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老夫人胸口堵着一团化不开的郁气,内心也不愿意相信商祈顺做出了这种事,“可意,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好、好,我马上就打!”
商可意哽咽了一声,连忙摸出自己的手机。
还没等她拨通商祈顺的手机号,大门口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新任管家带着警方走了进来,他对上老夫人的目光,愧疚难当地当众跪地。
“老夫人,是我失职了,是我对不住你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老爷子的治疗是封闭式的,每次都要四十五分钟左右。
新任管家原本一直在走廊外守着,结果临近结束,一名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突然走近给他递了一张纸——
还说病患商鸿的治疗费不够了,需要立刻去补缴。
管家原本还有些疑惑,总觉得商家给老爷子的治疗账户上不可能会缺钱,但对方演得太逼真、给他的缴费单子也太逼真。
他略微犹豫后就信以为真,拿着对方给的单子就急匆匆地下了楼,结果到了缴费窗口才发现是伪造的。
意识到不对劲的他连忙上楼,结果那名实习护士却说老爷子刚刚就被接走了!
管家独自寻遍了医院无果,这才不得不说出实情。
“……”
前脚有人伪装成医生把管家支开,后脚就有人把老爷子带走了?
这一环扣这一环的!
根本精心设计的一场局!
柏续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但还是保持着绝对的理智,“道歉认错的话留在人找到后再说!调出医院监控了吗?老爷子到底是被谁带走的?”
警方点头,“你们来认认。”
按理说,失踪二十四小时后才可以报警,但眼下基本断定是商老爷子在缺乏行动能力的情况下、被人为带走,有可能会遭受到侵害。
说着,警方就将医院调出来的监控视频播放出来,递交给众人确认。
只是一眼,商老夫人就觉得眼冒金星,“是、是孙传!”
“孙总管?”
商可舒和商可意也反应过来,后者更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商延枭脸上浮动冷意,“这人是我们家以前的管家,后来因为犯了事,所以在年前被我们辞退了。”
警方点了点头,“那就说得通了——”
“我问过护士,她也说是之前见到过的熟人,而且老先生当下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肢体挣扎。”
商可意说,“老爷子住院的时候,孙总管陪护过,对医护人员来说可能确实是脸熟。”
“如果对方在年前犯事被你们家属辞退,不排除存在报复心理。”
“……”
商老夫人听见这话,双腿一软。
“妈!”
“奶奶!”
商可舒和柏续眼疾手快,一前一后地将她搀住。
商延枭眉头紧锁,看向警方,“能不能立刻调取医院附近的监控?”
警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之前就已经让同事在调取监控了,我再联系一下。”
商老夫人瘫坐在沙发上,越发急得喘不上气。
她看向眼前的柏续,心里又气又懊悔,“小续啊,我当日就应该听你们两人的,就不应该再给孙传机会!”
当日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商老夫人只是将孙传辞退赶出了商家,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留足的面子。
只说老管家到了岁数,该去国外和儿孙团聚、享享清福了。
结果没想到,好心竟成了错!对方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私自将商老爷子带走!
如果真像警方猜测得那样,孙传怀恨在心、对老爷子做出不利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奶奶,你别先着急。”
柏续尽可能地安抚着商老夫人,“爷爷行动不便,只能是坐着轮椅被带走的,而且孙传同样上了年纪,目标很好找的。”
“柏续说得对,如果只是靠人力推着轮椅走,他们根本走不了多远。”
“哪怕是坐了车离开了,现在医院附近、每条路上的监控那么发达,警方一定能找到。”
“对,孙传上次不是说了,他儿子、孙子在国外亏了一大笔钱,或许他带走老爷子只是想要换钱?”
当着商老夫人的面,柏续只能往好处说,“如果他打来电话要钱,我们给他就是了。”
商老夫人攥紧手中的佛珠,“好,钱不重要,要多少都给。”
滋滋滋。
商延枭的手机传来震动,是商确言打来的电话,他当着众人的面接通。
“喂,确言。”
商确言在电话里的语气同样发沉,“哥,我刚下飞机就看见你们发来的消息了!现在情况怎么样?爷爷找到了没有?”
