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嘴顶着by葵与狼川
葵与狼川  发于:2024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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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过时含沙旁边时,时含沙从脚边的一个泡沫箱里拿出了一根奶油巧克力的雪糕,塞进他手里,让他坐到后面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去休息会儿。秦淮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上午的时候,他的位置还是太阳最晒的地方,但一到下午,太阳变了方位,看台后面种着的一排梧桐树就能遮出一大片阴凉,越到傍晚,就越凉快。
秦淮坐下来,拆开雪糕的包装,直接张嘴咬了一大口。
雪糕被冻得很硬,应该是刚买回来不久就被放进泡沫箱镇着了。一口下去,一大团酥脆的巧克力壳和冰冷的冻奶油黏在温热的口腔内壁上,十分刺激。
秦淮被冰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就在这时,吕一哲回来了。
他的头发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乱,胸前用别针别着的号码牌也歪歪斜斜,白色的夏季校服上脏兮兮的,仿佛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秦淮看了一眼,觉得有点辣眼睛。
“我靠!我他丫的摔飞了!吃了一嘴沙子!累死我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你要死别死我这儿。”
秦淮丢下一句话,身子往旁一侧,躲过了向他扑来的吕一哲。
吕一哲趴在台阶上,半死不活地指着秦淮,控诉他无情无义、冷血禽兽。秦淮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雪糕,问他道:“第几?”
吕一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黄铜色的奖牌,转着调子唱道:“小生不才,才拿第三……”
“叮——”
清脆的一声响,吕一哲一抬头,发现秦淮手中也拿着一块黄铜色奖牌,正晃悠着和他手中的那块相撞。
秦淮说:“勉勉强强,能和小爷平起平坐了!”
/////
开运动会的这几天,一到晚自习,教室里都看起来特别空,除了住校的学生,走读生大多数都请假了。毕竟这两天不上课,作业布置得也少,比起要在教室里规规矩矩坐正了写作业,不少人还是更喜欢在家里用奇形怪状的坐姿写作业。
就比如秦淮,他只要在家,十分钟之内能换七个坐姿,就差边走边写了。
“哥!”
秦漾趴在餐桌上,面前摊着五六本书,桌面上都找不出个空地方来。她有些不满地看着在沙发上咕蛹的秦淮,忍不住出声制止道。
闻言,秦淮撑着沙发靠背坐起来,端端正正地捧着练习卷,低眉顺眼的,不动了。
“叮咚!”
倒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伴随着轻微的震动。秦淮伸手拿过。
他的手机膜上有不少裂痕,最严重的是右下角的一块,呈蛛网状蔓延。
秦淮点亮屏幕。
他的屏保是秦漾的照片。照片上的秦漾年纪还很小,头发稀疏却蓬松,脑袋顶上扎着两个冲天的小辫子——这辫子是秦淮扎的。
屏幕底部的消息气泡上显示着一条好友申请——“。”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秦淮不记得有谁来问自己要过联系方式,于是直接按下了“拒绝”,重新关掉手机,把它倒扣到了茶几上。
一分钟不到,消息提示音又响了。
秦淮拿起手机,发现还是那个人的好友申请,申请时间是“刚刚”。
这次秦淮没有立刻摁下“拒绝”。
这个用户名称只有一个句号的人,他完全没有什么印象,而且看添加方式,这个人是直接搜索账号找到他的。想到这里,秦淮带着一丝好奇,点开了这个人的朋友圈。
按理来说,用户名都这么敷衍的人,应该是没什么兴致发动态的,但这个人的朋友圈里居然能看到不少照片。
有墙角,有树枝,有丢在地上的、已经被踩得烂掉了的烟蒂,还有脏兮兮的河,和翻着白肚浮在水面上的鱼。这些照片没有配文案,也毫无构图可言,秦淮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在对着这些难以理解的图像思考了两分钟之后,秦淮返回好友申请界面,再次按下了“拒绝”。

第12章 雨后青草的气味
“请参加高三男子三千米长跑的运动员到主席台前的检录点参加检录!请参加高三男子三千米长跑的运动员到主席台前到检录点参加检录!”
听见广播,秦淮抿了最后一小口水,接着拧紧瓶盖把矿泉水瓶往敞着口的背包里一丢,起身往看台下走去。
见他要走,几个跟他这两天玩得还不错的同学都抬起头来,说道:“加油!”
秦淮颔首,一一道谢过后,走下了台阶。
他已经提前换好了长跑要穿的衣服——其实只是把宽松肥大的校服裤子换成了比较轻便的五分裤而已。
说起来,关于这个,吕一哲曾向他提议,说自己有运动专用的短裤,可以借他穿,被秦淮坚定地拒绝了。理由是那种裤子太短,穿了跟没穿似的,不自在。
吕一哲拎着他从书包里掏出来的裤衩子说:“要的就是这种穿了像没穿的效果!这样才能减少你的阻力!我都带来了!你不试一下?我没穿过的!”
