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泰耶愤怒的望着撒尔诸:“可你为何能全身而退?”
撒尔诸:“我们到时,城内城外已经盘查的十分严密了,那时候我就有所怀疑,我因此将钢刀和金链埋在了土中,这才得以入城。
我们找了很久,没有找到狡猾的小杂种,城内越发的盘查严密,最后只能被迫离开。”
撒尔诸抬眼,对视上布泰耶怀疑的目光。
他心中猛然一沉,将拳头砸在胸口之上:
“撒尔诸以大漠神鹰起誓,绝没有半句谎言!
若撒尔诸隐瞒半字,就让大漠的神鹰惩罚我,让神鹰的爪牙摘掉我的头颅,啃噬我的身躯!”
听得以大漠神鹰起誓,布泰耶怀疑的目光这才消了些许。
但他仍旧很愤怒:“父王派我来寻找小杂种,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还能出岔子!那狡猾的小杂种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照理说,他应该急于见我才对。”
撒尔诸想赶快把布泰耶的注意力从小杂种的身上转移走:
“很可能被布泰耐先找到了,咱们还是朝着大漠的方向快些回去,以免被布泰耐捷足先登!”
布泰耶觉得很有道理:“传令下去!火速回大漠!”
撒尔诸终于松了口气。
“报——黑衣使者来见!”帐外传来一声呼唤。
跪在地上的撒尔诸冷汗下来了。
“你们先下去!”布泰耶冷声道。
撒尔诸站起身,冷汗涔涔,两条腿都有些发软,他恍惚的出帐,见那黑衣使者头戴黑色头兜,朝着这边走来,撒尔诸停在原地。
黑衣使者行于撒尔诸身畔,停驻脚步,以微弱的声音和他说:“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但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话说完了,黑衣使者这才移步前行。
撒尔诸惊魂未定。
黑衣使者垂着眼,头兜遮住了他的脸,他笑呵呵的说:“绝不能回大漠,布泰耐没有找到那小杂种。”
布泰耶眯眼看着他:“你如何得知?”
黑衣使者:“我连夜调了县令的口供,有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几个大漠人带着一个小童奔跑于闹事。”
布泰耶眯眼看着黑衣使者:“是谁?是乌力......”他顿住,沉声问:“还是撒尔诸?”
黑衣使者笑了笑:“自然是乌力。”
布泰耶:“小童还在这附近,布泰耐,必然也在。城内的官兵,只有八十人。
你的父王派给了你一个最简单的任务。
派你来掠夺一个只有八十人守卫的城池。
而你的叔父,舅父,他们所去的城池镇守的官兵是你的几十倍,上百倍。
你两手空空的回去,只怕你的父王要恼羞成怒了。”
“消息被乌力走漏了!他们城池紧闭,我如何攻入?”布泰耶沉声道。
黑衣使者:“时日长久,城门还能这么永远的关着么?时日长久,老百姓还能这么永远躲着么?
把你的大队伍调过来,屯兵在此,等到城门打开,一举攻城。”
布泰耶沉声道:“我没有补给,这些队伍分成小队,去各路地方抢完就撤,如果把他们调回来,我这上千兵马屯兵在此地,吃什么?”
黑衣使者笑了笑:“我给你粮草供给。安心的等着,城门迟早会开,到那时,你可以屠戮百姓,抢了他们的金银,带着美貌的女人,回去献给你的父王。
哦,对了,至于那个小杂种.......”
黑衣使者顿了顿,笑道:“从哪里找个小孩不能找呢?那小孩根本不重要,你们大漠人该不会真的以为拿着他,就能挟我们的皇帝了吗?
皇帝会在乎么?
莫说是一个与和亲公主所生的,且皇帝自小没有抚育养过,毫无感情的儿子。
就算是贵为一国之母,亲手养育栽培的太子,一旦威胁了皇帝的政权,皇帝会杀得毫不犹豫。
大漠王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到那时候,那小孩根本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金子!
你们之前被沈家打得几乎灭国!如今你们的国家,上上下下正是贫瘠之时,打仗打的是金子,有了金子才能造兵器,才能造弓弩,喂养强悍的马匹,你的父王,最需要的,是金子。
这一战,你要打得漂亮,要让你的父王,看到你的本领和长进!
