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搞养殖养首辅by景十一月
景十一月  发于:2024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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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头颅滚落在地,身躯还坐在马背之上前行。
大漠人骤然失去了将军,瞬息之间的巨变,令人猝不及防。
他们楞在原地。
在片刻的死寂之中,二十个士兵顿时士气大震:“杀呀!!!”
大漠士兵阵脚大乱,第一排的骑兵调转马头欲往后退,最后排的步兵不明所以,乌泱泱的还在往前冲。
他们乱做一团,骑兵的马蹄将自己的战士踩在地上,手持盾牌的士兵没有用盾牌格挡敌人,而是保护自己的脑袋不被马蹄碾到。
盾牌夹住了骑兵的马蹄,将骑兵摔向地上。
后面的士兵掉头就跑:“谢清遥!是谢清遥啊!!!谢家军来了!快跑啊!!!”
他们用大漠话惊恐的尖叫着。
一群手执长戟的大漠人将谢清遥围上。
枪矛碰撞,发出尖锐的响声。
谢清遥手挺长枪格挡,他爆发一声雷霆般的吼声,将身一晃,手中银枪划出锋利的吟声,枪尖所及之处,削断敌矛。
一杆长枪上下翻飞,没有人能预判到这长枪下一刻是要往哪里刺来。
长枪在谢清遥的手中剧烈的旋转,枪尖打着旋风,再锋利的兵器一旦进入这个旋风之中瞬间被崩飞。
烈马的铁蹄无情碾压着地上大漠人的面门,血水,飞溅到他冰凉的铁靴。
谢清洲和身前挂着小石头,骑马立在高高的山岗上。
谢清洲和胸前的小石头默契般的剧烈喘息着。
小石头看着那个马背上强悍的男人,长枪在他的手中似腾龙一般呼啸,生生将大漠人杀得犹如丧家之犬节节败退。
那猎猎飞扬的红缨染了敌人的血,愈发的猩红。
谢清洲问小石头:“你知不知道那枪上的红缨是做什么的?”
小石头摇头。
谢清洲:“二哥曾经告诉我,枪上的红缨,是为了防止战场上扎人太多,枪杆淌血,影响抓持。”
小石头遥望着远方的杀戮。
他脑海里回荡着大漠商人和他说过的话:
“孩子,只要你相信神鹰的存在,无论你走到这世上的哪一个角落,大漠神鹰都将以他雄壮的羽翼庇佑你。”
可今夜,神鹰没有降临。
滚滚沙场之中,那个马背上的男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他身后的二十个士兵,紧随他的快马,跟着他越杀越勇。
他才是战场上的神明。
小石头忽而瞥见大漠人已朝着这边跑来,他抽回神来,连忙将身往右摆:“漏网之鱼!!!快!放箭!”
“哪了?”谢清洲手摸箭壶。
大漠士兵丢盔卸甲,他们慌不择路,被打得做鸟兽般乱窜。
右侧杀出一队人来,为首的辛老一马当先,手挺关公刀,刀锋直指迎面跑来的敌人:“杀!!!”
话音未落,横刀杀去。
大漠人只能朝着卧虎坡逃亡而去。
卧虎坡,风声正劲。
谢虎站在山岗,身后带着五个男人,身前是一块又一块的巨大山石,山石被麻绳捆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谢虎静候良久,当敌人嘈杂的声音愈发的近时,他目光一凛,抽刀断了大石绳索,滚滚大石顺着料峭悬崖轰然坠下,兜头朝着敌人砸去。
莽莽尘土,地动山摇,卧虎坡下,一片哀嚎。
谢虎遥遥望向远方,见辛老已打马赶来。
谢虎大笑:“行啊辛老,宝刀未老啊!”
“廉颇老矣!”辛老胯下战马奔驰,纵身一跃,越过一块拦路山石,横刀对崖上的谢虎朗声道:“待我回来,请你吃酒!”
谢虎脚踏大石大笑:“要好酒!”
辛老打马朝着敌营杀去。
布泰耶的营帐外杀声鼎沸。
营帐内却死一般的寂静。
布泰耶的身前挡着十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手中握着钢刀,死死盯着对面的谢清遥。
谢清遥向前踏一步,对面的人便往后退一步。
布泰耶躲在士兵的身后,沉声道:“谢清遥!你们的皇帝如此待你,何不来我大漠效力!