商延枭简略说明了一下情况,“……现在只能让警方尽快介入调查。”
商确言却说,“哥!不用等警方,我有办法找到爷爷的下落。”
商延枭吃惊,“你有办法?”
柏续听见恋人的这声惊讶,立刻起身,“怎么了?”
商延枭看了他一眼,当机立断地打开了手机扩音,“你说。”
商确言如是说,“自从爷爷坐上轮椅后,我就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元旦放假那会儿,我让人在他常戴的那块腕表内部安装了微型定位器。”
“爷爷知道这事,而且我特意叮嘱过他,只要他那块腕表不离身,我随时能让人查到他的定位。”
商老夫人也听见了这话,连忙表示,“戴着呢戴着呢!怪不得老爷子一直舍不得摘!”
商确言不浪费一点儿时间,“等我一下,我马上让人去查。”
“好。”
商延枭干脆应下,挂断电话。
柏续暗中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微松:
不愧是原书中越到后期越能站稳脚跟的男主,商确言的这番预判布局还真是派上了大用处!
不到三分钟,商确言就给商延枭发来了微信,“哥,这是腕表定位器现在的具体位置。”
“我看了一下,离我现在机场方向很近,我直接开车过去找找,你们和警方确认后也来。”
商延枭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确言,到了也不要轻举妄动,随时保持联系。”
“好。”
兄弟两人简单确认了情况,商延枭第一时间去找了门口警方。
柏续留在原地,想了想,“奶奶,小姑,你们留在家里等着消息,我和延枭还有警方一起过去!”
商老夫人欲言又止,“我……”
商可舒当机立断,“妈,这回就听柏续他们的,我和大姐陪你安心在家等消息。”
商老夫人泛着无穷无尽的心慌,但还是怕自己给孩子们添乱,“好。”
龙兴区西郊。
天空中时不时有硕大的飞机掠过,发出震动耳膜的巨响。
这里是离帝京龙兴机场最近的乡下村,原先因为机场的规划建设,这片区域的居民都已经搬离了,后来因为机场规划有变,这片地就重新腾了出来。
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一些外地农民工、北漂、流浪汉的聚集地,但居住的环境很差劲。
地面上的污水发出巨臭,堆成山的垃圾场里时不时有老鼠蹿过,每只都养得硕大。
孙传提着一瓶新买来的劣质白酒走到了巷子末尾,在确认了没有任何人跟随后,他才拉开已经劣迹斑斑的铁门走了进去。
昏暗而狭小的房屋内,什么都是残缺而破旧的。
商老爷子稳坐在轮椅上,直勾勾地盯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他无法开口说出完整的话,所以只用沉默和眼神表态。
多年的主仆情分,让孙传轻易就明白了商老爷子此刻的情绪。
是愤怒,是轻蔑,更是看走眼的失望。
孙传坐在咯吱作响的木椅上,企图将自己说得可怜,“老爷子,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拿出唯二算得上干净的饭碗,将兑了水的劣质白酒倒了进去,“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这辈子早早就有花不完的钱,有一群还算得上孝顺优秀的儿孙,和老夫人的感情也几十年如一日,看得真让人眼红,可我就不一样了——”
“老婆死得早,儿子不孝顺、儿媳也厌恶我,连着大学毕业的孙子也是个不争气的。”
这么多年,父子两人将他攒下的养老钱赔了个精光!
他们知道孙传被商家赶出去后,不但没有半分为人子孙的担心,反而还指责他到老了还不省心,甚至还在一气之下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商老爷子听着眼前人的卖惨,努力丢出两字,“你!该!”
哪怕命运有诸多不公,但这又不是他商鸿造成的!
相方的,虽然两人是以雇主和管家的身份相处,但商老爷子在出事前早就将对方当成了亲兄弟看待!
