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名字在舌尖婉转,到了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吞下。
直呼师父名讳,乃是大不敬,他遵循着这一点,可他不应该想的更为骇人的不敬,却早就在他脑海里浮动数遍。
“回去收拾吧,明日还有要事,好好调整。”
林织逗弄够了,温柔地叮嘱。
无论是姿态还是语调,他都是平日里的模样,丝毫不见一点指点过徒弟的不自然。
好似无论如何,他只是尽了师父的本分。
林织的视线在戚禾的身上微顿,抬手道:“过来。”
戚禾下意识将捏着帕子的那只手放在身后,心怦怦跳地朝着师父走了过去。
林织握着了戚禾往后藏着的那只手,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张布满污浊的手帕。
“师父?”
戚禾下意识瞪大了眼,手指不自然地微微蜷缩,因为太过不可置信而浑身紧绷。
想到被他擦拭过的手帕出现在师父的手中,那些痕迹或许会沾染上师父的手指,仿佛师父已经被他的气息所玷污,那种情形……戚禾咬了咬舌尖,勉强让自己保持清明。
心尖仿佛被让人泛起痒意的蛊虫啃噬,又从外边钻到了心窍里,致使一阵阵气血上涌,近乎冲垮理智的欢悦让戚禾浑身发麻。
随即手掌被握住的触感,让他越发如坠云端。
林织叠好了帕子,擦拭了戚禾指间的滑腻,将他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少年的掌心较他而言略微宽大,指节漂亮分明,手掌交叠间,有种奇异的情色感。
“好了,弄干净了,你双眼不能视物,难免不便,记得当心些,回去吧。”
林织将帕子放回戚禾的手中,少年的气味浓厚,握着帕子一会和直接握着没什么区别了。
林织说的从容,仿佛只是给徒弟擦干净被弄脏的手那么简单,虽然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戚禾已然被冲昏头脑,哪里还有来时的自若,脑海里的算盘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什么都分辨不出,听着师父的话恍惚地迈出了步子。
林织抬手嗅了嗅指尖,笑着起身洗漱。
得亏戚禾看不见,不然瞧见这一幕,估计什么伪装都顾不上,直接钻到师父衣摆里寻欢了。
可惜他看不见,所以他一无所知地往前走。
林织碰都没碰他,只是单单凭声音,便足够让少年的心起起伏伏。
不过是随手的擦拭动作,说是关怀也好教导也罢,都是为人师者的责任,却将少年的心湖拨弄的涟漪四起。
“小孩真有意思,对吧?”
林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珠,水面倒映着他的面庞,漂亮的眼眸生来带着一股无辜意味,柔软无害。
一墙之隔,戚禾吐出一口气,用帕子按着不争气又立了的物件。
他可没打算继续做什么,整理着衣衫,调整气息。
“可不能浪费。”
戚禾的食指屈起按着额间,唇角噙着温柔笑意。
这都是要留给师父的,所有、全部。
回想着刚刚的事,戚禾忍不住推想师父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有意,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依旧纵容。
戚禾的心头狂跳,回忆着林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想要通过蛛丝马迹来佐证他的猜想。
可越想越像是陷入漩涡,他看不透。
戚禾垂着眼眸,有些落寞。
陪在师父身边这么久,他自诩是最了解师父的人,明白师父的心思,可唯独这件他最想求解的事,他寻不到答案。
戚禾难得因为眼睛生起自己的闷气,若是能看见就好了,能看见师父的神色,就能更加明了师父的意思。
戚禾手里握着那方帕子,他本来打算丢掉,如今却不打算丢了。
自然,也不能这么留着,戚禾爱干净,对收藏自己的玩意也完全不感兴趣,若是上面是师父的他当然毫不犹豫。
戚禾将手帕搓洗干净晾晒在屏风上,不自觉有些出神。
他细细揣摩着师父的想法,思量下一步棋怎么走。
不过当务之急,是明天的比武大会。
戚禾凝神打坐,脑海里拟着剑招。
没到午时,客栈里就热闹了起来。
底下坐着的皆是江湖人士,正在吃肉喝酒,唾沫横飞地说着明日盛会有什么人来参加,客栈小二忙的脚不沾地,行走间也有几分练家子气势。
“要我说江湖百晓生那前百排名早该动动了,前几天三十四号的那位马贼已经命丧六扇门铁捕之手,可今儿他名字还在本子上头呢,他消息可是滞后了啊。”
说话的是个腰间别着弯刀的壮汉,露出的胳膊肌肉鼓起,上面有着猛虎刺青。
“刀齐,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的名字可得往前写一写了。”
应和他的不是同桌的瘦高男子,而是邻桌拿着鞭子挽着发髻的妇人。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眼所见铁捕拎着马匪的脑袋进的城,不过你能不能往前写还不好说,这届比武大会有看头,听说点翠宫的少宫主也会参加。”
有人道:“那她用毒岂不是能放倒一大片?不知提前吃解毒丸可不可行?”