只要你肯来大漠,你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鹰将军!
只要你肯来,我举全国之力,兴兵讨伐中原的昏君!还谢家清白!为谢家报仇!
你的仇人,将是我大漠全族人的仇人,我们大漠人与你一起同仇敌忾!”
谢清遥静下了,手中的长枪震在地上,深渊一样的眸子,望着布泰耶。
布泰耶见他似有动摇,连忙道:
“他日咱们一起逐鹿中原,得了天下,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鹰王!我们大漠人从不像中原人那样鸟尽弓藏!
今日我布泰耶所立下的誓言,将永守诺言,苍穹的神鹰可做鉴,帐内的亲兵可为证。

只要你肯来,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呵。”谢清遥鼻腔喷出一丝笑意:“若与大漠人为伍,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我父兄?”
话音未落,谢清遥目光一凛,右脚踢向枪杆,长枪纷飞于空中,他一把接住,迎面掠去:“借你人头一用!”
帐内烛火簌簌抖动,最终被鲜血扑灭。
自帐内走出一人来,脸遮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提着一颗张大嘴巴的人头。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大漠人手持锋利的武器,一步步往后退。
没有人再敢近他的身。
他就那么从容的走到黑马前,翻身上马,拎着血淋淋的人头,消失在雾霭之中。
营地内,被辛老带来的人马杀得所剩无几的大漠人见得王子已死,一把扔了手里的武器,纷纷朝着远方撒腿就跑。
后半夜起了浓雾。
大漠的陆路队伍路途遥远,此刻正快马加鞭朝着城门方向赶去。
远方传来大漠斥候士兵惊恐连连的尖叫声:“不好了!王子!不好了!是王子!布泰耶王子!”
将军心中一沉,翻身下马,迎面过去:“你说什么?”
斥候两腿发软栽倒在地,惊恐连连毫无逻辑的尖叫着:“王子......人头.....死了,王子死了!”
将军根本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发生了大事!他带着队伍朝着前方策马奔去。
雾霭之中,一杆长枪立在蜿蜒的山路中央。
长枪之上,插着布泰耶的人头。
将军踉跄两步,下意识跪下:“王子!!!”
身后的士兵也跟着屈膝跪下。
忽而有如柱液体朝着士兵兜头浇下,将军以为下了瓢泼大雨,直至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他才大喝:“火油!是火油!避!”
“避”字尚未说完,淬着火光的箭羽兜头射下。
“轰”地一声,大漠的士兵瞬息间被火海吞没。
谢清洲站在高处,挽弓引箭,射得好不痛快。
小石头怕弓弦再次绷了耳朵,整个身体往右边斜。
小石头目不转睛的望着立在崖边,负手而立的谢清遥。
谢清遥似乎觉察到了小石头的观察,他偏头看向小石头。
“姑父好。”小石头咧嘴,朝着谢清遥讨好的笑了笑:“谢大哥哥,你可真厉害呀。”
谢大哥哥冷漠玄身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见了吗小石头!他们成火人啦!哈哈哈哈哈!真痛快!”谢清洲在小石头的耳边大叫。
小石头匪夷所思的抬头看着谢老三。
这真的是亲兄弟么?怎么差距这么大啊.......
小石头:“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黎明时,雾霭已散尽。
一队大漠士兵奔跑在山路。
这是仅存的一队逃出生天的大漠士兵。
他们不到五十来人,身上的盔甲早已脱下,一身单衣,跑得浑身是汗。
他们此刻只想回家。
他们几乎筋疲力尽。
陆续有人瘫倒在山路上,虚脱的喘息着。
稍稍歇歇,又撑起继续踉跄前行。
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回去报信给大漠王,告诉他,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被谢清遥亲手割下了头颅。
是的,是谢清遥!
