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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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彦询问:“你大概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柳馥馥说了大概的时间,严亦萱问:“你为什么从客人的房间里回来,不在那里过夜?”
柳馥馥捂唇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说道:“奴家的时间可是要按银子来算的,若是共度一夜,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林织扫了一眼柳馥馥手腕和腿上的淤痕,的确是被绑了一段时间才有的痕迹。
严亦萱气呼呼地回了曲梓珩他们的房间,忍不住道:“你们几个色迷心窍的家伙,人家要进你们房间你们就让她进来了?这下好了,放了个女贼进来,你们还都被弄晕了,真是没出息!”
几个人被骂的不敢抬头,曲梓珩愧疚道:“是我的错,昨晚我听到敲门声,那个人穿着柳馥馥的衣服戴着面纱说有事要和我们说,说看我们是江湖少侠,她有事关魔教的线索要告诉我们。”
“我们就让她进来说,她说的是关于赤羽门的事情,然后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没法用内力了,这时候她走到我跟前,我就没有意识了。”
几人皆是神色懊恼,初出江湖,就载了这么个大跟头。
严亦萱费解道:“你们没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吗?”
姜彦摇摇头说:“戴着面纱,长的挺像的。”
林织的视线扫过几人,在姜彦的身上停顿了一瞬。
“曲兄弟不必太自责,那人有备而来,恐怕是在我们上船的时候就盯上了我们,而且昨夜睡在你们隔壁的我们都没听到声响,也是很古怪的事。”
林织行走江湖这么久没听说过有这么一种药可以快速地让几个习武之人无法使用内力,兴许是几种东西混合的效果,江鱼宴的酒菜,无处不在的熏香,都有可能是引子。
戚禾忽地开口说:“你们昨晚有没有听见笛子的声音?”
大家一齐望向了戚禾,让他细说。
戚禾:“我耳力向来较好,昨晚隐约听见了一阵笛声,但我并没有多想,反而睡的更熟了,这有些不同寻常。”
姜彦立刻道:“笛子?会不会和陈不语有关?”
陈不语是钦鹤谷陈城主的哥哥,江湖人送外号笛中仙。
他精通音律,尤善笛子,吹出来的笛音带着内力,能用音波杀人。
他们才从钦鹤谷出来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严亦萱下意识道:“不可能,陈世伯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要我们的东西,直接在钦鹤谷下手不就好了,而且他根本就不在钦鹤谷,陈城主自己也丢了宝贝。”
林织想真是凑巧,前脚钦鹤谷地碧露寒天不知所踪,后脚他们带着的蛇云草就不见了。
对方非常有心机地选择了这艘船动手,就是让人没有办法追寻踪迹,如今船都要到宜城,谁知窃贼何事离船又去了何处。
林织倒是没想到自己也中了套,江湖险恶,防不胜防。
他的视线落在姜彦的身上,姜彦有所觉,皱着眉回望着他。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没了蛇云草,他们去宜城也没有用。
几名少侠都有些泄气,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虽然可能找不回来了,但打开盒子的手上一定会有印记,我在盒子上涂了药粉,要是没有我特制的药水,那药粉就会浸到皮里,变成一块蓝色的痕迹。”
青寻看着空盒,对着同伴们开口。
为了避免常见的红紫黑青色痕迹,青寻特地制成了蓝色。
曲梓珩眼睛一亮:“阿寻你好聪明!”
