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融感觉自己陷入最灰暗的低谷时,他的电脑被人入侵了,一个叫“river”的男人似乎看到了他满满当当的日记,回应了他。从此他的人生一朝天翻地覆。
“我在警察局里还听到省里派了一个什么专家来南流市……”
唐融是一个十八岁出头的少年,他对大山一般的父权都无法彻底反抗,对权威自然也是。他年纪不大,骨子里对什么“专家”、“权威”的印象就是那些精明能干、阅历深厚的中年人,那些电视剧里频繁活跃的知识分子。
“我不会出卖你的。”
唐融知道自己很自私,这个river还杀了其他人,可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妹妹和爷爷奶奶,其他人的死活他不会放在心上。
Word又开始打字了,不疾不徐地浮现一行字——
“没事,警察抓不到我。”
这句话说得何等傲慢自负,截至目前,他手里已经有了五条人命,南流市警方视他为眼中钉,如果省厅要发通缉令,一定是A级,他却依然从容。
实际上,river自认自己不是滥杀、嗜杀之辈,五条人命下来他内心已经感到餍足,这一次结束后他决定收手,而打算收手的他,警察如何能抓到?
后续无论唐融再留言,这个文档再也没有被回复过了,它似乎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办公软件,唯有黑客入侵时,才能赋予神奇的魔力。
梁队问“是不是有线索了”,小蔡摇了摇头。
梁晟很不满,差点没翻脸:“那你说什么打探到消息了!”距离破案时限又过去了一天,涉及人命关天的事情,他没心思跟下属开玩笑。
“我是说,打探到专家的情报了。”破案遥遥无期,他们连凶手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人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总是指望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这个即将远道而来的专家,就成了大家心目中的救命稻草。
他这么一说,大家立刻放下了手头在忙碌的事情,“什么情报?”
“我向江州市的老同学打探来的消息,那个专家姓江。”
一个大众姓氏,江在江州市是大姓,听上去没什么稀奇。
“对方的学历和资历我没打探到,好像没有什么心理学相关学位、没有刑法学相关学位,更没有犯罪研究学相关学位,更不发表权威性论文。”后来小蔡才知道,哪里是没有打探到,人家是真没有。
其余人张口结舌:“这也叫专家,他是怎么当上专家,还能收获上级高度认可的,是不是在一线混得比较久?”一线辛苦忙累,利于积累实绩,每一个在一线身经百战闯出来的猛人,都能笑看风云,脚踢悍匪,从此什么大案奇案不在话下。
“不知道。”小蔡诚实地摇头。
给他提供情报的是他警校的同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有人去了北方,有人去了南方。同事就去江州市,而他回了老家南流市。多少年不联系了,感情自然有一些淡了,他不好意思缠着对方多问。
不过他同学说,“江专家很年轻,你们不能以貌取人。”
“年轻?这得是多年轻,才能称得上这句评价,三十还是三十五?”警局系统内部里也是熬资历,三十九以下都可以叫年轻。
“我查了,三十岁左右没有这个人,放到三十九也没有。”梁队速度就是快,早就登上警务系统,查了一下这个姓氏。
其实挺好查,如果没有学位,能被叫专家,八成是一线工作者,那想要晋升快地位高,必须满足学历高、升迁机会多,那对方一定有足够丰富的一线经历。
如此悖论就来了。
你想要足够丰富的一线资历,你的年龄绝对不会小。同时另一个悖论也产生了,你都屡破大案了,你的名声还会小?早成公安系统内部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了。
可这个江专家,他听都没听过!
恐怕是一个寂寂无闻之人。
“不会吧!”
小蔡心里直打鼓,难道是他打探情报又错误了,可他老同学确实跟江专家共事过好几起案子,没必要撒谎骗他。
“我同学说,江专家多次为警方出谋划策,提供不小的帮助……”
梁晟对这个下属简直没指望了,他的眼神不加掩饰:“呵,你不能换一套词?”