他们要告诉大漠人,乃至放出消息给中原人,沈家没有死尽。
他们坚信,不单单是大漠王,就连中原的王,也不会放过谢清遥。
到那时,才是他谢清遥腹背受敌之日。
他们凭着这个信念,坚持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山下奔去。
依稀望见一个茶棚立在路畔。
大漠人此刻正是口干舌燥时,他们本能的朝着茶棚前的水缸跑去,争先恐后的将头浸入水缸之中,然后,便是肝肠寸断的腹痛。
“啊——”这群大漠人翻滚在地上,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吱呀”一声,小木屋的门板推开。
一只脚踏出门外,另一条残腿在后面拖着。
老马缓缓走出。
他的脚下是一群捂着肚子滚来滚去的大漠士兵,他仰望苍穹,张开双臂,望着东方虚空即将升起的旭日,眯眼,发出“咯咯咯”地奸笑声响。
老马笑着垂眼,温声问众人:
“好不好喝?我这毒药,不用见血,也能封喉。
此乃马万里独门秘制穿肠毒药,你们能亲口饮下,是你们的福气。”
由于过于兴奋,老马迈动着颇有韵律的步伐,翩翩起舞:“去吧,去吧,回到你们大漠神鸟的怀抱。”
“是神鹰呀!”花嬷嬷出来,一拍大腿:“老马!别舞了!快与我把他们弄进屋后去,一会儿备不住还有大漠人来!”
老马立刻恢复正常,眼见花嬷嬷要弯腰把人往屋后拖,连忙阻止:
“晚晚!不行!你弄不了这个!我来!这可不是女人干的活!”
老马抢过来,拖着一个尚未咽气的大漠人,见他还喘着粗气,一歪头:“哟嗬,小子,你挺强壮,大强壮呀你是。”
他拿着药瓶往“大强壮”张大的嘴里倒了半瓶粉末。
大强壮惊恐睁大眼,最终不动弹了。
老马一瘸一拐的给大强壮弄到屋后去。
晚晚连忙回屋提壶去水缸前蓄水:“老马,给我毒药,我给这缸里再撒些。”
老马一边拖人去屋后,一边道:“毒药你也别碰!那粉末子沾了手,你手可就糙了!”
他补充:“你就在屋子里坐会儿就行啦,外面冷,别吹了风!”
花嬷嬷笑着,嘴上却嗔他:“哪有那么娇气!”
老马借机谄媚:“晚晚娇贵,我得好好疼着才是!”
花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没褪下过,扭身,挥手:“又说这种酸倒牙的话!多大岁数了!”
老马昂头大吼:“到八十我也得说!”
晌午,知府衙内。
方文道正坐在堂内补觉。
“文道兄!”外面传来总兵李大信的声音。
方文道一激灵,睁开稀疏的睡眼。
李总兵气喘吁吁地进来:“我听说文道兄竟然把大漠人打了个片甲不留?”
方文道点头:“是的是的,我方无人伤亡,包括大漠世子布泰耶在内的所有敌军,全军覆没。此刻我已命人正在清点缴获的战车,兵器与粮草。”
方文道眯眼,道:“这里头居然还有粮草,李兄,你说这事邪不邪门?大漠人打仗,一般是到一个地方抢一个地方,抢完就跑,他们很少带粮草的呀!”
“你管他那个呢!总之现在太平了!粮草多吗?多的话就转手一卖,咱们又挣一笔!”李大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喘吁吁的坐在了椅子上:
“哎呀,文道兄!我人都跑出去了好几十里地了,好家伙,有亲兵过来追我,给我报信,说你赢了?
我还不信呢!
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么内秀啊!文道兄,此战,你可封神了呀!才上任知府半年吧?又要高升了!且这一战足够保你此生荣华富贵的了,高升之后可别忘了想着兄弟啊!”
方文道笑着道:“小事小事,我这半年没少得李兄关照!到了上面焉能忘了李兄!咱们哥俩继续一起海捞!”
方文道愣了一下,忽而想起来什么,说了声,“对了,李兄,等等啊。”
方文道从袖中掏出了纸来,在密密麻麻的一行字里寻找。
两指并拢,方文道找得很认真。
终于找到了李大信三个字,两指往下一走,上面清晰的写着:
临阵脱逃,就地正法。
方文道抬眼,望着李大信笑了笑:“你看这事弄的.......啧啧.......哎。”
方文道嘬牙花子,连连叹气,也很无奈:
“李兄啊,平日,你待我不薄,咱兄弟俩也真没少捞民脂民膏,但你看一下......”
方文道说着话,将纸翻过去指给李大信看了一眼:“你真得死了,我也是真没辙。”
他看向外面的官兵,朗声道:“来呀!福满城总兵李大信,临阵脱逃,就地正法!”
