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仅有的一点热闹,也跟着程浩风一起回了老家。
四弟前脚刚走,南星的卧房后脚便被没皮没脸的庆亲王补了缺。
周祺煜照例往他腿上一躺,舒舒服服地闭目养起神来。
南星纵容地梳理着他的头发,像是抚摸着一匹价值连城的锦缎,放柔声音问道:“王爷,我还是想不明白,浩风在京城无亲无故的,除了我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谁会绑……”
“你叫我什么?”周祺煜蓦地打断他。
“什么叫什么?”南星不明所以地怔了一下,“叫你王爷啊。”
周祺煜闭着眼,木着脸道:“你叫程浩风什么?”
南星:“浩风啊!”
周祺煜:“林谨如呢?”
南星:“谨如呀。”
周祺煜:“齐寒石呢?”
南星:“寒……”
寒石兄的名字只说了一半,终于被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周祺煜吃饱了撑地问这些,分明就是打翻了醋坛子,没事找事地闹别扭!
南星有心想笑,却忍住没笑,装着一本正经道:“若是反过来,浩风喊我哥,谨如嘛,天天贤弟长贤弟短的,寒石叫我南星,哎对了……王爷平时都怎么叫我来着?”
周祺煜充耳不闻,闭着眼默不作声。
南星眨了眨眼,自问自答道:“王爷叫我郁大夫,那我回敬一声王爷,岂不是礼尚往来,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周祺煜缓缓睁开眼,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南星顿时不自在起来,连忙别开了视线,“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话音刚落,只见周祺煜忽然一个翻转,蓦地反客为主,竟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一双晶亮的眸子好像燃着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什么?”
周祺煜的嗓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显得格外魅惑,南星心口一滞,全身的骨头都酥了一半,却也不肯缴械投降,负隅顽抗道:“王爷想让我叫什么?”
“明知故问!”
南星难得鬼使神差地调皮一回,勾着唇角道:“要不……王爷给个提示?”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下一刻,周祺煜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霸道地封住了他的嘴。
南星只觉得一团欲火轰地燃起,瞬间便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烧了个片甲不留,直到两人的气息都慌乱起来,周祺煜这才勉强放开他,哑着声音道:“提示够了吗?”
“够……够了!”南星抢在窒息的边缘急喘了两口,一张脸熟透了似得红成一片。
“知道叫我什么了吗?”周祺煜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
“你……你仗势欺人!”南星最后挣扎了一下,“要我改口,你先表个率。”
周祺煜不错眼珠地盯着他,“表率什么?”
“明知故问!”
周祺煜有样学样道:“你也给个提示?”
“免了,爱叫不叫……”南星话没说完,又被周祺煜不由分说地堵上了嘴。
南星:“……”
庆王这个臭流氓,一言不合就奔着嘴来,简直没处说理!
南星彻底没了脾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求饶似地喊了一声:“祺煜!”
“……”
房间骤然静了下来,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人乱了套的一呼一吸。
周祺煜似乎怔了一下,他那张千里冰封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了一丝松动——不知是惊讶,还是欣慰,反正就是让人莫名觉得好看,如同生出一朵美艳绝伦的花来,竟让南星活生生地看呆了。
明明这么完美的一张脸,理应配得上天下最灿烂的笑容,却被无情的现实封印起来,永远照不进阳光似的。
南星又无可救药地心疼起来,从周祺煜的束缚下抽出了一只手,缓缓抚上对方的脸,沿着他的额头,眉心,鼻梁一直摸索到了嘴唇。
周祺煜不躲也不闪,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任由他临摹一般在自己的脸上留下痕迹。
足足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问道:“摸够了吗?”
“没有,”南星看不够似地盯着他道:“我要把这些刻在心里。”
这句话的后面,其实还有一句,他顿了顿,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倘若哪天见不到了,就把他们通通翻出来,一遍遍地临摹,如同你就在眼前……
庆亲王对待情事,与他的为人一样,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甭管南星怎么变着法儿地示弱求饶,他都义无反顾地提枪直奔主题,先把正事干了再说,至于对方之后下不下得了床,那就是后话了。
第二天再睁眼时,已然到了后半晌,南星可怜巴巴地尝试了一下,果然下不了床了。
昨晚不知周祺煜发了什么疯,一口气将他折腾到后半夜。南星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没有一处不散架,咬牙切齿地拼凑了半晌,这才勉强支撑起身体。
周祺煜难得体贴一次,轻轻扶起他,柔声问道:“有那么疼吗?”
