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有额娘后by鸦瞳
鸦瞳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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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荣娘娘的阿玛要升官了。
胤礽心里乐开了花,觉得?额娘一定会夸赞他?,便不再多嘴,只专心嗑瓜子。
康熙垂眸思忖片刻,又叮咛他?:“下回再想?要什么,便来寻阿玛。朕倒要瞧瞧,哪个奴才敢如此?糊弄我大清的太子。”
胤礽乖巧点点头。
他?想?,奴才都是?最会看汗阿玛眼色行事的,宫中不乏对宫妃的拜高踩低之举。或许,他?们糊弄自己,正是?阿玛愿意看到的呢?
唉,大人的世界可真是?灰扑扑的。
没劲得?很。
十?月初,御驾回京。
内务府早先便得?了消息,将此?番大封后宫所需人手、礼器等一一打点妥帖,只候着皇上下诏了。
下诏封妃之前,宫中最是?人心躁动。
康熙一回养心殿却不忙着给?个结果,而?是?先过问了南方前线诸事,又细细探听了三官保重回盛京内务府之后的进展,这才斟酌着下了一道旨意。
“荣嫔马佳氏阿玛——庆丰司员外郎盖山,恪尽职守,守忠厚节,敬献葵花籽油后,又为皇太子寻得?番薯藤蔓,解救万民饥荒之难,实为可用之才。擢升内务府广储司总办郎中,交予噶禄悉心栽培。”
盖山这回着实成了红人。
从管理牛羊畜牧的庆丰司,到掌内府库藏、领六库的广储司之首,这跨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能执掌内库者,本就是?得?了皇上信重的奴才,这回又特意交代噶禄悉心栽培,可不就是?奔着二把手去的嘛。
一时之间,马佳氏成了满宫上下茶余饭后的焦点。
翊坤宫内。
宜嫔才换完最后一次药,眼瞧着手臂和身上已经好了大半。
她却依然气不过:“荣嫔阿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用,可不就是?要得?势起来了。”
莲心轻手轻脚检查一遍烫伤的皮肤,确认都快大好了,这才安慰:“娘娘别?急,皇上不也重新复用了老爷,还将盛京内务府交给?他?执掌呢。”
“以阿玛之才,复用是?迟早的事儿,有些?脏活累活,皇上终究要靠着阿玛。”宜嫔说着说着,便带上几分疑惑,“荣嫔阿玛从前也不见显山漏水的,这回倒是?匹黑马,一跃成了天子近旁的人。相较之下,阿玛远在?盛京,反倒帮衬不上本宫什么忙了。”
莲心赔着笑脸:“娘娘,终归这四妃之位,是?有您一席的。等到封妃之后,以娘娘的姿容盛宠,还用得?着将荣嫔放在?眼里嘛。”
宜嫔对镜拢了拢鬓角,终于笑了。
“也是?,她再无圣宠,有阿玛帮衬也不足为惧。”
要紧的是?,她得?趁着恩宠在?身,快些?生个阿哥,养在?身边才是?。
十?月二十?五日,康熙终于颁下诏书,尘埃落定。
佟佳贵妃赐封号为“怡”,往后便要称一声怡贵妃;钮祜禄格格暂封为宁妃,居永寿宫主位,享贵妃待遇;除此?之外,便是?惠宜荣德四个嫔位主子晋封至妃位,以惠妃为首,德妃为末。
赫舍里早几日便已经得?知消息。
这事儿是?康熙主动提起的,她也没帮着荣妃再说话,只静静听着皇上的决意。
与前世相比,德妃此?番排在?了末位,荣妃却追上来了。
赫舍里心中便有些?细微的欢喜。
既然四妃的排位都能改变,那么保成的两废两立,该也一样能扭转乾坤。
康熙见皇后听完自己的安排,变得?十?分欢快,不由纳闷儿:“朕定下了四妃之位,舒舒竟这般高兴?”
