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彼此对视闲聊,气氛无声缓和了几分,仿佛他们今日大半天既费心力又费银两的对峙试探终于告了一段落。
他们都没有将注意放到依旧半坐在地上的人。
赫连麒原先也不在意,他在趁着这段时间休息,心中筹算着该如何将自己的位置传给自己人,今日她们敢逼着自己登台,后日就能逼着自己接客。
他心下正烦躁,连带着对于好运气碰见的两位公子也多了几分恶意。
定国公府家的独苗……真是一个不错的人质。
第一花楼固若金汤,他只要出去就有办法脱身,但是在这里面,几乎寸步难行,处处都是眼线。
天楚皇帝简直有病,将花楼作为情报中心,他心中腹诽,垂首不露声色时,在谢辰下身衣摆上划过,心中正在犹豫,倏然瞳孔骤缩。
他僵硬转动瞳孔,一点点地将视线挪到了谢辰身旁,那里飘荡着的玄色衣摆,正随着脚步的缓慢挪动而轻轻翻折晃动。
赫连麒呼吸一窒。
金色暗线藏得太深,五爪龙纹绣到了内里,每一次衣摆的翻折都会露出些许龙纹,因为角度与光线的问题,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暗线设置太过精巧,不从下方跪拜去看,很难注意到这份精巧心思。
赫连麒数了又数,确实是五爪龙纹。
他迟钝的脑子,慢半拍的想起来一件事。
第一次被抓到蒙在麻袋之中似乎被丢在了一人面前,当时他浑身疼痛,脑中理智混乱,只隐约听见一人沉声询问如何处置自己,是否要丢入花楼中拷问,他当时模糊不清地听到一句回复。
“除了他,都杀了。”
声线淡漠,语调漠然,上位者的习惯彰显的淋漓尽致。
赫连麒瞳孔一点点放大,近乎疯狂地盯着玄色衣袍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身体低了又低。
一阵短暂的静默。
谢辰耳边擦过风声,他微微侧头,第一反应推开身前的林公子,唇角笑意淡了些,眸中透出几分剔透淡漠的情绪,正要出手时突然想起什么,手腕一转,只是扶着身边人向着一旁闪躲。
不料脚下没停稳,一个踉跄将人压在门边,谢辰仓促抬手撑住墙壁站稳后,侧脸看向身后时脸颊隐约划过什么温热触感,他没多想,以为只是单纯碰到了对方面颊。
楚千泽唇舌受惊抿的很紧,压过之后的唇色殷红无比,他怔了下,有些茫然心中突然涌出的情绪,指尖几度松合,当人从他身前离开时,甚至于下意识向前抓了下。
却扑了个空。
楚千泽蹙眉,心中复杂。
谢辰皱眉看向突然暴起的的阿鹿,心下警惕护着身后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公子,他身有武功却不好冒然出手,几个闪避之后,反倒被看似娇弱的阿鹿给扣住了命脉。
对方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多年未曾动手,谢辰一时大意,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招式之间带着股发疯般的狠劲。
此时谢辰仰了仰脖颈,喉骨虽在对方手中扣着,他心中却没什么慌乱,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在身份不明的林公子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时,身后的阿鹿却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天楚皇帝,你若是再动一下,我就在你面前杀了定国公唯一的独苗。”
天楚……皇帝?
谢辰微闭了下眼,面上似有若无的笑意骤散。
伸展的五指悄无声息反握成拳收敛了体内涌动的内力,脑中所有的信息在快速串联,当谢辰再度睁眼时,不得不承认一个非常糟糕的事实。
眼前这位家中行商,年纪轻轻就担任国子监助教的公子,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当今圣上。
那个被先帝保护极好,被他几度当面言论,来回对峙几次的正主。
谢辰心中已经没了叹气的心力。
未来仿佛被搅成了一团浑水,槽糕透了。
天楚最尊贵的存在,何苦藏匿身份,几度在他身旁露面,甚至不惜一并踏入花楼之中?就不怕被御史撞见,日后当面进谏吗?
谢辰心中猜测颇多,但眼下情况却容不得罢手不干。
他做出一副愕然神情,似是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整个人呆愣住许久,才在随着身后人一点点推着向前时艰难开口:“你……真的是当今圣上?”
他不可置信的话落到了赫连麒的耳中,“我早该想起我对他的熟悉感究竟是什么,天楚除了皇帝,谁敢在衣服下摆绣上五爪金龙的暗纹?”
