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细细轻柔,仿若戚禾还是那个孩子。
“若是事关珍宝,便要将秘密细细藏好,若是到了我必须知情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林织的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一如既往,既没有轻些,也没有重些,如同从人心腔中飘过的云,让戚禾忽地心尖酸涩起来。
师父不仅不介意他瞒着,还让他好好瞒着。
戚禾趴在了师父的腿上,姿态依赖,面上满是安心和孺慕。
即使他知道师父本性并不是明面上这般温柔无害,但那又如何,至少师父对他是这般好。
“师父,明日便是我生辰,我不要旁的礼物,只希望师父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我想知道师父如今长什么模样,还望师父能让我摸骨一观。”
林织颔首:“自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正准备让戚禾回去睡觉,就听见戚禾声音乖巧地说:“师父,子时四刻已过,今日就是我生辰了。”
这个想法跳入林织脑海里,让他忍不住笑着轻轻摇头。
他不应该猜不出来,戚禾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应该很明显,换个人林织都能很快猜到。
只是林织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思维去对待戚禾,他不用费心思去猜戚禾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目的,毕竟戚禾是他目前位置最为特殊的任务目标,时间建立起他们之间信任的桥梁。
“好,那你现在摸吧,摸好了就回去睡觉。”
瞧着站起来的戚禾,林织微微仰头。
孩子这么用心,当然得满足了。
戚禾应声,手指小心地触碰着林织的额头。
他触碰的仔细,双手从眉骨触碰到鼻骨,林织被他弄的有些痒。
少年的手并不细嫩光滑,因为常年习武挥刀练剑,指尖和虎口都有一层薄薄的茧,来回触碰时有种很特别的触感。
气氛与旖旎无关,林织看着戚禾,看着他认真感受到模样。
戚禾在脑海里缓慢勾勒着林织的骨相,他八岁的时候才失明,因而他知道如何在这骨相中填充血肉,可脑海里的影像始终模糊,如同隔着一层雾。
他看不见师父的眼睛,戚禾心下略有些失落,指尖不知不觉地按在了青年的唇上。
他描绘着青年的唇形,触碰到了唇边,低声问:“师父可以笑一笑吗?”
林织配合地唇角上扬,戚禾感觉到了他面部被牵动的弧度,不自觉地跟着笑。
原来师父笑着看他的时候是这种模样,戚禾脑海中模糊的面庞清晰了些。
林织:“摸出我的样子了吗?”
戚禾收回手,对着林织摇了摇头。
“师父的风姿,大抵胜过我脑中模样的千百倍,如何能靠这双手完全感知到。”
“我很喜欢这份生辰礼,谢谢师父,不打扰你休息了。”
戚禾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青年温软肌肤的触感,得偿所愿,他的情绪变得很好。
只是回到客房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的时候,戚禾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下压。
他自然也知道这是一件特别寻常的事,若非穷困窘迫,哪里会有师父和十四岁的徒儿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莫说是师徒,哪怕亲父子都未曾有过。
可戚禾还是觉得有师父在他会睡的安心些,师父身上的气息让他格外眷恋。
只可惜他长大了,也不能再用默默掉眼泪这种招数惹来师父的怜惜,恐怕师父只会觉得他软弱。
戚禾不免有些遗憾,毕竟这个招数还真的挺好用,以前师父会以为他被梦魇住,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可他如今已经比师父还要高,也能将师父的手包在手心里了。
一墙之隔小少年的寥落林织并不知晓,他睡的倒是不错。
清晨时墙壁另一边传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刚刚洗漱好的林织走到了门外,他一边住着戚禾,另一边则是曲梓珩,声音就是从曲梓珩的房中传来的。
林织走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赶到了曲梓珩的房间里。
青寻正在替曲梓珩把脉,曲梓珩右手手背上黑紫了一大块,格外显眼。
曲梓珩忍着头晕询问:“怎么回事,我昨日已经运动将蛇毒逼出,而且也吃了解毒丸。”
青寻神色凝重:“那只黑蛇毒性异常猛烈,哪怕是一点余毒也能要人性命,那解毒丸化不掉你体内的毒,一般人早在昨夜就死了,好在梓珩你内力深厚,但这毒也能让他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好在还没侵入心肺,不然就麻烦了。”
“这里不是碧源山庄,没那么药材和合适的针,梓珩这样拖不了多久,一般来说毒物身边都会生长解毒的事物,不然我们把那株草……”
严亦萱火急火燎道:“你放哪儿了,我去拿。”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那第二堂堂主荆伟荣可不是什么傻子,若是假货,恐怕没法把他引出来。”
曲梓珩立刻阻拦,因为情绪起伏,他的头晕的更厉害了,完全没有昨天神采飞扬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得十分虚弱。
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又废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蛇云草,怎么能这么浪费在他的身上。
姜彦问:“青寻,还有别的办法吗?”