赫舍里便笑着帮他?研墨:“四妃落定,宫中就会安宁了,臣妾自然替皇上欢喜。”
康熙今日来了兴致,在?景仁宫誊抄诗帖。听到这话,免不得?侧目细细打量一番赫舍里的神色。
赫舍里无奈笑了:“皇上盯着臣妾做什么?”
“这回毕竟是?封妃,得?顾念着妃嫔诞育子嗣多寡。僖嫔入宫之后一直没见动静,朕便不好再晋她的位份,并非不看重赫舍里家,你可莫要生气。”康熙正坐案几前,拍了拍赫舍里的手,又打趣儿道,“舒舒若还是?气不过,便将你妹妹接来宫中。她出身赫舍里本家,又是?你的亲妹妹,朕当即就能给?她封妃!”
帝王只是?在?逗趣儿,可赫舍里听着却实在?刺耳,并不觉着好笑。
前世,她骤然崩逝,孝期一满之后,母家便将胞妹送进宫中,替家族承享余泽。妹妹入宫尚且才十?岁,战战兢兢地过了四年,被?玄烨封为妃,此?后又是?六七年煎熬,好容易得?了个皇子,满月当日便夭折了。
康熙三十?五年,胞妹离世时,亦只是?个二十?余岁的姑娘。
赫舍里家前世已经折了两个姑娘。
这一世,有她一个便够了。
她敛心静气,笑着攀上帝王肩头,从背后揽着人道:“臣妾的妹妹今年十?一岁,比钮祜禄妹妹还足足小了三岁呢。皇上可还愿意笑纳?”
康熙反手握住她,大笑道:“那可不行。朕还是?等着僖嫔有孕,来得?正经一些?。”
赫舍里弯了弯唇。
僖嫔啊……除过每月请安,她跟哈宜呼真是?许久都没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
可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宫中诏封不过三日,前线便有了大好消息。
十?月二十?八日,包围数月的昆明城被?清军攻克。伪帝吴世璠在?绝望中提刀自戕,伪后郭氏也投环自缢。
历时八年之久,三藩之乱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
康熙心中高兴,便叫梁九功取了酒来,配着花生米多饮了几杯。
没过几日,在?福建总督姚启圣、大学士李光地的极力推举之下,帝王终于同?意召见镶黄旗汉军的内大臣施琅。
施琅正是?花甲之年,却精神瞿烁,宝刀未老,从未有一日改过攻取台/湾的志向。
这次面圣,他?已经等了十?年之久。
康熙早有平定三藩之后再回头收拾郑军的打算,君臣相谈之后一拍即合。
南书房当即奉命颁了旨意,任命施琅复任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与姚启圣共谋攻取台/湾之事。
在?此?之上,还准许施琅的“专征”请示,一应选拔将领、督造战船,皆由他?全力负责。
帝王对这次出征寄予厚望啊。
养心殿内。
康熙潇洒挥笔,在?纸上落下“福建水师”四个字,心中顿觉豪情万千。
胤礽今日来练习法帖,只觉得?汗阿玛怪怪的。
他?凑上去仔细瞧了他?反复写的四个字,问:“阿玛,什么是?福建水师?”
康熙笑呵呵的:“水师,便是?能在?水上作战的兵团。福建靠海,与台/湾隔水相望,又总有海寇侵扰,番蛮虎视眈眈。大清只有水师还不够,再加上红毛番(荷兰人)造出的舰队,百姓便可安枕无忧了。”
胤礽眨眨眼,挠了挠头。
“红毛番这么厉害?可是?,南怀仁不是?说过,红毛番的东印度吐司是?黑心肠的,阿玛还是?不要跟他?们做朋友。”
康熙哈哈大笑:“东印度公司不过下等商贾之民,我大清还不放在?眼里。保成啊,汗阿玛心中有数。”
胤礽只好在?心底叹气。
不就是?舰队嘛,不会可以学。干嘛要与狼共舞呢?
