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南星by末终一事
末终一事  发于:2024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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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耀廷哪敢不应,连忙点头如捣蒜地想要站起身:“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慢着!看你这猪脑子,一急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你得先等着人家回府以后再去呀!”
安公公又言听计从地跪了回去:“是……是,娘娘圣明!”
“唉!”常皇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为了阳儿,本宫和纯妃吃不好睡不下的,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你没脑子闯的祸!呆会儿,你随本宫去趟玉阳宫,给纯妃和阳儿赔罪去,看纯妃妹妹怎么凶你,到时候本宫可不拦着!”
“奴才领旨,奴才遵命!”
作者有话说:
郁太医下章出狱和王爷团聚哈~~呵呵呵

第六十五章 沐浴
经由常皇后这番折腾,牵扯皇子的惊天大案被举重若轻地扣上了一顶“都是误会”的帽子,最终以涉事御厨被逐出宫,安公公杖责三十,罚俸三年草草了事。
庆亲王睚眦必报,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眼下证据有限,一时半会儿根本掰扯不清,况且南星还被扣押在刑部大牢,想办法把人救出来才是当务之急。于是,万事不肯将就的周祺煜,破天荒地没有深究,至于那些尚未了结的旧账,日后有的是时间,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终于等来南星出狱的消息,刑部尚书陶洪恩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这些天来,他在庆王和常皇后之间,受尽了夹板气,食不知味,卧不安席,肉眼可见地连掉了好几斤,算是勉勉强强地撑了过来。
如今,一身重担卸了下来,陶大人顿时神清气爽,恨不能请来全京城最好的吹打班子,敲锣打鼓地欢送南星和庆王两尊大佛回府。
稀里糊涂地被抓进来,又稀里糊涂地被放出去,南星只觉得五味杂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一想到周祺煜为了他,干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就又觉得还是继续呆在牢里的好,至少不用出去以后,被外人指指点点地说闲话。
周祺煜已经提前一日搬了回去,第二天安排温良和恭让来接南星出狱,好在出狱这天,憋了许久的雪终于落了下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自然没有人吃饱了撑的跑出来看热闹。
刑部陶大人率领一众差役,点头哈腰地将南星送上马车,又翻来覆去地赔了半天不是,这才假模假式地挥手作别。
等回到王府,南星百感交集地探身出了马车,还未来得及落地,忽觉周身一轻,眼前一花,竟猝不及防地被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下一刻,一阵熟悉的安神香伴随着冬日特有的清冷弥漫开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的,除了周祺煜,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南星的脸倏地红透了,在王爷怀里本能地挣动起来,压低声音道:“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庆亲王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面不改色地胡扯道:“郁先生伤到脚,行动不便,只能由本王代劳了。”
南星:“……”
坐牢的这些天,周祺煜虽然亦步亦趋地陪着,可毕竟场地不合时宜,又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碍眼,王爷对待南星基本只能远观,很是清心寡欲了一段时间。
如今南星重获自由身,算是将隐忍许久的庆亲王放虎归山了,他这一出来可不得了,硬是要把之前错过的,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周祺煜不管不顾地将怀里人抱回房,径直就奔着床去了。
南星被他吻得气息全乱,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推开半寸,嗔怪道:“刚从牢里出来,脏得要死!”
一向洁癖又讲究的庆王爷无所谓地说道:“我不嫌弃。”
南星顿时没了脾气,“你不嫌弃我嫌弃!”
两人在床上你来我往推拒了半天,直到把南星累得呼哧带喘,周祺煜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起身冲着门外吩咐了两句。不多时,一盆热腾腾的洗澡水便被送了进来。
眼看着屋内热气升腾,熏得满屋子一片云山雾绕,周祺煜的屁股却沉得毫无要走的意思,南星的脸又无可救药得红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洗澡水都已备好,这儿没王爷什么事了,您可以退安了。”
周祺煜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装聋装得不动如山,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南星红着脸别开视线,羞愤交加地说道:“微臣要沐浴更衣了,请王爷行个方便。”
周祺煜神色微动,厚颜无耻道:“是想要我帮你脱么?”