南星气不打一处来地白了他一眼,还没开口,险些喷出一团火来——昨天他撕心裂肺地喊了半宿,嗓子早已哑地不像话,就差冒出滚滚浓烟了,简直一个标点符号都说不出来。
周祺煜屈尊降贵地递给他一杯水,安慰道:“太医院我已差人告过假了,你多休息几天,不忙着过去。”
南星的目光更加哀怨了几分——今年自打入了秋,五花八门的烂事隔三差五地招呼一回,他要么请事假,要么请病假,没完没了地快连成趟儿了,太医院宽宏大量地没将他除名,真应该感谢人家的祖宗八代!
周祺煜没事人一样迎上他尖刀般的目光,从怀里摸出一瓶精致的药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把这个涂上,好的快。”
南星倏地皱起眉,哑着破锣嗓子挖苦道:“王爷驾轻就熟得很呀,乌七八糟的物件倒是备得齐全。”
周祺煜难得没跟他一般见识,好脾气地问道:“要我给你抹吗?”
南星吓得一把抢了过来,“免了,不敢劳您大驾!”
一着不慎,后患无穷,南星坐卧不安地在床上足足趴了两天,这才勉强攒够了下床的气力。
不知是不是良心终于发现,周祺煜这段时间就跟吃错药了一般,对待南星无微不至,端茶倒水,伺候穿衣,简直事必躬亲,看得对方一惊一乍的,生怕王爷又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癔症不成。
直到他百分之百的确认,周祺煜并未吃错药,也没有撒癔症,就只是单纯地对他好之后,南星却又不争气地患得患失起来。
都说色令智昏,可他一点也不傻,甚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很,自己能够与天潢贵胄的庆亲王这么不清不楚地相处一时,却几无可能和他共度一世。即便大燕的民风再开化,也从未听说哪个男人能够越众而出当上王妃。纵使周祺煜有朝一日妻妾成群,王府也注定容不下他的一席之地——无论如何,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
想至此处,南星竟破天荒地羡慕起了女儿身,同时又有些埋怨造化弄人,怪只怪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陷进来,如今大彻大悟地想要抽身,却又舍不得了,只能无可奈何地作了一片浮萍,得过且过,随波逐流,能飘到几时,就算几时吧。
作者有话说:
时不时撒个糖,嘿嘿
第五十六章 牵挂
及至趴到第三天,南星终于忍无可忍,身残志坚地起了身,咬着牙蹭去了太医院复工点卯。
林谨如见他一步一瘸地走进来,还没来得及惊讶,先“哎呦”地叫出了声:“我的贤弟诶,怎么了这是?”
南星早就做好“打死也不能说实话”的觉悟,撑着一张面红耳赤的脸扯谎道:“没什么,摔的。”
“摔的?”林谨如的目光罕见地深邃起来,“让我看看,摔哪了?”
南星做贼心虚地后撤了一步,气急败坏道:“都说是摔的,有什么好看的!”
林谨如长眉一挑,“谁说摔的就不能看了?”
南星下意识地捂住襟口,恨不能前前后后挡个严严实实,“就是不能看!”
对方的躲躲闪闪,成功将林太医好死不死的好奇心激发了出来。
他眯细眼睛上下打量着南星——这么个别扭的姿势,怎么看着似曾相识?
片刻之后,他一拍大腿,忽然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你……你是不是是屁股疼?”
南星:“……”
林谨如这一嗓子仿佛晴天霹雳,惊得他整个人一趔趄,差点儿真的一屁股栽到地上。
“被我说中了?林太医大尾巴狼似地扶住他,现出了几分得意之色,“我就说嘛,宣平侯犯痔疮的时候,跟你这姿势一模一样!”