察觉到上司盯着他眼神充满危险,小蔡慌不择路地补救道:“这个专家不是寂寂无闻之人,对方在互联网上有一千多万粉,连外国人都对他心服口服。”看看这粉丝数量,可是蔡教授的十倍还多。
虽然很不恭敬,可梁晟第一个反应:又一个网红专家!!!
“连外国人都折服了?还挺会营销。”说到底大家都是破案的,你破案破到连外国人都折服了,你是凭什么本事,难道你是华人神探李博士?人家李博士都是数十年的积累让自己荣获“当代福尔摩斯”、“物证鉴识大师”、“犯罪克星”等荣誉称号。
那么问题再度来了。
你本事超群的话,你的名气绝对不会小,可公安系统内部搜了,确实查无此人。
是啊,这些完全都矛盾了。
众人也想清楚了其中无数关节,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目前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整颗心难免都寄托在那名远道而来的专家身上。希望来一个强者为他们指点迷津,几乎是望眼欲穿,局长也说了“对方出马一定破案”给了众人莫大的期望,可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一个水货专家呢?
察觉到众人情绪持续走低,另一名警员只能站出来打圆场:“梁队,我们不能对江专家有偏见,也不是每一个专家都纸上谈兵、大讲空话。”
“呵,也许吧,全队继续查案!”
梁晟不置可否,他对这个人在江州,八成还没出发的专家没有任何好感。
后来南流市众人才知道,为什么这个专家“查无此人”,因为人家跟传统刑侦都不是一个赛道。
更甚者这个专家与全世界犯罪组织为敌,他的情报已经成了无法宣之的最高机密。
与此同时,第四起命案发生了!打了南流市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怎么会这么快?”这不符合连环杀手的作案周期啊!
江雪律在家里给自己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和一套睡衣,他不知道这一次出差要花去多少天,想了想,还是把作业捎带上了。
“小江同学,车票已经给你买好了,你到时候直接乘车就行了。”动车乘务人员已经打过招呼了,会一路把小江同学引向商务舱。
“我们还会派人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江雪律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婉拒:“不用了。”南流市距离江州市,动车不过几个小时,他自己难道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士或者王室成员,不需要人保护。江雪律不是很习惯这种特殊照顾,连连拒绝。
“小江同学,你还没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你在互联网上早有名声。
要知道,早在去年“乌鸦”落网之后,暗网大本营中,针对“true”的通缉悬赏就已经下发,背地里疯狂传播。
洒下的虚拟币足以让无数人为他们赴汤蹈火,目前实时币值BTC兑USD(比特币兑换美元)的价格是一枚货币近六百美元。
这份通缉令一直仅存在暗处,没有被光明世界获悉。直到这一次,国家安全局和各大互联网公司又拦截下了境外超百万次黑客攻击,顺势才发现了这份通缉令。
上面鲜血淋漓的“杀”字触目惊心,让国家不得不重视特殊人才的安全。
这样一说,江雪律只能同意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去年十一月针对“true”的通缉令,华国警察今年才知道!在地下网络悄然传播的是一段时长不足一分钟的视频,出现在视频里的男人头戴一副魔鬼面具,代号“六先生”,身份疑似与各大黑市有关。
他先讲述了虚拟币价格已经回温稳定,短期内不会再出现震荡,安了一群野心家无处安放的心,便慢慢吐露他的真实来意:“我在此向黑暗世界的子民,悬赏一个人。”
这个“六先生”把这一场悬赏命名为抓鬼游戏,认为这个“true”正是混入暗网的“小鬼”。
白纸黑字的通缉令上,附了一张模糊的聊天室影像截频。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年轻人,五官轮廓隐隐约约,绝大部分脸部特征隐没黑暗。
底下的金额瞠目结舌,一千万美金破了记录,每一个字都裹挟淋漓鲜血。不惜手笔,花一千万通缉一名华国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人一定会疑问,至于吗?
