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画符的by七野与八
七野与八  发于:2024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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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民不聊生,人类走投无路, 求神求佛也求邪妖,魏箐半只脚踏入半神之门, 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世间第一只成为半神的邪妖。
因此那道封印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言而知。
那是当年宿淮顶盛之际的力量,如今的宿淮可没法比, 也就是说, 宿淮虽然是施加封印之人, 可如今的他解不开魏箐的封印。
魏箐要么是在封印之力最微弱之时自己突破, 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封印除了压制的作用,还会削弱被封印之人的力量, 魏箐被封印近五百年,能活着已经是命硬了,所以封印是被人为破坏的。
宿淮见星河神色如常,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破坏封印的是邪妖,而且是魏箐和星河共同认识的人,他只说“魏箐死了”,并没有说她是怎么死的,是自我了结,还是被杀。
这两者之间有大不同,若邪妖好杀,第三外交部里也不会关了那么多。
“你既不说,那也无碍。”宿淮神色冷淡,他右手一伸,一柄寒白的长剑横空出现在他手中。
“又见面了……”星河低声喃喃道。
这把剑是宿淮聚集三界宝物,亲自打造而成。由南极寒冰淬炼,打造完成后浸泡在忘川河中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削铁如泥,至阴至寒。
忘川河划分黄泉路和冥府,喝了孟婆熬制的孟婆汤便可过桥投胎转世。
有些凡人不愿喝孟婆汤忘却前尘,便跳入忘川河中,灵魂被困千年,被凶魂恶鬼撕咬,无法逃脱,只能看着爱人一次次投胎转世路过奈何桥,百年酷刑等一眼前世尘缘,这是凡人不喝孟婆汤的惩罚。
而对神仙妖魔来说,忘川河也是禁地。忘川河水极热极寒,河内流淌着的是六界众生的苦与泪,酸苦干涩,也因此封印着百年前穷凶极恶的魔物,浑浊的河水只一滴便能让魂魄痛不欲生,长时间的接触还会使元神受损或灭亡。
这把剑就是受尽了污浊血水,日夜为肮脏之物咬噬炼成,虽未被赐名,却令三界之人皆闻风丧胆。
一旦被此剑刺穿,伤口根本不可能愈合,每月月圆之际都要忍受冰寒刺骨的痛楚,生不如死。就连使用者,若使用时间过长也会被此剑反噬,是一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神器。
当年就是这柄剑将他钉柱在悬崖之上,一剑毁了他三成功力,第二剑又毁了他剩下的五成功力,他假死逃脱,逃到偏僻的莲花山上苟且偷生,也因此遇到了琼珠。
琼珠……
他有多久没有念过这个名字了?
听说这把剑还有一个传闻,今日正好来验验真假。
“宿淮,你可知你被封印记忆的原因?”星河扬声继续道,“自你醒来后,可曾见过你那八个好哥哥?”
宿淮手腕一转,将剑刃对向前方:“你想激怒我,为何?”
“你打赢我,我就告诉你啊。”
星河眼帘一掀,单手一转手中的长qiang,率先向宿淮刺去。
宿淮举剑一挡,双脚发力,从半空中跃起便对着星河胸口重重一踹,将其连退多步,宿淮没有停下攻击,继续飞身发动攻击。
星河手持一把通体漆黑的长qiang,红缨飘荡,带着嗜血的杀意,在主人的挥舞下抗住对方的重重一击,“锵——”qiang头与剑身紧贴着擦过,火星四溅,两人错身而过再次相对而立。
他的颈部赫然出现一道血痕,熟悉的冷意浸入四肢百骸,宿淮伤了他,而他连宿淮的衣角都没碰到。
即使被封印了部分法力,依旧游刃有余吗……
这个男人,强得超乎他的想象。
后退几步,星河掌心未动,右手五指挣开又并拢,他的手筋被震得发麻,他的左手已被折断,仅凭着单手挥舞着长枪,可他依旧牢牢握着长qiang,可见臂力之强。作为战士,一旦上了战场,便绝不能丢弃自己的武器,除非身死。
星河眉目锋利,眼底晦涩不明,持qiang的双手一沉,红缨如吸满了鲜血,红光一闪,红缨变成无数血箭,破空而去。