如果你的父王看到了你的长进,布泰耐,也将变得不再重要了。”
布泰耶醍醐灌顶。
铜锤帮会的地道聚了不少的百姓。
正值黄昏,不少家的女人正在堂内择菜,聚在一起聊大闲。
小石头脸上的污垢浑然不见,瞧着干干净净的,身上穿着崭新的衣裳,他个矮,游走在大人的周围,并不起眼。
偶尔和谁目光对视上,他咧嘴朝着对方笑笑:“王婶婶,晚上吃什么呀?”
他嘴甜极了,村妇笑着回答他:“吃韭菜炒鸡蛋,上我家来吃不?”
小石头摇摇头:“不用了,我跟着小八叔吃。”
小石头游走一圈,停驻脚步,左右看看,推开一间房门走进去。
沈星河正和刀疤谢清洲老莫在房间里。
小石头走进来,关上门板,褪去脸上的童真,望着沈星河:
“大哥哥,狗剩娘和大宝娘说,家里的猪已经十天没喂了,怎么也该去看看了。
陈大力和他媳妇说,夜里想回家看看。他媳妇让他别去,陈大力说,还能一直在这里躲着不成?日子不过了?
牛老九最可恨!”
他皱眉,龇牙。
怒意被沈星河打断:“牛老九是哪个?”
小石头比划了一下:“特别高,眼睛挺大的,鼻孔朝上。”
他见沈星河表情迷茫,道:“我一会儿指给你看。
他跟蔡二狗说,沈公子收留了咱们十来天了,有些没带粮食过来的,他还让人跟着他们铜锤帮的一起吃饭,也不要钱,这里头别再有什么猫腻吧?
蔡二狗倒是个实在的,他说,‘若是那个狗心公子,一准是没憋好屁!这位沈公子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肯定不会。人家热心肠,你别胡说,寒了人家心了。’”
小石头:“有不少人想走了,大哥哥,这事怎么办?”
“让他们走。”沈星河站起来了:“势头已经有点不对了,我再留他们,以后得留出仇了。”
沈星河看向刀疤:“你去跟他们说,想回家的就回去。
如果他们问我的意思,你告诉他们,铜锤帮和青楼的姑娘和小倌,咱们自己的人是全不回去的。
住到春节过完都有可能,因为毕竟春节时,正是票号,金楼,玉器店买卖兴隆的时候。
让他们自己定夺吧。”
刀疤点个头,扭身出去了。
老莫一愣,问:“那我能回家看一眼吗?”
沈星河回头瞪着他:“莫大哥。”
老莫被瞪得一激灵,连忙解释:“沈老弟,我不是不信任你,是咱们铜锤帮的余粮也不多了。
今日我去灶房,老刘跟我讲,这也就够吃十来天的,我家还有两袋你八月节给我发的细粮没舍得吃,我想搬来。”
沈星河:“你那两袋细粮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知道的早,准备的充足,还另存了不少,过些日子,外人应该就走了,咱们东西是够吃的。”
老莫:“沈老弟,咱们大概要待多久?”
“待到叶霓裳回来为止。”
叶霓裳被宋伯怀接走了,一旦他回来了,这里才会代表着安全。
老莫点点头,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小石头和谢清洲。
沈星河望着谢清洲:“我想回去把咱家人接过来。”
谢清洲望着他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我嫂子特地让我告诉你,那边没有事,让你别担心他。
而且临走前,他说让我在你这边安生待着。陆文道一直在那边守着,他带了几个功夫不错的人。”
沈星河:“他的腿到底怎么样了?”
“应该会好吧。”
“应该?”沈星河:“我干爹到底想到办法了么?”
