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境遇,实在造化弄人。
只不过几天的功夫,两人天上地下,竟换了身份。
“乌尼,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乌尼自嘲道:“都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是我害了乞木,害了父王和我的族人,我是乞木的罪人,我不配活着。”
“不是的!”南星急道:“你是我的恩人,是大燕的恩人,乌尼,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纯真、最善良的人……”
“纯真善良又有什么用?”乌尼径直打断道:“因为我的过错,乞木彻底完了,我的族人因为我家破人亡,父王被我气得吐血……”
“可是你并没有错!”南星急道:“错的是你的父王,是他发动了无谓的战争,你不过是阻止他继续错下去而已!”
乌尼:“你不用劝我!”
“我说的都是事实!”南星据理力争道:“倘若大燕百姓知晓你的存在,一定会念着你的好感激你的!”
南星顿了顿,继续道:“老实说,因为这场战争,我恨过你,恨你父王,恨额森,恨你们的每个族人,即使你曾经救过我,对我有恩,都无法抵消这种恨意,当初在乞木,我把你当作棋子,只想利用你逃出去。”
乌尼的眸光黯了黯,“你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我错了!”南星道:“我忘了你也是受害者,我不该迁怒你的。乌尼,我发誓,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大燕夜袭乞木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为此,我很抱歉。”
乌尼扯出一抹凄苦的笑来,“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南星摇了摇头,“不错,乞木这次确实败了,可那又怎样!是你告诉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们还在,还有乞木人在,一切就有希望。乌尼,我曾说‘你我立场不同,注定做不了朋友’,现在我想收回这句话。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我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
乌尼落寞地垂下眼:“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大燕是不会放过我和我的族人的。”
“不试试又怎知道呢?”南星道:“乌尼,你不是罪人,你是我的恩人,是大燕的恩人,虽然我位卑言轻,可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和你的族人求情的。”
“求情?去找大燕太子求情吗?”乌尼的眸光现出几分哀伤,“那日站在你身边,为你挡箭的就是他吧?”
南星现出几分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你的同伴喊他‘太子殿下’,看得出他很在乎你。”乌尼笑了笑:“他就是你的心上人?”
南星一时间五味杂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我眼睛不瞎,看的出来。”乌尼自顾自道:“我哥是乞木数一数二的神箭手,想必那一箭原本是要射向你的,你们的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南星忍着心痛道:“还没有醒过来。”
乌尼叹了口气,“抱歉。”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不是你的错。”南星抬眼看向他道:“乌尼,不管怎样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至于其他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乌尼苦涩地笑了笑,“你究竟有什么魔力?额森总说我中了你的蛊,心甘情愿变成你的奴隶,只要你开口,就忍不住想要顺你的意。”
南星感慨万千道:“我倒是巴不得你现在能顺我的意,不求别的,就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从乌尼的帐中走出,南星长长舒了口气,好不容易和他把话说开,压在胸口上的内疚,算是勉强少了几分。
他又想起齐寒石方才的话,自己这段时间,一门心思扑在太子身上,对于伤兵营的一众弟兄,确实多有怠慢,刚想着移步过去看看,却见温良着急忙慌找了过来。
“郁先生,殿下醒了!”
第一百零一章 苏醒
在旁人看来,南星的冷静与沉稳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虽然也有喜怒哀乐,却从不出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尽乎完美的分寸感,动与静皆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然而,此时听说周祺煜昏迷转醒,他坚持多年的稳重,终于不堪一击地碎了个干净。
南星一路飞奔着回了太子营帐,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哭。
“祺煜!”
迈入营帐的一瞬间,他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这才发现帐内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被他抛之脑后的分寸感磨磨蹭蹭地追了上来,南星的脸顿时红成一片。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周祺煜半靠在床头,冲着南星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旁若无人地招了招手道:“过来!”