宿淮面色一沉,五指一张形成一股气流,面对近在咫尺的血箭不退不让,挥动着手掌以柔克刚,将一支支血箭包裹在以气形成的圆球中,这时星河闪现在他面前,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qiang头直指宿淮,就在这时,宿淮双膝向后一弯,以仰身的姿势险险擦过眼球,右手一挽,自下而上一剑砍断星河双腿的筋脉,寒气入骨,星河站立不稳,直直下坠。
这是极为漂亮的一剑,使剑之人脚踏虚空凌云步,轻盈如燕,在半空中不曾停顿,一个翻身下跃,身姿挺拔笔直,人剑合一,犹如幻化成一把巨大的利剑直插向下。
视线中,宿淮再次聚起风刃,混合着星河的红缨血箭,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伴他而来,刺穿他的四肢,将其钉在地面上,带起一阵沙土尘埃。流入四肢百骸的烧灼感与至阴寒气交替,痛苦难耐中星河喷出一口带着碎肉的血沫,他无法维持“陆霜白”的外表,甚至无法维持幻化之力,露出了他的真实模样——
少年面庞,苍苍白发。
他胸腔处塌陷一片,和腹部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流着脓黑的血液,溃烂腐臭,即使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住被血浸透的布料。
这是他穿上人皮的原因。
这百年来,他的力量一直未曾恢复过,每当圆月之夜,他的伤口犹如被囚禁在阴寒刺骨的忘川,甚至维持不住自己的化形。
他心高气傲,不愿以这身破败的模样现身,他其实也不屑利用别人的外表苟活,但别无他法。
他脱力地躺在地面上,湛蓝的天空下,一把寒光剑刃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指向他的心脏,他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历史重演,他又输了……
他向来不服输,但是这次心甘情愿。
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星河睁开双眼,落入眼帘的是剑的尖端,剑的主人一如既往,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宣判他的无期徒刑:“天地可鉴,第三外交部现负责人宿淮遵从天地律法,以公正廉明之心宣判邪妖岳星河关入暗夜塔,永无出塔之日。”
“这算什么?宿淮,你在可怜我吗?”星河被绑上特制的锁妖绳,挣扎咆哮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你的剑不是唯一能斩杀邪妖的武器!”
“如今世道,邪妖没有死刑,只有无期徒刑。”宿淮道,“这是第三外交部的律法,毋庸质疑。”
宿淮沉静的瞳孔中倒映出他震怒的脸,对视下,星河竟奇异地平静下来,他突然发现以前的宿淮虽也冷淡疏离,但至少还会被他激怒,还带着一点儿人气。
“宿淮,落得和我一般下场,你可恨,可怨,可……悔?”
“你后悔了?”
星河一怔,他后悔吗?
是的,他后悔了。
他以欺骗琼珠的善心为乐,以玩弄琼珠的感情为趣,让琼珠亲手葬送了那些弃婴的性命,琼珠自责之下走火入魔,最后被他炼化的煞气侵蚀,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他自以为是,用万人魂魄制造聚魂丹复活了琼珠,让她失去了复世的可能。
在最后一刻,他还恨她,他以为是琼珠恢复记忆后想要报复他,所以不愿打开那扇大门。
明明是天道!
是天道设下了那扇固若金汤的大门!
与天为敌,他输得一败涂地!
“那是木夕的诅咒,不是异域。”星河继续道,“想要解开诅咒,只有找到木夕,杀了她。”
宿淮:“怎么找到她?”
星河:“她想要陆霜白,你不用找,她会来的。”
宿淮:“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他后悔,他好后悔那晚他又听信了木夕的话,继续助纣为虐,让一个个孩子送死。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若当日阿瑜遇到心善之人保护他,他定不会葬于恶人腹中,可真当他遇到了愿意保护弃婴的琼珠,他却像戏弄寻食的蚂蚁一样玩弄她的善心!
多讽刺啊!
他这一生都在不停地失去,失去父母,失去手足,失去亲人,像他这样的人,为何不早早死去?
他做了很多坏事,最后想做点好事,为了琼珠。
如果那晚他死在宿淮的剑下,他就不会遇见琼珠,琼珠也不会死,她会快快乐乐长大,在莲花山上和真正的妖一起生活,看遍她喜欢的星夜。
他想,琼珠肯定非常讨厌他吧,不然为何要与他划清界限呢?