可很快他又耷拉下眉眼:“可是我们找不到人,只知道有这个痕迹也没办法。”
林织看着他们沉郁的模样,问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们师徒算是半道加入的人员,约好一起去杀荆伟松,可现在没了蛇云草,不好接近荆伟松,到时候别说杀人,恐怕都难脱身,毕竟宜城是赤羽门的地界,赤羽门弟子众多。
曲梓珩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我们也没想好,但已经要到宜城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打听打听荆伟松有没有拿到蛇云草。”
其他几个人点头,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蛇云草的失窃,直接打击了曲梓珩他们的士气,这出师不利的局面,让他们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他们以为江湖就是打打杀杀,明人不说暗话各自亮刀子,谁知是这样波诡云谲勾心斗角,被坑了都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林织和戚禾回了房间,戚禾难得叹气,声音里有几分困惑。
“师父,我原以为事情已经要有眉目,谁知道似乎越来越乱了,也不知我们何时被盯上,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而我们正好走进了网中,这一趟没白来,虽然没找到你爷爷,但也算有收获,至少碧露寒天与蛇云草已经出现。”
林织站在窗前,看着飞鸟衔鱼的江景。
戚禾点头:“的确如此,还有五样东西未浮出水面。”
江水上那只衔着鱼的鸟忽地被射中直挺挺地栽倒,小舟上有人运起轻功,将鸟鱼尽收囊中。
这画面让林织微微扬唇,语气散漫道:“螳螂捕蝉朱雀在后,谁是最后的赢家还未可知。”
“你爹娘花了那么多年才搜集到的七样物品,没道理旁人几个月就全部集齐,何况这背后可不止一波人在努力。”
林织已经查到了这几人的身世,就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曲梓珩是七星门二长老的弟子,青寻是碧源山庄的医师,严亦萱是清影派弟子,她父亲是前任掌门,大师兄是现任掌门,而姜彦的信息则是很模糊。
资料显示他出身富商家庭,自幼习武,可往深里查,却发现这个身份和姜彦这个人对不上号,至少那个富商之子用剑不用扇刃。
碧露寒天失窃一事,林织观察过姜彦的反应,他很惊讶,却确实不知道碧露寒天是什么东西。
但这次的蛇云草之事,处处有他的手笔。
钦鹤谷、赤羽门、姜彦、与白有求交易的蒙面人、假扮柳馥馥的女贼、夜半笛声……这些东西围绕着多年前戚府数条人命惨死的真相,绝对不止一股势力参与其中。
林织合上了窗,轻笑道:“这戏还有的唱,我们看着便是。”
戚禾点头,他喜欢师父这幅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会慌乱的模样,有师父在身边,他可以永远放心。
船停泊在了港口,宜城到了。
林织他们随着人流下了船,虽然这里是魔教的地界,但看着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只是许多地方都留有赤羽门的标记,这里的人大多数也信奉赤羽门的红鸟图腾。
林织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一边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一边打听和蛇云草有关的事。
曲梓珩苦笑道:“蛇云草没听说,倒是许多人向我推荐蛇酒。”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算得上是一无所获。
林织倒没有奔波于这件事,忙着在这里研究怎么放暗桩。
宜城和它的名字并不太相符,赤羽门一向主张弱肉强食,因而这里有不少比武场,这可不是什么点到为止的地方,和后世的地下拳场相似。
许多男人会选择这种方式拿钱养家,但死亡是常事,这里的孤儿和乞丐特别多,他们年纪小小却十分狡猾凶狠,还不错的胚子就会被选入赤羽门培养。
这样的地方出来的孩子恐怕没什么良善,哪怕受了恩惠也未必想着报答。
不过林织并不担心这件事,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是蛊师。
银两能做许多事,是吃饭买药的救命钱,哪怕明知他给的是虫子,也有孩子毫不犹豫地抢过去吞下。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巷口,林织看向一旁握着剑的少年,笑吟吟道:“你那时候也是这么小小的一个,转眼就这么大了。”
戚禾应声,自然地握住了师父的手说:“刚刚路过那边发现这里有卖一种叫做血旺的麻辣吃食,夏天你的胃口总是不太好,辣的倒是能让你开胃些,我订了位置,现在去正好合适。”
戚禾没有谈及时间流逝,却字字应和林织的话语。
搜集消息等待的时间短暂又漫长,转瞬几人就在宜城待了小半月。
他们并未得到荆伟松拿到蛇云草的消息,赤羽门几个堂的互不相让以及各种传闻艳事倒是听了不少。
然而他们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在还没决定好去哪里,严亦萱先提出了辞行。
严亦萱面上写满了不舍,看着众人道:“我师兄已经修书几封让我回去,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梓珩、姜彦、阿寻、林大哥、小禾,我很舍不得你们,但也必须说再见了。”
严亦萱说完后,青寻也迟疑了一会儿说:“恐怕我也得走了,此次出门是为了山庄考核,我得收集药材以及病例,得游走不少地方。”
姜彦没说话,望向了曲梓珩。
曲梓珩猛地拍桌子,在大家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他却猛地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搞的这么伤感干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上了,虽然这次江湖同行不太圆满,我们也没能干出点名扬江湖的大事,但总归有一日,我们都会是大侠中的大侠,现在就各回各家,来日再会!”