南星的脸更红了几分,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北疆统帅方世涵连忙干咳了两声,说道:“殿下刚刚转醒,想必身体虚弱的很,我们先不打扰了,郁大夫来得正好,殿下就劳烦你照顾了!”说完也不等回复,便带着一众将士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
唯一还剩下的程浩风冲着南星眨了眨眼,极有眼力见地说道:“那个……我也有事,先走一步哈!”话落,他对周祺煜胡乱行了个礼,就一溜烟跑没了影。
至此,喧嚣的营帐重新回归平静,南星这才续上方才流了一半的眼泪。
“过来。”周祺煜虚弱地拍了拍自己的身侧。
南星没再矜持,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嘶——”
一声闷哼传进耳朵,听得他心头一颤,连忙松开了手,“弄疼你了?”
周祺煜却不肯放手,将搂在怀里的人紧了紧道:“别动,让我再抱会儿。”
南星心疼地要死,哽咽地数落道:“命都快没了,还在这儿逞强!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我……”
周祺煜虚弱的厉害,脸色苍白的像是纸糊的一般,他将下巴理所当然地垫在南星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地享受着得来不易的温存。
南星哭得梨花带雨:“你若是再不醒,我都有心随你一起去了!”
苦熬了这么久,终于听见心上人肯松口说句体己话,周祺煜美得心都化了,扯了扯嘴角道:“心疼了?”
“鬼才心疼!”南星红着眼圈,手上的动作轻柔地如同羽毛滑过,“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千万不能再裂开了!”
周祺煜乖乖撑起身子,摆出一副你随便看的模样。
南星小心翼翼掀起他的上衣,反复确认伤口一切安好,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秋后算账道:“以后再也不许你瞎逞能!不许你自作主张!”
周祺煜自然明白他在说教自己挡箭一事,连忙战略性地一皱眉,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南星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又疼了?”
周祺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再给我抱一抱就好。”
南星羞红脸白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舍得拒绝,鼻息间尽是朝思暮想的味道,他鼻子一酸,一时没能忍住,竟哭得更大声了。
庆亲王虽已做了太子,可说起话来却一如既往地欠抽,只见他挑了挑眉,数落道:“伤在我身上,你哭什么?还蹭我一身鼻涕,衣服你给我洗?”
“想的你美!”南星破涕为笑,俯在他肩头蹭了蹭道:“没衣服换你就将就着穿吧,反正换了新的,也照样得被我弄脏!”
这话说得既挑逗又意味深长,听得周祺煜一阵心痒,又听南星道:“祺煜,你若想逃,现在还来得及。”
周祺煜一头雾水,“逃?逃去哪?”
“随你的便,”南星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你就做好被我死缠烂打一辈子的准备!哪怕有一天你厌了烦了要赶我走,哪怕你被朝中说闲话,被天下人耻笑,都别指望我离开你,这辈子我跟定你了,甩都甩不掉!”
周祺煜怔了片刻,方才从南星的话中回过神,随即绽放了一个欣慰的笑,勾着唇角道:“伤成这样,我还怎么逃,你若担心缠的不够紧,要不……我再给你添把锁?”
南星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道:“一把不够,得多加几把才行!”
“全听你的,不过……这种事可不能光靠嘴上说说。”周祺煜身体力行地搂过南星,栖身吻了上去。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他二人一别几个月,别说温存了,面都见不着,如今好不容易守在一处耳鬓厮磨,几乎只用了片刻工夫,便霹雳吧啦燃成一团干柴烈火,连呼吸都乱了套。
毕竟是最亲密的人,周祺煜了解南星身体的每一处,根本不用施展什么技巧,随便摸了几下,便能让怀里人不受控制一阵颤栗。
眼看着两人衣衫不整,气息全乱,南星仅存的理智终于悬崖勒马,他艰难地推开周祺煜,急喘了两口道:“你身上有伤,还要不要命了!”