与刀齐同桌的瘦高男人道:“要是能这么轻易解得,人家还会是点翠宫的少宫主?听说这位少宫主堪称绝色,不知与江湖第一美人银月山庄的大小姐比起来如何。”
妇人轻啧:“下流胚子,光看着女人那张脸,小心什么时候被弄死都不知道。”
“就是,毒妇的脸再美也没用,要是能禁用毒就好了,下三滥的招数对我们一点也不公平。”
角落里有人嘀咕,显然十分愤愤。
随后他忽地跳了起来,一边喊着好痒一边抓挠着身上的皮肤,将脖子抓住了几道惨不忍睹的血印子,在地上打滚。
“谁?谁干的好事!”
他同桌的人拍了拍桌子,环视四周。
周围嘈杂,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或者事不关己的模样。
站在楼上的林织看的分明,正是背对着男人的女子动的手。
同伴大声质问道:“怎么?敢做不敢当,有本事就别玩这种阴招,莫不是点翠宫之人听不得他人谈论便下手了?”
下一瞬就掌风袭来,那人下意识躲避,却发现那股内力不是袭击他,而是将近在咫尺的药粉拂到了一边。
“姑娘,动手一次便算了,是那人冒犯再先,可再动手可就有违江湖道义了。”
起身的青年对着女子的背影朗声道,他腰间别着剑,剑鞘上隐隐有着北斗七星的标志。
女子转过身,她带着斗笠,话语也毫不客气:“多管闲事。”
青年笑嘻嘻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就喜欢管闲事。”
客栈里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道:“敢问少侠可是紫薇剑曲梓珩?”
“正是在下。”
客栈里热闹了好一会儿,作为江湖新起之秀,这位的名字时常被大家提及。
这位少侠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一会儿在江南杀水匪,一会儿在北边杀了雌雄大盗,身为七星门弟子,身手十分了得,是本次比武大会中比较人气的夺魁选手。
曲梓珩打完招呼,回头发现那个戴斗笠的女子不见了,四处张望找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
“林大哥!”
曲梓珩的声音激动,对着林织不停招手。
三年不见,曲梓珩自认自己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林大哥好似还是从前那般。
众人跟着曲梓珩的视线向上,有人发出了吸冷气的惊叹声。
这并非他们反应过度,实在是靠在栏杆上的青年容貌太盛。
他身着烟蓝色如意纹锦袍,因他柔和的眉眼不叫人觉得清冷,反倒叫人觉得美丽无害,如同极品墨兰。
许多人在被容貌震慑后便暗自打量,估量着他的武艺,譬如刀齐。
他刚刚竟然没发觉这个青年一直在二楼看着他们,按理来说这样容色的人最容易引起注意,这个人却能融入环境中未掀起波澜,气息极稳极淡,让他这种刀口舔血之人忍不住心生忌惮。
按照他的江湖经验,越是这种看起来没有威胁的人有时候越不好招惹。
曲梓珩快步上楼,准备问小禾在哪儿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身材颀长的少年面上蒙着白绸,身后背着宽剑,已然让他有些陌生。
不过当少年走到林织身旁时,曲梓珩又找回了熟悉感。
毕竟小禾当年就是这么跟着他师父的,虽然现在长得更高了,但粘着他师父这点还是一模一样。
戚禾开口打招呼:“曲大哥,好久不见。”
曲梓珩点头:“真是好久不见,这几年都没怎么听到你们的消息,我还怕你们不来了呢。”
林织笑道:“当初我们可是答应了亦萱,一定会来。”
“我接到了阿寻的书信,他今日也会到场,就是不知道姜彦那大少爷去哪儿了,和你们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曲梓珩嘀咕,不过很快抛到了脑后,反正大家都会来。
曲梓珩:“林大哥,今年的比武大会你参不参加,他们说点翠宫的少宫主也会参加,你也是用毒的,不然也去一较高下?”