谢辰眸光下垂,但因为角度原因,并不能像赫连麒方才那样看到,但也猜到一二,他百般猜测,玲珑心思,最终竟然在这种细节上翻了车。
不过也是,天下之大,恐怕只有跪下垂首之时,才能窥见天家一二分暗藏住的威严。不可直视的天威,绣在了下位。
楚千泽的常服许多都有这种彰显身份的暗纹,他已经有心避免,却没料到会有人俯首盯住了这处细节,而这人还是赫连麒。
楚千泽眸色冰冷无比,平日与谢辰相处时收敛的迫人威仪再无收敛,高居皇座之上的天子,一举一动都是天家莫测,他面色平静,漆黑凤眸深不可测,与赫连麒对视的一瞬,对方先行瑟缩,而后又撑起了底气。
“你想要什么?”楚千泽语调平静。
整座花楼都是他的人,因而暗卫都守在了雅间之外,眼下屋内出了动静,外面的声音正在逐渐安静下来,却没有人冒然破入屋内。
赫连麒手中扣着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眼中带出狠意,他道:“我出了花楼,自然就会放了他。”
楚千泽似不为所动,面色淡淡,一身玄色衣衫衬得他神色凉薄,喜怒难辨,他立在那处,并不为赫连麒脚下步子而动,看着从容淡漠。
“你身为西域乌戎二王子,无文牒私入天楚京都,几次作乱伤人,你既没有证明,在天楚境内自然由我处置,若不是考虑你没犯大错,今日你在的地方就不是花楼。”
赫连麒面露愤恨,对于他来说,这种地方才更为刻骨铭心。
楚千泽淡声继续道:“今日你若杀了定国公未来世子,不仅你会死,来日孤的军队就覆压西域乌戎,直破乌戎王都,不计代价!”
赫连麒的手一抖。
谢辰心中下意识赞了一句,再看向眼前与身后乌戎王子对峙的人时,不自觉用了帝师的眼光去看待,最终却发现眼前的年轻公子,不论是年纪还是天赋,亦或是心性,作为帝王都堪称恐怖。
帝王者当顾大局,不为私情所动,虽说他们之间,应该也就勉强算得上几分君臣情。
殊不知楚千泽看似淡定背在身后的手捏握成了拳,他并不慌张,对于赫连麒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甚至早就有了预测,唯一一分薄怒也能归咎于对于事态失控的不喜。
他的视线落到向来公子素来含笑的眉眼上,如今那里皱起了褶痕,视线微微向下,喉骨处被按出了红痕。
眸色微沉,楚千泽心觉刺眼。
于是那份没来由的不悦,也逐步显露面上。
赫连麒察觉到了楚千泽的那份不悦,竭力稳住了手,“我本来就没想过杀他,但是你今日若是不放我走,他今日就是因为你而死的。我知道定国公,他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若是拉着他陪葬,你敢保证定国公不会心怀怨恨吗?”
楚千泽眉眼微动,轻嗤一声,“那你敢保证,西域乌戎子民,不会怨恨一个连累他们国破家亡的二王子吗?”
