我丢下老包、阿深和辉子!?”
他又抬手朝昏迷不醒的少年一指:“还有祥子怎么办!?他才十七岁!还伤得这么重!”
“等会儿一定有人送他进医院的!”
小曦飞快地打断了他:“这里还有医生呢!你看,他们医术很高明的,一定会替你照顾好祥子的!”
她转向柳弈和柳青,目光恳切而热烈,似是想取得他们的承诺:“对吧,对吧!?你们一定会将祥子安全送到医院的,没错吧!?”
柳弈和柳青点了点头。
一旁的厨师听着有门儿,巴不得这俩匪徒立刻滚蛋,连忙主动告诉他们应该怎么逃跑:
“我们厨房后面有扇侧门,是我们平常扔厨余垃圾用的!”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哆嗦:“钥匙就挂在最靠门那扇橱柜的柜门后面,你、你们开了门就能直通停车的地方!”
“不行!”
匪首仍然在坚持:“祥子是我弟弟,也是我唯一的至亲了,我不能不管他!”
小曦闻言,顿时急得跺脚。
情急中,她脱口质问道:“那姑丈和姑妈的仇你就不报了!?”
匪首愣了。
姑娘努力向他阐明厉害:“我们要是再不跑,往后十几二十年可就要在牢里蹲着了!姑丈和姑妈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你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匪首的神色愈发动摇。
他的目光落在了弟弟的脸上,看着少年在昏迷中犹自蹙眉咬牙的痛苦表情,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艰难地下了决定:“好……我们现在就走!”
小曦面露惊喜,而躲在后面默默围观的三人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的,柳弈和柳青就发现,他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你!”
只见匪首忽然举起手枪,枪口朝向柳弈,“那个穿白衣服的娘炮,你过来!”
柳弈:“!!”
不管是谁,被枪口对准的感觉都是非常糟糕的,尤其是当匪徒指名道姓要你做些什么的时候。
“等等……”
柳青朝前迈了一小步,试图和匪徒们谈判。
但匪首厉声喝止了他:“不是叫你!不准乱动!”
说着,他的手枪还威胁性地指向了柳青,目光狠厉,仿佛下一秒就要拉开枪栓,扣动扳机了。
柳青只得生生顿住脚步,神色中各种情绪杂糅,又害怕又担心,居然难得的手足无措了起来。
柳弈朝他二哥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千万不要妄动。
然后他挪动脚步,慢慢地、慢慢地来到了匪首跟前。
“你跟我们一起走!”
匪首厉声命令道,同时用力在柳弈的背上推了一把,将他推到小曦身边。
姑娘立刻会意,抽出她表哥给的那把蝴蝶刀,刀刃一甩,就明晃晃地抵在了柳弈的侧肋上。
“乖乖配合,不然一刀捅死你!”
小曦恶狠狠地威胁道。
就算匪首和小曦两人以前没干过劫持人质的事,但别的违法犯罪的勾当他俩可没有少接触,自然知道既然外面的人质已经脱困,那么最多十五或是二十分钟之后,这间城郊农家乐就会被许多持枪警察层层包围。
要是他们在逃命路上手里没捏一两个人质当做谈判筹码,一旦被警察堵住,他和小曦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不可能再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本来按照常识,人质应该找那种身材娇小瘦弱的女性才是最佳选择,因为那样的对象更便于控制——而这群匪徒在闯进这间毋米粥店前也是这么商量的。
可现在,匪首和小曦被反困在后厨里,根本不可能再出去抓一个柔弱的女性来当人质,他们压根儿没得选,只能从这里的三人中挑一个。
柳青是所有人里身材最高大挺拔的,虽面容俊朗文质彬彬,但毕竟身材摆在那儿,实在不像是个好摆布的。更何况,匪首狠心把弟弟留在这里,也需要一个医术精湛的医生替他照顾伤员。
至于厨师,他虽然不高,可是身材圆润,目测体重起码得有个一百七八十斤,带着跑路只能是个负累。
于是倒霉的柳弈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人生中第三次当了被劫持的人质。
两分钟后,后厨用以搬运新鲜食材和处理厨余垃圾的侧门打开了。
小曦用刀子顶住柳弈的后腰,挟着人质走在前面,而匪徒则持枪断后。
两人左右四顾,在周遭没看到盯梢的人之后,便拉拽着可怜的柳法医,朝着他们来时开的那辆箱型车跑去。
同一时间,柳青和厨师也双双跑出走廊,打开了反锁的那扇连接门。
门外是神色焦急的戚山雨。
“二哥!”