“我就不去了,不过小禾会参加。”
“我可是很看好小禾,一定能震惊四座。”
曲梓珩摸着下巴说,三年前戚禾十四五岁就已经十分惊人,如今恐怕更非池中物。
戚禾:“曲大哥抬举了,若是我们有机会交手,还请手下留情。”
“我可早就想和你一较高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曲梓珩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也不打算继续站在这里寒暄,带着林织他们去报名。
本次比武大会的擂台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搭建,规则也早就通过飞鸽传书或者张榜公布的方式公开。
报名比赛的人第一轮通过抽签的方式来决定顺序,第一轮为混战赛,因为人数较多以五十人为线分批次比赛,一炷细香后,还站在场上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
“我是甲,小禾你呢?”
林织看着戚禾手上的牌子道:“丁。”
“人真是不少。”
曲梓珩正在感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戚禾最先回头,感受着飞掷而来的东西的轨道,没有抬手。
曲梓珩抓住了朝他而来的东西,抬手一看是一柄在刀鞘里的短剑,尽头还有着透明的丝线。
“严亦萱,你吓不吓人!”
丝线震动,曲梓珩手里的短剑又飞了回去。
尽头身着红衣的女子握住了剑,昂了昂下巴道:“试试你功力有没有退步咯。”
严亦萱飞奔过来:“林大哥!小禾!”
“林大哥,你给小禾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高了。”
当初小禾还是比林织高一点,现在都要高半个头了,她也得仰头去看,费劲的很。
不过严亦萱也就是叙旧嘀咕一下,不是真打算听食谱,很快转移了话题说:“就你们到了,其他人呢?”
林织:“估计一会儿来,你先去报名吧。”
严亦萱嘿嘿笑道:“我大师兄早就来帮我报名了,我在甲,你们呢?”
“我也在甲,小禾在丁,这擂台看起来大,但五十个人站上去肯定很容易掉下来,你可别一下就掉下去了,到时候可就丢人了。”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本女侠这三年闭关修炼,可比以前强多了。”
曲梓珩翻白眼:“你怕是没听过我紫薇剑的名声。”
“就你还用这名,谁给你起的,傻瓜剑还差不多。”
曲梓珩捏手指,严亦萱嘻嘻哈哈地往后躲,本来想躲到林织背后去,但戚禾正好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动作,她没在意跑到了戚禾身后,对着曲梓珩挑衅。
青寻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场面,一脸茫然地被严亦萱抓着,被动成为了她和曲梓珩之间的人墙,两个人绕着他跑。
他朝着林织投去求助的目光,林织抱着胳膊,笑盈盈地表示爱莫能助。
戚禾站在林织身边,俨然一副乖巧徒弟的模样。
故友重逢,情景不改,一如昔日载酒同游时。
第18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青寻本来只是来比武大会见朋友以及看热闹长见识,但在曲梓珩和严亦萱的撺掇下,也报名了比武大会。
青寻拿着‘丙’字牌说:“先说好了,要是我第一轮都没进,你们可别笑话我。”
严亦萱大咧咧地说:“怎么会呢,反正你是医师又不是武者,要是回头有人笑话你,你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气。”
“如果是外人,用不着女侠动手,我自己也可以,”青寻看向林织,有些兴奋地说,“林大哥,你给我的东西对我很有启发,此次再会,我还得多叨扰你几次。”
青寻还是从前那样,在说到医术相关的事情情绪就会高昂起来。
曲梓珩:“哇,林大哥你偏心,只给阿寻东西不给我们!”
