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楚楚每天忙得不行,没道理的成日闲着。”
章子茗上下打量谢云槿,眉目清明,气色不错,不像是遇到什么事的样子。
“我今日去找你,他们说你昨晚就出去了,一宿没回来。”
“嗯,对。”
“你去哪了?不是说没地方住吗?找到新住处了?”
“没,”谢云槿移开视线,“我昨晚去和太子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
章子茗等了半天,没等到后续,眉头拧起:“然后呢?你被他留下了?”
“嗯。”
“云槿,你的个人感情问题我不会多言,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啊?”谢云槿双手撑住下巴,“我留在那是因为殿下伤口裂开了,离不得人。”
章子茗要说的话一卡:“他是太子,难道身边还缺伺候的人?”
做什么要谢云槿留下?谢云槿也不像是能伺候人的样子啊。
留在那谁伺候谁还不一定呢。
想到前几回见面,太子对谢云槿的照顾,和谢云槿关系再怎么好,章子茗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出两人之间是谢云槿照顾太子的话来。
“云槿,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谢云槿抠袖子。
“算了,你也不要多想,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行,但是,”章子茗话锋一转,“不管你打算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跟着自己的心走吗?
谢云槿不知道自己打算如何。
骤然被好友表白,不比当初做那样的梦给谢云槿震惊小。
他一直以为,梦里他被梁煊藏在别庄,做那样的事,是因为他背叛了梁煊,被梁煊以那样的方式报复。
可若一开始梁煊就对他怀有那样的心思呢?
谢云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仿佛有下不完的雨,谢云槿每日出门都得打伞,为了方便出行,从家里带来的衣服都被他收起来了,穿的是这里统一发放的方便行动的布衣。
头发也只用发带简单束在脑后。
一开始还不适应,慢慢的,也能适应了。
章子茗曾打趣他,说他这幅打扮回去,指不定侯府都认不出他来。
没几日,章子茗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打扮。
谢云槿笑他:“前两日你还说我,今日怎么自己也穿上了?”
章子茗低头看自己,有些别扭:“没办法,那些绫罗绸缎在这里完全没法穿。”
行走在路上,灾民的目光看他像看一块香喷喷的肉不说,一天下来,衣服至少要弄坏一套。
最最重要的是,行动太不方便了。
“对了,云槿,你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
“就是关于三皇子的啊。”章子茗与三皇子有旧仇,提起这件事颇有些幸灾乐祸。
“你家殿下之前被人所伤,幕后指使之人查出来了,是陈贵妃,啊不,陈嫔在蓄意报复,皇帝发了好大的火,陈家、三皇子都受到牵连。”
说起陈贵妃,谢云槿想到之前宫里发生的事,继而想到,自己离宫前,在坤宁宫外见到柔嫔的事。
他就说自己有什么事忘了。
“我出去一趟。”说完,谢云槿起身,大步往外走。
“哎,云槿,饭还没吃完呢!”
章子茗没叫住步履匆匆的谢云槿。
“殿下!”谢云槿推开门。
梁煊正在与人谈事,对上屋里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谢云槿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扶住门框缓了口气:“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
梁煊来这边后,好生整顿了一场这里的官员,能被留下的,都是做实事的,他们与谢云槿共事过,对这个年纪不大进步飞速的小辈很有好感。
“谢公子寻太子是有要紧的事吗?”
“我们这边说的差不多了,谢公子快些进来。”
谢云槿抹了把脸:“我没什么事,你们先忙。”
太心急了,忘记这里不比东宫,不可能他随时来找梁煊,梁煊都有时间。
“阿槿,进来。”
“你们先谈,我等会再来。”谢云槿飞快溜了。
见他去而复返,章子茗好奇:“这么快就办完了?”