戚山雨看到开门的是柳青,在解除警戒的同时,急匆匆地询问道:“柳哥呢!?”
柳青比他还要着急,声音都在发抖:“他被那俩匪徒带走了!”
接着,他们俩就听到外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尖着嗓子嚷嚷起来:“那车跑了!那车跑了!!”
其实从门被小曦关上,再到柳弈被二人挟走,中间只过去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
担心着柳弈和柳青安危的小戚警官实在没有充分的时间安置那些已经耐不住骚动起来的人质们。
他只得用从粗眉毛身上搜到的一把瑞士军刀割断了绑住李月丹手脚的塑料捆扎带,然后嘱咐二嫂给人质们松绑并立刻报警,然后便去研究那扇关起来的门去了。
得以重获自由的人质们惊魂未定,基本上都还在慌得一匹不知该做什么的状态。
老板娘和咨客小妹算是较为镇定的,两人跑到正门一看,发现不仅门被锁上了,连防盗铁闸也让匪徒们顺手给拉了,还生怕他们谁跑了似的绕了根电动车链锁,她虽然有大门和铁闸的钥匙,却打不开这根链锁。
着急之下,两人只得一边报警,一边跑回来,试图去给那几个被戚山雨制住的匪徒搜身,看看能不能搜出这锁头的钥匙来。
而就在她俩路过窗户时,冷不丁瞥见院子里那台黑色的厢型车忽然启动,以极其粗暴的驾驶方式倒出车位,一个甩尾飘移转了大半圈,便朝着他们这栋自建房的院门冲了出去。
老板娘立刻就意识到这肯定就是绑匪们的车,连忙高声示警,告诉众人后厨剩下那俩跑了。
其他人质听到这消息顿时欢呼鼓舞,情绪比较激动的几乎就要抱在一起痛哭一场了。
而被抛下的三个匪徒里唯一还没躺平的粗眉毛则脸色骤变,一脸痛苦而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口中喃喃低语:“不可能……这不可能……!包哥不会丢下我们的……包哥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跑了的……”
唯独戚山雨,他一把抓住了柳青的胳膊,疾声问道:“后面有能打开的门吗!?”
“有、有!”
厨师刚才眼睁睁地看着柳弈被绑走却连一声也不敢吭,自觉对那位和自己同生死共患难过的好看小哥心中有愧,这会儿忙不迭就抢答道:“厨房后面有扇门!”
“带我去!”
戚山雨命令道。
其实厨师并不知道戚山雨的警察身份,但小戚警官毕竟是他们市局刑警大队引以为傲的新锐精英,这两年气势锻炼出来了以后,莫名的就自带了一种令人信赖和服从的气场,厨师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在这边!在这边!”
厨师一边应声,一边扭头就领着戚山雨往平常绝不让客人进的后厨钻,然后朝洞开的侧门一指:“就这儿!”
“谢了!”