“与其说我给的是一样东西,不如说是留了一道题,小寻当时来请教我,我便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列了几种毒,这几种东西以不同配比方式有不同的毒效,你若是想要,我也给你一份?”
林织轻轻挑眉,像是在说他并不介意这么做。
曲梓珩连连摆手;“哈哈哈这还是算了。”
“那几样毒里有一种中原很少见,我也是翻了很多医术加上这几年四处走才有发现,想明白后一通百通,没这些复杂或者毒性强的病我也知道如何应对。”
林织听见那句中原很少见眉心一动,但眼前三人似乎全然没察觉到异样,一个在说两个兴致勃勃在听。
青寻拍了拍额头,想起什么事的说:“差点忘了,我带了东西给你们。”
他给曲梓珩和严亦萱都是补血益气的丹药,给林织和戚禾的多了一个盒子,内里是药材。
“这是我今年到边陲沙中寻到的一味很特别的药,清肝明目,平日里炖汤即可,希望对小禾的眼睛有帮助。”
林织望着青寻说:“你有心了,多谢。”
“应该的,朋友之间不必如此见外,”青寻被林织这么望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手里还拿着一瓶药,左右张望地说,“姜彦呢,他怎么还没来?”
严亦萱轻哼:“就是啊,他要是不来就等着本女侠江湖追杀吧。”
曲梓珩摊手:“说不定迟到了,大少爷迟到也是常事,我已经给他留了记号了,而且他只要打听肯定就能找到我们。”
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次会合,他们也没看见姜彦的人影。
曲梓珩跑去问了拥有名册的人,道了谢又匆匆跑了回来。
“名单上没有姜彦的名字。”
严亦萱有些着急地说:“大少爷搞什么,真不来了啊,一会儿比赛就要开始了,再不来就晚了。”
青寻担忧地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织宽慰道:“说不定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如果比武大会结束还是没看见他,我们去找他就好。”
林织心想或许姜彦早就来了此处,只是没和他们见面。
姜彦的身份存疑,当初在商船上丢失的蛇云草很可能和他有关系,如今魁首的奖励也许也是他的目标,可他迟迟没现身,兴许是‘姜彦’这个身份不方便。
曲梓珩他们闻言点了点头,比武大会近在眼前,目前也只能如此。
五年一度的江湖比武大会一向由几个颇有名望的门派牵头举办,旨在推行武风,见证新一代年轻侠客的功夫,因此在上一次比武大会中拿到前十名次和奖励的人不能再次参赛,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限制。
擂鼓声声,舞狮在擂台上跳动,将气氛热闹起来。
擂台周围的位置早就坐满了人,许多人都是站着看,连不远处的墙上和树上都蹲了些人。
戚禾早早替林织抢到了最前边适合观赏的位置,严亦萱、曲梓珩、青寻他们都坐在了各自门派归属的位置里。
舞狮完后,白须老道落在了场上。
他乃是七星门的门主云虚道人,也是此次大会的牵头人之一。
他倒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介绍了规则。
“来者不论出身路数,但必须遵守比赛规则,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违者当受惩处。”
云虚道长的语气温和,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内力,哪怕是最外面的人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内含的震慑意味不言而喻,林织能感觉到耳朵微疼,他尚且如此,那些内力薄弱之人早就气血紊乱手脚发软了,可见云虚道长内力之浑厚。
林织的视线放在了云虚道长的身上,九年过去,云虚道长虽然头发胡须早已花白依旧精神矍铄。
戚禾也感受到了声音里的内力波动,他倒没什么反应,只觉得这位道长的声音依然如旧。
家里出事的时候,他曾经和云虚道长见过面,而后他假死脱身,一晃数年今日又再次相遇。
