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着急,不愿在路上浪费时间。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梁煊待的地方。
谢云槿第一时间去找人。
当地官员不知道他的身份,听他说要找太子,含糊不肯回答。
谢云槿怒了,好在京中派来的官员遇见这一幕,出声带走谢云槿。
他知道谢云槿是太子伴读,此番多半是为了太子来。
去寻太子的路上,谢云槿忐忑问起太子近况。
得到的消息不怎么好。
梁煊真的受伤了,目前在养伤。
到地方后,不等外面的人通传,谢云槿大步上前,推开房门。
他怕遇到梦中一样的场景,又想快点确定梁煊情况,没给自己任何犹豫余地。
梁煊闭目躺在床上,与梦中如出一辙的场景,谢云槿瞳孔剧缩。
“殿下……”
“梁煊……”
“你个大骗子……”
门悄无声息关上,无法忽视的苦涩药味中,担惊受怕太久的谢云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就要跌倒。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梁煊把人接住的同时,嘴唇从谢云槿脸上蹭过。
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谢云槿愣了。
梁煊若无其事抱着人:“阿槿怎么来了?”
“我听说殿下受伤了,很担心。”愣怔中,谢云槿被梁煊牵着鼻子走。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感受到怀里体温,梁煊搂住人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不是让他们别告诉你,让你担心吗?”
“是我自己去问的皇后娘娘。”说起这个,谢云槿思绪骤然开阔,用力从梁煊怀里挣脱,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脸色苍白,一脸病容,敞开的衣衫里露出一截染血纱布,谢云槿瞳孔缩了缩,伸手去触纱布。
被握住了手。
谢云槿抬眸,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很疼吗?”
“不疼。”
“真的不疼。”梁煊带着谢云槿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
谢云槿被他吓了一跳,手用力往回缩:“你干什么!”
“阿槿不是想碰碰吗?”
“已经无事了。”
可不论梁煊怎么说,谢云槿都不愿意触碰,梁煊无奈:“我让太医来?”
谢云槿受梦境影响,总觉得梁煊伤的很重,点头。
不多久,太医脚步匆忙走进来。
“参见太子。”
“不必多礼,给孤看看。”
“给殿下看看伤口。”谢云槿补充。
以为太子伤口裂开,太医不敢耽误,上前检查一番,道:“殿下伤口愈合的很好,没有大碍,好好养着就行。”
纱布拆开,谢云槿看到了蜿蜒在肩膀下面的长长伤疤。
已经在结痂了。
但不难看出,受伤时,是被利器怎样划过,谢云槿心头微堵。
处理好伤口,太医正欲告退,被谢云槿拦住:“殿下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吗?”
太医摇头。
“可是我感觉殿下身体很热。”
“这……”太医不好说,太子体热是心火太旺造成的,只好含糊几句。
谢云槿不放心,抓着太医继续问。
太医头大,只能再三保证,太子没事,没有染上时疫,除了肩膀上的伤,非常非常健康。
终于被放过,太医脚步飞快溜走。
慢吞吞走到床边,谢云槿不放心再确认:“殿下真的没事?”
“真没事,”梁煊拉住他的手,微微用力,“阿槿陪我眯一会?”
连续赶路十多天,谢云槿面色憔悴,梁煊心疼不已。
担心压到梁煊伤口,谢云槿摇头:“我在床边守着殿下就行。”
趴在床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谢云槿与梁煊说起京中近况,声音越来越低,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头顶是陌生的床帐。
这是哪?
谢云槿愣了会儿神,想起来,他不在京城了。
这里应当是曲县。
他不是在床边趴着吗?
怎么到床上来了?
殿下呢?
一个接一个问题冒出脑海,谢云槿半眯着眼睛在床上摸索了会。
身边的被窝带着余温。
应当是有人睡过,且刚起不久。
梁煊没有出门。
谢云槿从里间出来,一眼看到坐在窗边处理公务的男人。
“殿下?”
