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 by吕吉吉
吕吉吉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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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仿佛是觉得厨师哭得太吵了,本就在暴怒下的匪首愈发不耐,居然再次抬起枪口,下一秒就要让他彻底不能再吱声。
“等等!”
一声大喝打断了匪首的动作。
“我是医生!”
柳青双手双脚被缚,站不起来,只能抬头挺胸,尽量让自己在人堆里更显眼一些,“我是医生!”
旁边的柳弈真是想掐他哥脖子的心都有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哥一个人作死,只能提高声音,大声说道:
“我也是!”
匪首猛然转身,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他们面前,没拿枪的那只手一伸,抓住柳弈的衣领就将他拖到了眼前,“你真是医生!?”
“对。”
柳弈被猝然收紧的衣领勒得喉头发紧,但仍然很镇定地点了点头,双眼直视对方,回答道:“我的确是医生。”
或许是柳弈认真时的眼神天生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匪徒没有再质疑他的身份,松开手,转而看向柳青,“你也是?”
与光遭人绑架的经验就至少两回的柳弈相比,从来没碰过如此生死攸关的犯罪场合的柳青显然没他幺弟那么镇定,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但仍然朝着匪首点头,“我是。”
“你们俩,跟我来!”
匪首示意唯一一个女匪徒替柳弈和柳青解开脚上的束缚带。
女匪徒从口袋里取出在门口得到的那把锋利的弹簧刀,弹出刀刃,割断了柳弈和柳青脚腕子上的塑料绳。
柳弈和柳青站了起来。
稍远处的李月丹不安地动了动。
戚山雨用自己的肩膀在二嫂的肩上撞了撞,在对方投来求助的视线时,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千万不要冲动。
李月丹咬住嘴唇,垂下了视线,将自己缩回到了人堆里。
柳弈和二哥柳青被匪首带到了那张血糊糊的帆布巾前。
“怎么样,能救吗!?”
匪首用枪口用力捅了捅柳弈的后腰。
刚刚射击完还带着余温的枪管让柳弈浑身寒毛倒竖,大冷天的硬是憋出了一头冷汗。
“麻烦把我的手也解开,我要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了。”
但柳弈仍然尽量镇定地回答。
匪首倒也没为难他,给柳弈松了绑。
柳弈直接蹲跪下去,扒开了那张因为沾满血而变得又黏又滑的帆布巾,露出了里面的伤者。
受伤的男人看着十分年轻,长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约莫也就十七或是十八岁的样子,却已经有了一副超过一米八的挺拔身材和锻炼得相当不错的体格。
但此时这少年双目紧闭,神色痛苦,一张脸因为疼痛和失血呈现出青白色,似乎感到有人在碰他,唇边溢出了一声含糊的低吟。
从衣服上的血迹来看,少年身上的伤口至少有两处,一处在腹部,一处在大腿上,但隔着布料看不出到底伤得怎么样。
“有剪刀吗?刀子也可以?”
柳弈抬手朝身后的两人一比划。
匪首厉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不除去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我看不清伤口。”
柳弈回头,目光坦然。
匪首朝一旁的女匪徒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将弹簧刀交给柳弈,同时枪头抵住柳弈的后脑,恶声威胁道:“别玩花样!不然一枪崩了你!”
柳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过弹簧刀,先是割开了少年的衬衣下摆,又切断皮带,划开裤腿,将被鲜血和皮肉完全粘附在一起的裤子给撕了下来。
露出的皮肉上鲜血淋漓。
柳弈用自己尚算干净的衣袖擦了擦血迹,好让伤口更完整地暴露出来。
肚子上有一道斜斜的豁口,凭柳弈的经验,一看就是用带血槽的刀刃划拉开的,切口左右哚开,底部的脂肪层翻卷呈尖锥状,血流得呼啦啦的——但伤口虽然又深又狰狞,却还没完全划开腹腔,换而言之,腔内的脏器没有受损,至少不致命。
但大腿上那分明是锐器扎出来的血窟窿可就不一样了。
“肚子上的伤还好,但腿上这个很不妙。”
柳弈转头,说话的对象不是身后虎视眈眈的匪首,而是他的二哥柳青,“血是一跳一跳涌出来的。”
“应该伤到股动脉了!”
