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南星by末终一事
末终一事  发于:2024年08月10日

关灯
护眼

程浩风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这些天,因为三哥和太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这个旁观者,看着都累,简直心力交瘁。
别人或许看不明白,可他却一清二楚的很。太子殿下千里迢迢跑来北疆,所谓的体察军情只是一方面,哄三哥回心转意,约莫也是正经事。
他虽然不赞同南星的做法,但也理解其中的无可奈何——世间的感情,有时候不是两情相悦,就能白头偕老的。
只是太子殿下不肯放手,齐大哥又情不自禁地插了一脚,三人之间搅成一股拆不开的乱麻绳,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称浩风,都觉得问题棘手,忍不住想替他三哥发愁。
“唉!”
他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满囤不耐烦道:“人家什么关系碍着你什么事?吃你家大米还是花你家钱了?管那么多不嫌累吗?”
满囤被驳得哑口无言,“我……”
称浩风截口打断,“要你配的药配好没?配好了赶紧送过来!”
“哦……这就去。”
满囤卦没八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撇着嘴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跑走了。

第九十三章 矛盾
程浩风这厢,仿佛吃了枪药一般气不顺,南星那边,更是八百年不遇的顶着一张青黑的脸。
想当初他为了周祺煜顾全大局,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将自己一颗心活生生戳成了稀巴烂,结果非但没能让太子殿下知难而退,反倒阴魂不散地跟到北疆来,合着他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全都被打了水漂!
更让南星气愤的,是周祺煜那日赌气时说的话,什么“怪他眼瞎”,“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之类,虽然他明白,这些话大概率都是违心之语,可是一字不落的听到耳朵里,还是无可救药地刺得他胸口疼。
人呀,真是矛盾的要死!
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效果吗?如今好不容易实现了,却偏偏又咽不下这口气了。
于是,在一众人不可思议的错愕中,南星对着当朝太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泄私愤,视若无睹,爱答不理,简直连一丁点儿的好脸色都没有。
周祺煜祸从口出,自知那日说错了话,对于南星这种冷淡的反应,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他天潢贵胄做久了,如今又是一国储君,大概天生不知道“道歉”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太子殿下不肯屈尊承认错误,却也舍不得全然不管不顾,便时不时阴魂不散地跑来伤兵营,在南星身边站成一尊赏心悦目的人形雕塑,仿佛这样,时间久了,就能等到对方原谅似的。
这一日,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周祺煜又雷打不动地跑来伤兵营站岗。
身边戳着这么个碍事的祖宗,南星没来由地一阵烦闷,不客气道:“太子殿下这是闲疯了吗?隔三差五往我们伤兵营跑,莫非是觉得这里环境好,想住进来不成?”
周祺煜被南星“冷暴力”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盼来他开尊口,再刺耳的话听上去都仿佛天籁,连忙顺杆爬道:“只要有你在这里,我搬进来倒也无妨。”
一旁的程浩风听了个面红耳赤,脚下一趔趄,险些没能端住手里的药碗。
南星却无动于衷地绕开他,径直去给一名伤兵换药。
那受伤的小战士被战场中的流矢射中腿,刚刚取出鲜血淋漓的箭头,伤可见骨。
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却要被送来人间地狱,承受这般撕心裂肺的痛,实在可怜的很。
南星感同身受,不由动起恻隐之心,他皱着眉,从身旁取过一块纱布卷成一团,原本想递到对方嘴中让他咬住。
许是那小战士疼晕了,不管不顾地直奔着他的手咬了过来。
一旁的周祺煜条件反射地挡了下来,情急之下,竟将自己的手塞到了小伤员的嘴里。
“!!!”
南星当场就疯了!
一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蜂拥而上,好不容易掰开了小伤员的嘴,周祺煜这才不紧不慢地抽出手,一排渗着血的牙印触目惊心地露了出来。
南星顿时红了眼圈,连忙将伤员交给程浩风,自己拉过周祺煜的手小心翼翼处理伤口,心软地快要化成水,嘴上却硬生生埋怨道:“不躲也就罢了,没见过塞人嘴里主动让人咬的,当上太子就变傻了吗?”
周祺煜全然不顾手上的伤,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熨帖的很,带着几分满足道:“你心疼了?”
何止是心疼,简直是疼的想死!