十?月底好事连连。
一时之间,前朝后宫俱是?开怀。
礼部与钦天监商讨之后,将后宫封妃的册封礼定在?了同?年的十?二月二十?日。
时值年底,双喜临门。康熙便有意,叫文武百官于腊月二十?三封印当日,在?乾清宫前饮宴庆祝一番。
这回可不是?养心殿的小打小闹。
他?要大摆宴席,庆贺大清国祚绵长?!
帝王一拍脑门儿,内务府与礼部便又得?加紧忙碌起来。
噶禄忙得?连轴转,眼下青黑一片还歇不安宁。这几年,他?这个总管大臣当得?越发力不从心,几次想?要请辞,都被?皇上按回去了。如今,好在?有个踏实肯学的盖山,能叫他?放心舒一口气。
比起三官保,他?可更愿意重用盖山。
十?一月,京师总会进入阴冷湿寒的秋雨季。
赫舍里早早披上了披风,又揣着一只汤婆子,带逢春和夏槐去了御花园鲤鱼池边。
僖嫔早早便到了,正倚着亭子往水中探看发呆。得?身边丫鬟提醒一声,连忙站起身迎上来:“嫔妾请娘娘福安。”
赫舍里抬手扶她:“你我姐妹,无需多礼。近日过得?还好吗?你总避着景仁宫,本宫免不得?要上门寻你了。”
僖嫔垂眸,只道:“嫔妾万事都好。”
复又抬眸紧张问:“娘娘如今还是?体寒吗?太医可曾用药了?太子爷都八岁了,他?们也不曾治好娘娘的病,真是?不中用!”
赫舍里并身边两个丫头都忍不住笑了。
“本宫早说了,哈宜呼还是?从前的样子,分毫未变。”她伸手覆上僖嫔满是?冻疮的通红手指,“你这个人啊,心中装满了所爱之人的事,对自个儿却是?一点也不上心。听人说你才进宫那年受了内务府冷落,冻伤了手,怎么也不寻姐姐来?”
她才说完就反应过来。
僖嫔入宫是?康熙十?三年,她生下胤礽,危在?旦夕之时。
想?来,皇上当时一心扑在?坤宁宫,顾不上这个赫舍里旁支的庶妃;而?内务府只当她这个皇后要薨了,赫舍里家即将垮台,便也拜高踩低,不拿僖嫔当正经主子待。
赫舍里眯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如今好歹是?嫔位,那些?奴才还敢动手脚吗?”
僖嫔连忙摇头:“没有。太医院也送了些?特制的膏药来。只是?嫔妾性子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涂着,才见效甚微。”
赫舍里无奈点她:“你啊。”
姐妹俩忽而?相视一笑,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蔓延开。
雨点落在?池中荡起层层涟漪,几条顽皮的鱼儿跃出水面,好奇打量着雨后的深绿世界。
赫舍里来之前,原本准备了好多话要说。
想?劝劝僖嫔,有个孩子才算真的有了倚靠,也能排解一些?深宫的孤寂。可真的面对面坐下来,看到哈宜呼关切的眼神,她却说着说着噤了声。
她考虑的是?作为僖嫔怎么活的更好;
可哈宜呼似乎只想?做自己。
亭中有片刻寂静,只闻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屋檐瓦片、池水、树木上的声响。
僖嫔忽然开口问:“姐姐,我若有子嗣封了妃位,会不会对你、对二阿哥都有益处?”
那样,姐姐就不必费心去笼络旁的宫妃了。
她终于肯唤一声姐姐。
赫舍里却红了眼,蹙眉凶她:“不许你这么想?!”