曲梓珩说的洒脱,严亦萱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曲梓珩热切地对林织发出邀约:“林大哥,要不接下来你们俩跟我一块行侠仗义去?”
戚禾轻声道:“师父,我们很久没回去看小棠了。”
戚禾也不是想看见林棠,但总好过和曲梓珩在一块。
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戚禾就不太喜欢曲梓珩对他师父的热情,知道后更不喜欢了。
林织点头:“确实很久没有回去了,曲兄弟,恐怕我们没法和你同行了。”
“没事,来日有机会到我家乡,我做东。”
严亦萱:“那我们呢?”
曲梓珩大手一挥:“听者有份!”
城门前官道上马匹旁,严亦萱率先挥手作别。
五月路边开着一丛丛棣棠,随风轻晃。
“三年后江湖比武大会,诸位,不见不散!”
严亦萱扬鞭打马,红衣猎猎,她的声音散在风中,诉尽离别。

天还没亮,月牙儿泛着白,拉长的树影摇晃,却不是因为风。
剑影闪烁,将飘下的树叶卷起,又让它们纷纷扬扬落下。
若是有人去拾取那些叶子,才会发觉看似完整的叶片,早已碎成许多片。
七月天气闷的很,也就晚间清晨时凉快一些。
练完剑的戚禾打水重新洗手洗脸,水光倒映着少年清隽的眉眼。
戚禾的眉并不是锋利的剑眉,颜色浓淡相宜,加上他灰蒙的双眸,让他的眉眼如同隐在雾中的山水,散发着柔和,如云中月,皎洁清澈。
让人瞧见就觉得,这应当是个温和斯文如无暇之玉的人。
戚禾拧干了帕子,水滴落在盆中溅起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庞。
戚禾推开了院内东厢房的门,熟练地将敞开了一夜的窗户关上,又将刚刚取出的冰盆放在了床脚处,用内力将冰雾散开,再用扇子扇风,驱散屋子里的暑气。
床上的薄被卷落在床边,戚禾将它从熟睡青年的脚边拿起。
少年宽大的手掌按在了青年裸露的腹部,并未多停留,将被子轻轻搭了上去。
做完这些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用微冷的手捂着青年温热的双足,让饱受热意困扰的师父能够睡的更好些。
林织在戚禾进来后就有所觉,睡了一会儿后才睁眼。
空气中的凉意让他舒展眉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戚禾在他动的时候就已经收回了手,为他拿好了罗袜。
这种情景并不是第一次上演,约莫有一两年。
林织从不习惯到自然接受也没花多长时间,毕竟那时候的戚禾已经有十六七,林织本就是被人伺候惯的性格,没什么抗拒。
尤其是夏天,这具身体特别畏热,晚上睡觉他得弄着冰盆,但总有散尽的时候,所以他不会关窗户,让夜风进来舒服些,可到了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屋子里热气就又上涌了。
戚禾总会在阳光大盛前帮他关窗续冰保持凉意,让他能睡的更舒服些。
戚禾对他的攻略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从小事上一点点侵入他的生活,让一些不应该存在于师徒间的亲密合理化。
林织从前照顾戚禾较多,这两年倒是完全翻转了,林织的衣食住行已经被戚禾浸透,一些事情和生意戚禾也能代劳。
戚禾听见了衣物摩擦的声音,知道是林织在换衣。
他明明看不见,还是会下意识地低头。
预热已久的比武大会不日就要召开,地点已定,他们也得启程,所以师父不能再穿着这身凉快的苗疆衣服,戚禾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衣袍。
整理着师父换下来的衣物,戚禾的睫毛颤动。
所幸师父不用蛊师身份示人,若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行走于人前……戚禾捏紧了衣物,将晦暗的情绪深埋。
他看不见,旁人却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何其不公平。
再抬头时,戚禾面上毫无异样。
“昨夜里霍先生的书信到了,我取了过来。”
戚禾开口,从怀中拿出纸条递给林织。
林织接过那封霍无双的亲笔信,坐在了椅子上翻看,戚禾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束发。
林织向来一目十行扫的很快,这次却是一行行读完了。
模糊的镜面倒映着他不笑时稍显冷淡的眉眼,林织合上了信纸,吐出的气息如同长叹。
戚禾的手一顿,知道情况恐怕不算好。
“霍夫人的情况更差了吗?”