冰冷强硬,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过赫连麒还口的余地。
战场上的硝烟血腥味随着他的话语,仿佛弥漫在了赫连麒的鼻尖,他喉中干涩,险些以为自己嗅到了故国惨烈的血腥味,手再度抖了抖。
谢辰看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帝王,先前那些不值一提的提防不满逐步消散,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站在自己面前,每一步都有着熟悉却又不可预测的发展,让他沉寂许久的好强性子都在跃跃欲试。
而这场戏随着赫连麒的心理防线快速溃散,已经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谢辰无奈,这种程度,即使他不暴露武功,依旧有着反手的余地。
赫连麒被谢辰反手压制的时候,面上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不过一个纨绔子弟,可实际上他现在脆弱的身子骨根本抗不过动用了巧劲的谢辰。
楚千泽指节一松,放到身前时才发现竟不知何时摩挲出了一块红痕,他不着痕迹遮掩住,上前要扶起谢辰。
伸手的那一刻修长五指神展开,食指上面的红痕避无可避,谢辰眸光在其上定了一瞬,而后仿若不知般挪开了视线。
卸了赫连麒的武力后,谢辰揉着脖子站起了身,没有去搭楚千泽伸出的手。
他反抗的动静刚起,外面守了许久的暗卫再也无法忍耐破门而入。
发觉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又沉默着在屋内跪了一地,屋外的人及时带上了门,许瑶作为楼主更是及时赶来,下跪请罪。
没有人敢想圣上遇刺的后果。
谢辰正要寻思自己是否也要跟着跪下时,赫连麒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凉意透过单薄的红纱传递到了腰腹一块,他虽然松了力道,可如今单薄艳丽的穿着又在提醒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被强行扣押在花楼之中,与低贱的小倌无以异取乐着无穷无尽的寻芳客,因为楚千泽的威胁而勉强勾回来的一丝理智瞬间溃散。
谢辰觉得自己要应景,正当他想跪下时,浑身绵软的赫连麒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红丹。
谢辰心头一惊,伸手就要去夺。
红丹被碾碎,泛着粉的薄雾在空气中蔓延,谢辰与楚千泽离得最近,措不及防之下张口便吸入了体内,他们面色同时一变,而跪下的暗卫们反应迅速,快速聚拢分散了薄雾。
红丹不是很大,被染粉的薄雾不是很多,无意间吸入的几人也在快速压制,反倒是离得最近的谢辰第一时间察觉不妙。
他顾不得平日伪装,单手紧捏赫连麒脖骨,素来含笑的多情眉眼笑意微淡,温润中透着丝丝平静至极的危险,“你捏碎的红丹是什么?”
赫连麒脸色涨红,艳丽面庞逐渐肿胀,正要拼命抓挠谢辰扣住他的手,却被另一人力度强硬的断了双腕。
正是楚千泽。
于是赫连麒还未碰到谢辰,便先断了一双手。
谢辰因此冷静了些,“说。”
赫连麒拼命咳嗽,想要捂着脖子却因为断了双手而无能为力,他见谢辰微微眯眸,恐惧后退,努力摇头从嗓子眼中挤出嘶哑的几个字。
“不、清、楚。”
谢辰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抬手。
赫连麒面色发青,努力用眼神示意谢辰看向后方。
谢辰一顿,转眸看去。
许瑶此时捏了粉末放在鼻间嗅闻,秀美面庞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第207章 送我回府
谢辰压住喉间漫上的渴意,心下生出几分戾气,这份心绪不着痕迹,动作间却露出了一分端倪。
他单手扣紧赫连麒将其拎起制在了墙上,力道虽然松了些,却依旧让赫连麒喘不过气来,维持在一种窒息边缘才吸入空气的难熬境况。
“哬——”赫连麒脸色逐渐开始涨紫,却抬不起双手挣扎。
屋内跪了一圈的暗卫,纵使近些有几位暗卫也吸入了方才被染上了淡粉的薄雾,呼吸却是极静,丝毫不敢失态。
许瑶单膝跪在地上,指尖抹了方才被压缩落地的红丹残渣,随着熟悉的药味冲入鼻中,她的脸色愈发难看。
楚千泽断了赫连麒的双手后,收回的右手一顿,转而揉上眉心,略觉不适。
他向后挪了半步,清寒凤眸再扫赫连麒时,掠过幽冷之色。
谢辰偏头,微微凌乱的发丝扫过俊美眉眼,微挑过来的眸光天生风流,他凌厉压制着人,却又格外温雅肃正,方才身上隐约显现的危险感如错觉般,捉不到分毫。
他微微偏头,主动询问了那位秀美女子,虽竭力温和如常,但比之方才,似乎涩哑了一分。
“姑娘可探查出这红丹是什么了?”
楚千泽闻声松手看去,眼帘微抬,唇心透着不正常的红。
许瑶顶着主上的视线,对着谢辰的目光,四肢无端冰凉,抹了药渣的手指更是僵硬。
“这应该是他在被审讯时偷走的,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药师前段时间才送来的半成品,本是在花楼中用作……调.教。”
她简直不敢去看主上的视线,低头快速回想道:“当时是要用在他身上的,但才做出来的新药还未成功,担心控制不住效果和剂量造成其他后果,便暂时搁置了。”
或许就是那时赫连麒听到一二,才会偷藏了一颗,对方受此大辱,几乎不作他想,就知道是存了报复的心思,不管他原先是打算如何报复的,如今竟也算是一场成功的报复。
想到这,许瑶心中冷意丛生,这种污秽药物沾到了主上的身上,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罪的。
她重重请罪,“主上!我这就去将药师请来!之后我自会去请罚!”