僖嫔便不说话了,只侧着头冲赫舍里笑,眼神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是?她原先想?左了。她与姐姐本就一体,无论如何避嫌,她们都是?血脉相连的赫舍里氏后裔。
太子爷长?大了,终究有与皇权对上的一天;
她该帮着景仁宫才是?。

风卷残雪,只余一树枯枝。
年前行过了册封礼,德妃便?闭门不出,只窝在永和宫养着。她这一胎显怀之后身子重了许多,也?不爱动弹。好在今年年节喜庆得紧,有平定三藩和大封后宫双重喜事加持,皇上多行赏赐,连孩子们玩儿的大呲花都变了几种花式,免得她再费心哄六阿哥。
四阿哥如今五岁,已经?能去年节上的各种宴席露露脸。他爱跟着太子也?不是一两日?了,德妃接受了儿子不亲她的事实,也?便?随他去。
此番封妃,她本是志在必得。
皇上在床笫之间,曾多次暗示过四妃之位有她一份。只是没想到诏书下?来,她竟排在了荣妃之后,位居末位。
这几日?她也?想明白了:荣妃有个忽然间出息的阿玛,这才捡了便?宜;而她阿玛乌雅威武只是个护军参领,掌领一方宫禁,实在是比不得。
靠不上母家,她便?只能靠自己。
棉帘被掀起,带来一地风雪,很快又融化了。
德妃接过玉烟递来的汤药碗,皱眉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摸摸隆起的肚子,笑道:“儿啊,额娘日?日?用?着这药,只盼着你还是个皇子才好。”
殿外,刚从宫宴上回来的四阿哥正陪着六阿哥堆雪人。
雪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兄弟二人垒雪的丝丝声响。德妃的声音这时候从屋中?传出来,听得很清晰。
四阿哥垂眸,心头沉甸甸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六阿哥则一脸疑惑地仰头看着哥哥,伸手笨拙地扯扯他的衣袖,示意:“四哥,雪人,雪人!”
胤禛点头应一声:“好,四哥帮你。”
他想,若生下?个妹妹额娘不疼,便?由他来好好护着。
年节之后,严寒褪去,风雪消融。
康熙在御花园偶遇僖嫔,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在长春宫宿了六日?。直到第七日?,赫舍里差人送去一幅“过犹不及”的二王行书,康熙才就此作?罢。
他转头去后殿探望七阿哥了。
胤祐如今叫三岁了,实际上从出生起算也?才十八个月。旁的阿哥到这个年纪是定然能走了,这孩子却还有些?不利索。
康熙就坐在窗前,瞧了一会儿七阿哥学走路。
奶团子站在全木打造的学步车里头,四周的木头支架稳稳扶着他,一点一点跟着滚轮往前挪。学得慢也?不打紧,他还会给自己鼓鼓气,再接再厉。
康熙心头触动,赞许道:“不错。胤祐是个有耐心、有恒心的性子,长此以往,必能有所成就。”
戴佳常在坐在边上,正给儿子纳一副有高低差的新鞋垫。
闻言笑道:“若非太子爷派内务府造了这学步车,只怕胤祐也?是没有这般恒心的。他是个有福气的,有一位好兄长疼爱,才能有今日?。”
康熙挑眉,望向那架全木打造的学步车。那上头每一处棱角都被打磨成了弧形,想必是保成细致,特意叮嘱过的。
他忽然觉着,他这个阿玛做的极为不称职。
早在年关底下?的时候,康熙便?命钦天监算过出行吉日?,打算带着皇后、皇太子以及朝中?重臣一并东巡谒陵,告祭祖先。
帝后出关祭祖,乃是一国大事。
两京内务府琢磨着路途遥远,便?早早将京师至盛京的“大御路”和沿途行宫修缮一番,以期圣体安泰。
宜妃听说此事,满脸雀跃地到后殿去寻郭络罗贵人。
郭络罗贵人才歇晌起来,正由梳头宫女服侍着戴上钗头耳坠。见?宜妃进来自顾自坐下?,她也?不意外,稀松平常问:“这又是听了什么好消息或坏消息,来跟我炫耀抱怨了?可提前说好,我今日?心情不错,不听你那些?个破烂糟心事。”
宜妃有好事,才懒得理她姐姐这几句刺挠。
一脸骄矜道:“皇上打算带着太子东巡,去关外祭拜祖宗。这可是个好机会,盛京行宫都是太祖时期营建的了,皇上这多年没再动过。春夏两季正是景色宜人的时候,哪有郭络罗府住着舒服。”
郭络罗贵人猛地扭头看向妹妹,都扯到头发?了:“你又要犯什么蠢?”