南星顾不上和他置气,手上动作不停,低着头沉默不语。
周祺煜却罕见地来了兴趣,没话找话道:“这种程度的伤,和你当初咬我那次没法比。”
南星的手一滞,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他怎会不记得,一年之前,自己因为被人下药,也曾神智不清地咬伤过周祺煜,直到今天,王爷手臂上的那道疤依然清晰可见,成了一道刻骨铭心的印记,永远挥之不去。
他忍着胸口疼,很快将对方的伤口处理好,重新换回凉薄的语气说道:“殿下这几日别沾水,营中不比宫里,条件有限,小心感染。”
周祺煜看了一眼手上雪白的纱布,低低道:“多谢!”
不可一世的当朝太子,何时纡尊降贵道过谢!南星压下感慨,淡漠地下了逐客令:“太子千金贵体,实在不该待在这里,况且还受了伤,请您快回吧。”
周祺煜的眸光黯了黯,终于放低姿态,近乎哀求地说道:“南星,跟我一起回玄京,好不好?”
南星无声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殿下别说胡话了,我在这里挺好的,不想回去,况且也回不去了。”
“我说能回就能回!”
“可我不想!”南星斩钉截铁道:“我说过的,之前的日子我过够了,打死也不会回去的。殿下就当放我一马,给我留一条生路,望您成全。”
“是因为齐寒石吗?”周祺煜开门见山道:“你跑到这来,也是因为他吗?”
南星本能地想解释,可是喉咙哽了哽,终于什么也没说。
周祺煜明显地着了急,“你明明是在乎我的,不是吗?”
南星冷笑一声,“我在乎的东西多了去了,如果今天受伤的不是你,哪怕是一条狗,我大概也是一样的。”
你……”
不等周祺煜说完,一名亲兵自帐外跑进来通报道:“太子殿下,方将军正在找您,说有要事相议。”
南星顺势站起身道:“既然殿下还有事,那就不要耽搁了,您先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冷酷无情地将人打发走,南星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虽然嘴上逞强,口口声声说不想再见周祺煜,可心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自从太子来到北疆,他每日佯装冷漠故作凉薄,几乎花光了所有力气——那可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呀,即便理智再强大,也撑不住一次又一次违心的折磨。
可是不知为何,那日受伤之后,周祺煜一连好几天,都销声匿迹一般不露面,南星立刻又无可救药地担心起来。
难道是他手上的伤口恶化了吗,或者出了什么其他的意外?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要抓狂,当下便要冲过去看一看,可还没等走出营帐,又被理智生生拽了回来——堂堂大燕太子,身边又有那么多侍卫护着,倘若真的出了问题,约莫早就炸锅了。
可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不由分说地笼罩住他,南星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苦心孤诣不就是想远离他吗。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战时的北疆大营严令禁酒,南星满肚子惆怅,却连个借酒浇愁的地方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玩命地忙碌,用铺天盖地的疲倦,取而代之。
这日趁着外出采药,程浩风终于忍无可忍,拉住南星道:“哥,这些天有几句话,我一直忍着没说,可又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
南星心不在焉地回过头,“你想说什么?”
程浩风的喉咙哽了哽,硬着头皮道:“哥与王爷,哦不……应该说是太子殿下,我大概也都猜出来了。”
南星的脸色倏地变了,程浩风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可,就是心疼你罢了。”
南星收敛起慌乱的表情,勉强笑了笑:“没事,早都过去了。”
“哥……”程浩风语重心长道:“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能看出来殿下对你的心意,既然如此,你为何……”
南星截口打断道:“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程浩风叹了气道:“将军府大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是这里面牵扯着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你以为你大义凛然地退出,太子就能回心转意跟她两情相悦么?”
南星苦笑一声,“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哥,你可长点心吧!”程浩风不禁喊出了声:“你自以为做了圣人,可考虑过太子吗?你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一个压根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这些不是你我能操心的。”
“可害他伤心难过的就是你呀!”程浩风不依不饶道:“连带着你自己一天天过得魂不守舍,你这又是何苦呀!”
南星的眼眸中蓄满哀伤,藏在袖口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来回调息了好半天,这才说道:“他如今已是太子,肩上挑得是江山社稷,我怎能因为儿女私情拖他后腿,况且……我连个女人都不是。”
程浩风蓦地皱起眉,“都两情相悦了,你还在乎这些!”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南星垂下眼,自嘲道:“我都已经这样了,唯独只剩下……总不能连脸都不要了吧?”
“脸又不能当饭吃……”
“这些不过是气话,”南星顿了顿,故作轻松道:“不过你放心,三哥一定会好好活着,时间一久,什么感情放不下?至于他……同样也是如此,他可以没有我,但是大燕不能没有他。”
“哎呦!真是烦死人了!”程浩风很不能一把薅光头发,嚷嚷道:“既然你能放下太子,那不如考虑一下齐大哥吧,人家对你情深义重,想必日后也亏待不了,就差你一句话了。”
南星倏地皱起了眉头,“别胡说!”