为了这层缘故,就连商家众人对这位老管家都颇为尊重!
孙传听见这话,像是蓦然受了刺激,“商鸿!你明知道你出事的原因不在我,都是吴畏那狗东西惹出来的!”
“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你的性命!可是你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老夫人和你那孙子无情将我赶走!”
“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儿子又怎么可能不和我联系?那我也不用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他现在过着的日子,简直连狗都不如!
“……”
商老爷子气得喉咙都发痒了,干脆不给他眼色。
孙传眼见到自己被无视,气不打一处来,“商鸿,你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硬气给谁看!”
经过这番时间的精神折磨,孙传的性情早就不如往常稳定了。
他将碗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噔得一下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故意将属于商老爷子的那杯酒倒在了对方的头上。
“……”
商老爷子很少受过这样的恶意对待,脸色猛地发青,“你……”
孙传瞧见他的脸色,这才觉得无比畅快,“说不出话了吧?你是不是还指望着你那几个宝贝孙子来救你呢?我告诉你,省省吧!”
“我孙传没养出什么好儿子、好孙子,你商鸿不见得就比我好!”
——滋啦!
身后铁门恰时响起了刺耳的拉拽声。
孙传转过身,而商老爷子的目光也循声望去。
逆着昏暗的光线,一道熟悉的身影踏了进来,来人绅士优雅的装扮和这破旧逼仄的小屋格格不入。
商老爷子对上他居高临下的视线,瞳孔微颤。
商祈顺慢悠悠地摘下了脸上的口罩,喊了声,“爷爷。”
他的身影融在大部分的阴影里,唯有脸上映着劣质灯泡上的一丝黄光。
往日看着儒雅而温和的笑容,此刻却有些说不出的渗人!
孙传转身对上商祈顺的脸, 那点情绪顷刻消散干净,“大少爷。”
简单一句话称呼,口吻却比以往在家还要听着尊敬。
商祈顺无视了他的招呼, 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孙传连忙侧身让开道路,用鞋子胡乱地扫开地上的玻璃碎渣,还不忘将木椅往前搬了搬, 用袖口认真地将椅面上的酒渍擦拭干净。
“大少爷, 你请坐。”
“嗯。”
商老爷子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 了然的同时充斥着浓浓的失望——
因为三房的车祸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商祈顺, 哪怕商延枭等人对大房再深恶痛绝,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还是对商祈顺这位“长孙”抱有希望。
即便猜到商祈顺可能不如外表看上去得那么斯文友善,但商老爷子也不愿意相信他有着一颗恶毒算计的心。
可眼下的情况说明了一切!
商祈顺和孙传狼狈为奸, 将行动不便的他强行带来这个地方, 这不明示了他背地里的为人和见不得光的算计?
“爷爷,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商祈顺将自己随身带来的手提包放在了桌面上, 这才坐在和商老爷子平视。
他看见商老爷子头上和衣服肩膀上的酒渍,不满意地啧了声, “孙总管,我让你好好照顾老爷子, 你是怎么照顾的?”
商祈顺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弧度, 但问出口的语气着实阴冷得骇人。
孙传深知商祈顺的可怕之处,慌张解释,“是、是我的错。”
“错了就是错了。”
商祈顺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方高定手帕,装出一副孝顺的模样, “爷爷, 你别怕,有我在, 孙总管不敢对你做什么。”
说着,他就拿着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商老爷子额头上的酒渍。
“……”
商老爷子瞥见这双手上故意戴着的皮质手套,哪里还不明白商祈顺的那点缜密心思?不就是怕在屋内留下指纹?
毕竟只要商家报警,这事随时就会上升到绑架案。
商老爷子虽然行动受限、言语不便,但眼力和脑子还是一顶一的厉害,他越发对商祈顺的做法感到失望,撇过头去。
商祈顺瞧出了商老爷子的抗拒,唇角的弧度一收,“爷爷,你总是这样的脾气,遇到不喜欢的人和事,情绪就全挂在脸上。”
商老爷子用尽全力才嘶哑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吐字很含糊,但商祈顺听懂了。
商祈顺收回自己的手帕,“爷爷,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觉得您老都这样子了,就别执着于集团和家产,好好松口分个家,不是挺好的?”