青寻摇头:“我可以运针将毒血逼到一处,但是我内力不够,就算你们能传功给我也不行,这针根本受不住,得需要我师叔的那套针才行。”
“那还等什么,命更重要,曲梓珩你给我躺好!”
严亦萱准备去拿蛇云草,曲梓珩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她喝住。
林织走向前道:“能否让我看看?”
蛇云草既然和当年戚家的事情有关联,这么用了自然可惜。
青寻让开了位置问道:“林大哥,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林织看着曲梓珩手背上蛇牙留下的孔洞,看着上方不明显的血色纹路,望向曲梓珩道,“那条蛇长什么模样?”
曲梓珩回忆道:“除却七寸处的红环,通体乌黑,蛇鳞坚硬,我是借着火光看见的,说不定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
“可能是红环蛇,除了七寸,他的尾尖也有着一圈红环,这种蛇毒性很强,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
这种蛇林织在深山里抓过一条,是不错的毒料,早就进了天星的肚子里。
曲梓珩连忙点头:“我当然信得过你,林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比起医术,我更懂毒术,以毒攻毒方可克之。”
林织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
他要用的当然不是毒术,可他不打算把天星暴露在人前,他特地把天星炼成透明状,就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严亦萱有些担忧道:“青寻,这可行吗?”
姜彦对着曲梓珩摇头,他觉得不保险,擅长毒术,难道这个名为林织的青年是点翠宫的人?
青寻:“理论上可以,但是否太剑走偏锋了些,梓珩你还是……”
“哎呀,林大哥要害我们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曲梓珩丝毫不知道他说出了事实,将林织手里的药丸喂到了嘴里。
在他没注意到时候,透明的蛊虫早就顺着药丸一块进入了他的口中。
服用了药丸后,曲梓珩的脸色更难看了,抓紧了被子,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们不会放过你!”
姜彦握紧了折扇,戚禾向前,挡在了林织面前。
戚禾温声道:“何必着急。”
不过几句话语间,曲梓珩猛地吐了口黑血,脸色倒是慢慢红润起来。
林织用小刀划开了曲梓珩手背上的伤口,紫黑色的淤血流出,林织用帕子擦拭干净。
“现在包扎一下就行了。”
林织退后半步,让青寻去做。
随着垂手的动作,他手腕上的银铃轻响,吸饱了毒素的天星飞进了铃铛里。
青寻洒了药粉连忙再诊脉,望向林织的眼里都是敬仰。
“余毒已经清除了,林大哥你好厉害!”
曲梓珩笑的露出虎牙:“我就说林大哥不可能害我,这下又多欠一个人情了。”
“刚刚是我心急了,林大哥对不住。”
姜彦见曲梓珩没事松了口气,对着林织道歉。
“曲少侠没事就行。”
“林大哥你别少侠少侠的叫我们了,太见外了,叫我梓珩就行。”
“就是啊林大哥,我们和你一见如故,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别和我们客气。”
严亦萱连连点头,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是林织师徒先后帮了他们大忙,这份恩情他们记在心里。
林织喊点头:“行,那你们先照顾梓珩,我去点吃的。”
林织在小二那点了吃的,又借用了厨房。
戚禾跟在他后边,听见林织问他有没有被蛇咬伤。
“徒儿没事,不过那蛇毒性很烈么,同师父你的血比起来如何?”