不仅仅是云虚道长,或许他的仇人也在这里。
戚禾合上眼眸,他看不见,却可以听。
即使这里的人太多气息太杂乱声音太嘈杂,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场下因为云虚道长的声音而安静了一瞬,云虚道长足尖轻点,回到了座椅上。
林织的目光跟着他移动,他左手边是银月山庄的庄主,右手边是五蕴派的掌门,醉月门的门主贺阳泓,清影派的掌门以及点翠宫的宫主分别坐在两侧。
江湖排名前十的一宫二庄三门四派便来了六位主事,足见这次比武大会的份量。
另外的四个门派倒也不是没派人来,碧源山庄的几个医师就在不错的观赏位置坐着,他们既是为盛事而来也是受邀而来,在有人受伤时以便诊治,青寻就在这个队伍里,据他说领队的是他师叔。
赤羽门和问缘派都是魔教,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虽然大会不问来路,但若是恶贯满盈之人,大家也会排斥。
至于灵山派,向来避世,难见踪影。
林织垂眸捏着手上的铃铛,这次的比武大会不来这么多人都不合理,毕竟这次参赛的有点翠宫的少宫主,七星门大长老的关门弟子曲梓珩,醉月门门主的爱徒,清影派掌门的小师妹严亦萱。
五蕴派和银月山庄也有弟子参赛,但没有特别出挑的那一类,五蕴派最新一辈的大师兄是上一届比武大会的魁首,拥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银月山庄大小姐则是第三名。
不过这两个门派作为绝对的正道势力而非阵营势力,是绝对会出现的。
锣鼓声响里,拿着甲字牌的武者早就站在了擂台上。
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期间掉落下擂台也没关系,香燃尽的那一刻还留在场上的人就可以进入下一轮。
在开始的信号出现时,场面开始混乱。
刀枪棍棒掌拳腿法看的人眼花缭乱,许多人被打飞出去又爬了上来,有些打急眼的完全没了风度上手扯头发扯衣服,还有些耍无赖利用身法快速躲避,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严亦萱手里的短剑在她周身旋转,完全形成了一个中空场,凑过去就得挨扎。
她气定神闲地站在中央,还不忘嘴上撩火让人来打她。
曲梓珩就简单粗暴的多,来一个踢一个,有人攻击就用剑鞘格挡,他甚至没有出剑。
初场不过是将杂鱼筛选出去,他们都不打算动真格浪费内力,或者让人提前识破招数。
林织看的分明,在一片混战中,严亦萱还趁机踢了一脚曲梓珩的屁股,然后她差点被人掀到底下去,笑的人换成了曲梓珩。
严亦萱的短剑钉入地面,她在空中翻身脚尖没落地又回到了场上,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主座上,云虚道长捻须笑道:“年轻人真是活泼。”
清影派掌门无奈道:“小师妹顽劣,诸位见笑了。”
五蕴派掌门乐呵呵道:“小孩子么,这样才好。”
“不过今年生面孔还挺多,热热闹闹真好啊。”
云虚道长点头,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在某个地方不经意停顿了一下,又回到了擂台之上。
林织感受到了上方的视线,继续观看比赛。
一柱细香的时间不长,到后面有人看自己要掉下去了,干脆不管不顾也带着别人下去。
鼓声敲响时,只有一半人在上面。
有些暴脾气的当场就要待着把自己扯下来的人打,在感受到武林泰斗如沐春风的注视后,放了句狠话愤愤离开。
可以进入下一轮的人有序登记,很快手持乙字的人便上去了。
有了上一场观战的经验,这一场的人滑头的多了。
其中比较有看点的是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子,她撒了把药粉,周围的人便浑身无力。
不过也有内力不错的人化解了药性,摇摇晃晃地继续上来。
她就站在角落,没人往她身边凑。
“是她啊。”
林织记得这个人,昨天在客栈里说曲梓珩多管闲事的女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点翠宫的少宫主了。
戚禾微微诧异:“谁?师父认识?”