“对着高位怎么说话呢。”宜妃白了她姐姐一眼?,“不过就是请皇上、皇后去郭络罗家小?住几日?,既能哄得帝后开心,也?能给阿玛添光,一举两得的美事呢!”
“你已经?跟皇上说了?”
“倒是没有。但皇上答应了今晚来翊坤宫,本宫正要好好表现一番呢。”宜妃说完,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开屏孔雀劲儿。
郭络罗贵人沉默了。
她知晓自己压根儿劝不住。
但是,她的好妹妹到底清不清楚,郭络罗府在整个盛京,乃至于整个京师来看,都盖得有些?过于奢华了。
这般的好日?子,偷偷在关外享受也?就罢了,还非要舞到皇上跟前……
到底是关乎脑袋的要紧事。
郭络罗贵人叹一口气,决计派人传信回去——
“请阿玛务必‘俭朴’地招待了皇上,最好能哭哭穷、卖卖惨,讲讲盛京内务府有多难管。若能帮着皇上料理几个刺儿头老满洲,那便?再好不过了。”
三官保一向是个聪明人。
见?过信件,他总该明白,皇上此番东巡,可不单单是奔着谒陵祭祖去的。
二月十五日?。
康熙以“三藩大定,海宇荡平,当亲身前往关外三陵一一告祭”为由,携皇后赫舍里舒舒、皇太子胤礽启程东巡。
一同随驾的还有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大学士索额图、大学士明珠以及众内大臣、王公贝子、八旗侍卫等。
大御路从京师直通盛京。
康熙这一路走走停停,先后驻跸采果营、贤渠庄、王家店,而后直出山海关,宿在二十里铺、大凌河、白旗堡和辽河西几个地方。
这些?都是御路沿途的驿站,来往官员也?曾留宿过。
胤礽是第二次出宫玩儿,却是头一次接触到大清普通官员来往公差、运送御物的吃住流程。
小?太子兴奋地当起了十万个为什么。是这个也?好奇,那个也?疑惑。得到解答之后,还能举一反三,当场给他阿玛提出修改意见?来。
康熙乐不可支:“不错,看来保成是个实践派。往后朕还会去南巡、西征,都一并将你带在身边,多长长见?识,如何?”
胤礽连连点头,还伸出小?拇指认真道:“汗阿玛贵人多忘事,咱们拉钩作?保,不许骗人!”
康熙便?伸出小?指,勾着儿子那肉嘟嘟的小?手:“好,阿玛跟你保证,骗人是小?狗。”
胤礽一本正经?纠正:“是猪精。”
康熙:“……”
兔崽子,皮痒痒了。
临近盛京的前一日?,康熙住在了辽河西。
这地方距离盛京不过打马的工夫,只是康熙忽然瞧见?辽河上泛舟几许,渔民们正在撒网捕鱼,便?忽然起了兴致。
他垂首问儿子:“想不想跟阿玛比试网鱼?”
胤礽的双眼?登时亮晶晶的:“想!”
康熙便?笑呵呵询问赫舍里:“舒舒,今夜就宿在辽河西,朕叫诸王贝子都散了去,就咱们一家三口,泛舟河上,清闲半日??”