柳青语气笃定。
虽然他还是很害怕,但身为医生的职业本能在此时占据了上风:“不马上处理的话,他会死!”
“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匪首的目光在柳弈和柳青两人中梭巡。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没有了掩饰内心恐惧和惊慌的余裕,完全就是柳青在医院里天天都能见到的那种眼看着至亲命悬一线而无能为力的仓皇家属了。
“总之,先把人带到后面去。”
柳青在看到匪首反应的一瞬间,乱哄哄的脑子神奇地冷静了下来,耳朵里血流隆隆的杂音消失,一下子又能重新思考了。
“厨房那边的工具比较多,或许……”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要对患者家属诚实一点,“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看得出来,方下巴的匪首确实很想救那受伤的少年。
他割开了绑住柳青手腕子的束缚带,然后按照柳青的意思,将伤员搬进了与厨房相连的一个空房间里。
这里看样子应该是个杂物间,里面靠墙放了几个架子,摆了不少瓶瓶罐罐海产山货。
不过这房间地方还挺宽敞,靠门那边还有好几平米的空间,足够柳弈和柳青暂时安置伤员了。
“小曦,你让他们仨在外头守着,把那些人看好了,谁敢乱动,不要留情,一刀杀了!”
匪首对跟进来的女同伙吩咐道:“还有,你等会儿进来帮忙!”
被称为“小曦”的女匪徒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这时受伤的男孩儿已被平放在地上,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因为失血而神志不清了。
方下巴的匪首的枪口就在柳弈和柳青身后比划着,厉声催促:“快帮他治伤!”
“知道了。”
大约是长时间养成的职业反射,镇定下来的柳青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颤抖了。
他头也不回,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冷淡地对匪首说道:“你往后退两步,别在旁边碍手碍脚。”
匪首的脸颊明显鼓动了一下,眉毛也大幅度地来了个起落。
然而现在是他有求于柳家两兄弟,被噎得再狠也不敢真在这节骨眼上发作,只能咬牙往后退开几步,让出了让柳弈和柳青得以忙活的空间。
“想办法先止血!”
柳青一边对柳弈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皮带,将它环在少年手上的左腿根部,圈尾卡进了金属扣里。
柳弈意会,过来帮柳青抓住皮带的末端。
“三、二、一!”
两人倒数到最后一秒,四只手一同用力,将皮带收到最紧。
鞣制过的黑色牛皮深深地陷进了少年的大腿里,半昏半醒着的伤员被这种剧烈的疼痛勒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匪首听到动静一下子跳了起来,手枪指向柳弈和柳青:“你们俩干什么!?”
“想办法帮他止血!”
柳弈头也不抬地回答。
然而股动脉在人体内的位置实在太深了,即便柳弈和柳青已经尽可能地将皮带收到最紧,止血效果却仍然不如意。
“不行,还在出血。”
柳弈再次用自己的袖子给少年的腿部擦血,然后凑近了仔细观察伤口的情况。
这里没有无影灯,全靠顶灯的照明,人只要凑过去,不管怎么样影子都会挡住伤处,再加上血污的干扰,让“检查伤口”这么基本的一个操作都显得十分困难。
不过他好歹总算是看清楚了——虽然伤口汩汩冒血的速度较之前确实减缓了,但并没能止血,鲜血依然随着少年愈发加快的心率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
柳青将目光落到幺弟的腰上,看他今天穿的是剪裁很好很贴身的无腰带款的休闲裤之后,十分嫌弃地咂了一下舌,转头看向虎视眈眈的匪首:“这位兄弟,你腰带给我一下!”
匪首鼓着腮帮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将手枪交给已经折返的女匪徒“小曦”,然后开始脱皮带。
“给!”
他将不管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明显输给柳青那条一大截的便宜皮带递了过去。
柳青在少年大腿伤口的上段,但更靠近出血位置的地方又绕了一圈皮带,不过这次他还在皮带的环扣里塞了一柄看起来有点分量的长柄汤勺。
“如果还不行,我们试试‘扭一扭’。”
柳青对弟弟说道。
匪首完全不晓得所谓的“扭一扭”指的是什么,但柳弈却是一听就懂了。
“好!”