南星:“……”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连忙用手捂住胸口,“不敢劳王爷大驾!”
周祺煜难得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大大咧咧地伸展双臂,站到了南星面前。
南星不解其意,“你要干什么?”
“请郁太医行个方便。”周祺煜说完,仿佛生怕他听不明白,又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遍:“给本王宽衣解带。”
南星:“……”
苍天呐,世间怎会有如此寡廉鲜耻的王爷!
南星压着性子说道:“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水是备给微臣的,您若想沐浴,请出门右转,走好不送!”
周祺煜似是铁了心地不要脸,死皮懒脸道:“既然同是沐浴,本王就勉为其难和你一起好了。”
“可不敢让王爷为难!”
“那只能劳烦郁太医亲历其为了。”
南星:“……”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庆亲王明目张胆地耍无赖,自己除了硬着头皮招架,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就让他一回,先伺候着他洗完,自己一会儿再说。
周祺煜一身锦绣华服,零碎又多,实在繁复的很,南星解扣子解出了一脑门的汗,好不容易只剩下了贴身亵衣,顿时又不自在起来,非礼勿视地别开眼道:“最后的,王爷自己脱吧。”
周祺煜破天荒地自力更生了一回,大大方方地脱了个一干二净,等他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南星这才眼观鼻鼻观心地卷起袖口,为他擦起身来。
庆王爷天生一副好皮囊,全身线条增一分太满,减一分太瘦,肌肤触感温润如玉,让人爱不释手。可还没等南星摸出个脸红心跳,他精致锁骨之下,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先猝不及防地印入眼帘。
南星的目光黯了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柔地抚了上去说道:“这些日子兵荒马乱的,都没顾上问你雍州那边怎么样了?”
周祺煜纵容地扬着头,摆出一副你随便摸的架势道:“叛乱基本平息,只是有蛮族牵扯其中,这些外来势力觊觎大燕已久,此次选雍州挑起事端,恐怕意有所图。”
南星心里泛起一阵内疚,低垂着眼道:“都怪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害你分心,耽误了正事。”
周祺煜顿了片刻,放柔声音道:“此事牵扯军方,已经移交世涵处理了,我本来也是要回来的。”说完,也不等南星回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回用力一带,竟将他整个人拽了进来。
南星吓地尖叫了一声,等他慌慌张张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是水地落在了周祺煜的怀里,不由埋怨道:“衣服都湿了!”
周祺煜才懒得管这些,端起一脸正人君子的无辜,随口说了一句“反正都是要洗的”,便栖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又是羞羞的一章,捂脸!

第六十六章 崴脚
虽然入狱之事从头到尾都是被人构陷,可是对于南星而言,他身为正人君子的脸,简直都被丢尽了!离开刑部大牢,回归太医院,实在太需要勇气了。
他不止一次的想,不如就这样辞官回家算了,省得在外抛头露面,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可一想到要离开周祺煜,他就心软地狠不下心来,况且眼下还有很多未尽事宜,外加林太医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规劝,这才将南星说得回心转意,硬着头皮恢复了太医院的点卯。
当然,他绝非太医院中最受煎熬的一个。
院判大人王同川,狼狈为奸地当了一回常皇后的狗,将南星打击报复送入大牢,还没来得及为此洋洋得意,先被残酷的现实狂扇了一个巴掌——连皇后都改口称郁太医是被冤枉的,怎么听怎么都像他这个太医院院判才是始作俑者。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砸在头上,王院判天天恨不能贴着墙根儿进出,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与其说是害怕南星,不如说是怕他身后的庆亲王——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真若被他盯上,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还有小方脉刘敏忠,对于这件事,真是既内疚,又后怕,若没有那场惊心动魄的窜稀,就没有南星助人为乐地顶了他的缺,谋害皇子的屎盆子保不齐就扣在他自己的脑袋上,身后再没有庆亲王这样的权贵撑腰,小命怕是早就交代了。
至于刘太医窜稀闹肚子一事,就连林谨如都觉得蹊跷。
“哎你说,”他对南星道:“刘敏忠这肚子,早不拉晚不拉,偏偏四皇子出事的那晚拉,他是不是故意的?”