花楼所用的药师经常外出寻药,行踪不定,许瑶在出口之时便蓦然反应根本来不及。
许瑶对药物了解不深,回神后一时失声,脑中空白。
“……药师不在京都。”她恍惚道。
赫连麒脸色虽然涌上紫去,唇角却艰难翘了翘,这群人想要他当小倌,那就先尝尝与男人相欢的屈辱。
当时他意识不是很清楚,却也能听到几句那药师的嘱咐,如今想来岂不是绝妙。
尤其对于那个始终高高在上的天楚皇帝来说。
他最清楚,那种人,最讨厌事态脱离掌控。
如今想来,他作为王子,还是有几分看人的能力。赫连麒瞥眼看到那位帝王,神色淡淡,长眉压着矜贵凤目,是中原最贵气的眉眼,他一手作出来的荒诞景象,似乎并不能在其眸底留下波澜。
这一认知让赫连麒心中不甘。
不等他多想,整个人被砰然甩到了地上。
谢辰甩手过,抚过两手袖袍,借着整理衣袍的短暂间隙平息了心中情绪,抬眼间神色平静淡然。他上前几步,在许瑶身边蹲下,伸手沾了地上的粉末,面色不明的嗅了片刻。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舌舔了去。
众人愕然,离他最近的许瑶双眸瞪大。
楚千泽下意识抬脚,待他回神后并未言语,眉心却蹙了起来,步履顿了一下,身骨的热意再也抑不住的散开,他微微平息心绪,在谢辰身边停下。
“如何?”
谢辰抬头,对于这位蜕变了新身份的林公子,他心中还带着几分小怒,仰目看见这人,含情的眸眼晕上了粉,平日刻意压着的情态骤然浓烈了起来。
仿若至烈桃火,晕了人眼。
楚千泽凤眸微怔,呼吸好似染了火,逐渐开始难受起来。
谢辰一一分辨出口中药味后,心情沉了下去。
“交欢药。”他试图冷静告知结果。
并顺手提醒下自己,眼前公子是当今圣上,若是过于肆意,才会显得迥异。
谢辰收敛了些,却压不住烦躁。
楚千泽蹙眉重复,唇心的红开始灼起来,衬得他肤色落了雪般,“交欢药?”
许瑶当即抬头,“我去找干净的女子来!”
眼下顾不得其他。
“且慢。”谢辰起身,拍了拍手,“我还没说完。”
他有些烦,语气透了些冷意,“这药寻常男女吃了正常交欢即可阴阳相冲解了药性,但这改进了的交欢药针对男子,男子阳气重嗅了之后药性会变得极烈,与女子交欢解药极有可能伤了女子性命,她们承受不住这股药性,最重要的是药性与男子体内内力息息相关。”
说到这,谢辰深吸了一口气。
“男子若无内力,多寻几个女子勉强可解,若有内力,药性暴虐,女子要有内力进行调和,数量只多不少,中途无法保证女子性命无忧。若内力深厚,女子之身受不住。”
谢辰揉了眉心,“为何说针对男子,就是因为如果为对方泄了药性的是男子,将会很大程度上减少对自己与对女子的伤害。”
他前世作为天机峰传人,自幼所学甚多,文武双修是最基本的,这一世的时间天赋,加上一世的经验积累,哪怕偶尔懒散些,武学底蕴也不是常人可以堪比。
难怪要将药给赫连麒试用,当真有着将对方当作花楼小倌的心思。
谢辰喉中开始涌上燥意,再没心思去想些其他,他单手遮住了半脸,试图让语气平稳些,偶有几声不稳,却还是没忍住那份针对,他敛眸笑了下,对着呆愣住的许瑶温声道:“所以,为了你家主上莫要白白担上几条女子的性命,去找一个内力深厚的男子吧。”
他未曾看向身后,但这份话究竟说予谁听的,再清楚不过。
比起平白让无辜女子拿命冒险,作为帝王,担上一份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已经算得上小事了。
许瑶心中惊骇,她一边心惊耳中听到的内容,一边分了几分心神在谢辰身上。
一嗅一尝,半成品的新药便被对方给摸了个清楚,未曾听过定国公家的小公子学过医术,且这般高超。
许瑶目光不自觉看向同样中了药的几位暗卫,那几位身子顿时一僵,进退不得,她心中纠结,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她这边在考虑,却未曾注意到主上微眯的眸,漆黑的眸子中喜怒难辨,此时竟也透出些许危险凉意。
楚千泽眸光若浮羽,从许瑶身上收回,没有第一时间追究,而是看向谢辰,“那你呢?”