在如此简短的对话之后,两人默契地再度收紧了少年腿上的第二条皮带。
“啊!!!”
这种皮肉被死死勒住的痛楚,是真的能让奄奄一息的人都硬生生给疼醒过来的。
少年发出了一声仿佛濒死的野兽嘶吼般的惨叫,短暂地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清醒只有两秒钟,就又在这极致的痛楚中再度昏迷了过去。
“好了,‘扭一扭’吧!”
柳青看了看伤口的情况,对止血效果仍然很不满意,于是对柳弈如此说道。
然后匪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英俊得过分的“医生”居然默契地一人抓柄一人抓勺,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像扭方向盘一样扭转那根长柄勺。
本来皮带就已经很紧很紧,紧到完全勒在少年的大腿里了,再用勺子这么一扭,在杠杆作用下,皮带以看着就让人恐惧的深度深深地陷了进去,周遭一圈皮肉发青发白,完全变了形,还有不少地方直接被勒破了皮。
刚刚疼昏过去的少年又被这一下弄回了一点知觉,但却没能在失血和伤情里清醒过来,只蹙眉哼哼了几下就又不动弹了。
“这样真的能救他吗!?”
方下巴匪首眼看着少年那条被柳弈和柳青勒到皮肉变形的大腿,又急又气,心疼得不行又偏偏无能为力,真想拿枪把人崩了,又不敢当真这么做,只能像所有急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家属那样大喊大叫,“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长柄杓虽然看着结实,但实际上根本扛不住这种杠杆臂的力量。
柳弈和柳青只转了半圈勺子就弯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只能把第二圈皮带收紧到这个地步了。
然而深部大血管的止血是非常困难的。
特别是躯干和大腿部位的动脉,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个破口,也会由于血压的关系不断的汩汩冒血,且因为血管周边的软组织相当有厚度,以外部加压的方式止血往往效果不佳。
就如现在这样,两圈皮带都把伤者的大腿勒得跟香肠一样了,从伤口处涌出的血流速度也确实变慢了,但仍然达不到“止血”的目的。
以柳弈身为资深法医的经验来看,从伤者身上、衣物上还有帆布巾上的血痕面积粗略估算,他的出血量已经得有八百毫升了,再不想办法止血,伤者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休克,那时候就真的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怎么办?”
柳弈蹙起眉,问临床经验远比他丰富得多的二哥。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柳青一咬牙,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就在柳弈和柳青困在后厨的小房间里,在匪首枪口的威胁下抢救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锐器伤少年时,外头的戚山雨和李月丹也在想办法努力脱困。
大约是因为方下巴匪首不在面前的缘故,守在大堂里的那三个匪徒明显放松了不少。
也不知他们在这之前干了什么,三个匪徒精神松懈下来以后都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也没有了刚才气势汹汹随时要杀人的狠厉劲儿,皆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我饿死了,先去那边吃点东西。”
其中一个男人朝着情侣两人的那桌抬了抬下巴。
那对情侣的锅子才刚刚上来,没动两筷子就被人抓了。
现在那铜锅装着满满大半锅粥水的电磁炉还在小火的温度下保持着半沸腾的状态,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儿,香气四溢,即便在如此诡谲可怖的环境里仍然很有存在感。
提出要吃东西的男人显然没能抵御住香气的诱惑。
他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样子,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五官有些扁,身材既不高大也不壮硕,但手臂上的腱子肉一团一团的,一看就是个经常进行体能锻炼的狠角色。
而且从国字脸对另外两人的说话态度能看出来,当匪首不在了的时候,他就是这些人里的“话事人”。
国字脸将手枪递给身旁的小弟,径直做到情侣的那张桌子前,也不讲究各种食材的烫煮时间,直接就将桌上的几盘鱼虾肉菜丸子粉条一股脑儿全倒进了锅里。
在等候粥水中里的料煮熟的时间里,国字脸从旁边的空桌上取过一套没开封的餐具,稀里哗啦两下拆开来,然后抄起勺子,开始打捞锅里的食物,也不管熟没熟透,直接装进餐盘里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剩下的两人看着国字脸吃得那么香,下意识接连吞咽了好几下。
很显然,他们也饿了。
不过鉴于自己在团队里的地位,他们不敢直接开口,只能默默地等国字脸吃完,再伺机提出要求。
只是饿着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过,尤其是饿着肚子还要拿枪拿刀守着一群俘虏的时候。
戚山雨低着头,混在人堆里不着痕迹地观察那三个匪徒的情况。
国字脸忙着大口吃着鲜美的粥底火锅,连头都没空抬一抬。
另外两人则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往国字脸那香喷喷的锅子的方向瞟,并没有分出多少心力注意那堆瑟缩如鹌鹑的人质们。
——好机会!