南星皱着眉摇了摇头,回想刘太医当晚快断气的模样,那种要死要活的惨痛,装是装不出的。然而,若只是普通的脾胃虚寒,表现出的症状又实在太过剧烈了。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刘太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事先下了药,只是剂量没把握好,差点儿出了人命。
“真够阴险的!”林谨如感慨了一声,随即眯了眯眼,“我就不明白了,你跟皇后娘娘非亲非故,也没见有什么接触,她为何处心积虑地专揪着你不放?”
南星被问得哑口无言,顿时尴尬起来。他情急之下差点咬断皇后娘娘亲生儿子的舌头,这种惊世骇俗、丢人现眼的破事,自然是说不出口的,于是硬着头皮胡扯道:“大概是八字不合,看我不顺眼罢了。”
林太医端出一副“你可拉倒吧”的表情,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会不会和你家王爷有关?”
南星的脸倏地红成一片,“跟他有什么关系?”
“庆王与皇后素来不和,此事尽人皆知,再说谁不知道你是庆王的人,皇后是打算敲山震虎吧。”
南星:“……”
“对了,”林谨如道:“听云文说,最近边关不太平,你家王爷前不久去雍州,难道是为了此事?”
南星的目光黯了黯,“雍州暴民造反,据说还有异族牵扯其中。”
“怪不得,”林谨如皱眉道:“你发现没,最近玄京的外族人多了不少,一个个高鼻梁深眼窝,一看就不是汉人。”
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南星今早在路上还看见了几个,“他们跑来玄京做什么?”
“那谁知道!”林谨如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道:“我就只知道,你家王爷为了你,不远千里地从雍州飞奔回来!”
南星的脸红得没法看,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还要多谢林兄和魏大人鼎力相助,才将我捞了出来。”
林谨如一把搂过他,挑了挑眉道:“咱俩谁跟谁,至于这么客气嘛!不过……你若非要感谢,要不这样,清风楼一顿酱烧猪蹄,叫上云文,你觉得如何?”
林太医虽然看上去屁事一堆,但其实出人意料地好打发——想必在他心里,哪怕是天大的事,只要能有一顿酱烧猪蹄在后方兜底,那都不算个事。
好不容易散了值,原本因为酱烧猪蹄而心花怒放的林谨如,却罕见地一脸阴沉。
南星不禁奇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嘴撅得都能拴驴了。”
林谨如傲娇地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个死鬼!一天到晚见头不见腚,约饭都抓不着人,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南星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死鬼”指的是谁,于是忍着笑,安慰道:“魏大人想必是被大理寺的案子缠住身,身份使然,也是在所难免。”
“那也不能一连几天都不露面啊!”
呦呵,谁规定的必须每天见面才行?
南星难得带上一点不正经的促狭,坏笑道:“你若受不了,不如去帮帮他,给魏大人打个下手,再不济还能当个仵作呢。”
“给他打下手?还当仵作?想得他美!”林谨如口是心非道,“爱来不来,没有他,咱照样啃猪蹄。”说完,便一把拉着南星进了清风楼的门。
因为是熟客,清风楼惯会来事的小跑堂儿驾轻就熟地将二人引向了二楼包房。
正在上楼时,也不知怎的,林太医大概是觉得酒楼灯光下,南星显得格外白里透红,便抽风似地伸出手,非要当场丈量一下他近来可曾胖否。
这一摸不要紧,南星浑身上下的痒痒肉一同叫嚣起来,他整个人一紧绷,脚下顿时没了节奏,猝不及防地一踏空,便直直地向后仰去。
“啊——”
林谨如托着长音,不由大叫起来,甚至来不及伸手拉他一把,电光火石间,南星便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后面一人的怀抱里。
“抱歉抱歉!”