李大信翘着二郎腿,还以为方文道在说笑,摆摆手:
“文道兄,你还是那么幽默啊!
对啦,令尊腿疾可痊愈......
哎?干什么?诶?放开我!放开我呀!别拽我!撒开我!方文道!你这什么意思!放开我!!!”
李大信被拖出去杀了。
方文道打了个哈欠,继续补觉。
沈星河这边正牵着小石头的手站在半山腰的小屋前。
小石头目不转睛的望着院子里正在浣衣的男人。
他昂头斜眼,看向沈星河,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大哥哥,你是不是逗我呢?这就是我的太奶吗?不是,这就是我的舅舅吗?”
“怎么?很失望吗?”裴景弛抬眼望着篱笆外的小石头。
小石头心思被猜中了却不承认:“不是......我.......我就是好奇,舅舅怎么昨夜不去杀敌?”
裴景弛问他:“杀敌?你我同身为大漠人,我好端端为何要去帮谢清遥残杀族人?
再者,他又没说需我帮手,我主动去找他,问他需不需要我残害同族?我闲着没事,我犯什么贱?”
小石头一时语结,沈星河松开了小石头的手,但小石头并没有往前走。
小石头沉声道:“可是大漠人在中原为非作歹,他们杀人,还放火。”
裴景弛一笑:“哪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昔日大漠被中原打得几乎灭国时,也是这般景象。”

第一百零四章
“那是他们活该。”沈星河冷声道:“当权者对民众用什么神鹰洗脑,为了实现他自己侵略他国的贪婪目的。说穿了吧,不过是馋我们地大物博,被打的几乎灭国已是幸运。真正的灭国才是应有此报!”
小石头点头:“大哥哥说的对!”
裴景弛无奈一笑,望着小石头:“过来,让我瞧瞧你。”他凝目打量着小石头,道:“倒真有几分乌金珠的样貌。”
小石头走过去,轻声问:“你见过我娘?”
裴景弛:“见过,你娘性子很烈呢,小时候傲得很的,他乳名叫金珠子......”他们兄妹两个,惯瞧不起裴景弛的,当初乌金珠没少伙同布泰耶与裴景弛作对。
但那也是儿时的记忆了,岁月似乎具有抹平恩怨的力量。
裴景弛望着小石头,幽幽的想,谁会想到那么骄傲的金珠子,灿烂如大漠明珠一样的少女,最后竟会被送去和亲,生下一个与裴景弛一样,混杂着中原血统的孩子呢。
小石头轻声问:“舅舅,能给我讲讲我娘吗?我没见过他。”
裴景弛抽回回忆,笑了笑:“你想听什么?”
“我娘爱吃什么呀?”
“羔羊肉。”
“我娘会骑马吗?”
“会,他骑术很好呢。”裴景弛忽而想起什么,告诉沈星河:“你相公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在铺子里等你。”
沈星河转身下山了,他迫不及待的要去见他的小疯子去。
街面上人不少,大家正在清扫铺子,打扫着大漠人昨夜留下的狼藉。
马车停在了木匠铺前。
沈星河没下马车,坐在马车里整理仪容仪表,抬手理了理头发。
昨夜在方文道那倒是洗了个澡,可衣裳没来及换。
沈星河垂眼,看着衣角的污垢,不知道怎的,想起了昨夜那个骄傲的天之骄子,年少有为的少将军。
方文道昨夜和他聊了几句,说是此番大捷,上面必定会发来调令,大概他们下一个地方会去重要关塞击退大漠人。
期间,方文道还贴心跟他建议:“您那铺子,要不就关了吧?又挣不了几个钱,您何必操劳呢?”
由于方文道态度太诚恳,语气太谦卑,俨然一副好大儿劝老爹不要操劳的语气,他连张口回怼方文道的机会都没有。
谢清遥在一步步的朝着顶峰上走呢。
他呢,开着一个挣不了几个钱的木匠铺子,和一间小小的医馆。
沈星河的拇指搓了搓衣角上的污垢,他并不太清楚,未来,他还会被他需要着吗。
等他真正的投身军营离开了这,那他呢?
是不是下一步就该在寒窑附近挖野菜去了?