他攥紧疼痛的胸口,是宿淮又伤了他吗,为什么比圆月时还要疼?
“你讨厌我,是不是也恰恰说明了你心里有我……”
遥望碧蓝天空,星河抬手展开异域,布置独属于他的美梦。
他的耳边终于响起了他追寻已久的声音——
“星河哥,快来看星星啦!”

第58章
陆霜白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两个非人类打斗, 然而眼前震天动地的动静依旧让他目不转睛,他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武力值。
不是他太强,而是傲因太弱, 所以连他也能打, 至于魏箐和岳星河, 那大概就是邪妖真正的实力,难怪挨打的是他。
“这是你画的?”白方录捡起符篆,细细打量, 赞赏道, “练笔流畅,威力浑厚, 不错。不过对邪妖来说效果还是差了点,现在的水平只能看到对方情绪起伏比较大的记忆片段。”
“你懂?”陆霜白感到惊奇, 他还以为妖都是撸起袖子就干的。
“略知皮毛。”白方录不知从哪掏出一本连封面都掉光的小册子,递给陆霜白, “我有一好友,一手符篆出神入化, 他离开前送了我一本画符篆的书,放在我这也没什么用, 就当作……重逢礼吧。”
白方录看了看天色:“我得走了。”
“你不等宿淮来吗?”
白方录一哽, 沉痛道:“一看到那孩子就想起我欠了七百六十八张的罚单。”
陆霜白:“……”
不得了。
“我走了,改日再见。” 白方录一脚踏上窗台, 转头提醒, “哦对了, 你们再去一趟莲花山吧。”
陆霜白忽然想起看到的某些记忆片段, 忙道:“是你让魏箐……”
话没说完,白方录制止道:“嘘——”
他指了指上方,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
“她向你要了什么?”
“她向我要了一个答案。”白方录说,“下次,下次告诉你吧,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说完,他脚尖一踮,转眼便消失在眼前。
同一时间的莲花山上,应尚和崔岩盯着河中层层叠叠的尸骨,面若死灰。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今天一早,崔岩终于醒来,以防万一,应尚忍痛拨通了沈钱钱的视频通话。
沈钱钱虽然爱钱如命,但是个十分有爱心的好妖,再加上妖族天生对幼崽的爱护,打通视频时沈钱钱难得愿意当免费保姆,正在教糖糖看图说话。
两人也不知怎得说起罚款的事,应尚怜爱地看着糖糖,苦心教导:“糖糖乖,以后要是看到那个姓宿的叔叔,可千万别在水里冒头了,要罚款的。”
糖糖苦着脸控诉:“蚌埠住了。”
“哎哟瞧瞧咱们妖界的教育,不是蚌不住了,是绷不住了。”应尚痛心疾首,“绷不住也得绷住啊,咱么做妖的就是要能屈能伸,该省省该花花,大难临头保命第一。”
糖糖垮着脸,想了想,还是坚定摇摇头:“臭,蚌不住了。”
应尚一拍大腿,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好好说教一番。
崔岩思索道:“糖糖说的臭,莫非河里有什么东西?”
他们虽然已经调查过,但众所周知幼崽嗅觉灵敏,再去检查一遍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两人挂断电话,立马上莲花山,又仔仔细细查了一遍,连草堆里的蚂蚁窝都不放过,依旧一无所获。正当两人准备下山时,河面突然出现无数小型旋涡,清澈的河面顿时污浊不堪,同时,一阵恶臭弥漫,像是堆积了百年的腐烂臭味一股脑儿直冲鼻腔,熏得两人干呕不止。
强烈的臭味随着浓郁又怪异的怨气弥漫,直冲云霄,等两人缓过神再次看向河中时,眼前的场景不禁令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骨,无数具大小不一的骨架,被或深或浅地埋入了淤泥里,偶有露出肢体的一部分,在水面的折射动荡下,白骨宛若白色枯枝在淤泥中无孔不入,肆意生长。
这里居然被人布下了难以察觉的隐藏结界!