厨子刚刚端着东西出去了,四下没有旁人,戚禾便直接问了。
林织沉吟道:“不相上下。”
“那师父何必担忧,徒儿可是喝过您的血。”
戚禾的声音里带笑,并不缱绻,却很骄傲。
“而后昏迷了一天一夜。”
林织不留情地揭穿了往事,后厨里有炖着的鸡汤和做好的面条,面条易熟,他又往锅里放了一把小青菜。
“今时不同往日,”戚禾掩唇轻咳,问,“师父今日可喂了天星,一会儿要赶路,不若现在就喂。”
戚禾耳力好,听见了厨子在外边和掌柜说话,现在还回不来。
灶台上锅里的面还在翻滚,林织用铃铛上的尖刺部分划开了指尖。
早就将毒素吸收完毕的天星嗅闻到了血气,钻入了林织的指尖,没多久就精神饱满地飞回了铃铛内。
小伤口不必撒药,林织正想用帕子擦拭血滴,戚禾就已经伸出了手。
林织以为戚禾要帮他擦,去看他煮的面,指尖却一阵湿润。
林织微惊地收回,望向了戚禾。
戚禾自然地舔去唇瓣上的血液,有些得意道:“师父你瞧,我什么事也没有。”
林织看着手指,沉默了一瞬。
刚刚那一瞬间他有些狐疑,可戚禾的反应又半点没有□□的刻意,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听林织不说话,戚禾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有些不安地问:“师父,你生气了吗?”
“师父你放心,毒性我早就用内力化解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晕过去。”
何况他喝的并不多,甚至只是吮吸了几滴而已,是天星没有喝干净,他这样也算是不浪费。
戚禾乖乖认错:“徒儿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
戚禾端着面出去的时候,严亦萱和姜彦已经在桌边坐着了。
“林大哥,小禾,快来坐,”严亦萱招手,等林织和戚禾落座后又说,“青寻给梓珩送包子去了。”
经过救了曲梓珩性命这件事,四人组对林织还有戚禾的态度更亲热了,连一向防备他们的姜彦都温和了不少,至少表面是这样。
见戚禾端着面,严亦萱看着眼馋,也让老板上了碗鸡汤面。
戚禾安静地吃面,没特地解释这是生辰面,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具体的岁数,在和曲梓珩他们交流的时候,还特地将年龄说大了一岁,避免有人把他和春沂的戚禾对应在一起。
没一会儿青寻就从楼上下来了,边吃东西便告诉大家曲梓珩没事,一会儿就能生龙活虎地下地了。
姜彦玩着扇子上的玉坠,看向大家道:“那我们直奔宜城?”
宜城是赤羽门的地界,第二堂的堂口就设立在那里,他们要找的第二堂堂主荆伟荣的老巢。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要是没能脱身风险太高,我们不如在其他地方等着,放出风声,等他自己上门?”
青寻提议道,主要是他的武功和同伴们相比要差一些,很可能会拖后腿。
严亦萱:“他可能会觉得有诈,到时候派人来摸我们的底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万一这条鱼没引来,引来了别人不就麻烦了?”
“我们就按照原计划,我们摸清楚情况,扮成赤羽门中人靠近,现在有林大哥和小禾,我们成功的几率又增加了。”
严亦萱看向林织,像是在询问她的话是否正确。
林织抬眸笑道:“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严亦萱用力点头,拍了拍青寻的胳膊,让他放心。
姜彦去掌柜那结了钱,换了新衣的曲梓珩从楼上下来了。
“你们没有马吗,我们这有四匹,不然林大哥你和我共乘,小禾让青寻带着?”
曲梓珩看着林织进行了提议,他们四个的马先前放在了这个镇子的一户人家那里让他喂着,姜彦刚刚结账完就出去牵马了。
林织还未开口,戚禾便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绸说道:“我的眼睛不方便,恐怕只能麻烦曲大哥你们让一匹给我们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听的严亦萱立马说:“没问题,你们一匹马更方便,我的马给你们,我和青寻挤挤。”
青寻表示自己没意见,要是林大哥和他挤一挤他也愿意,他有关于毒术上的事情想和林织请教。
曲梓珩挠头:“对哦,那就这样!”