“还没。”
“云槿,有件事,我想找你帮个忙,过两天楚楚他们那边试药,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楚楚来后,给了这里大夫新思路,关于疫情,他们研究出新的药方,已经有了成效,过几日便是正式试药的日子。
章子茗听说谢云槿会全程跟进这件事,缠着谢云槿求了许久,想借这个机会去见见楚楚。
“好云槿,你就与我行个方便吧,你看我与楚楚,好不容易在恶人的阻拦下在一起,还没几日呢,就两地分离……”
“不到两刻钟路程的两地分离?”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见不到人啊!”明明离那么近,却没法见面,章子茗心里苦哇。
“还是太子好,每日都能见到你,你们晚上还能宿在一起,若像我这般每日见不到人,你信不信太子也会跟我一样?”
“怎么会?”谢云槿下意识反驳。
“那是谁,在外面短暂住了几天,又被人捞回去的?”
谢云槿无言以对。
最终,谢云槿没拗过章子茗,答应带他一起过去。
确实如章子茗所说,楚楚姑娘从来这里起,便一头扎进时疫研究里,平日基本见不到人。
问完自己的事,章子茗转头问起谢云槿的:“你之后要搬回去住吗?”
谢云槿也不确定:“至少要等殿下伤好。”
搬回来住和之前似乎没什么不同,但谢云槿知道,他与梁煊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了,只是两人默契不提罢了。
回到院子,梁煊问起谢云槿白日寻他的事。
“阿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他知道谢云槿的性子,若不是有重要的事,不会那个时候来寻他。
“是有一件,”谢云槿想起来,“关于宫里的,我来之前去皇后娘娘那里,看到柔嫔,她不会对皇后娘娘不利吧?”
谢云槿一直很在意梦里未来皇后去世的事,他既然知道了,能避免悲剧发生是最好的。
“不会的,阿槿放心好了。”
“为何?”谢云槿不懂,“她刚失去自己的孩子,不会记恨皇后娘娘吗?”
梁煊:“阿槿可知,她的身世?”
谢云槿:“和她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梁煊:“柔嫔是一小官之女,那小官因不与陈家势力同流合污,被诬陷杀害,她与人交换身份混进宫,目的是为了报复陈家。”
梁煊也没做什么,只是刚好知道了这件事,又刚好给柔嫔指了一条报仇的路。
谢云槿惊了:“那日馨月宫发生的事,是柔嫔自导自演?”
“不完全是。”
如果没有陈贵妃派人去寻柔嫔麻烦,也不会有后面的事顺理成章发生。
但谁又知道,在陈贵妃派人去寻柔嫔麻烦前,柔嫔怎样有意无意在陈贵妃面前炫耀、刺激她走上那一步?
久违迎来一个好天气,这日醒来,谢云槿发现屋里特别亮,走出去才知道,出太阳了。
连下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笑容。
谢云槿被感染,不自觉也露出一个笑。
雨停了,要做的事更多,与当地官员商量后,他们决定去堤坝看看。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谢云槿与梁煊一起出门。
所到之地,房屋被冲毁,满目疮痍,由天晴带来的好心情重新变得沉重。
谢云槿抿着唇,不再与身旁人交流。
一同过来的章子茗也没有说话。
他们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大人,给口吃的吧……”
稚嫩童声拉回谢云槿思绪,他低头,看到一个不到他腰高的瘦巴巴小孩一脸期盼望着他。
谢云槿左右看了看,这里没有其他人,半蹲下来,与小孩平视。
小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脏兮兮的,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破碗,露出的肌肤上有大大小小伤口。
“前面每日都有施粥,你怎么不过去?”
“不能去那边,会被打。”小孩瑟缩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恐惧表情。
“谁会打你?”谢云槿不会将小孩的话当胡言乱语,而是细心询问。
“我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来家里打我爷爷,爷爷年纪大了,会死。”小孩摇了摇头,吃的也不要了,转身欲跑。
谢云槿抓住小孩胳膊:“你悄悄跟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边说,另一只手边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想吃吗?”