“这么大一家子,成天聚在一块哪里能不吵架呢?你说是不是?”
商老爷子张了张口,也难将“你休想”三个字清晰表达。
商祈顺看明白了,轻笑了声,“您不愿意?还是你心里早就选定好了继承人,是商延枭?还是商确言?”
提及这两个名字时,商祈顺的脸色明显阴狠了起来。
“爷爷,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才是这个家里的长孙,本来就应该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但这些年,你的目光越来越落不到我身上?”
“是因为三舅活着的时候太优秀,连带着让你更喜欢三房两兄弟?”
“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妈不听你的安排,我爸又是个入赘吃软饭的废物,所以连带着不看好我?”
“或者,你从骨子里就觉得我不是商家人?哪怕我姓‘商’,哪怕对外宣称我是商家长孙,但你只是把我当成是女儿生下的外孙看待?”
外孙而已,比不上真正血缘关系上的亲孙子,又怎么能继承集团呢?
商祈顺心里几乎认定了这个答案,眼底充斥着凶光,“你说啊!到底是不是这样!”
商老爷子怒目而视,恨不得从轮椅上站起来扇他两巴掌,好让这不孝顺彻底清醒过来!
他承认自己当年是不满意商可意自行选择的婚姻,不喜欢吴畏这个看着“老实本分”的赘婿。
但商祈顺的出生,他是真心感到欣喜!
这么多年,他从未忽略过商祈顺的成长,甚至比吴畏商可意这对父母来得更加关心!
商祈顺初入集团那一阵,商老爷子怕公司上下“看不起”他这位年纪轻轻的少爷,在私下亲自找过项目对接方,助力他完成合同、获得自信和声望。
这份特殊对待,是商颂鸣、商延枭、商确言这三兄弟都没有过的!
人人都说他老了脾气不好,但商祈顺和商延枭一样,在他这里几乎没得过一句重话批评。
哪怕在三房出事前,商祈顺和商延枭在商老爷子心里的继承机会都是五五开,他甚至怕伤了两位孙子的心,还和商老夫人商议过——
是不是要将集团拆分,或者干脆平分家产,让他们四房各自为生算了,免得伤了兄弟姐妹之间的和气。
只可惜他设想得再多,也远不及儿孙们在私下的明争暗斗。
“老爷子,我都说了,别这么看着我啊。”
商祈顺改口了称呼,连声“爷爷”都不愿意再喊,“我啊,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甚至还有一盒红色印泥。
商老爷子隐约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面色微变。
商祈顺自顾自地摆好文件和印泥,“我问过律师了,你现在行动受限,只要了解划分协议内容、自愿按下指纹也同样起效。”
是不是自愿了解、自愿按下指纹,又有谁在意呢?在这种财产争执上,谁能占得先机,事后就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商老爷子看清文件上的内容,喉咙里横出一口气。
“老爷子,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孙子,不如就借这次机会把我‘赶’出去?”
“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我可以不要,现在的我只要钱。”
只要拿到了足够多的钱,他照样能用自己的方式立足!
“趁我我现在还有耐心,你最好配合。”商祈顺眉梢微挑,暗含警告,“否则下次我就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奶奶了。”
商老爷子闻言,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你……”
商祈顺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用眼神暗示了边上的孙传。
孙传一早就收了钱,这会儿自然知道该帮着谁,他连忙走上前去,用蛮力扯过商老爷子的右手大拇指。
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响起了消息振动。
商祈顺趁空打开手机微信一看,只是匆匆两眼就变了神色。
他狐疑地看向还在挣扎着的商老爷子,忽地瞥见了对方腕上的手表,“等一下!”