“我没乱说,”程浩风据理力争道:“我是觉得人家齐大哥不错,虽然不及太子位高权重,可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呀。”
“不可能的!”南星斩钉截铁道。
“怎就就不可能了?你刚才不也说‘不试试怎知一定就不行呢?’”
“不一样的!”南星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把寒石拖下水了,平白无故地耽误了人家!”
“谁说耽误了……”
“行了,别再说了!”南星径直打断道:“还缺几味药没采到,我再去别处看一看,浩风你先回去,出来这么久,营中又缺人,别再误了事。”
“哦……好吧……”程浩风悻悻道:“眼看着天要黑了,哥你也别走太远,万一再迷了路回不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南星数落道:“放心吧,我就在附近看看,不会有事的。”
告别了程浩风,南星身背竹篓,朝着北疆腹地继续埋头采药。
一望无垠的草原,果然是排解忧思的好去处,置身茫茫天地间,仿佛连自己心头那一点愁苦,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南星沉浸在采药的专注中,一路走得心无旁骛,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抬头,竟发现天色已暗,太阳紧接着落下了地平线。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茫然抬眼四顾,却发现东南西北全都一个样,北疆大营早已不知所踪。
眼看着目力所及陷入一片昏暗,南星不由心慌起来,难道真被浩风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在这片黑灯瞎火的草原上,他成功地把自己,走丢了!
夜晚的北疆草原,挂着一轮水洗过的明月,除了此起彼伏的蟋蟀声,安静得让人发慌。
好在眼下正值初秋,夜凉如水,倒还不算太冷。南星虽然方向感尽失,却也固执地不肯坐以待毙,单凭着一腔直觉,朝着自以为是的方向,机械地迈着步子。
只到他走得精疲力竭,眼中所见仍是一片苍茫,南星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解下身后的背篓,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反正都已经彻底迷了路,不如先行休息,等天亮再说。
可天下之事,哪有那么多天遂人愿,南星的屁股还没有坐热,一股寒意先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他分明听见不远处,接二连三地传来几声簌簌的异响,几乎只用了片刻,原本昏暗一片的四周,浮现出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像是燃在半空的鬼火,透着嗜血的贪婪。
南星:“……”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最近三次元好忙碌,接下来几天可能没办法正常更新,请小可爱们稍安勿躁暂且等我两天,后面的剧情待我忙完了立刻补上哦

第九十四章 被俘
入了夜的北疆大营,稀稀拉拉燃起了篝火,太子周祺煜的营帐内,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北疆统帅方世涵苦口婆心地劝道:“祺煜,算我求求你,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回吧!你说你辎重送到了,军心也鼓舞了,北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留在这儿不走算是怎么回事?”
周祺煜显然没听进去,漠然地回了一句:“不怎么回事。”
方世涵不肯作罢,继续道:“自打你来了之后,我这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堂堂大燕太子,真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
周祺煜:“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你说的容易!”方世涵急道:“暂且不论其他,就凭你我从小一个被窝儿长大的交情,我能眼睁睁看你身处险境不管吗?这次和蛮子的仗有多难打,你是知道的,他们乞木人自小长在马背上,生下来就从狼嘴里抢食吃,天生比我们孔武有力,这你得承认吧。虽然这次借着你的威风我们小胜了几场,但终究逃不过硬碰硬,艰难地还在后面,说句实话,这仗结果如何,我心里也是没底。”
周祺煜掐了掐眉心道:“那我就更不能走了!”
“可你留在这儿,我总不能让你冲锋陷阵去吧,堂堂一国储君,真要在战场上出了事,大燕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况且朝中又是多事之秋,为了这点军饷,户部与兵部天天扯皮都要打起来了,一天到晚闹得乌烟瘴气,正是需要你坐镇京师的时候。”
周祺煜似是烦的很,低垂着头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前线搞不定,我回去也没用。”
“哎呦祺煜,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听我一次好不好?”方世涵硬着头皮开门见山道:“你和若琳走到今天这步,都是她咎由自取,我也懒得管了,可是郁大夫……我知道,你留在北疆不回去多半是因为他,为这事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有什么办法!”
方世涵顿了顿,继续道:“郁大夫当初一门心思想来前线,我这个做统帅的总不能死乞白赖拦着不让吧,如今他铁了心不肯走,我也不能硬生生把人给你捆回去呀!你和他……唉!想必人家早就考虑清楚了,你又何苦强人所难?”