这个问题一出,六先生笑意冷凝,至不至于全看衡量价值。对黑暗世界的人来说这一笔买卖十分划算,一千万的悬赏看似很多,实际上不过是毛毛细雨。“乌鸦”在未落网前,他的海洋之路日进斗金不断扩张,如滚雪球一般爆炸式增长,他的商业版图在未来十年将会抵达巅峰——可偏偏“乌鸦”落网了。
海洋之路一朝倾覆,后续产生了连锁反应,那些入驻的金牌杀手被通缉,军火商和毒贩纷纷出逃寻找下家。
“true”一口气让他们蒸发了数百亿,造成了黑暗市场币值动荡,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损失。更甚者每一次动荡,都会让一群邪恶野心家破产。
这个true他们一定要抓到!出一口恶气!这涉及了黑暗世界不容挑衅践踏的尊严。
没想到暗网居然搞悬赏通缉,国家安全局如临大敌。
这个世界存在真实的黑暗,尽头有超越人类想象的深渊——比如“著名黑市”、“生物实验室”、“病毒传播肆虐”、“恐怖组织”、“境外黑客攻击”等,利益驱使下本就有无数犯罪滋生,看似平静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暗潮涌动。只是在华国的领土上,普通民众见不到。黑暗的侵袭常常被边境线上那一道道坚毅有力的肩膀挡下来了,大爱无声,缄默无言,什么横刀偏箭通通抵挡下来。也让无数人坚信,如果世界未来犯罪率不断滋生,那华国一定是最后的净土!
奈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千防万防,偶尔渗透的一小波,也不容忽视。越是平静无波,越要保持警惕。
小江同学对国家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再怎么郑重也不为过。
另一边秦居烈还在看照片,他的假期还有三日,他听到了铃声,目光倏地望去,拿起手机一看屏幕跳动的“张局”,心下有了预感,自己的休假又要提前结束了。
他唯独没有想到。
是这件事。
“小秦啊,咱过年时间能提前结束休假不?去南流出一趟差。”自己批的假条,张局当然知道,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他讪笑了两下。
“不成。”秦居烈深吸了一口气,气势拒人于千里之外,张局连忙哎了两声,“先听我说完!是省厅的安排,需要一名警察陪小江同学出差,我左思右想,其他人不放心,只能想到你和蒋飞那小子。”
蒋飞身手好,还擅长插科打诨,遇到危险能挡两下,护送一个未成年人绰绰有余。可那小子私底下爱喝酒,烟偶尔也来两根,如果把对方安排去小江同学身边,如果乖孩子被带坏了怎么办,张局有点不放心。
第一通电话就是这通了。他打算秦居烈不成,列表里再挨个打电话。
“去南流?”
“对,去南流,下午四点的动车。我们已经跟小江那孩子说好了,去动车站汇合。你看八年前你护过人家,现在再去护一趟,这多有缘分。”
秦居烈没有说话,下一秒迈开步子,回房间收拾行李。
休假就这样结束了。
其间张局还絮絮叨叨:“通缉令这事我们才知道,暗地里不知道流传多广,安全局在手动拦截了,外边迟早会发现,一个游刃有余能看见犯罪天赋,你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秦居烈沉默了一会儿,浓眉皱起:“我上次提议的结果怎么样?”