商祈顺快步上去,一把扯下商老爷子的腕表,后者的瞳孔当即震动。
还没等商祈顺彻底确认这只腕表的蹊跷,铁门就又一次被人拉开,“商老板,守在路口的探子发现可疑车辆了,得走!”
对方是商祈顺花钱雇来的黑市打手,身上都背着案子,很有反侦察的经验。
商祈顺猜到了什么,一把将这腕表砸烂在了地上,他来不及动怒,而是一把抓回了桌上的全部东西。
“孙总管,你带着老爷子出去找地方躲躲!老越,你开车跟我走!”
孙传一听这话,立刻慌了,“大少爷,我现在这个年纪还得带着坐轮椅的老爷子,我能往哪里躲啊?”
“少废话!你从后门出去!想办法绕到公路道边上,我会让人开车去那边接应你。”
商祈顺的反应很快,将手提包丢给了打手老越,又狠狠递给孙传一计眼刀,“为了你儿子、孙子,你知道要怎么做!”
“……”
孙传看着商祈顺和老越从前门飞速离开,不知所措地看向轮椅上商老爷子。
为了活命,他干脆心一横,推着轮椅带着人从破旧不堪的后门钻了出去。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雨点渐渐落在挡风玻璃上。
商延枭已经开车赶到了公路分叉口,他看着突然下起的小雨,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不安感,“阿续,爷爷的定位有变动吗?”
“没,还在老位置。”
柏续负责和商确言、和后排的警方保持着直线联系,“确言说定位就在那片遗弃居民区里,但具体位置还要找。”
“我让他和他助理在车里等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在不清楚对方人数和目的的情况下,万一闹出动静,只怕会横生事端。
话音刚落,一道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商延枭微微颔首,驾驶着车子下了国道口,很快地,他就在路边看到了一眼熟的车牌。
柏续跟着反应过来,“是确言的车子。”
两辆车子并停,白车的驾驶车窗落了下来。
商确言的助理郭望全看见柏续和商延枭,立刻说明情况,“三少,柏先生,四少怕你们开错岔路,特意让我在这里接应你们和警方。”
柏续瞥见空无一人的副驾驶位,当下意识到不对劲。
商延枭抢先追问,“确言人呢?”
不是说好了都在车里等着?怎么现在只有助理一个人了?
郭望全说,“四少说那片遗弃的居民片区太大了,实在不放心老爷子,所以想要先下去找找。”
一道惊雷骤然砸了下来。
商延枭难得斥了声,“胡闹!你当助理的也不拦着他!”
柏续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商延枭的手腕安抚,对着郭望全补充说明,“他自己本来就不方便,现在又下了这么大的雨,对方人数不确定,万一惊动对方就危险了。”
商延枭来不及多想,连忙拨通了商确言的电话。
嘟——嘟——嘟——
骤然加大的雨势几乎淹没了电话声。
在漫长的几十秒的等待后,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哥。”
商确言带着从未有过的隐忍哭腔,“哥。”
商延枭和柏续同时被吓得变了面色,“确言,发生什么了?”
“出事了!爷爷……摔下来了……”
商确言的回话声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在压制剧烈的痛苦颤抖,“你们、你们在哪里?快来!”
“你人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商确言咬牙,虚弱的回答伴随着狂风暴雨声,“国道边上,具体……具体的……”
柏续当机立断,“微信,共享位置!马上!”
商延枭反应过来,是一刻都来不及多等,冒雨冲下了车子。
“延枭!”柏续紧随其后下车,只能匆匆对郭望全留下一句,“等着!”
狂风大作,怒雨乱舞。
商延枭根据手机上的定位狂奔,眼看着共享定位的位置重合,他才茫然地停了下来。
柏续紧跟着在他的身后,急喘着停下。
周围是黑黢黢的一片,只有公路上的路灯发出一点光亮,但在雨势的困扰下,肉眼的能见度变得很低。
“确言!”
“确言!”