戚山雨疾步跑出这栋三层的小楼,左右四顾。
匪徒门的车在一分半钟前已经冲出了院子,这会儿早开得连尾灯光都看不见了。
虽然这是鑫海市的城郊,车流相较于市中心的主干道来说小得多,但也仅仅只是“相较于”而已。
即便只不过迟了短短的一小会儿,戚山雨已然无法开车去追了。
不得已,他只能折返回去,先拿回自己留在包厢里的手机,再直接联系自己的顶头上司……
1月13日,星期五。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
与出事的毋米粥店直线距离大约两公里的龙湖花园街别墅区,住在15号别墅的谷偲婷今天难得能准时回家。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财务自由的女强人,谷偲婷年近四十仍然坚持不婚,但感情生活却不是一张白纸——相反的,她很懂何为及时行乐,也断断续续有过几个男伴。
然而最近她在感情空窗期,却压根儿提不起精神再物色一个看得顺眼的新男友。
原因无他,只因为先前那一任做出的奇葩事实在太令人无语了,傻逼到把她都给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就在两个月前,她包养了将近一年的小男朋友在跟她大吵一架之后被她甩了,结果对方走之前还在她屋子里一番搜刮,卷走了她好几万块的名牌包包和值钱首饰,害她半夜回家还得报警求助,为了追回失物足足折腾了大半晚上。
所以现在偌大一间别墅,实用面积两百多平米,只有她一个人在住,加上这别墅区实在算不得热闹,谷偲婷得承认,她晚上一个人出门时还是稍微有些害怕的。
更何况,就在她被前男友偷家的那天,她对面邻居家还发生了“那种事”。
想到这里,开着车的谷偲婷下意识朝隔壁15号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实对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谷偲婷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个大概而已。
据说是有两个小贼悄悄溜进了她家对面那栋15号房里,还杀了屋主养在院子里的狗。后来那俩贼正在屋里偷着的时候,被她报警的动静惊动了,逃跑时躲进了鑫海大学龙湖校区,还杀了里头一个倒霉的女大学生。
因为这个案子,有差不多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警察在这一带来来去去,还好几次来敲她家门找她了解情况。
谷偲婷倒不是觉得烦,只是想到确实有人因为她那夜的报警阴差阳错丢了性命,就忍不住有点儿堵心。
再加上自从出了入室盗窃那事后,谷偲婷凭着自己在商场上久经世故锻炼出来的观察力,直觉断定15号别墅的男屋主一定不是善茬儿,保不准经手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生意。
跟这种人当对门邻居,女强人姐姐感觉特别没有安全感。
——要不然,干脆搬家吧!
就在谷偲婷心中生起另觅住处这么个念头时,她的车子缓缓减速准备拐进自己家的院子,刚好就以很慢的速度经过了对面19号别墅的围墙。
下一秒,女强人姐姐猛然踩了个急刹车。
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谷偲婷扭头,目光惊恐地瞪着19号的院子围墙。
她的视力很好,好到她足以借着路灯光看到19号别墅的院墙栏杆上,明晃晃沾了一个暗红色的手印!
谷偲婷本来就对19号的住户心存怀疑,眼见着那看着像血的手印,整个人都毛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十秒钟心理建设之后,才打开门跳下车,小心翼翼地朝19号别墅院墙的那根可疑的栏杆走去。
当她靠得足够近的时候,谷偲婷确定,她刚才冷不丁瞅见的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的手印!
不止如此,那暗红中带了一点儿褐的颜色看着不像是油漆、颜料、番茄酱或者别的什么红色的液体,那质感那色泽那被边缘明显的颗粒,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真的血迹!
谷偲婷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连膝盖都有点软。
他强忍住扭头就跑的冲动,掏出手机,按下了“110”这三个数字。
【您好,这里是鑫海市110,请讲!】
电话很快接通,耳麦里传来了接警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你、你好……”
因为紧张,谷偲婷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微微地发抖,“我发现我家对面邻居的院子栏杆上有个带血的手印……我怕他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想请你们派人过来看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清楚而简练地概括出她报警的原因。
【好的,请问您的姓名?】
接警员十分重视,一边飞快地记录情况,一边询问道。
谷偲婷迅速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其实就在接警员询问女强人姐姐的名字时,服务台的系统已经自动跳出了这个手机号码的既往报警记录,接警员目光往屏幕边上一瞟,就瞟到了谷偲婷上一回提供的报警地址——【龙湖花园街别墅小区19号】。
接警员小哥顿时浑身一凛,心中冒出一个“卧槽”来!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110接警台一口气接到了好几个报警电话。
打电话的几人自称在一间名叫“添味毋米粥”的农家乐吃饭,却忽然遭到几个持枪歹徒的挟制,好在被劫持的人质中有一个警察,凭一己之力制服了部分匪徒,现在剩余的匪徒已经逃逸,请110快点派警察过来云云。
要知道,在华国,有歹徒持枪那是非常非常重大且紧急的案情。
110接警员们自然半分不敢轻忽,请报案人不要挂机之余,立刻请示了领导,直接将警情上报给了市局。
现在他们领导那边还在为这事与市局保持联系呢,忽然就又来了个报警电话,称自己在对门的邻居家发现了可疑的血手印。
要知道,花园街别墅小区跟出事的“添味毋米粥”直线距离只有两公里!——接警员小哥就生怕犯人怕不是逃到了那儿,又添了一条两条人命吧!