“想到了,但是一直不让我看。”他垂着眼沉声道:“嫂子让谢虎教我骑马射箭,平日里,只有老马和方府尹在房间里面。”
“知道了。”沈星河点点头。
谢清洲出去了。
小石头见得谢清洲出去,这才轻声问他:“大哥哥,这个阿牛哥,今早问我是哪个,我知道他是你相公的弟弟,本想说实话的,可是我又有点拿不准,想先问问你。”
沈星河看着他:“你最好还是先别说了。”
先别添乱了,如果谢老三知道小石头他爹是谁,搞不好要拿小孩当大树捣。
小石头点头:“行,反正我跟他说的是,我就是一个小乞丐,大哥哥好心肠,施舍我几次饭菜。
他问我,大漠人为什么抓我,我说因为我身上有金子啊,他好像是信了。”
沈星河拧拧眉头,这谎言可骗不了谢清遥啊。
小石头很敏感,看出来沈星河的思虑,他抿抿唇,道:
“大哥哥,你放心,等外面安全了,我自己找个活计干去。
我见到老莫,才知道原来他跟你是一起的,那颗小金饼也是你给我的,大哥哥,你真心待我,我不给你添麻烦。”
他顿住,轻声道:“薛铁匠如今接了好多活儿了,很多人找他定刀剑防身。以后世道可能会乱,乱了,铁匠的生意会好。
所以我这些日子和薛铁匠混得很熟络,他说我聪明伶俐,还问我想不想去他那学打铁当学徒呢,我答应他了。”
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倚着墙壁:“大哥哥,等我挣了钱,我也请你吃好吃的,我也给你买好衣裳穿!”
沈星河笑着和他打趣:“算你小子有良心。”
小石头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认真的望着沈星河:“大哥哥,有个人你不能不防着。”
沈星河一愣:“谁?”
“章七手,我怀疑他是个小贼。”
沈星河:“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看人不看脸,先看人荷包,有时候溜着边走,谁家门敞开着,他就扭头去看,好几次,我目光和他对视上,他直接心虚的转开目光了。”
小石头轻声道:“你防着点他。”
呜呜呜,这小子简直太机灵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么!
为什么和谢老三的差距这么大!
随着日子流逝,乡亲们都陆陆续续的都走了。
果然最后只剩下了青楼的姑娘小倌和铜锤帮的小弟们。
不过两边住的不是一间暗室,鲜少有来往。
姑娘们的屋子香喷喷的,铜锤帮这边老是臭烘烘的。
沈星河通常带着小石头在姑娘们这边比较多。
姑娘们闲来无事,有时候也会给小石头梳妆打扮,小石头胖了些,头发也没那么枯黄了,梳上好看的姑娘头,画着鲜艳的妆容,看上去像个俏丽的小丫头。
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转眼已到了腊月。
北风呼啸,大漠人的营地正在秘密筹划着一场杀戮。
悬崖边,站立着黑衣使者,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他回首看过去,见撒尔诸已经朝着他走过来。
撒尔诸冷眼望着他:“你找我什么事?”
黑衣使者笑了笑:“你欠我一个人情。”
撒尔诸:“你想让我做什么。”
黑衣使者抛给撒尔诸一个羊皮卷:“城门如今已大开,百姓早已松懈,明日,你混进城中,带着你的人,杀了这肖像上的人。”
撒尔诸:“可布泰耶下了令,三日后直闯城中,到那时候,再趁乱杀人岂不是很好!”
“三日后你接近不到他身边,明日是你唯一的机会。”黑衣使者沉声道:“办不成此事,我会告诉布泰耶,昔日是你走漏了风声。”
撒尔诸死死攥着拳头,将羊皮卷一抖,垂眼看着画相上的人,眯眼,念着上面的字:
“宋伯怀?”
宋伯怀送叶霓裳入了城。
城里人头攒动,大街上多了不少写春联的,卖窗花的。远处一群小童聚在树下放炮仗。
车厢里却很安静,宋伯怀犹豫了一下,望向坐在对面的叶霓裳:“你......经历过战争么?”
叶霓裳放下车窗的帘子,看向宋伯怀:“问这个干啥?”
宋伯怀眸光黯淡了一些,倏尔一笑:“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得了大漠人撤兵的消息,最好还是别掉以轻心。战场上的变化总是瞬息万变的。”
叶霓裳:“嗯呐。”
来在兽医馆,宋伯怀率先下了马车,抬眼,望着兽医馆。
他脸色很差。
叶霓裳下了马车,疑惑的看着宋伯怀:“你怎么了?”
宋伯怀沉声道:“就是这么小的铺子里的一个长工,是吗?”