“醒了?”梁煊放下手里的公文,“我看你睡得睡,没叫醒你。”
“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会就午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难怪有些头晕。
梁煊很忙,即使受了伤,每日要忙的事也有许多,谢云槿当了多年太子伴读,该学的东西都学了,也能帮着处理一些事。
虽然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梁煊耐着性子教了他两回,慢慢也就上手了。
谢云槿过来本就不是抱着吃喝玩乐的心情,梁煊受伤,他只恨不得能多帮些忙,让梁煊有更多时间休息。
谢云槿脸嫩,又是个做实事的,不端架子,曲县官员们都乐意指点他一二,几日下来,谢云槿也弄清楚了,梁煊受伤的原委。
和梦中场景差不多,梁煊是在一次巡视的时候,被突然冲上来的灾民所伤。
伤人的灾民已被关押,担心对方是冲着太子身份而来,众人不敢马虎,仔细审问过。
“有什么发现吗?”谢云槿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
与他说话的,是曲县县丞,手里拿着一张饼,吃了一半。
“暂时没有,不过事情太巧合了,巧合到像是故意安排的,那灾民还染了时疫,也不知道是怎么躲过检查的,还好殿下没事。”
谢云槿也是一阵后怕。
“章家带着救灾物资和大夫来了!”
喧闹声传来,谢云槿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是子茗他们来了。”
“谢大人认识?”
“是我在京中交的一位朋友。”
“谢大人的朋友,想来也是一位热心肠的人。”
没见到人,县丞已经对章子茗一行人有了不低的好感。
谢云槿代太子行事,如今也算半个主事人,与县丞一起过去。
“云槿!”远远看见灰扑扑的谢云槿,章子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日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我这算好的了,你待几日,也会这样。”见到好友,谢云槿心情很好。
章子茗围着人转了几圈,啧啧道:“我们云槿这般模样也很俊俏。”
“去去去,别打趣我。”
章子茗他们来得及时,尤其他们带来的药,正是曲县所缺的。
天气越来越热,对受灾地区人们来说,更难熬。
谢云槿带人归拢药材和其他各种物品,处理完,已是月上中天。
楚楚第一时间去了医署,和那里的大夫们一起商议时疫的事,晚上,让人传了消息回来,说住在那边,让章子茗别等她。
章子茗想去找他,被制止了。
“他们说那个地方最好不要进去,还说我去了只会打扰楚楚做事,”章子茗委屈,“才来一天,楚楚就不理我了。”
谢云槿拍拍他的肩膀:“这里确实不比别处,我没想到,你们会来。”
“我也没想到,你会只身前来。”
“来了之后,我才知道,灾难从来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若我一直在京城,恐怕永远理解不了。”
来这里的几天,比以往十多年受到的触动都要大。
谢云槿遇到过,父母为了救孩子死去,四岁孩童背着尚在襁褓里的妹妹讨食的场面,也见过,为了一己之私,抛弃年迈父母的场景,有夫妻不离不弃,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
人生百态,在这小小地方,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槿,你变了许多。”
“是吗?”谢云槿摸摸自己的脸,“人都会变的。”
不来这里,谢云槿永远都是那个被人保护的无忧无虑的侯府世子,不知人间疾苦。
与章子茗聊了许久,回来时间比往常更晚一点。
屋里亮着昏暗烛光,谢云槿推门,梁煊坐在桌边等他。
“殿下怎么不去睡?”
“阿槿天天督促我早点睡,自己却睡的一天比一天晚。”
谢云槿反思了一下自己,还真是。
“殿下受伤了,当然要多多休息,我又没受伤,累一点不要紧。”
“可是我会心疼。”
“阿槿担心我,我也和阿槿一样,会担心阿槿。”
对上梁煊深邃的眼,谢云槿要说的话卡在嘴边。
“我下回会尽量早点……”
梁煊知道他这些日子的改变,甚至可以说,这些是他一手促成的。
若是以前,他舍不得阿槿受苦,他愿意为他阻挡一切风雨,可另一个自己的存在,让他改变了观念。
小树苗只有在经历了风雨后才能长成大树,他相信自己可以护好阿槿不受伤害,可是万一呢?