燥热涌动,气血难平,他再如何冷静从容,也不及身体反应下的生物天性,从未关注过的渴求正在侵袭理智,此时这句询问,已是算的上平静了。
可落在旁人耳中,却是多了几分遮不住的克制意味。
寒月染了红尘,极易勾起人心的欲.念。
谢辰抹过脸,未直面回答,“送我回府,我没有内力,找个女子就好。”
他这些年也算是习惯性的吃着毒长大,虽然没到百毒不侵的地步,但回去及时的话,根据身体特性配些药以毒攻毒,勉强能熬过这一关。
不过可能要伤了底子。
谢辰此时并不在意这个。
他探出几分帝王的内力底子,却小心藏住了自己的,他自觉没有露出端倪,说完后,并不觉得会被拒绝。
至于眼前公子……不,眼前帝王。
他虽提了一句,但不管对方如何选择,终归轮不到他来管。
此事过后,他明日就走,至于赔罪应当用不上,多少有几分被连累的因素在。
谢辰现在信了自己当初的直觉,再与眼前人牵扯不清,未来将会彻底失控。
他下了决定,眼前一阵恍惚,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
当谢辰再抬眼时,屋内不知何时,只余了两人。
谢辰茫然环顾,心下怔然。
……什么、情况?
第208章 事态失控
许瑶关上门的时候脑子是懵的,她素来冷静,眼见屋内两人被逐渐挡在屋内时却没忍住附耳上去,失态过后又猛然回想匆匆后撤。
她对于主上的命令不可违背,心内却是不可置信的。
“要找吗?”影一简洁明了地出声问道。
许瑶张口想要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道:“先找人备着吧。”
犹豫一下后,她又补充一句,“男女都找一批。”
影一面无表情点头。
许瑶看了眼那几位中了招的暗卫,他们当时跪下的位置离赫连麒的位置有些距离,倒不必大费周章,“让他们自行找人解药,别在第一花楼中寻人,记得易容。是”
影一点头,他的距离不近反应却快,仅落后主上一步,内力涌动之下的后果就是药性的快速蔓延,如今浑身烧起火来,主上又在屋内,他快速思考之后,非常冷漠道:“把赫连麒给我。”
一个私自入境又惹了事的小国王子,影一隐在暗处的面庞毫无波动,现在刚好可以作为解药。
许瑶没稳住神情,眉眼一跳,知道影一脑子里没考虑那么多,虽说对方与木头无异,但是身边突然出现这种事,还是让她升起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久不回答,影一疑惑看她。
许瑶干咳一声以作掩饰,她看向另一边被堵住嘴面露惊恐却难掩异域风情的赫连麒,微笑回道:“你要就带走吧,反正这家伙靠得近多少吸了一些,你拿他解药的时候记得留条命。”
此时在赫连麒眼中,许瑶秀雅笑容与恶鬼没有区别,他眸中泛出血丝,因为他们话语间的意思而恐惧不已,直到后颈一痛陷入昏迷之时,他也没有看清即将要带走自己的男人模样。
许瑶收回视线,又望向屋内,这片刻功夫,里面依旧毫无动静。
若是主上看上了定国公家的小公子,某种意义上也算上欺辱了功臣之后,甚至于还是唯一的独苗,若是揭露了出去,后患无穷。
因而许瑶始终想不明白主上的打算。
吩咐都已经下去了,身边也安静了下来,只有许瑶知道这间屋子的外面藏了多少的暗卫,她在房间门外踱步许久,但她身份特殊不可能在雅间之外久带,眼见开始有人看向这边,才转身离开。
谢辰重重揉了几下眉心,脑中理智尚存,面对眼下诡异境况,挺直的颀长身姿并不露怯,撑额抬首时,那股鲜衣怒马的富贵风流气极为晃人心神,他敛了眸低声道:“圣上这是何意?”