年初的时候霍夫人就吐了血,戚禾跟着林织去了一趟,尽管他目不能视,却能感觉到霍无双的气息微弱,不复当年教他武功那时的内力浑厚。
负责滋养的母蛊尚且如此,子蛊恐怕更虚弱。
“能拖到现在已经是霍无双尽力了,他写信来说恐怕不能去比武大会现场看你扬名了,这一点霍夫人很遗憾,让我们比武大会事毕后去探望他们。”
林织当初为他们种下子母蛊的时候,就知道这种续命的办法用不了很久,霍无双的生气每日都在被消耗,能到现在已经算是他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结果。
戚禾:“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按照上次我看的情况来说,霍夫人的身体现在已经虚弱到无法下床,最多还能再撑一个月。”
林织将书信放回信封里,除去交易以外,他和霍无双夫妇交浅言深,只是因为霍夫人很喜欢戚禾,待他如亲子,因而他们的关系才更近一步。
虽然早知道结果,也知道这里不过是虚幻,但离别总让人叹息。
“那我们参加完比武大会后,尽快回去见他们一面。”
戚禾打理好了师父的青丝,低声说道。
林织应声,将书信放好,开始洗漱。
洗漱好后,戚禾已经将厨房准备好的早点摆在了桌上,林织的粥已经被舀好。
“师父,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就在门口,一会儿你先去,我和小齐嘱咐几句就来。”
小齐是戚禾一年前找到的学生,小齐全名齐松,是个小牛犊似的八岁孩子,人不大但很壮,力气也很大,所以食量也很大。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齐松还没到那个年纪家里就要养不起了,把他送到镇上当拳脚师傅的学徒,打算让他学点功夫后能够谋个护院的差事,不过因为他太能吃,师父家里粮食也不够,他只能跑出来在客栈似的地方等着,等客人走了吃剩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外出办事的戚禾遇见了他,发现了他是个学浩然掌的好苗子。
戚禾答应过吴风,会把他的绝学让人传承下去。
齐松一听能吃饱饭,高兴地跟着戚禾走了,事实证明戚禾的眼光没错,齐松心思简单,加上天生力气大,很适合练浩然掌。
戚禾没让齐松叫自己师父,在半年前带他回苗疆见了他真正的师父吴风,吴风浑身经脉尽废,以毒攻毒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齐松演示了几招后,吴风便欣慰地合上了眼,将自己写的小册子递给了他,成了苗寨里的一抔黄土。
齐松给吴风磕了头后,继续跟在戚禾身边习武。
林织并没有插手这件事,他甚至很少见齐松。
他并不是讨厌这个孩子,只是不在意,他在意林棠因为那是原主的侄女,他在意戚禾因为这是他的任务目标,除此之外的孩子,多讨人喜欢和他也没有关系。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戚禾有意无意地介入,戚禾很少让那孩子和他碰面,其中的心思不必多言,担心他被其他人吸引去了注意力罢了。
“嗯,记得和他说好,免得他太久见不到你心里不安定。”
“小齐惦念吃的更多,和我一点也不像,毕竟当时我就想着师父,”戚禾轻笑,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自然,我现在也想着师父。”
如此亲昵到甚至有些暧昧的超越了师徒情分的话语,从戚禾的口中无比自然地说出,不带一丝遮掩,容易叫怀疑的人自我否定。
林织:“他倒是像小棠,说起小棠,这次她估计也会来凑热闹。”
半年前戚禾回去的时候,林棠刚跑出寨子。
她可一点也不低调,大咧咧地穿着苗疆的衣服现身,也不遮掩自己的手段,不过半年已经在江湖上有了蛊教妖女的名号。
林织一直派人关注着,没干涉她的生活。
“这次比武大会的第一名的物品,倒是有意思。”
“师父已经得到消息了?”