说完,仿佛生怕对方不尴尬似的,又结结实实地补了一刀:“后庭之痛,疼起来,那可真是……嘶——”
为了表明感同身受,他甚至将五官皱在了一起,眼睛聚起光来,像是能够穿透人体,死死地盯住了南星后面的那处地方。
南星:“……”
“不过贤弟莫怕,”林谨如拍了拍胸脯道:“为兄苦心钻研多年,制成了一种良药,你拿去抹上,包你三日内生龙活虎!”
南星:“……”
“要不——”他凑上来挤眉弄眼道:“为兄亲自为你抹上?”
“滚!”
几场秋雨之后,气温倏地调转矛头,寒凉所向披靡,转瞬便裹挟着刺骨的凛冽接踵而来。
庆王府早早便生起了暖炉,在一片热气氤氲之中,蒸腾出了昏昏欲睡的暖意。
对于万事不将就的庆亲王而言,他似乎更喜欢抱着南星这个软香温玉的大暖炉不撒手,倘若能有什么办法将人随时随地的挂在身上,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说起来,这样的温存还真是来之不易。自从上次被他霸王硬上弓之后,南星足足瘸了半个月有余,自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很是没有好脸色看——别说让他抱了,连碰都不给碰!
得亏周祺煜肯拉下皇亲国戚的颜面低三下四地哄着,情况这才稍稍有所改观。
不过南星一朝被蛇咬,铁了心地不肯就范,周祺煜倒也不勉强,衣冠楚楚地揣起一副正人君子的体面,仿佛自己多么清心寡欲似的,反倒衬着南星一惊一乍,小题大作了。
这一日,洗漱完毕后,南星打着哈切躺上床,照例被周祺煜当作暖炉舒舒服服地抱在怀里,窗外的风声若有若无地刮过,室内的安神香升腾起了袅袅轻烟。
刚一沾上枕头,无边困意就如同潮水一般兜头而来,南星在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身后的周祺煜开口道:“过些天,我要出趟门。”
“出门?”南星的睡意蓦地散去了大半,蹙着眉睁开眼道:“要去哪儿?”
“雍州。”
“那么远?”
周祺煜点了点头,低声道:“那边近来不太平,叛乱渐成气候,内阁商议之后,想让我过去看看。”
“叛乱?”南星听得心头一紧,转过身问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周祺煜不置可否,神情淡淡道:“年前雍州遭过一次灾,农田荒芜大半,民怨沸腾,揭竿造反者不在少数,近来又有外族蛮人掺和进来,局势不太乐观。”
“可是……”
南星原本想问,既是地方性叛乱,陕甘总督一众官员明明都驻守在那儿,为何非要他一个亲王大老远地赶过去。可是转念一想,这大燕上下,除了一个不务正业的皇帝爹和一个骄奢淫逸的太子爷之外,整个皇室能拿出去抛头露面的,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况且,周祺煜又是大将军方进中的义子,与各地驻军关系匪浅,将他派过去,倒也顺理成章。
他将上述疑问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改口问道:“要去多久?”
周祺煜实话实说:“不确定,也许会很久。”
“哦,”南星的神情瞬间变得暗淡,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周祺煜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用一双灼灼其华的桃花眼盯住他道:“不想让我去么?”
身为太医院御医,南星平日里生离死别、大风大浪算是见过不少,却唯独招架不住庆亲王这双深似寒潭的眼睛。
仅仅对视一眼,他便羞得再也忍不住,慌忙别开了视线,说道:“于私,我自然不想让你跑去犯险;可是于公,你身为皇子,肩上担着祖宗社稷,这是职责所在,我阻拦不来。”
周祺煜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你若是不想,我就把这事找个理由推了。”
“那怎么行!”南星蓦地移回了视线,“平息叛乱岂是儿戏,王爷怎能因为我,说不去就不去?那……那我成什么了?”
言外之意,他与那些害得君王自此不早朝,白白断送祖宗基业的亡国妖姬们,又有什么区别?
周祺煜似是没料到南星的反应会如此强烈,看他一脸羞愤,竟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些许笑意,“那……你陪着我去?”