戚山雨抬起一侧肩膀,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李月丹。
李月丹这会儿满心都是不知被匪徒们带去了哪里的柳家两兄弟,忽然被戚山雨这么一碰,顿时吓了个激灵。
她用眼神询问弟夫想干什么。
“我的皮夹,帮我拿出来。”
戚山雨将声音压到只剩气音,对二嫂说道。
李月丹不知道戚山雨要皮夹干嘛。
不过她什么都没问,顺着对方的意思背过身去,以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轻柔动作,小心翼翼地帮戚山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皮夹。

第224章 8.After Life-10
李月丹原本期待着她这位弟婿的皮夹里能夹着刀子钳子或是别的什么神奇道具,然而戚山雨身上还真没有刀子一类的东西。
他艰难地摸索着,从夹层里抽出了一块薄薄的金属片。
一年多前,有一回柳弈被一个连环杀人犯绑架了,还被犯人用六角螺丝起子往脑门上来了一下,敲出了个轻微脑额叶挫裂伤外加脑震荡,为此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大半个月。
戚蓁蓁去探望柳弈时,看她家兄嫂可怜兮兮歪在病床上,连头都不敢抬一抬,一抬就头晕目眩的样子,十分心疼。
但偏偏她一个高中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趁着不用上课的周末和同学去了一趟附近的一座寺庙,给柳弈求了个“出入平安”的车挂,顺便给哥哥一并求了一张平安符。
因为是妹妹的心意,戚山雨理所当然的就收下了,并将它放进了钱包的夹层里。
现在他手里捏着的这张符是金属质地的,很薄,厚度约莫也就一毫米左右,戚山雨可以轻松将它一折两半。
折断后的金属断面十分锋利,虽然跟真正的刀片不能比,但确实是戚山雨此时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帮助他脱困的东西了。
所有俘虏们全都被迫挤在一个相对狭窄的空间里,戚山雨和李月丹做的这些小动作自然引起了附近的一些人质的注意。
前台的咨客小妹离他们最近,没忍住朝戚山雨的方向看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戚山雨没有回避姑娘怀疑和不安的眼神,与她目光相对,嘴唇轻轻的动了动,似是发了个“嘘”的音节。
咨客小妹的眼中闪过困惑和迷茫。
她既庆幸有人愿意采取行动,又难免会担心戚山雨擅动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更害怕万一戚山雨脱困后自己跑路,丢下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质独自承担匪徒们的怒火。
短短几秒钟里,姑娘神思千回百转,几番挣扎之后,终于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扭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甚至还用她单薄的身体往戚山雨和李月丹那边靠了靠,试图帮他们挡上一挡。
戚山雨不敢耽搁,以背部靠墙的姿势,将手里夹着的半块断掉的平安符平坦的那端抵在墙上借力,使它断口锋利的一面朝上,然后将捆扎带中间那段在断口处反复而用力地摩擦……
这时坐在火锅前的国字脸男已经将自己第一次丢进锅里的四盘菜肉吃掉了大半。
腹中饥饿感稍缓后,口渴的感觉就上来了。
他站起身,径直来到冷柜前,打开柜子,手停在各种啤酒的罐子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而拿了一听可乐,直接就在柜边掀了盖子,边走边喝。
他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另一张桌子,看到桌上放了一盘新鲜片好的象拔蚌薄片,很识货地一手就将那碟子抄了起来,回到没吃完的锅子前,将蚌肉往锅里一倒,漏勺搅拌几下又迅速捞起,继续大快朵颐。
另外两个匪徒一直盯着国字脸男的动作,喉头翻滚,几乎就要忍不住也想去吃一口了。
可惜他俩年纪尚轻,在团队里本就没啥话语权,加上国字脸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两人谁也不敢主动提出要分一杯羹。
不过虽然吃的不行,但那么大一个冷柜搁在那儿,拿点喝的总不至于引起国字脸的不满。
于是手里拿着枪一脸精明相的猴脸男将手枪递给旁边一个穿白T恤的粗眉毛小子。
“我渴死了!”