他刚刚就想着和林大哥一块他能和林大哥好好道谢,忽略了这一点。
林织翻身上马,戚禾坐在了他的身后。
和当年相比,他们的位置倒是调换了。
戚禾现在已经比林织高,再坐在林织前边,能把林织的视线全挡着。
林织握着缰绳,戚禾拍了拍马屁股,追上了前面几位打马扬鞭的少年少女。
戚禾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只能感觉到吹过耳边的西南略微干燥的风。
除去八岁那年他们赶路回苗疆,他没再和师父同乘过。
那时他坐在马背上,当时还是少年的师父的怀抱于他而言已足够宽阔,是他‘死’去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而如今……戚禾垂眸,马上少不了颠簸,身前的师父早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戚禾有眼疾自然不能妄动缰绳,所以他搂着师父的腰,因怕坠落,故而只能搂紧。
他夜夜拥着,从稚童到少年,自然知道师父的腰身纤细柔韧,触感极佳。
骏马飞驰,踏水扬灰,从西南一路前行,已经可见湖泊水光,倒映马背上姿态亲昵的人影。
从西南到宜城,必经钦鹤谷。
钦鹤谷从地形上看很像平切开的葫芦,前后两道都很窄。
周围是平直的天堑,出入口都仅有一个。
林织他们奔波了几天到了这里,在天黑之前进了谷。
虽然名为谷,但内部和小城没什么区别,因为是一个方向的必经之路,所以还算得上热闹,常有两地商客往来,街上卖的东西也各式各样。
林织他们找了个客栈歇脚,戚禾跟着曲梓珩一块去了掌柜那,要了两间房。
曲梓珩:“小禾,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让我这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严亦萱在一旁笑嘻嘻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咯。”
戚禾的眉心不自觉地微皱,若不是事关蛇云草,他早就想和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叫做曲梓珩的人太过热情,靠他师父太近,一路上一直林大哥长林大哥短,有些烦人。
曲梓珩赶苍蝇似的挥手:“我可不是你,我又不是女子。”
“本女侠倒是想,但我可没有这种好福气。”
林织放好东西下楼,正好听见这句话,开口问:“什么好福气?”
曲梓珩笑说:“亦萱说想对你以身相许。”
“曲梓珩!”严亦萱恼怒地叫了一声曲梓珩的名字,连忙解释道,“林大哥你别听他瞎说,我就是说笑,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有亵渎你的想法!”
严亦萱时常在想林大哥这样的人最后会被什么女子折服,他生的一双春水明眸,给人一种时常在笑的柔软无害之感,可偏偏这样的美人是使毒的,简直更迷人了。
严亦萱经常大大方方地欣赏,却没带女儿家的情思,她的直觉告诉她,喜欢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结局。
她再度澄清:“是曲梓珩在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逗他呢。”
“林大哥要是不介意,我随时可以自荐枕席。”
曲梓珩抱着剑笑的潇洒,语气中满是戏谑。
站在栏杆边的戚禾手下意识收紧,暗色的世界里身旁之人的吐息如此碍事。
抱着剑的俊俏少年郎剑眉星目,林织只是轻笑着摇头。
“姜彦刚刚说一会儿要出去买东西,你们要跟着一起去吗?”
林织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本来就是在开玩笑的两人的思绪自然也被带跑。
严亦萱:“当然去,钦鹤谷没有宵禁,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
曲梓珩揶揄:“那你可要小心些,别又迷路和我们走散了,以为我们不等你,一个人偷偷在客栈掉眼泪。”
“你说清楚谁哭了!”
“不是你那就是某个用短剑的女侠咯。”
严亦萱抬手就要打,曲梓珩立刻跑远,两个人笑笑闹闹地离开。
戚禾偏头望向林织的方向询问:“师父想去逛逛吗?”