南星还没来的及惊叹这铁树开花的笑容,先严辞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去又算是怎么回事,大老远跑去让人看笑话吗?再说太医院忙得一团糟,我若是再请假,还不如识趣点儿,干脆辞官算了。”
“你辞官我没意见。”
南星哀怨地白了他一眼,“我有!”
也不知当初是谁,威逼利诱死气白咧地将他搞进了太医院,如今又大言不惭地说出“辞官没意见”这种混账话来——变卦速度之快,可真是了不得。
只是庆亲王厚颜无耻惯了,才不会往心里去。他抱着南星往怀里裹了裹,抬起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对方的额头说道:“我是担心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有人会找你麻烦。”
南星睁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脱口道:“我一介良民,从不招惹是非,谁会吃饱了撑得找我麻烦?”
“你身上的麻烦还少么?”周祺煜一针见血道。
南星怔了怔,整个人顿时哑口无言。他叹了口气,将对方垂下的一缕长发一圈一圈绕在手中,片刻之后说道:“那也不能因噎废食呀,难不成因为害怕别人惦记,就连门也不出了?”
“你可以不出门的。”周祺煜不咸不淡地说道。
南星冲着他又是一记眼刀,压下性子,晓之以理道:“即使你留下,也总不能一天到晚地守着我吧,再说平时还有恭让【鬼姐姐鬼故事】|guiJJ. |欢迎您收藏,希望进入您的收藏夹!明里暗里地护着,府中又有护院家将,别人若想把我怎样,也得先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倒是你,明刀明枪地过去给人当靶子,怪让人放心不下的。”
“你的寒石兄临走时,你也是这样放心不下的么?”
南星:“……”
完了,又来!
堂堂大燕庆王殿下,从小在醋缸里长大的吗?这一天到晚拈酸吃醋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南星哭笑不得地哄道:“你和他不一样的。”
周祺煜铁了心似地穷追猛打,“哪里不一样?”
“哪儿都不一样,”南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打算以此蒙混过关,“困死了都,别问了,快睡吧。”
对于这么一个敷衍的回答,周祺煜显然不甚满意,他蓦地翻了个身,将怀中人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不依不饶道:“说清楚,具体哪不一样?”
南星简直被他压怕了,条件反射地崩紧了身子,慌乱道:“寒石是朋友,是兄弟!”
周祺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我呢?”
南星微微叹了口气,眼睛仿佛融进了星辰皓月,红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王爷啊……”
作者有话说:
王爷一走,麻烦就来,小星可要顶住啊啊啊
第五十七章 找茬
都说刀剑无情,周祺煜大老远地跑去雍州戡平叛乱,南星自然放心不下。这几日一散职,他便只身钻进王府的小药房,闷着头一顿叮铃桄榔,恨不能将脑袋里装的药方,悉数配出来让王爷带在身上。一天到晚忙到月上柳梢,直到被周祺煜不由分说地拎回卧房,这才勉勉强强地作罢。
对于庆亲王此次远行,同样放心不下的,是将军府的方大小姐。
此前因由史家遗孤和南星的原因,她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已经许久没有踏入庆王府的门槛儿了。
原本想着自己不过去,她的煜哥哥也会隔三差五地跑来看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自从那一大一小出现之后,周祺煜便被活生生地拐跑了,明明两家隔着没有几步路,却搞得跟老死不相往来了似的。
她虽然气不过,可眼看着周祺煜临行在即,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这才借着为哥哥送行的由头,硬着头皮跑了过来。
可就是这么不凑巧,等她屈尊降贵地来到庆王府门前一问,这才得知,煜哥哥刚刚有事外出,姓郁的狐狸精却在府中。
方若琳皱着眉骂了一声晦气,刚要转身离开,却又顿住了脚步。她股子里身为“准王妃”的斗志被鬼使神差地激发了出来——那狐狸精算个什么东西,该滚的明明是他,怎能让自己受了这份委屈!