还有他身体的隐患……
他需要阿槿有自保手段,即使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谢云槿打了个哈欠:“好晚了,殿下,我们先歇息吧。”
“水烧好了,你先洗漱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哦。”
谢云槿到隔壁沐浴。
曲县条件艰难,官员们都是挤在一处住,谢云槿来了之后,梁煊没提,其他人也没自讨没趣说要给谢云槿安排住处,谢云槿便一直住在梁煊这里。
躺在床上,惯例与梁煊说了白日的事,谢云槿说自己的处理方式,梁煊从中挑出做的好的夸赞,不好的教他更妥善的处理办法。
谢云槿声音越来越低。
渐渐的,不再回答梁煊问题。
他睡着了。
梁煊静静凝视他的睡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放肆打量阿槿,不担心自己的心意被人察觉。
没人知道,那天阿槿千里迢迢赶来,出现在他屋里,听到声音的的第一时间,梁煊有多想不管不顾将人抱住,吻上那双泛白的唇。
怕把人吓跑,他只敢借着抱人动作,轻吻阿槿的脸颊。
阿槿……
昏暗烛光中,静谧睡眼仿佛拥有巨大吸引力,梁煊不自觉凑近。
呼吸交错,视线从额头一点点往下滑。
最终落在嘴唇上。
比来时,健康了许多,是淡淡的粉色。
着魔一般,梁煊不断靠近。
一个轻柔的吻,缓缓落下。
蜻蜓点水般,双唇一触即分。
如之前的每一次那般,可今日,梁煊不满足了。
他微微撑起身子,目光在身下人脸上逡巡,低头,再次吻上谢云槿的唇。
双唇相贴,心中无形沟壑被短暂填补,蠢蠢欲动的猛兽重新蛰伏,梁煊闭了闭眼,压下心中妄念。
一炷香时间,梁煊离开谢云槿的唇。
谢云槿没有睡熟。
不知为何,今日他有些睡不着,半梦半醒间,有温热柔软触感从嘴唇传来,谢云槿一惊,下意识捏紧手下床褥。
梁煊在做什么……
温热呼吸落在脸上,不知过去多久,谢云槿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进怀里,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梁煊动作一顿。
心中罕见升起一股慌张。
被发现了吗?
少顷,梁煊如什么都没发现般将人搂着躺好。
谢云槿僵了好一会儿,心中闪过种种念头,一会儿是梦中场景,一会儿是两人过去相处的画面。
梦里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与梁煊之间,一定会发展成那种关系吗?
还是他感觉错了,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抱着他的人已传来清浅呼吸,谢云槿恨不得睁开眼把人摇醒,问个清楚。
可,之后呢?
“阿槿。”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谢云槿一跳:“怎,怎么?”
“阿槿睡不着吗?”
你还问我!
谢云槿恨恨咬牙,要不是你突然,突然亲我,我会睡不着?
“阿槿刚才是不是发现了?”
梁煊语气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本想,若谢云槿问,他该怎么回答,可等了半天,怀里人还在装鹌鹑,梁煊心中仿佛有把火在燃烧,一边是想让谢云槿知道他的心意,一边是害怕谢云槿知道后躲着自己。
“发现什么?”谢云槿第一反应是装傻。
“天已经很晚了,殿下快些睡吧。”
“发现我在亲你。”
若谢云槿仔细感受,便会发现,这一刻,梁煊掩藏在平静下的忐忑。
可惜他心中的水也被搅乱,只想在这一刻糊弄过去。
“我没有!”
不自觉提高声音。
他语气里的抗拒太明显,梁煊徐徐吐出一口气,掰过谢云槿身子,直视他的眼睛:“阿槿,我不愿瞒你,很早之前,我就对你怀有不一样的心思,想亲你,想触碰,想与你行夫妻之礼的心思。”
“啊啊啊啊啊你不许说!”谢云槿慌忙去捂他的嘴。
梁煊沉默了一会,舔了下覆在唇上的手。
谢云槿猛地缩回手:“你……你……”
梁煊倏地笑了:“阿槿厌恶吗?”