叶霓裳瞪他一眼,没说话。
宋伯怀看了车夫一眼,语气更差:“把后面马车里的米面粮食卸下来。”
“是。”
“什么米面粮食?”叶霓裳问道。
宋伯怀:“青楼的那些姑娘和小伙们住人家这里这么久,承蒙人家的照料,吃喝都是挑费,虽你们关系好,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常言道,礼多人不怪。”
叶霓裳笑了笑:“你想的还算周到。”
宋伯怀得了夸赞半分欢喜都没有,指了指大门:“去敲门。”
他主要也想顺便看看是哪个长工。
叶霓裳没有动:“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和我姐妹说一声,让他的伙计给你开门。”
“让长工给我开门!”他沉声道。
叶霓裳瞪他一眼,扭身去了小巷子。
叶霓裳独自去了暗室,找到了沈星河,二人久别重逢十分激动:“你们怎么还没开张?大街上好多人,都是置办年货的,可热闹了。”
沈星河:“这不是想等你回来呢,你回来了,这就代表了安全!”
沈星河轻声问:“安全了吗?”
叶霓裳点头:“宋嫖客说他收到了消息,大漠人撤兵了,这便送我回来了。”
他握着沈星河的手:“今晚咱们好好聚聚,宋嫖客说是青楼的人在你这里蒙你照料,他给你送了粮食。”
沈星河:“哇,他想的真是太周到了,怎么样?快说快说,你跟宋大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我住的院子他去的不多。宋嫖客就在外面呢。”
沈星河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宋嫖客在外面?”
“我没让他知道咱们地道的位置,他在铺子外面等着呢。”
“妈呀,当朝二品大员,你让他在外面等着?!”沈星河惊讶,连忙吩咐赵氏兄弟快快开门。
沈星河也要过去,被叶霓裳拉住了:“咱们的貂裘到了,先去拿貂裘吧!我等不及了!反正他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好。”
“大哥哥,你干什么去?”一身女装的小石头生无可恋的望着沈星河:
“带我去吧,行么?那些姐姐们这会子的工夫已经给我梳了三次头了,我最近头发掉的厉害,我感觉再这么梳下去,我脑袋就秃了。”
叶霓裳望着一身女装的小石头,好奇的问:“这小丫头是谁呀?这么漂亮?”
沈星河:“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先走。”
沈星河带着小石头和叶霓裳一起从暗门出去了。
两个人牵着小石头一路说说笑笑,小石头蓦地一惊。
他看见了撒尔诸朝着这边走来。
撒尔诸头戴狗皮帽子,脖子上的羊毛围巾遮了他的半张脸,黑色的胎记露出一半来。
他身上穿着汉人的衣裳,混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
小石头背过身去,一把拽着沈星河的胳膊,“大哥哥,抱着我!快!”
沈星河意识到了不对劲,将小石头抱起来,小石头将脸伏在了沈星河的肩膀上:“我看见撒尔诸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只大漠猪!他们又混进城里了!”
沈星河:“你确定没看错!”
“他脸上长着一块黑斑很明显!绝不能错!”
沈星河拽着叶霓裳带他掉头就走。
二人退至巷中,沈星河将小石头塞进叶霓裳的怀中:“出事了!
大漠人没走!可是如果这里有危险,宋大人绝不可能把你送回来!
他必然不知情,他有了错误的假消息!他很可能身边有内奸了!
他是自己来的吗?”
叶霓裳迅速意识到了严重性:“还有一些护卫同行,可那些护卫被他命令守在城门前,他怕外人知道你铺子的位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有他和一个车夫在外面等着!”
“快让宋大人进地道!”沈星河将怀里的小石头递给叶霓裳。
“我去抓了那只猪!”他说完话,扭头就走。
沈星河走到撒尔诸的面前,迎头朝着脚步匆匆的撒尔诸撞过去。
“哎哟喂!”沈星河大叫一声。
撒尔诸一楞,沈星河反应的快,扬手就是一巴掌:“死猪!敢轻薄我?!”