此时庆王府的小药房,依旧是一阵叮铃桄榔,南星正在专心致志地闷头配药,忽听身后房门一响,还以为是王爷来了,满面春风地回过头:“祺煜,你……”
话只说了一半,却蓦地怔住了。来人哪是什么周祺煜,只见将军府方大小姐,正顶着一张阴云密布的脸,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
南星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时面对方若琳,他无疑是心虚的,确切而言,应当是愧疚更多一些。
暂且不论他与周祺煜是怎么稀里糊涂因缘际会地走到今天,也不提大燕上下三妻四妾姨太太成群是多么稀松平常,可周祺煜与方若琳有婚约在先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作为后来者,也的确有第三者插足之嫌。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终究是他理亏,方若琳理直气壮地跑过来找茬,倒也无可厚非。
南星闭了闭眼,勉强稳住神情,毕恭毕敬地施礼道:“不知小姐大驾,有失远迎。”
方若琳冷“哼”了一声,东瞧西看地走进来,阴阳怪气道:“几日不见,你倒是自来熟的很,把偌大的庆王府当成自家来住了。”
听这口气,果然是来找茬的!
南星强装镇定,“在下不敢,只是借着府上便利,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力所能及?”方若琳熟稔地寻了处椅子坐下,“那你倒是说说看,哪些是你力所能及的事?”
“配些药而已,不足挂齿。”
“我怎么觉得……你挺把自己当回事的,”方若琳不依不饶道:“否则都赖在王府大半年了,也不见你搬走,是觉得这里离不开你吗?”
南星见她句句带刺,干脆转移话题道:“小姐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瞧你这话问的,”方若琳挑眉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么?”
“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星好脾气地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若琳的目光骤然尖锐起来,“我方才进来时,你叫了煜哥哥什么?”
南星心下一沉,刚才怪他嘴快,不分场合地把“祺煜”两个字叫了出来——这是王爷的表字,除非亲密之人,是不可能叫出口的,却好死不死地被方若琳听到,这下恐怕不能善了了。
方若琳见他沉默,火气更盛了三分,极尽挖苦道:“坊间传闻,说你不仅医术高明,魅惑人也很有一手,我倒是好奇的很,你这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
她说完站起身,煞有介事地走向南星,“之前倒是没注意,现下细细看来,你这张脸生得眉清目秀,肌肤胜雪,还真是有几分狐媚样。”
“难道……就是靠着这张脸迷倒了煜哥哥?”她不客气地伸出手,径直朝着南星摸了过去。
南星一惊,慌忙后撤几步,“请小姐自重。”
“自重?你也配跟我提自重?”方若琳气急败坏地立手为掌,当下便扇了过去。
南星被她逼至墙角,已然退无可退,正准备生生受下这一巴掌,电光石火之间,却被飞来的一道黑影挡了下来。
“小姐不可冲动!”
“恭让?”
方若琳的手被南星的暗卫截在半空,手腕被攥得生疼。
“你放开!”她一边试图挣脱,一边冲着恭让破口大骂,“这个贱货!我教训他,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恭让神情肃穆,手上力道不松,一字一顿道:“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害郁先生。”
听到“王爷”二字,方若琳怔了一瞬,她没想到,现在就连周祺煜的暗卫,都跑过来替这只狐狸精出头,一时气得不能自已,“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
恭让依旧是一张公事公办脸,一板一眼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小姐若有不满,可以等王爷回来理论。”
方若琳半路跑来闹事,皆是一时兴起,自然没打算和周祺煜当面对峙。见恭让这样说,底气不由弱了三分,僵持了片刻,很是识时务地抽回了手,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狠话,“好,你们给我等着,走着瞧!”
说完,她狠狠地一跺脚,恼羞成怒地摔门而去。
一场闹剧终于熬到头,南星长长舒了口气,对恭让感激道:“多亏有你解围。”
“先生不用客气,应该的。”恭让回礼道:“若是无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且慢!”南星拦住他,犹豫了片刻,说道:“今天若琳小姐过来的事,还请你不要告诉王爷。”
“这……”恭让一时有些犯难。
南星解释道:“我知王爷命你暗中护我,相关事宜需事无巨细上报给他,但今天的确有些特殊,想必小姐也只是一时冲动,王爷现下又有要事在身,这些细枝末节,还是不要烦扰他为好,免得让他分心。”
“可是……”
南星微微一笑:“就算你帮我个忙,拜托了!”