谢云槿攥紧手指,被舔过的掌心仿佛被火舌滚过,烫得厉害。
他讨厌吗?
他不讨厌。
可一想到梦里各种混乱画面,谢云槿头皮发麻,他真的不想在现实体验那些……那些……
“阿槿不用着急给我答案,可以慢慢想,”深谙兵法的梁煊以退为进,“我已经等了许久,再等一段时间也不妨事。”
轻轻拍了拍谢云槿后背:“睡吧。”
“你觉得我睡得着吗?”谢云槿幽幽道。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殿下这般年纪,确实到了会想这些的时候,不然同皇后娘娘说一声,让她给你选太子妃?或者先选个侧妃?”
梁煊本来在笑,这下笑不出来了,目光沉沉看着他:“阿槿要把孤推给别人?”
“我们整日在一起,你对我的想法说不定是错觉……”谢云槿呐呐。
梁煊深吸一口气:“我还不至于连自己对你是不是喜欢都分不清楚。”
男人目光深邃,黑沉沉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谢云槿被吓到了般往后退了退:“我……”
知道自己把人吓到了,梁煊收敛气息:“阿槿,不管你心中的答案是什么,不要把我往外推,我第一次喜欢人,或许有哪里做的不好,你直接提。”
谢云槿木了,想往床下溜:“我还是先去别处睡吧,殿下冷静一下。”
“你想去谁那?”
手臂被抓住。
谢云槿挣了一下,没挣脱:“我去找章子茗他们。”
章子茗一行人到来,有新的安置地方,谢云槿过去,可以蹭个住处。
不给梁煊反应时间,谢云槿一溜烟跑了。
梁煊望着被关上的门,嘴唇微抿。
他不想把人逼得太狠,给人一点缓冲时间也好。
只是,阿槿,别让我等太久。
想到身体里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梁煊头疼,这几日与阿槿同宿,他提前与另一个自己约定过,不许做不该做的事。
好在那人知道自己能感知到他在做什么,没敢放肆。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梁煊想了想,起身,留下一封简短的信。
写完躺回床上。
拥有前世记忆的梁煊苏醒,看到信的一刹那,气笑了。
什么叫他与人与人告白把人吓跑了,让他不要火上添油?
梁煊面无表情在信最下方写下“没用”二字。
“来人。”
“殿下。”暗卫悄无声息出现。
“查的如何了?”
“线索指向庸宫。”
“挺谨慎,还知道找替罪羊,”梁煊翻看暗卫呈上的信息,“既然给了孤除去陈家的理由,焉有不用的道理?”
“去办吧。”
“是。”
薄薄信纸置于燃烧的蜡烛上方,一点点被火舌吞没。
梁煊垂眸,掩下某种暗沉幽色。
他受伤是故意为之,前世,他确确实实在这里被流民所伤,染上时疫,九死一生。
当时他情况太不容乐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给了幕后之人抹干净痕迹的时间,这一次,梁煊将计就计,为的就是提前把人救出来。
想当缩头乌龟没关系,他可以陪他们慢、慢、玩。
章子茗一行人自己带足了物资,住在一座闲置酒楼里,听说谢云槿来了,章子茗揉着眼睛出来。
“这么晚了,云槿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你这里有多余的住处吗?我想过来住。”
“多的是地方,”章子茗带着人往里走,“你过来这么久,一直住在哪?他们不会没给你安排住处吧?”
“这里物资紧缺,大家都是挤一起住。”谢云槿道。
章子茗气愤:“你要忙这么多事,他们连个住处都不给你安排?”
“没,我之前一直住在太子那边。”谢云槿大致说了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你们住在一处?”章子茗抓住重点。
“嗯啊。”
“殿下还天天等你回去?”
谢云槿继续点头。
章子茗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云槿,你觉不觉得,你和殿下的相处模式,很像每日等夫君归来的妻子啊。”
“啊?”谢云槿懵了,“有吗?”