沈星河从马车上下去,正午的暖阳照得他有些刺眼。
老莫见他来了,连忙出来相迎:“沈老弟,您快看看吧,这好几家的百姓给您送来了不少东西,说是感谢您收留地道。之恩呢。”
沈星河跟着老莫进了铺子,见铺子里堆放着不少的米面粮食绸缎好几篮子鸡蛋。
沈星河看看后院关着的木门板,谢清遥大概就在院子里。
可他没出来。
老莫还在跟他唠叨这都是谁家送来的。
沈星河站着发了一会儿楞,又来了几个附近的商户,手里拿着铺子里的东西,塞给沈星河,非让他收下。
沈星河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回头,木门板还是关着的。
良久之后,直至商户们走了,沈星河这才推开门板去后院。
望向院子,他愣住了。
谢清遥正在院中编轮椅。
编轮椅?
小将军在他木匠铺子里编轮椅?
谢清遥一身素衣,斯文安静的坐在小木凳上,手里的动作顿住,抬眼望着他。
四目相接,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沈星河想起了那一天,他在上面的那一天,骑烈马的那一天。
心里像是被什么猝不及防的电了一下。
沈星河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将门关上,问他:“你怎么没睡觉呢?在这编这个干什么?”
谢清遥抬眼望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我还不困。”
他坐在凳子上,直直的望着他。
沈星河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
两个人都没说话,沈星河抬手挠挠头,动作大了些,本就已经有些松散的发髻落了一缕发。
谢清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埋头编轮椅。
“老马呢?”他问。
谢清遥:“我派人去接了,他们路远,暂且回不来。”
“哦。”沈星河应了一声。
他轻声问他:“你腿真的好了吗?”
“嗯,好了。”他说。
沉默,诡异的沉默。
院子里的气氛感觉很怪。
没有久别胜新婚的欢喜和激动,只有诡异的沉默。
沈星河抿了抿唇,道:“那什么.......”
谢清遥停驻了手里的动作,安静的看着他。
沈星河继续说:“我......我想回家看看,你回吗?还是,你一会要去方文道那边?还是.......在这.......编轮椅?”
谢清遥挪开目光,垂脸继续编轮椅:“我编轮椅。”
“.......”沈星河站起身,想撤离这片尴尬地带,他走到门板前,手才落在门环,背后蓦地想起谢清遥的声音:
“你不喜欢我那样,是么?”
沈星河诧然回头看向他。
谢清遥将脸垂得很低,没有看他,他的侧颜被阳光照着,勾勒一层隐隐的光。
他极白,像是一个精美易碎的瓷器。半垂的星眸里藏着一抹黯淡的目光。
“什么意思?”沈星河回身,望着他。
谢清遥摩挲着手中的竹藤,低垂着脸:“黎明时,我赶去城里,方文道说你回家了,我回了家,没找到你,又来了铺子,老莫说,你又回家了.......”
他垂着眼,沉声道:“我怕错过你,索性就在这等你。我听见你在外面和老莫聊天,和人寒暄,你见到了我,反应淡淡的,适才碎发落了,也没让我替你束发。”
沈星河诧异的看着谢清遥。
他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怎么这么想呢?”
谢清遥看向沈星河,他缓缓站起身来,沈星河的目光渐渐往上。
谢清遥:“有人就是会讨厌丘八。”
“丘八?”沈星河难以置信的问他:“丘八是什么意思?”
“臭丘八,你没听过吗?”他表情凝着一抹极度的不自信,他似乎真的试图和沈星河解释清楚:“就是那种,粗鲁蛮横,杀人不眨眼的兵,蔑称。”
沈星河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清遥。
谢清遥垂着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昨夜我是有些激动,杀敌时乱吼乱叫,大概因为我憋了太久,平时我不那样。”
他声音变得轻轻的:“你别嫌我。”
他仍像是从前那样,那么怕失去他的宝贝。
“呜呜呜!谢清遥!快别胡说八道了!”沈星河朝着他扑过去,谢清遥一愣,扬眉稳稳地将他接在怀里。
他将他向上抱了抱,认真的问:“真没嫌我么?”
沈星河摇头:“我还怕你不喜欢我了呢。”
谢清遥愣住了,极少的透露一抹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似乎很难理解沈星河的话。
这一刹那,千言万语的解释也是苍白的,他多日的相思苦,化为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他环抱着他的脖子,他紧紧地拥着他,两个人动情的拥吻。
温暖的阳光洒满院落,他们站在光影里,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
良久之后,他们稍稍的移开,有光芒顺着两个人的唇间缝隙交错。
他星眸半垂,轻声问他:“你想我么?”