猴脸男说道:“枪你先拿着,我去拿点喝的。”
从他交枪时枪口大喇喇对着同伴,而粗眉毛也完全没意识到这有多危险的举动来看,戚山雨敢断定,这俩也跟匪首一样,从前没有多少用枪的经验,更从未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
“喂,帮我也拿一瓶啊!”
粗眉毛显然对同伴趁机“摸鱼”的行为很不满,粗声恶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然后他抬起手枪,朝着人质的方向比划了几下,像是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憋闷一样,狠声威胁道:
“看什么看!?啊!!?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们!”
和戚山雨一样也在偷偷打量三名匪徒的人质们连忙埋下了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戚山雨垂下了视线。
金属片毕竟不同于真正锋利的刀片,想要切断一根扎实的塑料质地的捆绑带是非常困难的。
特别是戚山雨此时两手被紧缚在身后,什么都看不见,干什么都只能单纯靠摸索的,还要小心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以免引起监视者的注意。
因为金属片的断口总是不小心就擦到他皮肤上的关系,戚山雨的两只手上很快就划拉出了深深浅浅横七竖八的血痕,但小戚警官脸上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手上擦挫的动作也并未停歇,只有额角疼出的薄汗能证明这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在猴脸男喝完了一瓶苹果汁,又拿了粗眉毛指定的椰汁回来的时候,戚山雨终于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切断了手上的捆扎绳,令自己的两只手恢复了自由。
——蓁蓁,谢了!
小戚警官在心里向妹妹道了个谢。
虽然作用和原本预计的并不一样,但戚蓁蓁诚心诚意求来的护身符真真切切地在这时保护了他。
双手脱困后,戚山雨又在李月丹的掩护,和前台咨客小姑娘“不经意”的遮挡下,给自己的两条腿松了绑。
不过他没有急着做些什么,
虽然现在国字脸的匪徒忙着吃吃喝喝,猴脸男和粗眉毛也看着战斗力平平,但毕竟是一对三,对方手里有枪,这里还有一大群动弹不得的人质,戚山雨不敢轻举妄动,只隐忍不发,静静地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后厨储物室里的柳弈和柳青正在方下巴匪首的监视下,尽最大努力试图救活那个腿上被扎了个血窟窿的少年。
“看来只有最后一招了……”
柳青转向柳弈,“我要直接扎住他的血管!”
柳弈抬头,瞪着柳青,即使平日镇定如他,也在二哥的这番发言下面露惊诧:“……你确定?”
柳青笃定地一点头。
柳弈真是要抽过去的心都有了。
然而事到如今,柳青提出的方法或许确确实实是唯一的选择了。
至少他自己就想不出更好的方案。
“……等等,让我想想……”
少年眼见着危在旦夕,柳弈不再犹豫,立刻决定支持他二哥的计划,并开始着手安排。
他将目光转向神色狰狞的匪首,“这位先生,你让外面的厨师进来一个……只有他才知道东西放哪里!”
柳弈的目光扫过匪首和他身旁的妹子,“还有,就我们这些人手不够,你再让你那几个兄弟进来一个!”
匪首瞪圆了双眼:“你想干什么!?”
“帮你这位小朋友做个紧急止血手术!”
柳弈回视他,目光不躲不闪,“快点,不然他就要失血过多了!”
事实上,身为一个法医,柳弈从入行以来他就没在手术台上治过一个活人。
若是别的手术他还真搞不定,不过他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找根血管他觉得难不倒自己,再加上他对自家二哥的技术很有信心,自然无所畏惧,怼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匪首被他噎得肺疼,但压根儿无法反驳,只能转向身旁的女伴,“小曦,叫辉子进来帮忙,再把那个没受伤的厨子也带进来!”