因为额森一箭,周祺煜差点儿被射个对穿,历尽千辛万苦才捡回条命来,眼下这般虚弱,实在不该劳神费力地耍流氓。
想到这里,南星的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他一面将男人重新摁回床,一面晓之以理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正在兴头儿上的周祺煜哪里肯放过他,当下便如同藤蔓开枝散叶,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南星既无语又无奈,左支右绌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害他扯到伤口,便只有招架的份。
可即便再情难自禁,也不能由他任着性子胡闹,情急之下南星扯开嗓子喊道:“祺煜,别闹了!还有完没完?”
周祺煜被他吼得僵了一瞬,终于没再作妖,老老实实地躺了下来。
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何曾这样乖巧听话过,南星以为自己话说重了,连忙红着脸找补道:“那个……今天先到这,纵欲伤身,你现在身子弱,等好了再说。”
周祺煜眯了眯眼睛道:“此话当真?”
南星害羞地别开视线,“只要你肯听话,就是真的。”
周祺煜心满意足地扯了扯嘴角,往一旁艰难地让了让,拍了拍身侧道:“躺下,陪我。”
南星矜持了片刻,叹了口气,还是心软地照做了。
大概是虚弱极了,周祺煜新伤未愈,抱着南星这个人形枕头,不过片刻便没了动作,只剩下静谧绵长的呼吸。
南星在他怀里小心翼翼转了个身,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熟睡的男人——他平日肃穆惯了,完美的五官总是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凌厉,也只有在入睡之后,才会卸下防备,露出无忧无虑的本真。
南星一时间感慨万分,回想起之前在歙州,他意外晕倒被周祺煜留宿,那是两人第一次像这样并排躺在一张床上。
想到这里,南星真想把眼前人叫醒,问问他当时客栈明明那么多间房,身为亲王的他为何非要挤在一张床上,莫不是当初就对他动了非分之想?
南星甜蜜地笑了笑,只可惜此后兜兜转转折腾了一圈,他自以为是又一意孤行,害得周祺煜差点为此丢掉性命,真是恨不能一巴掌抽死自己!
好在上天保佑,这次夜袭乞木,虽然过程凶险了些,结果却是有惊无险。南星一方面无比感谢上苍,一方面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只要能陪在周祺煜身边,哪怕刀山火海,他也闯定了。
话虽这样说,可短短几天不到,他就招架不住了——周祺煜这货大概是尝到了受伤撒娇的甜头,一时间仿佛连骨头都没了,整个人全靠南星撑着,巴不得干脆长在他身上算了,稍稍一不称心,就叫嚣着“伤口疼”,分明就是认准南星心软,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
若是两人私底下戚戚我我也就罢了,可殿下任性起来全然不分场合。眼看着他身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缠人的本事却越发变本加厉,偏偏手还不老实,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外人,明里暗里地搞些小动作,弄的南星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能面红耳赤地受着。
虽然为了周祺煜,他早就做好了不要脸的准备,可也不能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不要脸呀!原本最该要脸的大燕太子彻底放飞了自我,把恩爱秀得旁若无人,全然不顾及什么叫做避嫌,也真是让人佩服的很。
大燕与乞木之战告一段落,但对于乞木族人的处置问题,仍然尚无定论。
南星挂念乌尼,一直在想方设法为他求情,此前因为太子重伤昏迷,北疆统帅方世涵做不了主,便暂时搁置下来,如今周祺煜业已转醒,南星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隐约有种感觉,周祺煜总是有意无意回避与乌尼有关的话题,其中缘由,倒也不难想明白——他毕竟是一朝太子,平日又霸道惯了,自己的心上人却被别人惦记着,一时接受不了倒也正常。
可是世间之事,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这日,南星软磨硬泡哄着周祺煜喝完药,收拾了药碗,旁敲侧击道:“祺煜,你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启程回京了?”
周祺煜被药苦得死去活来,有气无力掀了掀眼皮道:“你想回去了?”