林织眉眼含笑道:“四十年的冰玉莲。”
戚禾跟着牵动唇角:“看来他们又要出手了。”
冰玉莲乃是洗经伐髓的药方里的一味药,这三年里他们打听到其他几样东西都陆陆续续有风声,只剩这最后一样,如今终于出现了。
林织擦了擦唇起身:“走吧,今年的比武大会,一定比以往更有意思。”
从林织居住的地方,到今年比武大会举办的场地,约莫有一天车程,比武大会会在三日后正式召开。
马车车轮留下辙痕,朝着远方延伸。
比武大会场地确定的风声传出,客栈便极为难订。
林织在这里有产业,没在城里住宅休息,去了客栈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一间客房,戚禾住在他隔壁。
次日,也就是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林织的房门在清晨被敲响。
“师父,我恐怕出了些问题,往日分明运行几个周天便好,这次打坐小半个时辰似乎都不见效。”
戚禾停在林织的床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不远处,仿若遇见问题来请教师父的徒弟,清隽的面庞写满了凝重,好像面对的是十分棘手的未知的难题。
如若他张扬的物件没有浸透夏日衣袍,对着师父剑拔弩张的话,恐怕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些。
三年前戚禾表露过这个问题,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师父的面前提起过,甚至未让师父看见他这模样。
直至今日,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无论如何师父都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一天。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按照师父的性子,都不会抛下他离开。
戚禾等着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在明日清晨甚至是他比武到最后一场的那天再来做这样的事情,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今天。
若是正事开始了,戚禾不想让师父觉得他没有分寸,在至关重要的时候还想着这种事。
虽然他确实就是如此,日夜想着师父。
在触碰师父腰腹的时候,握着他的双足的时候,只可惜他瞧不见,只能用手描绘能触及的每一寸而后细细感受。

第17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宽阔雅致的客栈厢房内,01看着被部分马赛克掉的任务对象,沉默了一会儿。
它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宿主,你在笑什么呀?】
瞧着怪吓人的。
林织:【没什么,自己玩去吧。】
大人的场合,小孩就别掺和了。
因为戚禾看不见,林织面上的笑容弧度比以往更大,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任凭戚禾对气息如何敏感,也无法察觉他的情绪。
听到戚禾第一句话起林织的睡意就被惊走,反应过来戚禾的意思后忍不住失笑。
这并非是嘲笑或者戏谑,而是看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有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风格的愉悦与欣赏。
林织有些惊讶于戚禾的隐忍,毕竟这三年戚禾从未明面上对他表示过任何有关欲望或者爱意的事情,像是个一心回报师父的好徒弟。
当然,那些他眼里面上藏不住的东西,林织没有拆穿,要是没有他的默认,戚禾也靠不了他那么近。
但今天这么一出,这个时机,这个像是求助一般的试探,在林织的意料之外。
林织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推算,知道这不是戚禾忍不住了,这只是他计划的一环,或者说是某种信号。
说实话,林织并不自恋,虽然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好人,但不妨碍林织对自己的行事作风十分认可,由是他对在自己身边长大和他行事风格相似的戚禾有些偏爱。
不过这毕竟是对他的算计,该好好回敬才对。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似乎从未教过你这方面的事。”
林织的视线从戚禾的面上一寸寸下移,从少年的面庞,到他的丹田之下。
林织轻叹:“我还以为你岁数到了自己就会懂了,想来不尽然。”
他心里确实有些烦扰,和三年前匆匆一瞥相比,戚禾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林织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却没有下床走到戚禾跟前,也没有让戚禾靠近自己,而是说:“你到屏风后面去。”
林织可不打算手把手地教徒弟怎么解决晨起问题,若是这么做了,放到日后不就是他这个师父先对徒弟动手,以至于让徒弟忍不住心动么。
虽然很满意戚禾的谋划,不过林织可不是乖乖咬钩的人。
他也不打算用其他地方给戚禾演示,哪怕他用脚踩上去,都是对徒弟的赏赐。
那就用声音,戚禾自从失明后,与这个世界保持沟通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方式。
隔着一堵屏风,可是足够避嫌。
林织可不急着看,有他看的时候。
听到师父的命令,戚禾心里一跳。
他连最糟糕的师父将他赶出去或者带他去找别人的情况都想过,却没料到是这种。
戚禾走到了屏风后,因为紧张不自觉吞咽,喉结上下滑动。
林织发了话,屏风后人影呆呆地跟着照做,林织笑着喝止:“上面不用。”
“你什么地方气血运行不畅,应该不需要我教你?”