恭让一怔,随即毕恭毕敬地抱了个拳:“先生放心,属下明白。”
等对方领命退下,昏暗的小药房重新回归宁静,南星却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明白,自己与周祺煜的关系,对于府中一众侍卫而言,早已是不公开的秘密。
如今方若琳大张旗鼓地跑来闹事,简直就是把最后一块遮羞布当众扯了下来。
南星自小到大,圣人君子那一套看的多了,骨子里总是揣着一份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何曾料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大骂狐狸精。
若是搁在以往,简直可以触柱而死,不用活了!可如今一想到是为了周祺煜,忽又觉得,哪怕再大的委屈,自己也能心甘情愿地受下——谁让他当初不知深浅地一脚踏了进来,陷了个难以自拔。
事到如今,他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周祺煜着想,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害他声名受损,无端受到牵连,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该离开时,也应该毫不犹豫地离开。
好在配给王爷的药已经接近尾声,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稍稍完善一下——即便要走,也要走得了无牵挂才行。
转眼,就到了周祺煜启程前往雍州的日子。
初冬的阳光下,他身穿一件玄色铠甲,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红色的披风飘扬在身后,衬得他既英气,又庄严,让人只看一眼,便再也舍不得挪开眼睛。
饶是南星再怎么掩饰,也终究藏不住满腔的不舍与依恋。虽然这些天来,两人早有了肌肤之亲,算是互诉过衷肠,可越临近离别,他就越觉得,自己还有一肚子嘱咐尚未交代清楚,及至将对方送上马,仍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叮嘱道:“到了雍州不许逞强,一切见机行事,见好就收;明枪暗箭不长眼,就只能靠着自己多提防;还有——要喝的药,我都已经写明交给温良,一日三次必须按时吃,一顿都不能落下,听到没有?”
庆亲王万事不上脸,鲜少将真情实感流露在外,此时却难得把离愁别绪揉进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直到他听到“按时吃药”四个字之后,终于又无可救药地破了功,顿时换回耍无赖的模样道:“没你监督,概不保证!”
南星:“……”
都多大人了,吃药还不如人家三岁的坨坨利索,羞不羞!
南星彻底没了脾气,可念在时间所剩无几,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哄道:“药不苦的,我加了蜂蜜,你……”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下一刻,自己的嘴竟被瞬间翻身下马的周祺煜封了个严严实实。
南星:“???”
这突入其来的一个吻,惊得他浑身一软,胸腔内的一颗心,活生生跳漏了半拍。
大庭广众之下,他甚至来不及去操心一众侍卫的目瞪口呆,就这么身不由己地被吻化了,直至他面红耳热地瘫软在对方怀里,周祺煜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口,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配的药,再苦我也喝的下。”
作者有话说:
羞死了。。。。
第五十八章 值夜
周祺煜前脚刚走,排山倒海的思念后脚便汹涌袭来,南星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跟着飞了出去,与王爷一起去了雍州。
只身一人回到空空落落的房间,随处可见周祺煜留下的痕迹,不经意地看上一眼,都能触景生情勾起一连串没完没了的回忆。
南星被折磨地坐卧不安——这还只是小别,若是将来……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便逃也似地出了门,一头扎进了王府的小药房,与其无事可做地胡思乱想,还不如让自己被忙碌淹没。
第二天,鸡还没叫,他便穿戴整齐,早早来到太医院开工点卯。
“呦呵!”一脸睡不醒的林谨如哈切连天地踏入值房,抬眼看到南星,不由叫出了声,“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南星知他何意,顿时红了脸。
这些天来,因着王爷要出门,为了顺他的意,南星事事都让着他,就连房事也破天荒地松了口,只要对方想要,几乎予取予求,除此之外,还要兼顾着为王爷配药,收拾行装,一时间分身乏术,对于太医院的差事,要么迟到早退,要么就干脆请假,确实怠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