他在仓促间仰起头,正对上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那是一个五官深邃的男人,面部轮廓仿佛刀削一般,看上去带着些许攻击性,却是另一种与中原人不尽相同的帅气。
南星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那人怀里,连忙挣扎着直起身,慌乱间,又好死不死地一脚踩在那人脚上,下一刻,过电般的剧痛自脚下传来。
他心下一凉——完了!脚崴了。
林谨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半死,见南星被身后人有惊无险地抱住,这才将他那声“啊——”慢慢悠悠地收了尾,凑过去对那异族男人抱了抱拳道:“多谢侠士仗义垫背。”
话音刚落,又听酒楼一阵喧嚣,只见清风楼的胖老板,托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看到他二人,眼含热泪,激动地带上了哭腔:“郁太医、林太医,救命啊!”
南星顾不上脚疼,连忙问道:“怎么了?”
张老板急喘了两口,“小人的儿媳难产,说是快撑不住了,求两位祖宗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王爷这个乌鸦嘴。。。

遇人难产,又是人命关天!
也不知南星与林太医究竟谁的八字与清风楼犯克,想要在此没病没灾地吃顿饭,还得看老天爷肯不肯赏脸。
眼下,性命攸关,自然是救人要紧。
南星心下一急,受伤的脚无意识地一用力,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林谨如皱眉道:“又怎么了这是?”
南星一脸委屈地向下指了指,“崴了。”说完,也顾不上疼,身残志坚地握住扶手,打算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跟随张老板去救人。
还没等他大义凛然地跨出去,忽然两脚一空,顿时失了重心,竟被一人猝不及防地打横抱了起来。
只听抱着他的异族男人道:“产妇在哪?”
张老板惊愕之中回过神来,“阁……阁下请随我来!”
林谨如的嘴巴张成了“O”型,转眼再看南星,更是一脸懵逼。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都怎么回事啊!
那异族人身型矫健得很,手上明明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跑得却比呼哧带喘的张老板更加身轻如燕。
对于这样的公主抱,南星自然不陌生——就在不久前,他刚刚被自家王爷,以“脚崴”为由,霸王硬上弓地抱过一次。
可如今,竟好死不死地真的中了招,还被一个不认识的异族男人打横抱着往前跑,内心真是说不出怪异。
“那个……”南星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真是对不住了,我……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异族人步履不停,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来:“你们中原人太慢,这样快些,救人要紧!”
南星:“……”
果然,只用了转瞬的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产房外,那人将南星轻轻地放了下来。
“多谢!”南星冲着他恭敬地抱了抱拳,转身便要跟着往里走,却被身后人叫停道:“喂,中原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南星,”林谨如嘴快地脱口而出,“今天多谢你啦!”说完,便拉着南星头也不回地进了产房。
大燕虽然民风开化,但是对于男女大防的封建糟粕,却贯彻得有板有眼。
女子生产之地,向来被认为污秽之气浓重,倘若不是万不得已,尤其忌讳男子进出。
可眼下,张老板的儿媳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请来的稳婆无计可施,就差撂挑子不管了,一家人这才决定要命不要脸,着急忙慌地去请郎中,结果歪打正着,请来了太医院御医,竟还“一式两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南星与林谨如一进门,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险些先被满屋子的血腥之气冲撞个跟头。