他语气温和,又是一副好面相,糖的香味时刻诱惑饿狠了的小孩,小孩咽了咽口水:“真的不能告诉别人。”
“不告诉,就当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小孩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糖,面露纠结。
谢云槿再接再厉:“你看,周围没有别人,跟我一起来的人也走远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别人知道。”
小孩终于被说动,嗫嚅道:“我们想去施粥的地方会经过一处弯道,平日里,有人守在那里,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上交东西,就不让我们过去。”
“没人管吗?你们没报官?”
“他们和大人们关系很好,之前有个婶子看不过去,去报了官,她家男人差点被打死,之后就没人敢去了。”
谢云槿忍着怒气又问了几句,见小孩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糖,把糖给出去。
“哥哥,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他们背后的人很厉害的。”小孩捧着糖,不放心叮嘱。
“放心,哥哥不怕,哥哥背后的人比他们更厉害。”
目送小孩离开,谢云槿加快脚步跟上大部队。
一路上都在想小孩说的话。
堤坝所在地与他们住的地方有一定距离,平日里,为了方便,施粥都是在统一地方,谢云槿去过几次,在官兵的维护秩序下,大家都乖乖排队,少有争抢。
谢云槿一直以为他们已经做的很到位了,没想到,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发生着这样的事。
不论小孩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会查个清楚。
“闷闷不乐的,怎么了?”巡视完,梁煊打发走跟在身边的官员,低声询问走神中的谢云槿。
谢云槿憋不住话,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因为小孩说,那些人背后有靠山,谢云槿没直接在官员们面前说出来。
“殿下,我想去看看。”
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任谁都不会想到,谢云槿会突然去那边。
“去吧,注意安全。”
吩咐暗卫跟在谢云槿身后,梁煊带人回程。
走了一截,谢云槿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章子茗:“你真要跟我去?”
“当然,”章子茗雀跃道,“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少了我?”
“你就不怕遇到危险?”
“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殿下肯放心你独自来,肯定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你。”章子茗心道,以太子对云槿的心意,若不是有万全把握,怎么都不可能把人放出来。
小孩说的路口与他们来回路线不重合,一路走来,偶尔能见到几个面色枯黄的人,如行尸走肉般龋龋独行。
精神状态与县里完全不一样。
谢云槿心中微沉。
小孩说的恐怕是真的。
又走了一会,到了小孩说的弯道口。
看不到那里有没有人。
路上,谢云槿已经与章子茗说了小孩的事,章子茗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谢云槿,思索:“我觉得我们就这么过去,不行。”
“为什么?”
“你想啊,灾民都是面黄肌瘦、乱糟糟的,看看我,再看看你,怎么也不像是灾民啊。”
谢云槿一想也是:“我倒是忽略了这点。”
“你等等,我们得打扮一下。”
一番折腾,谢云槿头发乱了,半挡住脸,脸上抹了灰,衣服弄脏,与刚才判若两人。
章子茗也把自己重新拾掇了一下。
谢云槿不太适应乱糟糟的自己,老忍不住去顺头发。
章子茗按住他的手:“别理,别理,再理都要被你理顺了。”
“这样真的行吗?”
“听我的准没错。”
谢云槿狐疑看他:“你怎么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那不是,之前为了和楚楚搭关系……”章子茗羞涩。
为了追妻,他也是豁出去了。
“行,行,我知道了,那边有人过来了,我们去看看。”
他们来的时间巧,这个点正好离县里晚上施粥还有一点时间,无法住在县城里的灾民会在这个时间赶往县城,讨一口饭吃。
随着两人靠近,求饶声音越来越明显。
“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们,放我们过去吧,明天我们一定把孝敬的东西带来。”
“连口吃的都没有,你们还有什么好东西能孝敬?走走走,别挡路。”
“大人,求求了,再没有吃的,我老母要熬不下去了……”
大汉被吵得不耐烦,伸手就要打:“滚远点!”