小曦转向躺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少年,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瞥见匪首的神色,又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一分钟后,她领回了嘴唇上还挂着奶白色椰汁的粗眉毛,还有一个战战兢兢吓得几乎要走不动路的可怜厨师。
那厨师看着也就是三十多四十出头的样子,身高偏矮,身形富态,约莫是本地人。
今晚这间毋米粥店里一共就俩厨师,一个屁股被跳弹打穿,嚎了一阵后没了声儿,现在和其他人一样被捆住了手脚丢在角落里,只不过因为伤势不轻没有被要求保持蹲地的姿势,而是任由他歪在最边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死人。
于是剩下的那个厨师就成了这次不幸被点名的倒霉鬼,被硬是挟了进来,惊恐万状地站在柳弈和柳青面前,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拿他怎么办。
“麻烦你挑两把最锋利的小刀来,刀刃大概这么长的就够,越薄越好。”
柳弈对倒霉的厨师很客气,但提的要求半点不含糊:
“如果有带齿的夹子也拿一把进来,能夹得越紧的越好。另外还要把小一点的剪刀,还有一个针线包,速度!”
厨师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然后在那名叫小曦的女匪徒的挟制下,连滚带爬跑进厨房找柳弈吩咐的东西去了。
只听外头传来一阵丁零桄榔的动静,几分钟后,厨师满头大汗地折返回来了。
他手里果然捏着两把刀、两把用来夹锅里的热碗盘的长柄夹子,还有一把用来给虾开背和拆虾线的小剪刀,以及好不容易才从老板娘放杂物的抽屉里翻出来的一个针线盒。

厨师原本想将东西搁到地上,被柳弈制止了。
柳弈无视匪首那仿佛要将他徒手撕成两半的灼灼目光,出了储藏室。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直接就进了宽敞的后厨,推来一台小推车,还拿了一个酒精炉,以及一把表面十分平坦的长柄刮刀。
“这条件,真是……”
柳弈将东西逐一摆在小推车上,并在厨师战战兢兢的指导下点燃了酒精炉。
一边干这活儿的时候,柳弈一边苦中作乐地回忆小时候的事。
柳妈妈在柳弈还在念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曾经到青海的某个相对偏僻的少数民族聚居县里给当地的医生培训影像学的相关技术,一去就是两年半。
柳弈在放暑假时跟着老爸去青海探望妈妈,除了坐绿皮大卡颠到他屁股疼的记忆之外,就只有医院当时还非常非常简陋的硬件设施了。
没有无影灯的手术室、全院唯一一台旧电脑、被车床撞到变了形根本关不上的手术室大门、因为纱布紧缺非要正反面全都吸满了血才舍得扔掉……
但当年青海那家县级医院再恶劣的手术环境,都比他们这会儿来得强——至少人家还有无菌手术刀和止血钳,不用他拿着一把片鱼片的小刀和挑虾线的剪子,以及夹碗盘的钳子在酒精炉上反复炙烤,以此消毒。
“真是……这样都敢硬上……”
柳弈看着手里的厨具被火焰烧成红黑色,冷却后表面留下了泛着绿的灰青痕迹,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我们,真是强得可怕……”
“别贫了,等成功止血以后再说吧。”
毕竟他才是提出这个方案的人,柳青其实比柳弈还紧张。
条件所限,他只能用酒精给自己擦手,勉强算是消毒。
好在这里是家毋米粥店,别的东西没有,大小厨具和酒精管够。
一切就绪,柳弈举了举消毒好的小刀,问:“你来还是我来?”
“别磨叽了!!”
匪首在旁边等得心焦,厉声呵斥道:“不管你们要干什么,现在立刻就动手!”
柳青接过刀子,“我来!”
然后又转向旁边的匪首和他的两个跟班,吩咐道:“你们分出两个人来,一个人站在伤员头侧帮忙摁住他的肩膀和手臂,一个站在他脚边帮忙摁脚,等会儿不管他怎么挣扎,绝对不准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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