林织将昨天的事同他简单说了,也说了自己的猜测。
“还好我有师父,不怕这些。”
戚禾低语,他早就有了抗毒性,喝师父的血都不怕,寻常毒药奈何不了他,而且就算中了毒,师父也能用蛊虫帮他解了。
林织:“人外有人,不可轻视。”
戚禾乖乖应声,他心里何尝不知,就是喜欢师父叮嘱他的样子。
这次场上留下的人稍多一些,很快到了乙字队。
青寻在其中,林织看的专心了些。
显然这种混战他极为不适应,还掉下了擂台,但他对人体穴位极为了解,在最后空隙用针封住了袭击他的人的穴位,成功留在了台上。
“青寻留下来了,接下来要到你了。”
林织告知了戚禾结果,又靠近了他耳边道:“他们势必会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不必刻意不起眼,你就是为夺魁而来。”
“戚禾,你会是天下第一。”
青年的声音透着事事谋划的冷静与笃定,云淡风轻。
他吐出的气息落在戚禾的耳垂上,过近的距离带来潮热的缱绻,让戚禾不自觉握紧了剑,靠剑鞘的冰冷来克制情绪。
于戚禾而言,这不仅仅是长辈的看重与期望,更是爱人的信任与鼓励。
即使后者只是他单方面的下流的妄想,也足够让他情绪高涨。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戚禾唇瓣轻轻上扬,携带字牌起身。
这一次他没叫‘师父’,也没用敬称。
蒙着眼的少年剑客走上擂台,引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台上更有人嘲笑说:“怎么瞎子都来比赛,一会儿打你岂不是欺负人?”
底下有人起哄道:“别耍剑把自己给弄伤咯。”
严亦萱气不过,站起来骂道:“人家可比你强一万倍。”
高处,清影派掌门对于小师妹的仗义执言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当初小师妹回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说了她游历的事,夸那位林大哥好看温柔又厉害,夸林大哥的徒弟虽有眼疾但武力高强。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高强法,只是这几年一直没听到风声,他也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便觉得恐怕不是小师妹在吹嘘。
周身吵吵嚷嚷,戚禾置若罔闻。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副山水画卷。
因为白绸他并未露出全脸,但高挺的鼻梁和毫无瑕疵的面庞也足够证明这是个俊美少年郎。
因为这份残缺,反倒多了几分让人惋惜欲多给予几分关怀之意。
下面帮忙说话的声音都变多了,还有同场的小女侠暗暗下决心一会儿要帮忙。
然而一开场,大家就知道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
少年从剑鞘中拔出了一柄奇异的宽剑,却以握刀式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刀。
他并未打伤任何人,然而接触到剑势的人却脸色微变的后退,有不明就里地人向前冲,被一股内力震飞了出去,摔在了擂台外。
擂台上的四十九人在霸道的剑力下,只有几人勉强地站在了边缘。
全场出现了近乎死寂的一瞬,连高台上的诸位掌门都略有讶异。
这一招他们看不出路数,只觉得招式无比刚劲,内力十分强悍。
云虚道长赞赏道:“是个好苗子。”
底下的人也反应了过来,爆发了喝彩声。
云月入鞘,戚禾去往角落。
他退到了擂台边缘,眼看就要踩空,有人甚至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他却没摔下去,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这仿若无声的挑衅,似乎谁来推他一把,他都会掉下去。
和对戴斗笠的女人不同,即使戚禾已经展现了威慑,但依旧有人因为他眼盲以及站在边缘而冲上来袭击他。
不过那人只觉得腿一疼眼一花,整个人就摔在了场外。
这一幕让许多人揉了揉眼睛,他们分明看见那人朝着少年撞去,可下一瞬那人便飞了出去,少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如松。
极少数人看出了门道,是少年的动作太快身法太诡异,才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五蕴派的掌门坐直了身体,道:“这小子不简单啊。”
银月山庄庄主遗憾道:“可惜是初场,我们没法看尽兴。”
其他人点头,这么一招一式看不太出来什么,还得是后边单人比赛更好些。
清影派的掌门都面露愕然,心里嘀咕道小师妹真是认识了不得了的人物。
他忍不住望向底下坐着的青年,徒弟如此妖孽,师父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林织若有所觉,回望时轻轻颔首,当做打招呼。
清影派掌门收回视线,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看来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底下的喝彩声越来越大,那人灰溜溜地上台,没再往戚禾的方向凑。
直至最后戚禾还站在那个位置,结束后闲庭漫步般下了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