“上级很重视,打算在年后派最优秀的心理医生团队过来。咱市局有福了,全局人手都能测一遍,有什么心理问题都早点医治。”
这种手法很简单,隐藏一棵树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这棵树放在一片森林里。
未成年人的心都过分玲珑剔透。
如果让江同学知道,自己一个人单独接受心理测试,一个过完年才十七岁的孩子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有问题。如果让整个警察局都一起陪同接受心理测试,对方反而不会想太多。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们都没想到。”张局也在这一次测试人员中。
本来在一线的警察,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健康问题。
有人是职业病痛,有人创伤后应激迟迟无法修复,有人是情感倦怠,有人压力之下患抑郁症,有人无法平衡家庭等等。全体警员能够免费享受一波国家出资心理医生团队的治疗也是一桩好事。
“嗯。”
秦居烈回屋收拾行李,打开衣柜,简单收拾了起来。
他这一动静,秦母瞪大眼睛,吃了一惊:“不是还有三天吗?”儿子这结束休假也太快了。
仔细一看她脸上没有任何不舍,只有计划被打乱的遗憾,实际上除了儿子回家那天她激动了一下后续就正常了。
她遗憾也是因为,她才约了明天朋友家的儿子来家里坐一坐,这儿子一走,这见面就打水漂了。
“有案子,下午四点的动车。”
秦居烈道,不忘嘱咐:“家里有任何事情,给我或者蒋飞打电话。”
一听有案子,还是人命关天的事,秦母不再问了。
二月份没有那么冷了,江雪律把羽绒服脱了,羽绒服有时候显得臃肿行动不便,为了方便行动,他给自己换上加绒的黑色外套。
秦居烈来的时候,见到一个少年在发呆。
每个人都有许多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比如在父母面前报喜不报忧的样子、熟人面前放肆大笑的样子,爱人面前努力有担当的样子等,这不是面具,人只是如同一颗钻石,每一面都折射出不一样的光。
小江同学应该也有许多面。
秦居烈只见过,对方在熟人面前微笑的样子,破案时冷静聪慧、嫉恶如仇的样子,以及……现在这副待在陌生人海中不善言辞的样子。江雪律似乎没在候车大厅找到座位,选择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模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花坛边。
阳光温暖但风有点大,少年的拉链一直拉到锁骨,黑色针织帽也严严实实压着刘海,睫毛几乎没有眨动,看上去十分静谧。嘈杂来去匆匆的人流在这一刻都化作对方的背影。
他尽量赶到了,还是迟了点。对方似乎等了有一段时间。
秦居烈的身高一米八七,在人群里算鹤立鸡群,再加上性子冷,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常常给人居高临下之感。尤其当他注视着什么人,那个人如果敏感点,往往会感到如芒刺背。
江雪律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了。
他发觉眼前有一片黑色阴影挡住了他,以为是一个路人要坐他旁边的花坛,他还蹬了一下行李箱的轮子,主动滑开让了让。结果那个人没有坐下,黑鞋子往他左边顺势也走了一步。
少年这才缓缓抬起头。
他眼前站了一个男人。
“啊,秦警官。”少年茫然地说了一句,反射性地脖子后仰,看清楚来人后,眼神一瞬间变得清明,他后知后觉:“难道是您陪我?”
一个小辈对长辈的敬称,透着些许惊讶,真的是十分客气。显然江雪律清楚,有人要陪他出差全程保护他,却不知道这个人是秦警官。
“张局没有提前跟你说。”
江雪律摇头。
秦居烈心里清楚了,八成当时还没决定好。
实际上江雪律心里怦怦直跳,觉得小题大做了。
杀鸡焉用牛刀,保护他也不需要秦警官。
他真的不是特别重要的人,不需要这么特殊看护。
“你怎么坐在这里,不进去里面等。”在寒风中坐成一座雕塑,他专注仔细一看江雪律的脸颊也有点白,阳光一反射,能看出几分剔透。
“里面没座位了。”江雪律老实道。
“……”这孩子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是为国出差。
秦居烈:“我们是商务舱,你找工作人员,她会将你进入室内。”估计乘务人员也十分惶恐,怎么没等到小江同学,他一会儿得去解释一下。
“嗯?”江雪律这是真不知道,他才十六岁,不对,过年十七岁了,第一次坐动车。他觉得没座位也不要紧,空地坐一坐,熬到上车时间点就好了。
江雪律屁股从行李箱顶部撤下来,心里莫名升起一种自己因为缺乏常识给人添麻烦的感觉。
“没事,这点小事无伤大雅。”
如果四点出发的动车,江雪律还没抵达,乘务人员一定会给小江同学打电话。
“走吧,该出发了。”秦居烈用了平生最温和的声音,江雪律很吃这一套,亦步亦趋地跟上。下一秒似乎觉得他慢了,他的行李箱落入一个大掌。
秦居烈一人拉着两个有滚轮的行李箱丝毫不费力。成熟的男人走路平稳劲健,要肩膀有肩膀,要窄腰有窄腰,偶尔白色衬衫绷紧时,显出一片精悍的肌肉线条。江雪律的行李箱落入他手里时,他还顿了一下,很轻。
江雪律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悄无声息伸了几次手,没抢回来。
这一路他只负责走路和按了一下电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雪律上了动车,发现乘务人员见了他,果然绽放了无比惊喜的笑容。“亲爱的客人,请往这里走。”
江雪律连忙过去,找到自己的位子。
这片商务舱十分奢华空旷,秦警官跟他并坐一排,江雪律回头,想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好,下一秒发现早就放好了。他坐下不到一分钟,他原本想找安全带,找了半天才确定没有安全带,琳琅满目的小餐车就推来了。这一次换了一位帅哥乘务员,对方一定是这辆动车颜值最高的人员,小孩子没忍住多看两眼。
帅哥乘务员微笑着道:“亲爱的小客人,有没有想吃的?”