“平常人家的夫妻,就是这样,丈夫白日出门,妻子在家中等候,晚上相聚,你想想你与太子殿下的相处……”
谢云槿骤然想起出来前梁煊说的话,心虚道:“也没有吧……”
章子茗恨铁不成钢:“你或许没这么想,那太子呢?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章子茗本来不想说的,可他这好友,都被太子哄骗和他睡一屋了,哪天被吃干抹净都不知道,不提醒一下不行。
“你怎么知道?!”谢云槿震惊。
“你知道?!”梁煊不是才和他说吗?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两人对视,两脸懵逼。
章子茗把人拉到自己屋里,仔细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没有强迫你吧?”
“就……今天啊……”
谢云槿磕磕绊绊说了今晚发生的事。
“所以,你是因为被告白了,才跑出来的?”
谢云槿点头。
章子茗表情变了几遍:“那你是什么想法?以后怎么办?”
谢云槿也不知道。
“这事,不好处理啊。”对方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主,真想要谢云槿,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出手,有的是人愿意把谢云槿送他床上。
“我不知道,”谢云槿捂住额头,“算了,不想了,想的头疼。”
谢云槿开始躲着梁煊。
很明显,没两天,县丞看出来了,私下悄悄问谢云槿:“谢大人和殿下闹矛盾了吗?”
谢云槿清点物资的动作一顿:“怎么这么问?”
“你这几日一直有意避着殿下。”
“有那么明显吗?”
“可不是,大家都在猜你们是怎么了。”
毕竟谢云槿从来,与太子就不是一般亲密。
谢云槿倒是不知,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大家都看出来了。
晚上,谢云槿需要去给梁煊汇报物资的事。
他磨磨蹭蹭不肯过去,想让县丞帮忙,县丞连连摆手:“不是我不肯帮忙,你还是自己去吧,殿下这几日心情差的很,我去容易挨骂。”
心情很差吗?
是因为自己吗?
谢云槿怔了一下,拿着账本,来到梁煊院子。
算起来,在谢云槿的有意为之下,两人有几日没碰面了。
坐在案前的男人一如既往,不知不觉,谢云槿盯着看了许久。
梁煊也不打断他。
没发生让谢云槿尴尬的事,仿佛那晚发生的事是谢云槿的错觉,两人相处和往常一般无二。
汇报完,谢云槿起身离开。
梁煊拉住他:“别走。”
谢云槿脚步一顿,继而往前走。
“唔……”梁煊闷哼一声。
谢云槿停下脚步,回头,见男人肩膀处衣服上泅出鲜红血液,吓了一跳:“你别动,伤口好像裂开了!”
乱七八糟思绪被抛出脑海,谢云槿顾不上其他,几步走到梁煊面前,为他检查伤口。
衣服扯开,里面的纱布已经被全部染红。
谢云槿不是大夫,不敢乱动,简单看了眼,重新合拢他的衣服:“我去喊大夫。”
“不必,”梁煊垂眸看了眼受伤的肩膀,“没事的,阿槿。”
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谢云槿生气,把人扶到床上躺好,“你别乱动,我去喊大夫过来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尽管梁煊再三保证自己的伤口没事,谢云槿还是去医署喊人。
目送谢云槿离开,梁煊偏着头,嘴唇微扬。
能留下阿槿,流点血有什么关系?
大夫很快来了。
重新给梁煊包扎,大夫望着包扎好的伤口,欲言又止。
太子身上的伤早结了厚厚的血痂,按理说,不该崩裂才是,怎么会突然裂开?
“看孤做什么?”
大夫看了看太子,又看看神情慌乱的谢云槿,隐晦提醒:“殿下受了伤,还是不要太激烈的好。”
疑惑看向梁煊,梁煊轻咳一声,大夫止住话头。
他也不是胡乱猜测,这位谢小公子来了之后,与太子形影不离,还住在一处,试问,若两人只是普通关系,怎么会这么黏糊?
尤其今日,大晚上的,慌慌忙忙跑来,说太子伤口裂开了。
太子的伤他之前看过,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若不故意用力拉扯,根本不会裂开。
来的路上,他隐晦问起,谢公子只含糊回答,和他有关,大夫想不多想都难。
谢云槿目光落在梁煊包扎好的伤口上:“大夫,殿下的伤多久会好?”