第230章 8.After Life-16
柳弈被挟进黑色的箱型轿车里之后,立刻就被小曦用捆扎带反绑住双手,又用布条蒙住了眼睛。
不过虽然时间很短,但车厢里就这么一点儿地方,蒙眼前的不到三十秒已经足够他仔细研究一遍车里的环境了。
这种MPV车型的厢型车内部应该为两厢式结构,可以坐七到八人。
不过他现在坐的这辆明显是经过改装的,后车厢的两排座位拆掉了,换成了可折叠式的椅子,使得后车厢的空间明显增加了,一看就很能塞东西。
而事实上,从车后座上沾的斑驳鲜血来看,那受伤的小朋友就是这么给运过来的——他们不止运了一个重伤伤员,还在车厢里塞了五个匪徒,也确实是很能装了。
柳弈如此想着,一边感受厢型车在路上飞速移动的惯性。
车子转弯得很频繁,而且越来越颠簸。
这意味着负责开车的匪首并不打算走容易让警察追踪到的主干道。
而且他貌似对这一带的路况相当熟悉,驾驶着这种大车型的车子依然敢钻小径,想必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柳弈没有像小说或是电影里的人质那样费心去记到底拐了几个弯——反正记了也没用,他不可能将这些消息传达出去,还不如指望自家小戚警官和他那群靠谱的刑警同僚的专业侦查手段。
柳法医自从上车以后就表现得很乖,一副情绪稳定、听话配合的模样,一点看不出要挣扎反抗的意思。
不过毕竟他们刚才差点被人质反杀团灭,生性多疑的小曦不得不更加谨慎。
姑娘将柳弈的手反绑后,为防他伺机跳车,还用另一条捆扎带将他腕子上的死扣与车门把手系在了一起——这样就算柳弈想法子开了门并试图跳下去,他也会被捆扎带挂在门内,落得个被疾行车辆一路拖行的可怕结果。
“你要是不想在水泥地上磨成肉酱,就别搞小动作!”
小曦将捆扎带系到最紧,恶狠狠地威胁完了,又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补充了一句:“我们不想杀你,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嗯。”
柳弈轻轻点了点头,语气诚恳:“我不会乱来的。”
小曦先前旁观了柳弈和柳青合力救治她那重伤的表弟的全程,对他的印象很好,加之对方确实有着一张能让所有女性天然自带好感buff的俊美皮相,姑娘下意识地就认为柳弈的承诺十分可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下意识放软了语气低低地“嗯”了一声,将刀子折起,收回到了腰间。
柳弈安静地坐在车上,假装自己是件摆设。
大约顾忌到人质的存在,绑匪二人组几乎没怎么说话,车内十分安静。
柳弈凭感觉车子大约开了十五分钟左右,忽然听到小曦猝然开口,且语调听着十分急迫,“不行,堂哥!别去‘原来那地方’!”
车速有短暂的减慢。
显然是开车的匪首听姑娘这么一说,对要去哪儿产生了迟疑,不自觉的就降了车速。
这时小曦又提醒道:“二哥他们肯定被警察抓了!”
匪首顿时大喊一声:“糟糕!”
这群人不久前才刚刚杀伤了人命,自知在国内是肯定待不下去了。
为了说服几个“兄弟”跟他同进退,匪首把他们要如何躲藏、又计划怎么离开鑫海的方法跟另外三人说了。
现在他手下仨兄弟必定已经被警察逮捕了,匪首可一点都不认为他们会重情重义到被警察带进审讯室还能坚持抵死不招供,不向警方透露他们的出逃计划的。
——可如果先前的方案不能用了,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匪首一瞬间感到十分迷茫,甚至产生了天大地大竟无处容身的无措感来。
然而现在他们可是在挟持人质啊,根本没时间让他举棋不定了 。
关键时刻,对匪首而言仿佛军师一样的表妹小曦提出了建议:“我们可以去我二……呃!”