“不去了,我有事要处理,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自己逛逛。”
林织有信要传出去,这个时候正好不受打扰。
“好。”
戚禾这么应着,到底也没出去,跟着林织上楼。
晚间小二擦拭栏杆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低头去看。
那厚重木头做的栏杆底下,不知道怎么出现几个凹下去的指印,格外怪异。
林织处理好了积压的信件,用特别训练的信鸽传信,而后在屋里喂养蛊虫,顺便打坐练功。
夜半时分他合衣入睡,没睡多久便听见了屋顶上的脚步声。
他睁开了眼,那脚步声已经消失无踪。
【刚刚上面有人?】
01:【有个人闪过去了。】
代表着人物的红点移动的非常快,应该是有人用轻功从屋顶踏了过去。
林织没打算深究,闭上了眼睛,又听到了几道脚步声,快速地从屋顶上踏过。
从匆忙程度和赶路的力度来看,后边的人应该是在追前面的人。
林织眼也没睁开,没打算多管闲事。
一觉到清晨,林织还没推开房门就听见了楼下的谈话声。
他推开门,不少人都坐在大堂内,戚禾也正从房内出来,楼下的声音嘈杂,隐约能听见‘城主’‘窃贼’这样的字眼。
从外边回来的曲梓珩汇报情况说:“听说城主府中失窃,进出的路都给堵了。”
姜彦皱眉:“怎么这样赶巧,我们昨天才进来,这下被堵在这里,事情就耽误了。”
严亦萱打着哈欠问:“被偷了什么东西?”
曲梓珩:“不知道,官兵只说谁都不能离开这里,我去看了一下,还有不少江湖中人在守门,真是奇怪。”
姜彦笑话说:“真没见识,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可是钦鹤谷。”
林织心里点头,这里官兵和江湖中人有关系确实不奇怪。
钦鹤谷的城主姓陈,他的兄长是江湖中人称笛中仙的陈不语,早些年钦鹤谷因为地形频频出现匪患,城主苦不堪言,走了一个又一个,有些倒霉的甚至被杀害,这位陈城主上任后,陈不语为了弟弟的安全,带着江湖好友屠匪,一个个尸首连起来能摆几条街。
那之后钦鹤谷就太平了许多,这位城主也在府中养了许多江湖门客,偶尔在路上遇见江湖中人,还会请吃酒,他府中失窃,有江湖中人守门再正常不过。
看来昨晚从屋顶上路过的人,就和这一桩失窃案有关系了。
戚禾在林织耳边低语:“师父昨晚听见什么动静了么?”
林织幅度极小地点头,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么转瞬间,旁边的豪气少侠们就已经做了决定。
严亦萱提议:“横竖在这里出不去,不然我们去问问什么丢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笛中仙和我爹爹还有交情呢,虽然我没见过几次。”
大家说走就走,很快到了城主府。
凭借严亦萱父亲的面子,他们成功见到了陈城主。
陈城主比划道:“少侠们愿意帮忙简直再好不过,我们这里搜查的人手也不够,陈某丢的是个约莫这么大的纯白瓷瓶,内里装的是水,瓶底有碧源山庄的标志。”
青寻抬头问:“能否告知是何种标志?”
陈城主将瓶底的标志告知,青寻吸了一口气说:“竟然是天字类别的药,白瓶的水,是碧露寒天?”
听到这个名字,戚禾下意识握紧了手指。
第17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没错,就是碧露寒天,小友既然知道它,定然也明白它的珍贵,所以请勿外传,以免他人伸手。”
陈城主摸着胡须,面上满是愁绪。
曲梓珩道:“城主放心,我们的嘴都很严。”
“实不相瞒,这是小儿用来救命的药,我花了极大的代价才从碧源山庄换来这药,昨夜才拿到,在等着最后服用的时候,那瓷瓶便被调换,我只能紧急锁城。”
严亦萱气愤不已:“居然偷救命的药,简直不是人,伯父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你找!”