只见床上的产妇被一条厚重的棉被严丝合缝地盖着身子,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脸上血色尽失,白得仿佛纸糊得一般。大概是累得很了,她整个人已然虚脱,纵然是疼,也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谨如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负责接生的稳婆顶着一脑门热汗,从产妇身下的被子里钻出个脑袋来,“少夫人胎位不正,怕有血崩之势,这都已经三个时辰了,可就是生不下来。”
南星与林谨如对视一眼,“产妇失血过多,估计气血已虚,无力运胎,谨如,你先想办法吊住她的精神,把血止住,我看看孩子情况如何。”
林谨如利索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去为产妇把脉,南星借来稳婆的工具,搁着腹壁听了听胎心,确定孩子尚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女子生产,本就九死一生,胎位倒置,又是难产中最要命的一种。眼看着床上的少夫人出气多进气少,南星咬了咬牙,对林太医道:“不能再拖了,只能手法转位了。”
林谨如蓦地一惊,“你是说用手将臀位转头位吗?可是……可是……操作不好,恐怕要加重血崩。”
南星颦眉点了点头,“可若不如此,再拖下去,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林谨如一时默然,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咬牙跺脚道:“得了,就听你的!搏一把总比坐着等死强,真若出了事,我与你一起担着。”
南星的目光异常坚定,一字一顿道:“那就劳烦林兄帮忙了。”
这堪比拨乱反正的“外倒转术”,还是南星在医馆时,跟着师父一起学的。虽然师父当时并未多言,但南星心里明白,当年他娘生他时,就是死于胎位不正的难产。
如今,命运兜兜转转,接生的重任落到自己的肩上,这让南星不由生出一种责任感,仿佛只要救活这一大一小,就能为当年间接害死娘亲赎罪似的,也能让他内疚了二十余年的心稍稍舒坦一些。
想到这里,他调息了几个来回,轻轻阖上眼,透过自己双手,细细感受着腹中胎儿的一呼一吸。直到他搁着腹壁,摸到了孩子的两极,小心地把握力度,慢慢将头往下推,臀部向上,一点一点地纠正胎位……
直到听见新生婴儿石破天惊的哭喊,这才呼出了一口劫后余生的气来。
听说儿媳保住了性命,还为张家添了个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清风楼的张老板心花怒放了一大把,差点儿拉着一大家子,跪下给两位太医磕头。
为表感谢,他当即宣布,郁、林两位太医,就是他张家的再生父母,日后再来清风楼,无论吃喝,一律免单。
这可把精疲力竭的林太医给乐坏了——一晚上的惊心动魄,换来一辈子的酱烧猪蹄,能摊上这等好事,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等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南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左脚传来的一阵剧痛。
林谨如赶紧架起他,一边朝外走,一边幸灾乐祸道:“咦,刚才抱你飞奔的那个外族傻憨憨呢?怎么不见人影了?”
南星哭笑不得,“人家与我们非亲非故,何苦大晚上的守在门口?”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呀!”林谨如道:“你可别赖上我啊,为兄瘦骨伶仃的很,压根儿就抱不动你,经不住……”
林太医的放厥词只放了一半,忽然就没了动静,南星不明所以,顺着他惊愕的目光看了过去,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又崴了另一只脚。
只见清风楼外,一架马车前,一袭身影长身玉立,说不出的端庄贵气,只是那张脸冷冷的,从内至外散发着一种“别惹老子”的怨气——正是如假包换的庆亲王周祺煜。
林谨如喉头微动,干吞了一口唾沫,连忙打了个哈哈,胡乱抬手一指道,“今儿的月亮可真圆呀!”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明明刚刚下过雪,天色阴沉的快要压死人,放眼望去,举目都是黑咕隆咚,哪里来的月亮!
他干笑了两声,拍着南星的肩膀道:“那什么,竟然王爷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贤弟你好好养着哈,为兄先走一步,明儿见!”
说完,这个绝情的叛徒逃荒似的,撒丫子绝尘而去。
南星:“……”
作者有话说:
哎哎哎,这该死的烂桃花。。。

南星硬着头皮摸了摸鼻子,尴尬道:“王爷怎么来了?”
周祺煜阎罗一样散发着低气压,紧紧地盯着他,冷冷道:“听说你崴脚了?”