最上面飘着四具尸体,是派来调查案子的四个小妖,他们的尸骨已经开始腐烂,只能凭借着穿着区分,崔岩将四人尸骨收好,放置在一旁,准备晚点带回三部。
再往下区分,是不知被埋了多少年的尸骨,其中有有人类的脚掌,也有野兽的断尾,仔细一看,甚至还有巨大如躯体的头骨,它们层层叠叠,深埋于浑浊泥土中,相交而叠。
这条河宛如一个巨大的时间坟场,白骨颜色深浅不一,腐烂在淤泥之下,无法想象其中到底深埋了多少人。
合莲镇属于应尚的管辖范围,应尚哆嗦着嘴唇:“世界末日来了吗……”
崔岩无声叹了口气,默默为应尚默哀。
在自个的地盘上出了这等子事,的确不如世界末日来临了。
等宿淮和陆霜白带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应某人手捏不知名小草,失魂落魄地扯着叶片:“我完了,我还没完,我完了,我还没完……”
“出息。”宿淮踹了应尚一脚,问道:“怎么回事?”
应尚僵硬躺平,答:“不知道。”
崔岩对于自家老大这怂样深感无奈,上前解释:“这座山上有一个结界,是为了掩盖河中被人为炼化的煞气和怨气,按理来说早该出事了,但这么多年一直被压制着,相安无事。”
这些煞气和怨气包含了人妖鬼,甚至来自于魔族,难以计算数量。
“老大!有人来了!”一头橘发的小妖高喊一声,声线嘹亮高昂。
陆霜白记得他的原身似乎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红隼,负责布置结界。
结界外,李栋国抱着孩子徘徊,他先去了酒店,被告知从幽都来的几人一早便上了山,可是山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又去哪了?
李栋国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满脸通红,似乎是病了。
抱着生病的孙子,李栋国又是慌乱又是着急,早没了之前事不关己的镇定。
宿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孩子,示意橘毛将人放行。
李栋国眼前突然出现一群人,说不害怕是假的,忍着恐惧,他走近宿淮几人:“我知道你们能救我孙子。”
李栋国单手从兜里掏出一块泛旧的手帕,他将信保存得很好,拿出来时几乎全新:“琼珠说,等到时机成熟,让我交给能做主的人。我想,她说的大约就是今天。”
陆霜白突然冒出一个猜想,莫非这信也是因为白方录,是他让琼珠托人交付的?
“琼珠?”宿淮目光灼灼,“你确定她叫琼珠?”
“我确定。”为了更好的确认,李栋国主动解释道:“30年前,我上莲花山,帮邻居找刚出生的孩子,和我的好友李招娣两人意外落水,被琼珠救了。那时我俩都以为她是村里某户人家的闺女,上山砍柴时总能遇到她。有天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是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我回答是。”
“就在那天晚上,村里那些被扔在莲花山上的孩子,一夜之间都回到了家中。”李栋国顿了顿,虽已过了几十年,但想起那个血色的夜晚,他依旧感到心惊,他继续道,“那些孩子出现得悄无声息,也消失得无声无息。”
“第二天晚上,琼珠敲响了我家的门。她……她脸色很差,不说二话就将一个残疾的男婴抱给了我,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青云县。她盯着我,看了我很久,叫出我的名字,认出了我。她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也没变,那时我才意识到她似乎不是人,我很害怕,于是跑了。最后一次见她,是孤儿院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匆忙找到我,将一封信交给我,还给了我两颗莲子,说是给我的谢礼。”
“第一次见面时,我没有想到你们是琼珠盼着的人。”李栋国有些局促,“所以当时我没有说实话。”
宿淮伸手接过,并没有急着看:“你家孩子怎么回事?”
“我孙子从出事后便开始发烧,我们以为他是被吓怕了,直到昨天我们在他背后发现了一个手掌印。”李栋国撩起孩子的衣服,将后背露给众人看。
掌印不大,像是女性的手掌大小,五指边缘清晰可见,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明了。
“那天李龙带着几个孩子上山,小宝说李龙带着他们来了河边玩水,有人在背后想推他下去,他觉得害怕,所以跑了。上山的孩子们这几天都陆续发起了高烧,但只有小宝后背有手印。”
“是标记。”宿淮拉下孩子的衣服,抬手在他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孩子面色已渐渐恢复正常,“睡一觉就好了。”
李龙带孩子们上山前就已经死了,那时的“李龙”只不过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哄骗不知情的孩子们过来献祭。
宿淮:“如果我没猜错,上山的孩子一半是男孩一半是女孩。”
李栋国愣了愣:“对,没错。”
这是一个万能破阵法,用三对童男童女为引,运用禁术破阵,魏箐的结界也是如此。
宿淮:“你知道李招娣会死吗?”