“住手!”谢云槿看不下去了,呵斥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你爷爷的事?!”那大汉看着走来的两人,大笑。
“先顾好自己吧。”
“也不看看我们大哥是什么身份,有本事你不过去啊。”
大汉身边聚集了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来人。
“那可不行,”谢云槿慢悠悠道,“我过不过去,还轮不到你们来允许。”
憋了一肚子火的谢云槿没打算和他们将道理,直接吩咐暗卫将人拿下。
那几人也就身形看着唬人,哪是千锤百炼暗卫的对手,轻易被拿下。
谢云槿让暗卫用绳子把他们串起来,自己牵着头:“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正好,这里缺钱缺粮,说不定你们背后的人手上有很多。”
谢云槿带着一串人招摇过市,吸引来无数目光。
没忘记城外的灾民,谢云槿让人把他们聚集起来,一起带进城。
人群中,有人认出被绑的人,脸上大变,退出人群,谢云槿见了,偏偏头,守在旁边的一名暗卫悄悄跟了上去。
梁煊得到消息,在官署门口等他。
看到谢云槿脏兮兮的样子,脸色微沉,利刃般的目光落在被绑的人身上。
“他们伤了你?”几步走过去,梁煊看清谢云槿身上的灰泥,头发上也有灰尘,顿时脑补出谢云槿被欺负的画面。
周身气压更低了。
跟来的官员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不敢上前。
他们是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平时不温不火的,一旦生气了,会有何种手段,没人敢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被绑的人终于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存在,两股战战。
同时,忍不住心中不平。
讲点道理好吗?
到底是谁伤了谁?
看看他们鼻青脸肿的样子!他们还被绑着呢!
“我没事,”谢云槿挠了挠自己脸颊,“是不是很脏?我先去洗一洗。”
“让大夫过来。”梁煊吩咐。
“我真没事,”谢云槿转了一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让大夫看看,孤才放心。”
谢云槿无法,只能答应。
旁边伺候的下人一溜烟跑去请大夫。
“这些人怎么处理?”谢云槿问。
“先让县丞问清情况。”
“也好,我带了不少城外的人回来,一直放任他们在城外也不是个办法。”比起住在城里的人,城外情况更糟糕,既然谢云槿见到了,没道理放任不管。
“阿槿想怎么做?”
“我想找个专门的地方安置他们,让他们做做活,换取住处和食物,只是一个初步想法,具体还要与几位大人一起商议。”
安置灾民,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考虑的地方有很多。
梁煊点头:“先让大夫给他们看看身体。”
主要得确定,这些人没有染疫病。
桩桩件件吩咐下去,谢云槿被梁煊拉回屋。
屋里提前备了热水,谢云槿洗洗搓搓,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只觉得浑身一轻。
果然,他还是受不了脏兮兮的自己。
头发一时半会干不了,谢云槿干脆披着湿漉漉头发出来。
梁煊拿了干巾子走过来:“擦擦头发。”
谢云槿伸手,梁煊却没把干巾子给他,而是道:“要我帮忙吗?”
虽是问句,却没给谢云槿反对机会。
谢云槿被按着坐在椅子上,头皮处传来轻柔触感,他眯了眯眼。
“阿槿是大功臣,我为阿槿效劳,是应当的。”
“哪里是什么大功臣,”谢云槿被夸的不好意思,“说到底,也是我们考虑不周,才让这样的事发生。”
头发擦的差不多,大夫也来了。
一同走进来的,还有灰头土脸的章子茗。
对上章子茗怨念的目光,谢云槿一愣。
啊,他就说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敢情把章子茗忘了。
谢云槿忙起身:“抱歉抱歉,这边还有水,子茗你也洗洗?”