戚禾低低应声,迟疑道:“师父,然后呢?”
“轻点握着,它可不是云月,经不起你随意折腾。”
云月是林织花费了不少心思让名匠给戚禾锻的剑,无论是长宽,还是上面的花纹样式,都出自林织之手。
这把可堪为神兵的武器无论是材料还是人力,都花了林织极大的功夫,不过结果让他满意。
这么多个春秋,云月剑始终锋芒如初,未有钝边破损。
林织语气平缓地说着诀窍法门,如同在教授练功要诀。
他们做了九年的师徒,这算是林织第一次传授戚禾经验。
那些如何避着蛇虫鼠蚁的话语不算,那些如何应对状况的也不算,毕竟那些话林织能和戚禾说,也能和别人说,可唯独这件事不同,只有他们师徒之间可以分享。
林织倚靠着床边,懒洋洋地隔着屏风告知戚禾方法。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手上早就有了茧,可别一心用狠劲,疼的只是你自己。”
“明日大比起初可是擂台混战,你可不能在这上面出了差错。”
林织的语气戏谑,仿佛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师父的取笑没让少年羞恼,他无神的眼眸更加空茫,被热气烧的通红,下颌悬着的汗珠,在轻微的气喘声里低落。
戚禾做的生涩笨拙,全然按照师父教授的来。
他分明是极有天赋的人,可在师父面前,他似乎永远都需要依靠和仰望,于是永远乖巧柔顺,从不违背。
有着剑茧略显粗粝的手指在颜色映衬下显得苍白,宽阔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明显。
青年教导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些晨起未梳洗的慵懒,和平日的柔和相比多了几分不同。
戚禾想起了师父的手,当初在春沂时,师父便是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师父的手依旧细白柔嫩,毕竟蛊师无需舞刀弄枪,只用和那些毒虫打交道。
但戚禾知道师父的手上应当是有伤疤的,那些都是喂养蛊虫留下的痕迹,只是师父不喜欢留着那些痕迹,不是觉得不好看,只是不想让人识破身份,因而总会用东西将疤痕去除。
师父的手戚禾在年幼的时候就细细量过,年年如此,因而记得无比清晰。
耳边是师父的声音,明明隔着屏风,恍惚间戚禾却觉得自己的手已然变成了师父的手。
鼻尖似乎出现了师父身上独有的甜香味,好似师父不是在远处坐着,而是就在他身前。
大胆的痴妄,乖顺的徒弟毫不避讳地对着屏风之外的他最亲近最尊敬的人倾泄念想。
林织停了声音,估算着情况,把玩着手上的铃铛。
这用来驱使蛊虫的银铃,也仿佛成了驯化人魂灵的利器。
在某一瞬林织忽地出声,声音格外温柔,话语却全然相反:“握紧。”
戚禾下意识猛地收紧,在感观交织中坠入密网。
少年的脑海空白了一瞬,脑海里只有着师父的声音回荡。
明明平日里体温偏低,如今手心却滚烫的紧。
戚禾仿若还在梦中,有些迷蒙。
他的唇微动,却未吐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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