江雪律又看了一眼,礼貌地拒绝。
“谢谢,我用过饭了。”
帅哥乘务员殷勤道:“这些零食饮料吃不完也浪费,拿着吧。”有人拿来了一个袋子。
怎么还有强送的,江雪律被塞了一大袋零食,他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都是市面常见的小零食,什么威化饼牛肉干瓜子仁。他还是想拒绝,秦居烈坐在他右边,“收下吧。”
“小江同学,要不要给你放音乐。”帅哥乘务员手指已经放在音响上了,似乎只需要一声令下,马上就会响起优美的音乐,这里是单独车间,不会影响别的乘客。
江雪律疯狂摇头,说一百次一万次他也要说出那句话,他不习惯这种特殊待遇。
餐车上有饮料,最基础的就是橙汁可乐雪碧。最昂贵的是第二排第三排,没想到江雪律抬起脑袋看了一眼,那一眼如隔万年,看到了心爱的红衣姑娘,下意识开口:“我想喝可乐。”
乘务人员:“想喝可乐是吗?”
1.25L的拿过来,拧开瓶盖倒上满满一杯。小同学受宠若惊又小心道:“不要了,不要了,快要满出来了。”像极了过年期间被斟酒的对象,神色却很开心。
嘴上说“不要了”,心里想“再多点”。
秦居烈:“……”
他有心想要阻止,顿了一下,手又放下了。
“饭要不要吃?小江同学,我悄悄跟你说,其他饭都很难吃,唯独这份青椒红肠饭,收获所有乘客的好评。”
“来都来了,下一次再坐我们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不尝一尝吗?这趟动车要经过晚餐时间,你和秦警官难道不会饿肚子吗?”
江雪律本来下意识想要拒绝,不知怎么的,答应下来。
三个小时后,江雪律很愧疚,这一趟他怎么连吃带拿的。
这一趟行驶,窗外呼啸而过冷峻起伏的山峦。
阳光渐渐下山,晚霞余晖将还残留的雪景映照成红色。等他们抵达南流市站,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两人打了一辆车去就近宾馆。
秦居烈拿出身份证,“两间房,要挨在一起。”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也能察觉。
前台人员噼里啪啦打字:“先生你们来得不凑巧,我们只剩下一间了。”
秦居烈微微低头,“介意吗?”