南星道:“眼下已无战事,伤兵营又有新人接管,我留在这儿确实没什么太大必要,况且,我也想回去看看坨坨了。”
“嗯,”周祺煜点了点头,“那就尽快回去。”
南星觑着他的脸色,硬着头皮道:“若是这样……在押的那些乞木人……要该如何处置?”
周祺煜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有些敷衍地回道:“先押送回京,听候发落。”
“可毕竟那么多人,全押回去也不是办法。”南星犹豫了片刻,“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们对乌尼和他的族人网开一面?”
“你想怎样‘网开一面’?”周祺煜面沉似水地看着他。
南星连忙解释:“我一介布衣,位卑言轻,自然说得不算,可……可是乌尼毕竟是好人,并且帮了我们很多,若是没有他,我们与乞木的战争料想也不会结束地这样顺利。”
周祺煜轻嗤一声,“好人?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太子殿下的“不爽”就差被他一笔一划写在脸上,南星暗自叹了口气,无奈道:“乌尼毕竟救过我的命,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他一把。”
“那你打算怎么帮?”周祺煜开门见山道:“想让我放了他们?”
南星垂下眼,“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我觉得,若是能借此机会,彰显我大燕以德报怨的胸怀,倒也不是件坏事,你说呢?”
“以德报怨,那谁来以德报德?”周祺煜反问道:“‘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我若对他们网开一面,如何对得起殉国的将士,如何向大燕百姓交代?”
“话虽然如此,可是乌尼呢?”南星道:“身为乞木人,他所做的不过是遵从父王的命令罢了,这场战争真正错的不是他,他却为了我们,不惜背叛自己的族人,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如何对得起他,他又该如何向乞木交代?”
周祺煜冷笑一声,纠正道:“他是为了救你,不是我们。”
“祺煜!”南星见说不通,一时着了急,“不许你乱说!”
“我说错了吗?”周祺煜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果不其然,醋缸里长大的太子殿下,终究是迈不过拈酸吃醋这道坎儿。
南星稍稍平复了片刻,压下火气道:“别的暂且不提,单凭乌尼于我有恩这一点,我也不能对他不管不顾,况且你得承认,这次不论他是为了救我,还是救我们,大燕能够取胜都有他一份功劳,可到头来却害他这般模样,你让我于心何忍?”
“我知道,放了他们你是担心会放虎归山。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说来说去,这笔账应该算在乞木王的头上才对。眼下他已被俘,又一病不起,早就没了兴风作浪的可能。再说乞木这次战败元气大伤,即便想再次进犯大燕,也是有心无力。相信乞木族人经此一役会格外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祺煜,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将乞木拉拢过来,自此开放榷市互通有无,总比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不共戴天要强吧。”
“还有就是……”南星垂下眼,红着脸道:“我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和乌尼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再说我只有一颗心,满打满算总共就那么大,如今里面装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你若是看得上就拿去,看不上就算了,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爱信不信!”
南星这番表白,有些气鼓鼓地,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抱怨,却破天荒地把一脸严肃的周祺煜给听乐了。
他勉强压下笑意,绷住神情道:“这话可不是说说就算的,口说无凭,你要我如何信你?”
南星矜持了片刻,红着脸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这下信了?”
周祺煜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吻亲得心都要化了,硬撑着才没露馅儿,大言不惭道:“还差点儿意思。”
南星把心一横,干脆豁了出去,伸手圈住男人的脖子,跨在他腿上,沿着额头,鼻梁再到嘴巴……一路吻了下去。
对于这些,他实在不怎么开窍,方才这一套还都是跟着周祺煜学的,然而也只是照葫芦画瓢学了个大概,什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精髓一概没有,显得既青涩,又笨拙,实在看不出半点旖旎,却让本该是情场高手的太子殿下,差点失了三魂七魄。
自打周祺煜中箭以来,南星生怕他纵欲伤身,无论如何誓死不肯就范,明明心上人就在手边,却亲不得碰不得,最多当成个人形枕头过过手瘾,经年累月的心心念念全成了痴心妄想,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去,崩提有多难受。
南星勾了勾唇角,笑得蛊惑人心,俯在他耳边道:“这样呢,够了吗?”