所有人停驻了脚步,纷纷看向撒尔诸和沈星河这边。
撒尔诸有正事要做,挨了一巴掌只能吃哑巴亏,他一把推开沈星河,要往前走。
“诶诶诶!撞了沈公子,还轻薄了人家!你就这么走了是吗?”有人看不过去了。
沈公子已经不是从前的沈公子了,他收留了老百姓,在他们心有逆反之前让他们自由安排。他全身而退的太早,只有恩,没有仇。
沈公子此刻深得民心,大家一见他有事,纷纷仗义执言:
“什么玩意,怎么还敢光天化日的轻薄人啊?”
“戴着个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瞧着怎么不像好人啊?你哪个村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话。
撒尔诸被中原人包围住,他死死攥着拳头,悲愤交加,他扭头看向那正说话的人,恶狠狠:“是他撞的我......”
“he tui!”沈星河一口浓痰淬过去了。
撒尔诸愤怒的擦脸,一不留神,脸上的羊毛围巾往下扒了一扒,露出撒尔诸凶悍的半张脸。
“啊!!!是他!这人的胎记我认识!这是大漠村的!不对,是大漠人!别让他跑啦!”一个男人认出了他。
撒尔诸仰天狂吼一声,扒开人群试图朝着前面跑。
经过上次一役,百姓们身上都带着家伙防身,纷纷抄起家伙追逐撒尔诸。
撒尔诸此番是来搞刺杀,又要接受捕快盘查,无法带着钢刀,只能带一匕首防身。
他抽出怀中短小精悍的匕首,目露凶光,抬眼,面对堵在他前面,拿着九齿钉耙的三个男人,他愣住了。
“叉呀!!!”男人们大喝。
撒尔诸回头想跑,身后人手里的狼牙棒朝着他脑袋击过去了。
撒尔诸“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沈星河拿起旁边人的铁棍子,将铸铁的棍子抵在了撒尔诸的脑壳之上。
他看向众人:“大家瞧见了!大漠人根本没走!这是想趁着年关洗劫咱们一番!大家赶快收拾东西,速速回地道避难!”
“好!!!”百姓们立刻响应。
铺子纷纷关闭了,沈星河叫了两个男人把撒尔诸带去了地道。
一盆水泼向撒尔诸的脸,他朦胧醒转,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绿油油的大粽子。
顺着粽子往上看。
撒尔诸尖叫:“是你个南蛮子!”
“还敢骂人?”谢老三一拳怼了他鼻梁,撒尔诸的鼻子又出血了。
撒尔诸想挣脱,可他被五花大绑得严严实实的。
谢老三拳头在他的眼前晃:“你是被谁派来刺杀宋大人的?”
撒尔诸沉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谢老三又来一拳。
“啊!!!我真的不知道!!!”撒尔诸大叫:“我从没见过他的真容,我只知道他是黑衣使者!他是你们南蛮子......”
“还敢骂人?”谢老三再来一拳。
室内只有撒尔诸和谢老三。
隔壁房间。
宋伯怀手里攥着自己的羊皮卷,他面沉如水。
宋伯怀派人送了信,速命福满城关闭城门。
他此刻正在想,到底要杀掉他的内奸是谁。
或许,福满城所有的官员都有可能。
宋伯怀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他沉声道:“大漠人一旦收到消息撒尔诸行动失败,必然提前动手屠戮百姓!城门把守士兵不足百余人,大漠有上千兵马,城门守不住多久!”
刀疤蹲在角落里,问宋伯怀:“大人,那咋办?”
屋子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看向宋伯怀,他负手而立,眉关紧锁,面色凝重。
经久之后,宋伯怀忽而一怔,紧锁的剑眉倏尔舒展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伯怀突然仰天狂笑。
毫无预兆,吓得众人一激灵。
宋伯怀的脸上蒙着阴鸷:“嗐,我着什么急呢?我怎么又忘了?不该我着急的事,我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星河没眼看宋大人了,侧目看向叶霓裳,叶霓裳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
宋伯怀一把扔了手中羊皮卷,目眦尽裂:“这是他自找的!是他狗皇帝自找的!大漠人攻城才好!掠夺城池才好!最好是一个城一个城的占下去!最好把紫禁城也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起死!一起当亡国奴!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星河和叶霓裳无语的对视。
叶霓裳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茶海:“你那个茶海值钱不?要值钱的话你最好先收起来,一会儿他就得摔盆砸碗......”
宋伯怀突然咆哮:“不过才四年,大漠人就已经等不及了!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只是个开始!只是个开始!这是狗皇帝自找的!