南星连忙打了个哈哈,“没那么严重,不碍事。”
“那是你自己上车,还是本王抱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星觉得庆亲王口中的那个“抱”字,听上去格外咬牙切齿。
这让他莫名生出一种被人当众捉奸的心虚,不由连气势都弱了三分,连忙摆摆手道:“不……不用,我自己来。”
毕竟是瘸了一只脚,走起路来和半残没什么两样。周祺煜眼睁睁地看着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步一挪地蹭过来,颤颤巍巍尝试了几个姿势,也没能成功地坐上车,于是忍无可忍地走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别……我刚给人接过生,一身的血污,别弄脏你……”
南星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不知又触动了王爷的哪根神经。
这货八成是毛巾转世,怎么“拧巴”怎么来,抱着南星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反倒更加紧了紧,好像一圈撑不开的枷锁,将人结结实实地禁锢在了腿上。
完了!又炸毛了!
南星一脸苦大仇深的想,八成是恭让干的好事,将他崴脚被人抱的经历,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主子。
“唉”,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等日后有空,得去找恭让好好谈谈,这些芝麻绿豆大的破事,还是不要跟王爷提了,否则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出,这还有完没完!
车厢内的琉璃灯,随着马车的颠簸,一左一右地摇晃着,在周祺煜那张可以入画的脸上,投射出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南星在心里想得热闹,可眼下,周祺煜分明气不顺,哄王爷才是正经事。好在经过这一年的磨练,他别的不敢说,脸皮倒是厚了不少,于是若无其事地干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讨好道:“你这么抱着我,不嫌沉呀?”
周祺煜沉着脸不看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是喜欢被人这样抱着么。”
“乱说!”南星顿了顿,终于还是面带娇羞地别开了眼,口中喃喃道:“那也得看是谁抱。”
周祺煜的目光闪了闪,搂着他开门见山道:“今天的那位如何?”
“我都不认识得他!”南星简直哭笑不得“今儿出门也没看个黄历,稀里糊涂地崴了脚,还赶上张老板儿媳难产,想必那人也是个热心肠,看我腿脚不便,就顺带着帮了一把,无论如何,自然是救人要紧。”
也不知面沉似水的庆亲王听进去没有,反正抱着他的手依旧不肯放松。
南星觑着王爷的脸色,眨了眨眼道:“方才慌里慌张的,都忘了问那人叫什么了?”
周祺煜蓦地皱起眉,“你还想找他不成?”
南星憋住笑,“人家劳心费力地帮了那么大的忙,若是有机会,当面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眼看着王爷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南星赶紧见好就收,往回找补道:“不过……看那人长相,应该是个外族人,兴许人家都这样不拘小节呢,想来他们到此也只是偶然路过,日后再没机会见面了。”
周祺煜的目光黯了黯,语气这才正常些,“近来觊觎中原的外族不在少数,乞木屡次兴兵进犯,雍州此次暴乱,也有这些势力参与其中。”
南星不解,皱眉道:“乞木不是早已向我朝纳贡称臣,多年来邦交友好,相安无事么?”
“儿子造反打老子的事还少么?”周祺煜冷笑一声,“这些年大燕灾荒不断,国库亏空,积贫积弱,被人盯上也是在所难免。”
听到这里,南星不由惆怅起来,太平盛世尚且有冻死饿殍,何况是大灾大乱之年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朝堂怎样更换,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他忽然觉得心里坠着块石头似的,顿时连呼吸都沉重起来:“倘若真的打起来,可该如何是好?”
话音一落,车厢内瞬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吱吱呀呀碾压地面的声响。
周祺煜的眸子似是染了墨,衬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有神。
他定定地看了南星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纵使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南星蓦地一阵心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出生帝王家,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
天下社稷,缩成一线,压在了活生生的肩膀上——只盼四方顺遂,抚平你眉间化不开的阴郁;唯愿万物安康,还你世间最美的笑魇如花。
毫无意外的,受这次崴脚拖累,南星又连着两天没能下床。
原因自然不全在脚上,其中的细节羞于启齿,实在没脸与外人道。
可谁让他摊上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了——好说歹说,就是说不开一副“老子不爽”的模样,好像南星真的在外沾花惹草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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