他将声音压得又低又温柔,配上有意无意流露出的磨人模样,实在是魅惑至极。
周祺煜觉得心尖儿被什么东西痒痒地挠了一下,一不留神,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酥了。
再怎么说也是血气方刚正值当年,哪里受地住这等撩拨,残存的理智“轰”地一下,被一把欲火烧了个干净,他低喘一声,就势一个翻转,竟将怀里人反客为主压在了身下。
南星被他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不由惊呼,“你干什么?”
干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南星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引火上身的愚蠢追悔莫及,便被急不可耐地堵上了嘴。
熟悉的药香瞬间弥漫来来,他有心推开眼前人,身体却先行地失了控。
周祺煜吻地既霸道又浓烈,一双手四处作乱,一路游走,占尽了便宜。
南星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可一想到对方身上的伤,又实在放心不下,便趁着他松口的瞬间,语不成调地提醒道:“小心,别扯到伤口。”
周祺煜情到深处,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此刻哪怕再给他一箭,让他血流成河,也必须咬牙坚持,先把正事干了再说!
一夜缱绻,筋疲力竭,直到帐外的天光蒙蒙发亮,方才作罢。
再醒来时,南星有气无力地趴在周祺煜的怀里,用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胸口上的疤,心疼地说道:“这下好了,前面是刀伤,后面是箭伤,两相呼应,你也算完整了。”
周祺煜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他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胡扯道:“早知还能这样,管它刀伤还是箭伤,多挨几次也无妨。”
“不许胡说!”南星瞪了他一眼,“都已是大燕太子,还这么没正形,这种话岂能乱说!”
周祺煜挑了挑眉,“当了太子就不能说实话了?”
“那也不能自己咒自己啊,”南星嗔怪道:“不吉利的话说多了,是要应验的!”
周祺煜不以为然,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身心舒畅的很,即便被自家媳妇数落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宠着就是了。
南星见他这般漫不经心,不由老妈子附体,秋后算账道:“身子虽是你的,可也不能胡乱糟蹋,这些天来一给你把脉我就担惊受怕,跳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你都虚成什么样了!”
周祺煜秉承“媳妇说什么都对的宗旨”点了点头,欠欠地说道:“过来给为夫亲一下,以后都听你的。”
“祺煜!”南星不由动了气,“我和你说正事呢!”
话音刚落,忽听营帐外的亲兵扯着嗓子禀道:“殿下,方将军求见,说有急事找您!”
听说方世涵就在帐外,南星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床上蹦下来。
虽说是太子营帐,顶了天也不过是层布而已,南星昨晚被周祺煜折腾了大半宿,起初还能勉强忍住默不作声,可是没过多久,神志都不清了,理智更是没了大半,什么正人君子那一套,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晚上嘶声力竭嗓子都喊哑了,除非帐外守卫的亲兵耳聋,听不到才怪。
周祺煜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若无其事地看了南星一眼,冲着营帐外道:“让他稍等会儿。”
南星着急忙慌跳下床,胡乱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一边往身上招呼,一边小声催促道:“别躺着了,还不赶紧起来!”