最好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样。
楚千泽心思深沉冷漠,又通晓帝王心术,以至于他能在人心方面算无遗策,可有时也会如此时这般,甚至难以摸清自己的心思。
等他将人都遣了出去后,屋内只余他与谢辰对视站立时,竟才慢一拍的想起其他。
比如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是难堪的欲.念、是君臣的逆伦。
楚千泽身着玄色,下摆五爪龙纹游曳摆动,仿若猎食的凶兽,悄无声息地朝着看中的猎物而去,他语调轻浅“唔”了一声,其中情绪莫测难明。
“谢公子心思玲珑,窥一斑而见全豹,想必心中早已明了。”他见着敛眸俊美的江南公子,终于从那层层炫耀在外的虚假中,窥到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温雅淡然,可因药物作用,就好似圣人动情,悲悯淡漠染了俗世情.欲,着实让人失控。
他是帝王,他从不将就,要坠入世间尘念,那自然要拉着最好的一个。
事到如今,楚千泽竟也不得不承认,千百圣贤书也禁不住体内的反骨,男子逆伦之事不仅勾不起他的厌恶,反倒调动了那股隐秘的愉悦。
与其要别人,不如眼前人。
楚千泽指骨如玉,伸手要碰谢辰之时,依旧风华绝代彰显天家气派。
可他要做之事,却又稍显不堪。
谢辰脸颊碰上了温热触感。
事态突然失控起来。
定国公府的小公子自幼就是粉雕玉琢的玉娃娃,年岁渐长雕琢成如今锋芒内敛看似散漫轻佻的纨绔公子,若是他想,不知要搅弄多少颗春心。
如今抬眸,多情的桃花眼流光潋滟,驰魂夺魄,撩着不自知的风流情意,撞入帝王的眸底。
他自是夺目的,可人们总是容易受流言影响。
楚千泽喉结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谢辰前世或许积了德,这世的身份注定少有人能欺他。
可他面前现在站着的这人,就是那少有的人中之一。
帝王、帝王。
谢辰心中反复重复两遍,没有拂开面侧微微摩挲的指尖,一并忽视对方眸底闪烁的暗色,他试图提醒对方,“我解不了圣上的药性。”
同是男人,他即使想扮懵懂也不可能。
对方的眼神,透着为帝者微妙的欲.望,或许牵扯不上多少情.爱,却也罕见。
谢辰从未想过,对方这种像是天生帝王的人,竟也会动这样的心思。
他如今身份特殊,这人不可能不知道动了他会是什么后果。
“如何解不得?”楚千泽舌尖有些干燥,忍不住喘了一声,不复之前从容,“内里深厚,又为男子。除了你,眼下还有谁合适?”
谢辰牙关不悦合了下,不用多想,只有之前与赫连麒对峙的那个关口露了端倪,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本以为毫无痕迹,没想到当时情绪波动之下,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这人眼力……谢辰简直怀疑对方时刻紧盯着自己。
他压了半天,体内血液开始像岩浆一般翻涌难耐,身体表面开始发烫,谢辰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微微低了下头,蹭了下脸侧让他略觉舒适的触感,等他回神后猛然停住动作。
楚千泽唇瓣殷红,墨发雪肤如水墨般触目惊心般的美,因为谢辰的小动作眼睫一颤,眸中骤然晦涩,他素来自持世上无不可控之事,如今却觉心海难抑,想将这人吞吃入腹。
药性极烈,似是勾动了人心恶意。
楚千泽稳住的呼吸一乱,上前又近了一步,“你不用多想,形势所迫。我不会追究你为何藏敛锋芒,但你同样身中药性,这是最适合的解决方法。”
他本可以以帝王权势压迫,可眸光落在公子似难受又似忍耐的惑人眉眼时,出口便不受控制变成了商量与诱哄。
他指腹微动,仿佛抓住了少年时挥笔落下的那束盛烈桃花,点亮了整张寡淡的水墨画卷。
谢辰眸眼半阖,没有给出回答,他在帝王眼中像是受了皇权压迫,因为难堪,迟迟不语。
对方从未谈及男子相欢,兴许无法接受,楚千泽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打算,他由着对方静默,伸手却将人拥入怀中。
呼吸落在谢辰颈间,他能感觉到对方试探中透着强势的啄吻。
靠得越近,彼此间相吸的药性越强。
几乎在相拥的瞬间,两人心中同时喟叹一声,欲壑越发难填。
方才对峙中,一进一退,两人抵在了床边,此时谢辰被楚千泽压着解了衣衫,脖颈到唇边被落下了密密的吻,理智也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