章子茗被带下去洗漱。
来的是负责太子伤口的大夫,皇后有孕,梁煊不放心把皇后一人留在宫里,便将陈太医留在太医院时时照料。
大夫对两人也算熟悉了,在太子授意下,为谢云槿把脉。
良久没有说话。
谢云槿本来觉得自己没受伤不应该有问题,被沉思的大夫弄得一颗心高高悬起。
梁煊也蹙起眉头:“阿槿身体可有异常?”
“哦,没有,”大夫回神,“谢大人除了体质有些弱,没什么问题。”
“差点吓死我。”谢云槿吐出一口气。
“草民给谢大人开两副补身体的药……”
“别别别,”不等他说完,谢云槿急促打断他,“我觉得我身体很好,不用补了。”
真的,别再让他喝药了。
在侯府都快喝吐了。
大夫失笑:“公子的弱症年轻时可能不显,若不早日调理,日后会有有影响。”
药确实不好喝,大夫从前见过抗拒喝药的,大多是孩童,如谢云槿这般年纪还这么抗拒的,倒是头一回遇到。
谢云槿还想再说什么,梁煊已经一锤定音,让大夫给他开调理的药。
大夫来自民间,在外颇有名气,是在听说灾地疫情后自愿过来帮忙的,后来太子受伤,被临时抓了壮丁,便一直负责太子的健康问题。
章子茗洗漱完出来,见谢云槿愁眉苦脸坐在椅子上,好奇:“这是怎么了?”
“他不想喝药。”大夫笑呵呵把开好的方子递给梁煊。
“噗。”章子茗没忍住笑出声,“不是吧,云槿,你这么大了还怕吃药?”
谢云槿气不过:“大夫,你给他也看看,但凡身体有一丁点问题,也要好好治!”
最后三个字,语气格外重。
说完,谢云槿想到什么,补充:“对了,大夫,他是楚大夫未过门的夫君,为了楚大夫的幸福,您一定要仔细给他瞧瞧。”
“不是吧,云槿,我不幸灾乐祸了还不行吗?”章子茗秒变苦瓜脸。
谢云槿抱臂,冷笑:“你不是不怕喝药吗?”
“那也要看是谁开的药,”章子茗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是楚楚开的,再苦也能喝……”
无形中被秀了一脸,谢云槿无语。
听说他是楚楚的夫君,大夫果然来了兴趣,把人按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仔细把脉。
边把脉边道:“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有些气血不足,嗯,那方面也没问题,需要加强吗……”
章子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夫,这个就不用说了吧!”
谢云槿哈哈大笑。
最终,章子茗喜提和谢云槿一样待遇,得了一副补药方子。
有人陪自己一起受苦,谢云槿也不觉得药难喝了。
县丞动作很快,第二日一早,便将被谢云槿抓回来的几人查的清清楚楚。
那些人口中所谓的背后有人,也没有什么大来头,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
“那人是王大人继室的弟弟,仗着有这么个姐夫在,胡作非为惯了,水患之前就爱欺压百姓。”
谢云槿看完卷宗,眉头拧紧:“特殊时间,这些人最好着重处理。”
“下官明白,不能寒了大家的心。”
“判罪的时候,找些百姓来听,最好是那些被欺压过的。”
官府放出消息,宣判当日,衙门人满为患,尤其被谢云槿从城外带回来的人,翘首以盼这一天很久了。
他们受了太多苦太多罪,若没有谢云槿出现,他们不可能有今天的日子。
从城外带回来的人的安置问题,谢云槿全程跟进,那些人也知道,自己能留下,每日领一些足以果腹的食物,都是因为谢云槿。
他们可能没读什么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却是打心底感谢谢云槿,将他的话奉若圣旨。
判下重罪那一刻,衙门传来一片叫好声。
解决完这件事,谢云槿从衙门出来,被堵在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见到人,这些人纷纷跪下,大呼“恩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谢云槿忙让他们起来。
“恩人,您是我们的恩人,若没有您,我家老母怕是熬不过几日,是您带我们到这里,还派大夫给我们看病,救母之恩,无以为报……”
“若不是您,我恐怕早就饿死了……”
“如果没有您,我一辈子也没法为我男人讨回公道……”
你一言我一语,感恩的话包围了谢云槿。
谢云槿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面前的人,衣着并不光鲜,甚至无法做到干干净净,却有一颗颗至纯的心。
无法言说的情绪从心底蔓延,这一刻,谢云槿心中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他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确定,他想做一个好官,让千千万万的百姓衣能蔽体,食能果腹。