“那就麻烦几位了,我的人昨夜跟丢在信安街与陆林街附近,我派人把守着,那人应该还在这里面。”
陈城主苦笑,他不会功夫,只能在这等消息。
出了城主府,大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才好奇地问青寻那碧露寒天到底是什么。
“这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碧源山庄的药材有天地玄黄四等,天最为珍贵和稀有,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会不会有人调包,师父回答我说不可能,比方说碧露寒天,在瓶中时是水状,拔开塞子后就得立刻服下,否则就会立刻化为烟雾散尽,哪来得及让人换瓶子。”
青寻轻叹:“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了,只有成为医术更高超的医师,才能接触到那些东西。”
曲梓珩注意到了好友的黯然,拍了拍青寻的肩膀:“没事的,我们相信你以后一定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到时候你记得我们的情分,治病可别收诊金啊!”
姜彦摇扇轻笑:“我可没这小子这么抠,阿寻放心,我肯定不少你的。”
“呸呸呸,你们最好别来找我。”
青寻的视线在戚禾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可惜他学艺不精,他帮戚禾诊治过却没有发现他眼疾的缘由,把脉时他甚至觉得戚禾的脉象与常人无异,可他分明病了。
如果他真有成就,日后以大夫的身份再见,他希望是他能治好戚禾的眼。
林织注意到了青寻的眼神,对他温和笑了笑,道;“你告知的这些已经足够有用,其他的你日后一定会知晓。”
“谢谢林大哥,那我之后关于毒能多请教您一些吗?”
“当然,不必客气,”林织颔首,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说,“既然那药有这样的特性,我们要抓紧时间。”
堪舆图上,信安街就是葫芦状中央收窄部分的街道,陆林街则是葫芦下半部分中央的街道,按照陈城主所说,窃贼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片。
林织、戚禾和严亦萱从信安街往里搜,曲梓珩他们三个就到陆林街往里搜。
严亦萱和曲梓珩差不多跳脱,性子急,很快就消失在了林织他们的视野里。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织看着身旁的戚禾,从城主府出来后他就有所感觉,自家的小朋友频频走神。
看来这碧露寒天和蛇云草一样,和戚家的事有关。
戚家搜寻了这么多的珍稀草药,所以引来了觊觎,甚至是杀身之祸?
可这些东西虽为奇珍,却也不是世上难觅,都可以付出人力财力得到,什么人至于得到这些东西痛下杀手,还为了避免被找出来用了各门各派的招式?
这些东西应该牵扯到一样更重要的事物,灭门的人要的是这样东西。
戚禾脚步微顿,低声道:“师父总是这么敏锐。”
“事关于你,自然。”
林织并未刻意说好听的话,只是陈述。
戚禾心莫名酸麻了一瞬,先前那些情绪被挥散,他笑道:“晚些同师父说,这下师父就算不问也得听了。”
目前找到那瓶碧露寒天要紧,只是一个小瓷瓶太不起眼,很难被搜到。
从清晨到夜晚,林织终于和曲梓珩他们会合,但谁都没找到线索。
严亦萱指了指后边的阁楼说:“就剩这一条街了,不进去吗?”
姜彦用扇子点了点严亦萱的脑袋说:“姑娘家家,别去那种地方。”
“凭什么,你们男人去得我们女人就去不得?打不了我换身男装和你们一块进去,应该就没那么显眼了吧?”
空气中传来阵阵脂粉香,楼阁上挂着的香囊随风晃动,连红灯笼也格外暧昧。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听到了不远处揽客的娇娇声音。
这条街上有着钦鹤谷最大的青楼,刚入夜就热闹了起来。
许多从钦鹤谷路过的人被迫留在这,自然就会去光临一些玩乐场所,无论是赌坊酒肆,还是秦楼楚馆,今晚生意都格外不错。
青寻有些为难地说:“亦萱别去了吧,我们一同回去。”
严亦萱:“我才不呢,我还从来没去过,想见识见识,青寻你不好意思去的话,就和小禾一块回客栈休息吧,我们继续找。”
戚禾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戚禾看过书,知道青楼是什么场所,但他不是去寻欢作乐,又有什么关系。
“里面声音很嘈杂,脂粉的香气又太重,而且里面很多缠人的女子,你肯定不擅长应付这些。”
倒不是因为年纪小,戚禾的年纪已经够逛青楼了,但他看不见,很容易出事。
虽然戚禾用白绸蒙着眼,但依旧能看出他的面容出挑,这么进去风月之地,学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