三月初的辽河之上仍旧泛着冷意。
赫舍里穿的本就厚实,又披着康熙的紫貂端罩,揣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因而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她掩唇笑道:“皇上要跟保成网鱼,臣妾可不参与,得偷偷躲着懒,瞧你们父子俩闹笑话呢。”
康熙闻言挑了眉梢,胤礽就更不服气了。
父子俩誓言找回颜面,叫赫舍里承认他们很行。
半个时辰之后。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很不行,连网子都撒不开。好容易康熙抻圆一次,却寻了个水流较急的地方下?网,打捞上来只有空网。
赫舍里坐在船舱内围炉煮茶,此时递了个台阶,道:“术业有专攻。皇上的长项可在江山社稷上,非要做个小?渔民,只怕还得勤下?苦功呢。”
这话听得康熙心中?熨帖。
舒舒这是在夸他天生做帝王的料。
胤礽在一旁着急了,丢下?渔网跑到赫舍里身边:“额娘,那儿子呢?保成的长项是什么?”
赫舍里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尖:“你嘛……长于与人相交,分享吃喝乐趣。”
胤礽对额娘的答案一万个满意。
他趁机取了一块糕饼塞进嘴里,赶在康熙反应过来之前,嘻嘻哈哈跑出船舱,看河上春景去了。
次日?,三月初三。
盛京将军安珠护打点好一应安防护卫事务,与内务府总管三官保一道,携诸王大臣于盛京城外迎驾。
安珠护是个不通上意,不知变通的老实将军。
康熙对这样的人一贯喜欢不起来,只是盛京城满布老旧勋贵,要寻个信得过的可用?之人实在不易,索性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帝王例行夸赞了安珠护几句,转而想起出宫之前答应宜妃的事情,问道:“三官保何在?”
三官保正任盛京内务府总管,就站在不远处,闻言连忙上前两步,打个千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喊了起,仔细打量一番三官保打了补丁的官袍,似笑非笑道:“出京之前,朕听宜妃说起郭络罗府内有十大奇景,便?想一观。今儿个就不进盛京行宫了,朕带着皇后、太子去你府中?借住几日?,如何?”
三官保心中?把傻女儿数落一番,忙躬身道:“奴才能伺候皇上娘娘太子爷,自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鄙舍简陋,还望万岁爷莫要嫌弃。”
康熙看破不说破,只笑而不语。
帝王身侧,九岁的小?太子悄悄打量着三官保这身破烂行头,暗自担心起来。他摘下?荷包,在里头使劲儿掏了半晌,终于寻到一块银锭子。
小?太子咬咬牙凑上前,拉过三官保的手,将全身上下?唯一的银子放在他掌心。
“二两纹银,是孤的伙食费。”
他又委屈巴巴问:“三官保,孤想吃肉。二两……够吗?”

三官保这会儿是骑虎难下。
他只得?弓着身子一声声跟胤礽告饶,打包票说绝不会在吃住上怠慢了太子爷。只可惜,方才装穷过甚,小太子都完全不相信。
胤礽疑惑:“能吃好住好,那?可就不?算穷。还穿一身打了补子的破袍子,莫不?是做给汗阿玛看的?”
三官保:“……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啊……”
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康熙则轻笑一声,很乐意见到?儿?子治住盛京佐领的八百个心眼子。
闹腾够了,帝王这才开口?道一声“带路吧”。三官保登时如临大赦,赶忙往前头打马去。
御驾驻跸郭络罗府,这可是难得?能遇上的荣耀。府中老小一大清早便?恭候在大门外的影壁前,将?上下打点妥帖,也遵从老爷的嘱咐,装扮上得?体?又不?显富贵。
这回为了接驾,他们损失可不?小。
旁人都是想着法子叫万岁爷住的好一些,可老爷看过大小姐的传信之后,便?火速命人拆了逾制的两座殿、一座戏楼,还有西花园和十八连廊处的一应珊瑚石、玛瑙石、珍惜草木等,也都搬走藏起来;就连东西几处跨院都叫人拿砖石暂且封了。
屋里的家具摆设,悄悄换成了一批不?打眼的寻常小物;
只给万岁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院落里留着些好的家什。
三官保的夫人细细逛了一遍宅子,就只能感受到?很大,又很空,像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好面子穷人。
这大概就是老爷要的效果了吧?