周祺煜将眉头皱得死紧,一言不发。
方世涵道:“郁先生的心思我大概也能明白,可眼下这就是实情,世上之事岂能尽如人意,祺煜……你还是现实点吧!”
他话音刚落,忽听帐外一阵喧嚣,温良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跪地道:“殿下,刚刚浩风传过话来,说郁先生外出采药至今未归,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凶多吉少……”
周祺煜脑中“嗡”的一声,蓦地站起身,僵在了原地。
小时候,南星时常听人说起,狼是草原之王,也是人世间最难缠的猎手。他们群而居之,共同狩猎,为了捕杀一只落单野牛,甚至不惜驱赶数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至耗尽野牛最后一丝体力……
狼的坚韧与凶残,在他尚且幼小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今,被这样一群嗜血的生物围在其中,南星除了本能地想要魂飞魄散之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茫茫草原,一望无际,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他心知自己跑不了,也无处可逃,揣着一颗被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面八方的狼也纷纷停了下来,瞪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集体等候狼王的命令,仿佛一声令下之后,就会一拥而上,将面前之人撕个粉碎,吞噬个干净。
令人窒息的绝望自心底升腾,南星竟不受控制地自嘲起来——没想到呀没想到,两军对垒,战况胶着,他没能战死疆场,却好死不死地给狼填了肚子,真是讽刺得让人心酸!
没办法,还是给个痛快吧。
南星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耳边的蟋蟀声依旧响个不停,如同地狱传来的镇魂曲,要送他最后一程。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间,一阵悠长的呼哨声传来,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一道人影如风般掠至眼前。
那人的动作极快,手起刀落,还没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前一只狼的喉咙就被刺了个对穿,顿时血喷如柱,涌出了一朵艳丽的血花。
紧接着,更多的人影呼啸而至,隔空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寒光。
井然有序的狼群如临大敌,顿时混乱起来。
南星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伴随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哀嚎,一只只喷着血的狼,像是被砍瓜切菜一般,接二连三地横飞出去,径直摔落在地上,狠狠抽搐几下,便彻底蹬腿见了阎王。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几乎只是片刻工夫,人世间最凶残的生物,竟纷纷化成了冤魂,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惨遭团灭。
秋天的风裹挟着血腥之气卷了过来,瞬间吹透了南星单薄的衣衫,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南星借着头顶清冷的月光,抬眼看向为首那人,只见他身穿一件乞木贵族特有的服饰,手上拎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尚未干涸的血迹顺着刀身,滴滴哒哒落了下来,瞬间染红了脚下原本翠绿的草地。
隔着草原深夜的雾气,他对上了那双比中原人更加深邃的眼睛,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呼之欲出。
“你是?”
对面男人笑了笑,一字一顿道:“算上今天,这是我第三次救你了……南星!”
缘分这种事,向来玄虚的很,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辈子不碰面都无可厚非,可现实中却非要阴差阳错地往一起凑,让人既无奈,又心酸。
南星清楚地记得,自己与他第一次清风楼相遇,多亏此人背后拦了一把,这才有惊无险地没有摔下楼梯;还有朱雀大街烟花失火那一次,南星被困火场,昏迷之前看到的,也正是面前这张深邃的脸。
男人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说道:“我告诉过你的,我叫乌尼。”
“乌尼……”
这是个什么奇葩的名字!可南星根本没心情吐槽。
遇到狼群,虽是虚惊一场,他毫发无伤地捡回一条命,心里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胸腔处颠三倒四翻滚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你是……乞木人?”
乌尼的眸子黯了黯,倒也不隐瞒,大方地点了点头,“我是。”
强大的悲意如潮水般袭来,南星深深地闭上眼,咬紧牙关说道:“我是中原人,白瞎了你们一番好意,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杀你?”乌尼挑着眉毛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救下的,为何要杀你?”
一旁的乞木随从先行炸了锅,“二王子万万不可,他是中原人,留不得!”
“住口!”乌尼斩钉截铁呵斥道。
“可是,若是被大王和世子知道了……”
乌尼抬手打断道:“没那么多可是!出了事算我的,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他径直走到南星面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南星却像被点燃的炮仗,本能地炸了天,“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乌尼充耳不闻,用一双苍劲有力的手钢铁一般牢牢将他禁锢。
“放开,快放开!别碰我!”南星歇斯底里,剧烈地挣扎起来。
乌尼叹了口气道:“回驻地还有些距离,暂且对不住了……”
脖颈处一记闷痛之后,南星眼前一黑,随即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浑噩中。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小可爱们,我归来啦,呜呜呜

第九十五章 求死
再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南星躺在一处陌生的营帐内,耳边响起了草原悠长而嘹亮的牧歌。
他怔了片刻,挣扎着撑起身,忍过一阵天旋地转眩晕,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不过是外出采个药,先是遇到狼群,后又被乞木人所救,眼下还好死不死地被敌人虏了过来——真他奶奶地造化弄人!