显露出来便是做事更用心了。
不会的,拿不定主意的,主动询问身边的人,再不行,就去问梁煊。
他的改变太明显,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梁煊感悟更明显。
来这里之前,谢云槿是个有些天真的没长大的孩子,来这里后,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飞速成长,从一开始的事事需要人帮扶到现在足以独当一面。
欣慰的同时也有心疼,任何成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医署研究有了新进展,在楚楚的带领下,他们改善药方,研制出副作用低到足以忽略不计的对症药方。
将可能出现的问题与病人说清楚,许多病重到完全靠药物撑着的病人主动提出试药。
“反正我们也没几日活路了,若不是有各位大夫倾力相助,我们可能熬不到今天,若是药有效,把我们治好,对我们来说,是顶顶的大好事,如果,我是说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死了也不亏了。”
“阿大说的对,我们这个样子,早该死了。”
“别这么说,”带着防护面罩的大夫语气哽咽,“没有一个人是该死的,我们会尽力救你们。”
煎好的药被发放下去,先由病情最重的人服用。
在所有人或期待或沉重的心情中,三天一晃而过。
谢云槿与梁煊穿上大夫送来的特制防护服,前往医署。
医署建在空旷地带,是一位富商修来度假的别庄,占地面积非常大。
“要不殿下留在外面吧。”站在医署外,谢云槿再次开口。
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得到的永远是同一个答案,这次也不例外。
深吸一口气,两人踏进医署。
淡淡的药味透过蒙住口鼻的布巾传来,楚楚带着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面带喜悦。
“启禀殿下,我们的药起作用了!”
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谢云槿用力掐了掐手心,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第一批服药的人已经逐步好转,虽然痊愈需要一段时间,但,已经确定脱离生命危机。”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云槿没忍住,转身抱住梁煊,语气激动:“殿下,你听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时疫有解决办法了!”
疫病,一直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如今,这块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梁煊伸手护住谢云槿的腰:“嗯,我听到了。”
接下来,谢云槿与梁煊一同去看望了安置在专门地区的病人,虽有病容,但如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
楚楚作为带头人,忽视了章子茗不断投来的思念目光,跟随在太子身后,为一众官员做介绍。
章子茗看看时不时与谢云槿低声说话的太子,羡慕极了。
他也想和楚楚贴贴QAQ
第36章
疫病有了对症的药,楚楚又与大夫们研制出有效预防疫病的药,随着病症轻的一批人好转归家,这个消息也一并传到朝堂。
皇帝知道后大悦:“赏!重重的赏!”
朝中一片喜悦,唯独三皇子一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尤其当得知在解决疫病上立下大功的,是楚家那个曾经流落在外,差点成为三皇子妃的女人后。
因为刺杀一事,三皇子暂时被禁足在府中,听到幕僚汇报的消息,气得砸碎了屋里的东西。
“好,好的很,楚家真是长本事了,对本殿隐瞒如此重要的事!”
若早知道,楚家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有这样的本事,给她正妃之位又如何?夫妻一体,若没有楚家隐瞒,楚楚如今就是他的妻子,一荣俱荣,立下这么大功劳,也不会他们一点好处都沾不到。
殊不知楚家也很懵。
皇帝口头奖赏下来的时候,楚家家主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喜悦表情,将来报喜的公公送出门。
耳边不断响起同僚的艳羡声。
“楚大人养了个好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