果不?其然,康熙与?赫舍里在宅邸中行了小半圈之后,对三官保的“简朴”家风已经表示满意了。
内里如何先?不?打紧,面子工夫都不?做做好,岂不?是叫人为难。
前殿正厅内。
康熙高坐首位,喝着新泡的正山小种,听胤礽开口?道:“三官保。”
三官保浑身的皮子一紧:“奴才在。”
“你的宅子好大,比孤的毓庆宫要大出?许多呢。置地也是需要银子的,可见你有银子。”胤礽左右探看一番,又笑得?像只小狐狸,“方才从连廊一路走来,孤见到?你院中有些花石遗留的痕迹,怎么不?见了?”
三官保袖着手立在一边,终于?意识到?太子爷这小小年纪的杀伤力。
他态度越发恭谨,答话:“回太子爷,奴才不?善养花木鱼鸟,总是没?几个月就枯萎死去,也就歇了这心思。没?有花木池鱼映衬,怪石孤立于?此,实?在不?算好看,便?也处置了。”
这番话答得?还算周全。
胤礽瞧一眼他额娘的眼色,见赫舍里微微摇头,便?决定不?再追问了。
三官保早早就打听过主子们的喜好,今日为求稳妥,便?只叫家里的厨子准备了铜锅子。这是满人都爱用的吃食,在关外用一餐热乎乎的锅子,更?是暖身暖胃,绝不?会出?错。
片好的牛羊肉、各式时鲜蔬菜、虾丸鱼丸上了桌。
胤礽和康熙照例用的是清油辣锅,赫舍里则要了个菌汤锅底,拼在一处吃鸳鸯锅子。康熙有心叫三官保他们也摆上一桌,君臣共享美食,可这夫妻俩说什么也不?敢,只得?做罢。
康熙挥挥手:“你们不?愿同?席,便?不?必伺候了,下去用膳吧。”
三官保谢了恩,弓身退出?去。
梁九功立在外头守着门,顾问行在身侧布菜。
康熙这才摇头道:“这个老狐狸,朕还打算问问他‘生息银两’在盛京推行的如何了。今日一看,他的话十分不?可信,等到?谒陵之后,朕得?亲自到?下头皇庄各处转一转,听听旁人的实?话才是。”
赫舍里记起这么一回事。
康熙九年,皇上命盛京内务府效法户部,清点出?内库帑银,借贷给内务府皇商。
内务府的帑银外借,还是头一次。
皇上除了想要以此缓解官商周转资金困难的问题之外,更?多的,怕是为了八旗穷困人丁的生存。
这是个好思路。
只不?过,万岁爷如今心里只有个草拟的雏形,却没?有具体?的实?施框架和策略。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赫舍里笑着抬手,叫逢春帮着盛了一碗汤过去。
“臣妾原先?还在想,皇上此番祭祖,一来是告慰祖宗江山大定;二来为着壮军威,以震慑边疆;三来便?该是怀柔安抚满洲勋贵了。没?成想,到?底还是比不?得?皇上心怀天下,不?止满洲勋贵要笼络,八旗子弟兵丁亦是被您放在了心头呢。”
康熙得?一红颜知己,又能这般嘴甜,心头舒坦极了。
“到?底是曾在关外奋勇作战的满洲后代?,朕记着他们的功业,自该有什么好处都想着些。”
再者,盛京的勋贵王公们,已经绝非赏赐一点财帛就能笼络的,各自都有着自个儿?的小心思,不?提也罢;
反倒是这些穷困兵丁,人数庞大,许以薄利便?可忠心耿耿,实?在是事半功倍,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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