江雪律当然不介意,他有勤俭节约的美德,发自内心认为双人床还省钱了,他安静地摇了摇头,“就要这个。”
他不重物欲享受,五星级酒店能住,普通的小房子也能住。
“那走吧,我们的房间在四楼,明天一早有人来接。”
江雪律再次点头。
进了酒店房间,他第一时间看了看物件,什么沐浴露漱口杯皆有,打开水龙头流出的水流也是热水,就安心去放行李了。
江雪律把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
行李箱左边放了衣服,右边放了书包和日常用品,比如充电器之类的,收拾过程中,江雪律听到水流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浴室,下一秒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定睛多看了两眼,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手机从他手心滑落,掉在了地板上。
只见浴室里出现了毫无预兆的一幕。男人背对着他,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脊背,修长的手臂覆盖流畅匀称的肌肉,不断有水珠从对方头顶落下,顺着肩膀如探寻神秘世界一般往下滑落。
热气氤氲的白雾中,一个背影就蕴含力量。
“…………”
江雪律盯着,低头捡起手机,没磕坏。
他努力再研究了一下手机滑屏还灵敏不,强行压下自己的张目结舌和心脏狂跳。
触屏也没坏,按钮也没坏……
他佯装镇定,面颊有一股血液在倒流。非礼勿视,他打定主意不抬头,下一秒听到沐浴露被摁动的声音,越是强行忽略,那些细微的动静越是钻入耳朵。少年抿着嘴唇,他连消消乐都打开了,宝石碰撞声跟水流声形成一种拉锯对抗。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
花洒下是成熟男人的身躯,水流不断流淌,看到了性感的喉结、高高的锁骨,棱角轮廓极为清晰。从侧面看过去,身材比例堪称完美,肩宽腿长,一切荷尔蒙都发散得十分惊人,玻璃上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水珠和白雾。
江雪律到底年少,禁不住这种,太阳穴突突跳,拿着手机立刻跑出去了,房门卡都没拿。
阿弥陀佛——
秦居烈还没意识到情况有什么不对,他垂下眼眸,敛去了所有锋芒。他在想案子,这一趟出差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在动车上他翻阅了南流市近期的报纸,把第一起命案、第二起乃至第三起命案的报道都看了,清楚知道这些案子不简单。他把自己代入那名负责侦破的警员,思考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
自然陷入了沉思。
二十分钟后。
秦居烈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他拿起酒店的白色毛巾擦拭头发,目光掠过房间摆设,发现江雪律没在房间里,行李箱更是只收拾了一半。秦居烈心中猛地一沉,以为人丢了。认识江雪律之后,所有人都清楚,小江同学早熟又懂事,不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的人。
秦居烈脑子里难以控制出现一个画面,那便是瓷白的珍宝被暗网集团打碎,瓷片四散,而江雪律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濒临死亡。
他眼神沉了下去,眉宇掠过凛冽,脸庞如冰山一般积蓄暴涨的情绪。如果不是强行忍耐,他差点冲出门看个究竟。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江雪律的电话,往前踱了两步,下一秒他发现不对劲——怎么能看到浴室里的瓶瓶罐罐。
浴室玻璃居然是单向透明。
“…………”
“………………”
沉默是今晚的南流市,
秦居烈这一瞬间忽然回过味来,他慢慢合上双目,有些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待着。
果不其然。
江雪律听到电话,只字不提,只说:“秦警官我在大堂吃饭,马上回来。”
不是早就吃过了吗?
出去吃饭那么急,连插在墙上的房卡也不带?
几分钟后,江雪律乖乖回来了,但一名警察能敏锐发觉对方帽子下的耳朵起来,过分白皙反而遮不住那几分红。
对方全程没有低头,睫毛垂下在脸上打下阴影,两排扇子如同捕捉敏感气氛的蝴蝶。
他只说吃饭了,有点困了,没说要洗澡。确认他安全,秦居烈也沉默地没催。
这一两两无交流,一时之间,空气里的气氛又变得微妙了许多。
江雪律给自己换了睡衣,沉默地洗漱,缓慢地爬上床,像蜗牛一般伸出手给自己盖了被子,拉了好几下,然后全程在玩手机。似乎在打什么小游戏,有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和“great”、“Wonderful”等音效。
少年长得好,五官出众优越,五颜六色的光映在对方精致的脸上,反而勾勒出几分冷感的靡丽。
只是这背对着他的样子有点刻意。
秦居烈回望这浴室,眼瞳黑沉沉地,似乎想把这浴室玻璃盯出两个窟窿,仿佛又在深深地审视,自己到底暴露了多少。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会催促高中生去洗澡,现在说不出口了。
他罕见地沉默了。
算了,冬天几天没洗澡也无关紧要。
“睡吧。”时间不早了。
薄薄的眼皮下,他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半晌他吐出僵硬的两个字。
下一秒,手机关了,拿去充电。
“晚安,秦警官。”被子里有瓮瓮的声音。
秦居烈拧了床头灯,半个小时内,他察觉到没有呼吸声,江雪律似乎还是没睡。不过片刻后,隔壁床似乎招架不住困意的来袭,呼吸变得绵长匀称,头发也自然在白色枕头上散开,棉被下开始蜷缩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