沈星河连连点头:“想你!很想你!”
谢清遥心满意足的展颜笑了,他垂脸,笔挺的鼻在沈星河尖翘的鼻尖蹭了蹭。
“我也好想你啊,我的宝宝。”他温声说。
老莫把门打开了:“沈老弟,叶公子找你.....”
老莫猝不及防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场景,眼睛瞪圆了,愣了一下,“嘭”地一声,把木门关上了。
沈星河从谢清遥的怀抱里跳下来,对谢清遥道:“你先去地道里补觉吧,我出去看看。”
谢清遥连忙道:“你快些回来,我等着你。”
沈星河对视上谢清遥的目光。
从他含着缱绻笑意的眸子里,他微妙的捕捉到了一抹弦外之音。
但由于有了上一次烈马的会错意,这次沈星河长了教训,他没有莽撞的挑明。
而是谨慎之中又带了一抹含糊:“那什么.......你先睡吧。”
沈星河打开门出去了。
路过佯装忙碌的老莫,突然心虚的看了他一下。
也不知道老莫都看到了些什么,看了多久。
沈星河想到这些,加快步伐走朝着大门口走。因为分了心,被门槛绊的踉跄。
老莫闻声抬头,沈星河险些摔在铺子门前。
见得一辆车子就在眼前,叶霓裳扒开车窗的帘子,朝着沈星河招手:“兄弟,快上来!有事找你!”
沈星河直起身加快步伐,登上马车,挑起车帷,一瞧,宋伯怀也在。
马车朝着前方行驶。

第一百零五章
宋伯怀身上还穿着昨夜染着血污的衣裳。他连衣裳都未及更换,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垂眼望着,脸色有些苍白。
叶霓裳的手肘戳了戳沈星河,朝着他递眼神儿,然后公然捂着嘴跟沈星河咬耳朵:
“他非来,我跟他说,人家小夫夫久别胜新婚,你别非这时候打扰人家,拦不住,艾玛,风风火火不知道是啥事儿。”
沈星河“咳咳咳”两声,示意叶霓裳不要这么嚣张,公然当着对方的面说他坏话。
叶霓裳朝他挤眉摇头,示意不碍事。
又栖到他耳边继续说:“他身上的伤才包好,神神秘秘的,害不让我听,既不让我听,他喊我来嘎哈呀?”
沈星河开口之前先瞄了一眼宋伯怀,见他垂着眼望着腿上的锦盒愣神不知在想什么。
沈星河这才趴在叶霓裳肩膀上跟他咬耳朵:
“他来见你的兄弟,肯定是要与你同行啊,这是尊重你,更是怕你误会。
冲这个,我觉得宋嫖客就不错。
我估计他跟我说的事,是跟我家老头儿有关系。
你也知道,我家老头逃犯,而且我老公爹就是他那个挚友!
不过这个我一会儿再给你解释,放心姐妹,等他走了我就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
叶霓裳冲着沈星河一笑,两个人移目看向宋伯怀。
见他仍在颓丧的愣神。
马车停下了,沈星河挑开车窗的帘子,发现马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叶霓裳下了马车。
路过车窗的时候,叶霓裳和沈星河挤眉弄眼的示意。
沈星河点点头,回头看向宋伯怀,见他还在发愣,便轻声问:“宋大人?”
宋伯怀恍然抽回神来,将放在双腿上的锦盒双手递给沈星河,开门见山:
“劳你将此物交与谢清遥手中。”
沈星河意外的看着宋伯怀,看了眼盒子,他没接,而是问他:
“你都知道了?”
宋伯怀点头:“那夜我认出了谢家枪,一时糊涂,还以为是谢大哥.......哦,就是谢长卿。
后来,我又以为是风起。直至来了清星兽医馆,见那清字,我这才方知,原是谢清遥。”
“风起?”
宋伯怀:“谢风起,是谢大哥的长子。”
哎,未曾谋面的大哥原来叫沈风起,听这名字就霸气,估计也不是个正常人,若是活着多好,可以大家一起来发疯。
沈星河叹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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