“他、招娣他,死了?”李栋国的震惊不像是假的,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我猜到一些,因为那些抛弃孩子的人家后来都出事了。”
他指的是那些被琼珠送回家,又被自己父母亲手杀死的孩子们。
“招娣的父母,的确将女儿卖给了城里人,但卖给城里人并不代表过上了好日子。那对夫妇骗了招娣的父母,他们其实有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儿子。”李栋国顿了顿道,“等招娣找到人时,人还活着,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好好一姑娘,身上没块皮肉是好的,连生了三个娃都没好好活下来。招娣就是因为他妹子,不愿意回来。后来招娣父母接连去世,他才带着妻子回乡。”
陆霜白:“他之后为什么又走了?”
“因为……因为他发现他大姐和二姐不是人。他害怕小妹,也就是李南的母亲,不确定她是不是人,所以不敢带着她走。”
许是亲人间朝夕相处,李招娣了解自家人的生活习惯,这才发现了端倪。
李栋国:“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如实说。”
宿淮移开眼神:“没有了,你走吧。”
宿淮没有问那两颗莲子的去处,李栋国也没有说其实琼珠给的莲子救活了当时性命垂危的养子。
另一颗则给了李南,所以李南没有和李家人一样发生异变。
离开前,李栋国脚步一顿,他转身看向相貌出众的几人,不远处,几个染着乱七八糟颜色的小青年正在河里勤勤恳恳挖白骨,岸边堆着好几座小山,看起来阴气森然。
他是个不认大字的农民,但也能看出其中一些骨头和人骨有着明显的差异。
他想问问三人,琼珠到底是什么,和他们一样吗,她是鬼吗,还是妖怪?
她还活着吗,还会回来吗?
陆霜白注意到李栋国的目光,关切道:“还有事吗?”
青年长得很好看,充满生机和蓬勃的生命力,他记得琼珠也长得很好看,笑眼弯弯,这一瞬间他突然释然了。
真好,琼珠可以永远漂亮,不用像他一样变得皱皱巴巴。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是不是“莲花娘娘”,这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她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别回来了。
“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李栋国道,“孤儿院出事大概两年后,镇上有很多人偷偷卖孩子,特别是女孩。李卫军家的闺女,还没成年就怀孕了,女娃一生出来便被李卫军卖了。”
李栋国说完便离开了,宿淮让崔岩一同离开,去解决其余孩子身上的标记。待人走后,宿淮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本就冷淡的面容更冷峻了,看得应尚都不敢开口询问。
应尚接过信纸,越看越咂舌:“我的天啊,居、居然是她……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
信上的文字并非是通用的中文字体,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文字,陆霜白看不懂:“信上说了什么?”
“这事儿吧有点复杂,得从好几百年前讲起……”

第59章
应尚也没卖关子, 径直给小妖们科普:“天地初始六界,并无正邪之分。六界相互牵制,千年来相安无事, 井水不犯河水。本来大家过得都挺好的, 但后来吧, 出了对脑子有点儿问题的痴男怨女,六界平和才被打破。”
嗅到陈年八卦的气息,众小妖纷纷扔下手中的家伙, 齐齐坐在草地上, 一脸的求知若渴:“咋了咋了,他俩咋了, 应老大,你快给我们讲讲。”
有小妖掏出半人高的瓜子袋, 兴高采烈地分给同事们,还友好地拉着陆霜白一起坐下, 大方地掏给人类同事一捧瓜子:“来,别客气。”
陆霜白:“……谢谢。”
这大概就是入乡随俗吧。
应尚接过小弟递来的瓜子, 一尝是蟹黄味的,顿时满意极了:“害, 就是那档子事呗, 男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到了心爱的女神,女神芳心大动, 两人你侬我侬几百年, 男的腻了烦了, 于是抛妻弃子, 转向新美人的怀抱。”
“这不妥妥渣男嘛!”