周祺煜磨磨蹭蹭坐起身,“急什么。”
南星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昨晚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何苦狼狈成这样,腰酸背痛不说,大清早都不得安生。
他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又反过来拾掇周祺煜。等两个人穿戴整齐,南星原打算不声不响溜之大吉,奈何太子营帐没有后门,便只能眼睁睁等着北疆统帅方世涵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方世涵又不是傻子,再迟钝也能看出端倪——眼下他二人,一个面带娇羞,另一个一脸餍足,外加上满屋子遮也遮不住的旖旎,若说两人没有奸情,那才是见了鬼了。
他心里和明镜似的,面上却不露分毫,干咳了一声,和南星打了个招呼,客气道:“郁先生这几日辛苦了。”
这话纯属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特别是“辛苦”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像是不怀好意。
南星的脸“唰”地红了起来,忍住腰酸十分心虚地摆了摆手,“不……不辛苦,不辛苦。”
方世涵飞快地明白过来,连忙找补道:“我是说……这些日子劳你费心照顾殿下。”
这话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让人误会,南星羞得满脸通红,硬着头皮说道:“方将军您别光站着,快请坐。”
说完又后悔了——怎么说这里也是太子的营帐,他如此不拿自己当外人,倒像是个女主人似的。
方世涵想到自己彻底没戏的妹妹,无声地叹了口气,回了一声“多谢”,苦涩地坐了下来。
在一旁看戏不嫌事大的周祺煜掀起眼皮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方世涵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说道:“我看你这伤……基本好的差不多了吧,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周祺煜看向南星道:“都听他的!”
南星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儿呛个半死。
这货逍遥了一晚,该不会脑袋抽了吧,这种话怎能拿出来乱说!
他连忙解释道:“殿下的伤确实已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动身。”
方世涵眼巴巴地看着他俩演戏,面皮抽了抽,继续问道:“乞木这批俘虏,你打算怎么办?”
周祺煜的神色终于凌厉起来,沉了沉眸子说道:“先一起押送回京吧。”
“不过……”方世涵顿了顿,“乞木王那个老家伙怕是走不了了,听说他昨晚吐了次血,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乞木世子与二王子也在绝食中。”
南星倏地皱起眉,“乌尼绝食了?”
方世涵道:“约莫是想陪着亲爹共赴生死。”
“不行,我得去劝劝他!”南星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方世涵拦下来道:“你劝也用,这倒也能理解,爹都病成这样了,做儿子的又尽不了孝。”
南星沉吟片刻,问道:“乞木王眼下可有人照料?”
方世涵不解:“一个囚犯,照料什么?”
南星心头一阵酸楚,回头看向周祺煜,带着些许祈求说道:“祺煜,能不能让我过去看看?”
周祺煜的神色顷刻间复杂起来,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头道:“先把早饭吃了再去。”
南星腰膝酸软地走出太子营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这次真的是被折腾惨了,算是身体力行地体会了一把纵欲过度的危害,甫一抬头,却见齐寒石从不远处迎面走了过来。
南星顿时心虚起来,紧了紧衣襟,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齐兄,早!”
“早!”齐寒石朝着太子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瞬间黯淡下来,问道:“你要去哪?”
南星如实道:“乞木王病重,我想过去看看。”
齐寒石点了点头道:“我正好也要往那边去,一起吧。”
清晨的草原沐浴在金色阳光下,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新。然而此刻,二人在这个节骨眼儿相遇,彼此间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
自从回到北疆驻地,南星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周祺煜身上,等人昏迷转醒之后,两人更是整天腻腻歪歪守在一处,算算日子,已经许久没和齐寒石见过面了。
齐寒石当然明白,其实这场竞争谁输谁赢,早已大局已定,他原本做好放手的准备,却在看到南星脖颈间姹紫嫣红的痕迹时,依然避无可避一阵心痛。
他艰难地别过视线,打破沉默道:“殿下的伤……恢复地如何了?”
南星道:“嗯,好的差不多了。”
“回京的日子定了吗?”
“还没有,约莫快了。”
“你……”齐寒石顿了顿问道,“你要和他一起走吗?”
“嗯,”南星坚定地点了点头。
齐寒石苦笑,“确实也该回去了,或许当初,你就不该过来的。”
南星五味杂陈,抬眼看向他道:“寒石,对不起,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还害你夜闯敌营救我回来。”
“哪里!”齐寒石压下心头苦涩,故作轻松道:“大家都是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再说……比起太子殿下,我也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