“原本不需要太久了,今日裂开,时间怕是会拖长一点。”
谢云槿暗恼,若不是他,梁煊身上的伤说不定不会裂开,仔细询问大夫注意事项。
大夫列举了许多,谢云槿一一记下。
“若是可能,太子身边最好不要离人,伤口不要沾水……”
“不打紧,眼下大家都忙,没必要为了孤专门腾出人手。”梁煊道。
“这……”大夫为难。
太子身份不一般,可不能在他们这出了差错。
想到梁煊身上的伤是因为自己裂开,谢云槿不可能放任他不管,道:“我会看着殿下的。”
确定梁煊身体没有其他异常,大夫收拾好东西,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云槿和梁煊两人。
梁煊坐在烛光后,眼眸微垂:“我已经没事了,阿槿去休息吧。”
谢云槿站在门边,犹豫片刻,始终没能迈出离开的步子。
“算了,我先在这边住两日,等殿下肩膀上的伤好些了再说。”
把梁煊独自留下,谢云槿不放心也不忍心。
两人的相处似乎回到了表白之前,但谢云槿知道,有些地方,已经不一样了。
从柜子里拿出被褥,谢云槿开口:“我睡地上。”
他再心大也不会在知道梁煊心意后,还和人躺一张床上。
梁煊动了下嘴唇,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谢云槿没让他开口。
“殿下,你受了伤,如果你说什么要自己睡地上或者让我睡床上的话,我就去隔壁了。”
梁煊不说话了。
浅浅叹了口气:“都听阿槿的。”
他料到表明心意后阿槿会躲他,只是没想过,阿槿会躲的这么彻底,若不是有灾地各种事情要向他汇报,恐怕他连人都见不到。
夜半时分,谢云槿听到轻微衣物摩挲声,白日太疲惫了,他挣扎了一会,没能睁开眼。
力道适中的安抚从背后传来,谢云槿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再次陷入深眠。
梁煊半跪在地上,借着昏暗月光,打量熟睡的人,目光晦暗。
那日半夜醒来,知道这个时空的自己把人吓跑,梁煊气笑了,一度觉得是这个时空的自己小心眼,不愿他接触阿槿,才故意把人吓跑。
偏他白日不能出来,这里又人多眼杂,他想趁夜晚去看看阿槿都不行。
冷嘲热讽了一番这个时空的自己,难得的,这个时空的自己没反驳。
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管如何,还是要先把人哄回来。
“阿槿。”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注视沉睡的少年,眼中满是迷恋。
他不敢触碰,怕把人吵醒,只能用目光描绘。
一点一点,一丝一缕,无形目光化为有形丝线,将沉睡的人缠绕。
次日醒来,谢云槿扭动有些酸涩的脖子,坐起来,第一时间看向床的方向。
床上没人。
梁煊已经起了。
整个受灾地的大事小事都需要梁煊过目,谢云槿能帮上忙的,只有一小部分。
梁煊受伤的是右边肩膀,谢云槿见他写字动作滞涩,抽走他手中的笔:“殿下,就不能歇两天吗?”
“我能歇,这里的人等不起。”梁煊点点舆图上被标出的受灾地区。
谢云槿也知道,他只是……
只是不愿梁煊拖着受伤的身体忙碌。
大夫说,伤口裂开的问题可大可小,若不好生将养,会影响愈合,严重的话,会留下不小后遗症。
看出他的担忧,梁煊解释:“大部分下面的人都处理好了,我只要批几个字就行。”
梁煊说的不错,谢云槿看了桌上的折子,大部分梁煊只需要批注一个“允”字。
“殿下若是伤口疼,一定不要勉强。”
谢云槿白日要忙的事很多,简单用过早饭,和梁煊告别。
忙了大半日,谢云槿锤锤自己的脖子,不知是不是睡的姿势不对,脖子僵疼的厉害。
肩背也有些疼。
章子茗一大早去谢云槿屋里寻人,没找到,问了一圈,找来谢云槿办事的地方。
“云槿!”
正好谢云槿忙完,放下手中的事,走出来:“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