“见异思迁的臭男人,就该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有些男人啊, 一生下来就是老畜生。”
应尚满意地看着众小妖的反应,虽然他们妖界差生多,但是妖品还是不错的。即使被其余几界嘲笑文盲又如何,难道学习成绩是唯一评判他们妖的标准吗?
重要的是他们妖界后生正直又善良的好妖品!
有小妖举手提问:“他俩感情破裂,那和天魔俩界有啥关系?”
“本是没干系的,但坏就坏在这俩人的身份不一般。”应尚高深莫测道,“一人是千年前天界的玉青女帝,一人是魔界的前魔尊,无恙。”
众小妖一阵哗然,这、这这这不就是历史书上那两位不得了的人物嘛!
传闻这位玉青女帝颇有贤名,在那个天界崇尚武力的时代,皇族众揽独权,为所欲为,天界成了皇族的一言堂。
玉青女帝力排众难,设立一系列考试制度,不再以身份地位高低作为评判职权的高低,给予每人平等机会,皇族不再享有特权,能力出众的小仙也能登上高台。
而无恙魔尊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魔城四周常年被煞气围绕,这煞气源源不断,滋养魔物,滋生心魔。被煞气吞噬的魔物大多性情巨变,吃人蹋城;而被其入侵的魔族,往往被摄夺心魂,无药可救,无药可医。
这位无恙魔尊以一己之力从源头封印煞气,让魔族百姓不再受其困扰,为魔界带去百年安宁。
无恙魔尊对玉青女帝一见钟情,热烈的追求使得六界人人皆知,他还在魔界种满了女帝最爱的花,用法力维持花期,四季常开,因此魔城也被六界戏称“花城”。
两位法力出众,男俊女美,位高权重,两人的结合可以说是众盼所望。
玉青女帝在其猛烈的攻势下也动了心,没过多久,两人以天道起誓成婚,传闻俩人的婚礼是六界至今以来最豪华的婚礼,没有之一。无恙魔尊倾尽天材地宝,亲手为女帝编织了嫁衣,这件嫁衣华丽非常,一针一线带自带金色流光,那凤冠更是镶嵌了无数珍贵宝石,据说光是镶在正中间的还是魔界万年才出一颗的稀罕紫宝,可使人修炼事半功倍。
这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稀罕宝贝,拇指般大小便价值天成,让人趋之若鹜,而魔尊却为他的爱妻寻到了一颗足足有鸡蛋大小的紫宝。
两人婚后无恙魔尊对玉青女帝更是宠爱。女帝不喜魔界常年无光,魔尊便陪着女主入住天界,日常便是往返天魔两界处理公务。
六界对此津津乐道,男人们唾弃魔尊,说他是“妻管严”,丢了他们男人的尊严,女人们则羡慕玉青女帝有个专一又深情的丈夫,而且这丈夫还身居高位,生杀予夺,对女帝情深不予的爱实在难得。
想当年,这对神仙眷侣传为一段佳话,也拉了不少仇恨。作为模范丈夫的魔尊完全拉高了各女魔女仙们对于丈夫的标准,男魔男仙们为了脱单,卷得苦不堪言。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英勇神武的魔尊居然是个大渣男!
女妖们眼神充满鄙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们不是啊,我们没有啊!”男妖们极力撇清关系,“这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我们一个个都是孤寡了好几十年的单身妖,连漂亮女妖的小手都没摸过啊!冤枉啊!”
“还想摸小手,变态!”
“流氓!”
“渣男!”
男妖们:“……”
有求生欲强烈的聪明男妖立马给自己变幻了一张丑脸,表示自己长得丑,他是个专一的好男人。
“癞蛤蟆娶青蛙,长得丑玩得花。”陆霜白慢悠悠嗑着瓜子,“长得好看的男人不一定花心,长得丑的不一定不花心。这找对象啊,还是得睁大眼睛,千万别找一个又丑又花心的,那还不如找一个虽然花心但是帅的,起码享受了他最帅的那几年。”
一旁的女妖亲切地掏出一瓶饮料:“你说的很有道理。”
“过奖过奖。”陆霜白美滋滋接过,他正好渴了。
男妖们怒视:你会说就多说一点!
应尚似乎颇有感悟,认同道:“爱情嘛,你侬我侬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感情破裂后也恨不得掏出对方的心肝肺。”
这话听起来十分有文化,看来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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