姑娘戒备地瞥了在旁边装木头人的柳弈一眼,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亲缘关系及时咽了回去,换了个只有他们“自己人”才听得懂的说法:“我们可以去祥子以前掉进泥坑里的‘那个地方’先躲一躲!”
“啊,你说得对!”
小曦的建议让匪首茅塞顿开。
下一秒,他脚下油门一踩,柳弈便感到车子拐了个弯,“嗖”一下便钻进了一条下坡路……
5月13日,星期五。
晚上九点零五分。
法研所出现场的速度很快,在接到联系后大约一小时,冯铃就带着她手下的两个法医,顺带还捎了因惊问自家老板出事而惴惴不安的江晓原,赶到了位于市郊的龙湖花园街别墅小区19号楼。
别墅外已经拉起了一圈警戒线,门外停了三辆警车,许多身着制服的警员正守在别墅周边。
冯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一段时间,龙湖简直跟遭了诅咒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注定不得消停。
因为柳弈今天要和久不见面的二哥二嫂吃晚饭的关系,所以提前和冯铃换好了班。
结果冯铃这一替班电话就没停过。
她先是惊闻市郊竟然出了一群胆大妄为到竟然敢持枪闯入农家乐挟制人质的歹徒,紧接着又是距离出事的农家乐只有两公里的别墅区里发生了谋杀案,死者还不止一人。
本来碰到这种短时间之内有多个现场需要法医们协助勘察的复杂情况,冯铃应该第一时间联系身为科主任的柳弈的。
然而谁忒么能想到,柳弈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的天之骄子,什么都好偏偏就是运气着实倒霉了点,多少年不出现一次的持枪挟持现场居然就这么寸的让他当头给撞上了,还更倒霉地成了被挟持走的那个人质!
冯铃一边担心着柳弈的安危,一边又忍不住想她这位同事是不是真有点儿什么玄学在身,怎么就能走到哪儿都碰着事儿呢?
她跟着市局的警官们穿过警戒线,进入了别墅的院子。
“报警的是住在对面的女邻居。”
一个警察边走边向冯铃介绍情况,同时抬手朝对面一指:“喏,就那边那户。”
冯铃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报警的邻居应该没问题吧?”
她会有此一问,是出于一个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的法医的专业素养和职业习惯。
毕竟罪犯假装发现人报警的案例自古有之,随便翻一翻古代公案小说能翻出两三打经典例子,在通讯发达的现代社会更是十分常见,所以警察在侦办罪案时,肯定会将报警人有没有可能与案情有涉列入考虑中。
“那位女士应该没问题。”
警官回头答道:“她当时是刚刚下班回家的,不在场证明很充足,再加上……喏,你看。”
这时几人正好站在别墅的玄关前,于是警察抬手朝前方一指,“这些脚印,犯人肯定不止一个人。”
这栋15号别墅在玄关处铺了瓷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与院子的水泥地相比,光滑且色泽浅淡的大理石十分容易留下脚印,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看得很清楚。
现场的警官和冯铃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鸟了,只看一眼地砖上凌乱的鞋印便知道,肯定有不少人在短时间内出入过现场,而且大部分是成年男性。
“死的一共两人。”
警官继续向冯铃解释现场情况,“屋主车荣华死在了会客厅里,我们初步看了一下,大概是死于锐器伤。”
他顿了顿,“还有一个中老年男性死在书房里了……看着也像是被锐器捅死的,但我们在书房的墙壁上发现了弹孔!”
有弹孔就说明有人曾经在书房里开过枪。
冯铃蹙了蹙眉,追问:“第二名死者是什么身份?”
警官们摇了摇头,“他的身份还待确认……”
话说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朝冯铃等几位法医比了个请稍等的手势,接了手机,与对面的沟通过几句之后,抬头答道:“第二个死者的身份我们刚刚知道了,是‘凶手’的族叔!”
同一时间,市局刑警大队的审讯室里,唯一没被送到医院的匪徒王辉,也就是粗眉毛,此刻正在警官们虎视眈眈的逼视下,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统统招供了出来。
身受重伤的少年自然不必说,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被赶来的救护车直接送进了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