他杀了忠臣,杀了能制衡大漠的英雄,这残局,这乱世!如他所愿!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这个屋子里但凡有一个好人,或许此刻会挺身而出,直斥其非,说一腔慷慨激昂的公道话,例如,皇帝虽昏聩,但百姓无辜,且你身为朝廷父母官员,怎能袖手旁观,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呢?还是想想办法救赎百姓吧?
但很可惜,屋子里没有一个正面角色。
刀疤蹲在角落里甚至跟李大娃聊起来了:“不如我们趁乱反了吧?有戏吗你说?当初我们铜锤帮的老五老六,就是加了起义军,但没过多久就被剿了。”
李大娃一乐:“你问我.......问错人了吧?我他妈的是捕头!”
刀疤嘎嘎一笑:“捕头?你捕头遇事不出去,这会儿过来跟我蹲这聊大闲?”
关外山奸笑:“我出去干什么呢?县太爷都他妈跑了!”
沈星河的关注点也很奇特:“宋大人,打扰一下,请问你说的英雄,是姓沈吗?”
宋伯怀移目看向沈星河,两只眼睛充斥着猩红的光:
“怎么?你听过谢家的军队吗?”
他朝着沈星河压过来了。
沈星河身子往后仰:“略有耳闻......别激动,先别激动......”
宋伯怀:“昔日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谢长卿,你可有耳闻?”
“耳闻耳闻,如雷贯耳,是个大英雄。”也是他未曾谋面的老公爹。
宋伯怀骤然大喝:“可英雄没死于敌人的刀下!死于自己人的阴谋之中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他癫狂的大笑,张开双臂,仰天怒喝:“谢大哥!你若在天有灵,便好好看看吧!看看他们的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星河实在忍不了了,推门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捅捅耳朵:有毛病吧!这是演过话剧还是怎么的,大嗓门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
老莫正开着暗门,有人源源不断的往里面跑。
一个男人跑进来的时候满脸血,两眼发直,大叫:“鞑子攻城了!鞑子攻城了!我路过城里的时候,险些死在那!”
有人推门进来大哭:“牛老九的家人在吗!牛老九被大漠人削了脑袋啊!!!”
百姓哗然。
陆陆续续仍然有冲进来的人,失魂落魄的呐喊:
“何玉生的家人在哪!何玉生被杀了啊!!!”
“王嫂子!王嫂子!你丈夫没了!”
“啊!!!大漠人掳走了我姑娘啊!怎么办啊!”
“放火了!大漠人放火了!”
一声又一声的呐喊,无助,哀嚎。
哭声淹没了地道,直刺人的心房。
屋子里的宋伯怀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视而不见,直至听见了外面的哭声,几乎像是一种本能,他一脚踹门出去,怒喝:
“不是独子,且已成家有后的男人先站出来!拿着你们的武器!跟我出去!”
有人站起来,被年迈的父亲一把拉住:“你不能去啊!你大哥在辛家庄那边还不知道啥情况呐啊!”
宋伯怀移目看着那老汉:“这只是一个开始,这是试探!
如果我们继续坐以待毙!继续不反抗!将会面临更嚣张的凌辱和肆无忌惮的践踏!
明日一旦城池沦陷,此方圆数里,将化为一片火海!不被烤死也要被活活饿死!”
“我跟你去!”许多男人纷纷站起来,挺身而出。
沈星河站在一边,看着男人们拿着武器跟随宋伯怀的脚步冲出去。
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沈星河的手,他看过去,见得叶霓裳面色凝重。
他望着沈星河:“你经历过战争么?”
沈星河摇摇头,反握住了叶霓裳的手:“你经历过?”
叶霓裳沉声道:“经历过,在我三岁的时候,那群大漠人见人就杀,后来起了大火,触目所及,遍地火海,犹如炼狱。”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有男人被抬进来,有人大叫着郎中!
陆续回来了许多人。
宋伯怀没回来。
叶霓裳有些担忧:“宋大人怎么还没回!他不会出事.......”
他冷不丁转头一瞥,见得沈星河正蹲在地上捂脸哭泣。
“你怎么了?”
沈星河:“我担心我家人!我家人还在山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