南星正在唏嘘,却见营帐一阵微动,片刻之后,乌尼撩起帐门,端着一个托盘,径直走了进来。
“饿了吧?快吃点东西。”他将托盘放到南星面前一张矮桌上,温声说道:“部落刚杀了一只羊,我挑了最好的羊腿给你带了过来。”
南星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径直撒到了对面男人身上:“蛮人的东西,我不吃!”
乌尼不以为忤,好脾气地说道:“你们中原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先要填饱肚子才行!”
南星:“你既知我是中原人,为什么还要救我?”
乌尼看着他,大方地说道:“我对你有好感,和你是不是中原人没关系,就是单纯想救你。”
南星冷笑一声:“你我素不相识,何来好感?况且我也不想被你救,若是不肯放我走,不如一刀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
乌尼:“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死脑筋吗?”
“死脑筋?”南星的火气被噌得点燃,怒道:“你们乞木呢?表面对我大燕称臣,背地却狼子野心,侵我土地,杀我同胞,无恶不作,丧尽天良!难道非要我对你说一声谢谢,就不是死脑筋了吗?”
乌尼自知理亏,垂下眼一时无话。长长的羽睫在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攻打大燕……是我父王的决定,”乌尼道:“我们乞木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乞木王的命令。”
他见南星沉默,便继续道:“你们汉人,占尽天时地利,拥有全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一辈子丰衣足食,吃穿无忧,自然理解不了乞木人的苦。我们生在草原,自小就要学会从狼嘴里抢夺食物,同为天下苍生可是上天不公平,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确定了,别无选择。”
“好一个‘上天不公平’!这就是你们烧杀抢掠,背信弃义的理由吗?”南星道:“我大燕百姓安居乐业,靠的是祖辈几代人起早贪黑,辛勤劳苦换来的,如今被你一句‘上天不公’轻而易举地抢走了,难道这就公平了吗?我且问你,年初朱雀大街的那场大火,究竟是不是你们放的?”
乌尼的喉咙动了动,不置可否。
南星了然,带着几分讥讽与鄙夷说道:“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章地纵火,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救我!”
乌尼低声道:“我说过,救你是因为你很特别,我不想眼睁睁地看你死去。”
南星不由怒道:“难道大燕其他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不特别了吗,就该被你眼睁睁地看着死去吗?无缘无故死于非命,就是上天的公平了吗?”
他愤闷地闭上眼道:“之前你救过我不假,可你我立场不同,终究只能是敌人,这条命算我欠你的,你拿去好了,我们两不相欠。”
“你这又是何苦!”乌尼皱眉急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你的。”
“不敢当!”南星轻嗤道:“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乞木二王子如此垂青?”
乌尼顿了顿,抬眼说道:“听说……你是大燕的太医?”
南星皱眉,“你该不会还指望我给你看病不成?”
乌尼连忙摆手道:“看不看病是你的自由,我不会逼你的,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们中原医士都很了不起。”
南星冷着脸,不理他。
乌尼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当年我的病,就是被一个中原和尚看好的,那人穿着破破烂烂,还把药装在葫芦里,可是医术极高,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症结所在。”
南星蓦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乌尼不明所以道:“我……我是说……我的病……”
南星:“你说的那个和尚……可是个跛脚?”
乌尼有些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星顾不上回答,飞快地问道:“你当初得的是什么病?”
乌尼挠了挠头,说道:“那和尚说我有癔病,会时不时发疯,父王原本是不信的……”
南星:“那和尚人呢?”
“治好了我的病,他就云游四方去了。”乌尼如实道。
南星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你可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乌尼摇了摇头,“自从他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眼看着的对方眸光黯了下去,乌尼不解地问道:“你认识那个和尚吗?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没……没什么,”南星自然不会把周祺煜的事告诉他,勉强定了定神,避重就轻道:“从医之人都知道,癔病很难根治的,我就是好奇他是如何治好你的?”
乌尼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那和尚临走前,曾留下一张药方,嘱咐说若是我再犯了病,按着上面的方子抓药即可。”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