柏续打开了手机灯试图寻找。
忽然间,两人间听见了一声嘶哑的回应,“哥!柏续!我在这里!”
商延枭和柏续辨别出声音的来源,几乎默契地将手机照明的光线往下一落。
这条公路是垫高铺建的,两旁是落差五六米的斜坡,斜坡下是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草皮,还堆积了不少砖块碎石。
两人看清眼下的情况,同时变了神色——
斜坡下,商老爷子的轮椅滚落打翻在远处,商确言的一只假肢脱落,以近乎扭曲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而他怀中护着的商老爷子满身是血,不止是从哪里来的,头顶的暴雨将鲜血冲散晕染开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密布的阴云将仅剩的那点天光覆盖。
助理郭望全坐在车内, 探头观察着这不妙的天色,“四少,估计待会儿会有雨。”
商确言才回了柏续的消息, 他遥看着远处浸在黑暗里的废弃居民楼,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
“小郭,你留在这里等着我哥他们。”他一边解开安全带, 一边打开车门, “我先靠近在周围看看。”
郭望全不放心, “四少!还是别一个人去了!你才按上这新型假肢, 还需要时间磨合,待会儿万一下了雨,这石子泥路不好走。”
商确言明白助理的好意, 但内心实在放心不下商老爷子, “你放心,我能适应。”
商延枭和柏续已经带着警方出动了, 左右不过十分钟就能到。
说着,他就下了车。
郭望全明白自己老板在骨子里的执拗, 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办事,“好。”
商确言关上车门, 根据定位指示器的方向走去, 新型的定制“下肢”勒得有些紧,步子一时半会儿很难迈大。
狂风呼啸着吹过野地,干枯的芦苇荡相互摩擦着沙沙作响,光听声音有种意外的压迫感。
商确言才靠近废弃居民区, 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引擎发动, 他透过两排房屋之间的空隙,只见一辆银黑色的面包车飞驰而过。
“……”
商确言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 立刻穿过了两排房屋的小道,刚才的那辆车子早就溜得没影了,可还是让他有了意外收获——
最后一排废弃房子,斜上方正对着公路小道。
此刻的斜坡上赫然立着两道身影,上了年纪的孙传正艰难且卖力地推着轮椅上的商老爷子,企图从斜坡逃离到公路上。
商确言看着手机上并未移动的定位器,意识到了不对劲。很显然,对方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正打算带着张老爷子跑路。
如果这一会儿再让孙传逃脱,只怕后续就不好找了。
商确言想到这点,吼了一声,“孙传!你站住!”
假肢的连接处传来了久违的摩擦的痛感,但此刻的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只是尽快跑了过去。
“……”
斜坡上的孙传听见这声怒斥,吓得脚步都打滑了一寸,他完全没料到商家人居然来得这么快 !
他一时分辨不清追来的人到底是谁,只能拼劲浑身力气将商老爷子推上斜坡。
比起孙传,商老爷子仅凭这一声就确定了来人是小孙子,他既担心商确言的双腿,又不想让孙传带着他继续“逃离”。
商老爷子瞳孔深处溢出一丝幽光,趁着孙传紧张不注意的空隙,将手指稍稍挪动到了轮椅的电动档位。
孙传毕竟上了年纪,商老爷子加上轮椅的重量也不轻,这小小的一段陡坡废了他不少力气。
等他成功将商老爷子推上公路时,后方的商确言也已经追到了斜坡底下。
“孙传!停下!你跑不掉的!”
“……”
孙传不理会他的警告,在公路上推着商老爷子就打算往前跑,哪知竟意外地推不动了——
商老爷子用尽浑身力气按住了电动轮椅的刹车键,就想着拖延时间、好让落后的小孙子能够追上来。
蓄势已久的雨滴落下。
孙传瞄到了商老爷子暗戳戳的举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说着,他就狠狠拽开了商老爷子的手。
——哐!
商老爷子的手臂被他拽开又重重摔下,意外地砸在了轮椅的前进按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