秦淮全然装作没有听见。
“上场之前先热热身!一定要把身体先打开啊!注意安全!”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哨,扯着嗓子喊道,“跑不动的不要硬冲啊,慢慢跑!不论什么名次,都是给分数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十分钟后,三千米长跑的第一组走上了跑道。
听到起跑信号枪响,秦淮终于开始紧张起来。他原地蹦跶两下,绕开人群走到草地边缘,两手在眉前搭起凉棚,眯着眼看向跑道——现在仅仅半圈,还看不出什么差距来。
“你中午吃的什么?”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句话,秦淮被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转过头一看,发现是枭遥。他不晓得枭遥突如其来问出的这个问题是要干什么,于是语气不耐烦地回道:“饭。”
“饭?什么饭?”
“饭就是饭啊!”秦淮说道,“吃的那个饭!”
“哦……”
过了一会儿,枭遥又问:“南食堂二楼的刀削面好不好吃?”
秦淮懒得搭理,十分简短地回答:“还行。”
“那是炒的好吃还是汤的好吃?”
“都还行。”
“那……那是加醋好吃还是加辣酱好吃?”
“你去吃吃不就知道了!”
秦淮丢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人群里,找不见了。
对于枭遥这个人,秦淮可以说是毫无头绪。他自认为看人还算准,心思也算敏锐,但枭遥每次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他摸不着头脑。秦淮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非得来找自己搭话?什么新仇旧怨,那都是几百年前就已翻篇的事儿了!总不能这人是真想跟自己做朋友吧?
从小到大,秦淮认知里的“他的朋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有些偶尔能玩儿到一起的,也因为受不了他那咄咄逼人的嘴,早跑得远远的了。
他心里有根刺。
这根刺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他不愿看,也不愿拔。
更不敢拔。
如果有一个人说要跟他做朋友,他是不会相信的。如果那个人是Alpha,他就更不会相信。
枭遥就是这样的Alpha。
一个说要跟他做朋友的、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性格古怪的Alpha。
“第三组!第三组排队!准备上跑道了!”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带着一队人往起点处去了。 秦淮抬起胳膊用上衣的短袖口抹了一把汗,跟进了队伍里。
现在正是一整天里太阳最毒的时候,偏偏还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连风都没有,热得恼人。
秦淮抓了抓头发,在第三跑道站好,摆好预备姿势。
“预备——”站在跑到旁边的体育老师喊道。
“唉!同学!第四组要准备了!你跑哪里去啊!”身后不知道是谁这样喊道。
“砰!”
发令枪响,人动。
观众席的呼声突然变得很高。
这样活动范围大、竞争性又很强的比赛,学生们似乎对此有着莫大的热情。每个班都在喊着独一无二的口号,混成一片鼎沸的人声。然而实际上正在奔跑的人根本听不清楚,耳边只有嘈杂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
比赛进行到第四圈的时候,差距就已经相当明显。队伍中的最后三四个学生,显然已经体力不支,渐渐跟不上前人的速度了,堪堪落下快有大半圈。秦淮并不在领跑的位置,到目前为止,他也并没有赶超的计划,只是不紧不慢地匀速跟在第四名的身后,始终保存体力。
三千米长跑,在榆海中学四百米一圈的跑道上,就是七圈半。在这个强度下能跑出好成绩的普通人并不多,尤其是像他们这些整日关在屋子里读书背书的学生,有坚持到终点的毅力,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第六圈的时候,秦淮前面有两个人已经坚持不住,落到了后头。
他稳在了第三的位置。
秦淮没有接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体力,因此他只要有意识地控制一下体力的消耗,就能比别人坚持更久。不过就算他有如此天赋,此时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竞速的三千米。
第七圈了。
最后的这段距离,领先的两人明显是要开始冲刺。秦淮不甘示弱,一咬牙,也开始提速!
呼啸的风声、急促但稳定的呼吸、狂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清。
“……秦淮!”
模糊之间,广播里似乎有人正念到他的名字。闻声,秦淮像是被人在心里放了一把火,滚烫的温度遍布全身,瞬间消除了他大半疲惫,脚下的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大!
第二了……还差一点!
“哔——”
站在终点线的裁判吹响刺耳的哨,宣布这场比赛的第一已经诞生。
秦淮冲过终点线,又缓冲了大段距离,这才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秦淮!秦淮!”
恍惚之间,他看见一大群人从看台的台阶上涌了下来,七嘴八舌喊着他的名字,正往他这里赶来。方才体力消耗过大,秦淮只觉得头也晕眼也花,耳朵还听不清,因此他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回应。
从看台上下来的这一大群人里,领头的居然是时含沙。
时含沙胳膊一挥,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大高个儿便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秦淮的胳膊。
“啊?”秦淮微弱地发出了一句疑问。
紧接着,时含沙身后又冲出一男一女,一个拿着班级日志给他扇风,一个捏着餐巾纸给他擦汗,还顺便给他打上了一把遮阳伞。
“秦大爷,喝不喝水?”
话音落下,视野中又伸出一只拿着保温杯盖的手,杯盖里的水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这声音他倒是认得,是吕一哲的。
“行了行了,接到人咱们就快撤!要不一会儿你们郝主任就该来逮我了!”时含沙说着,指挥那俩扛着秦淮的大高个儿往看台走去。
至于她话中的“郝主任”,就是那烫着小卷毛穿着高跟鞋的、有点胖胖的教导主任。
被人架着胳膊走出一段距离,秦淮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抬他的这俩高个儿把他往上一提,他的脚就直接悬了空,只有脚尖勉强着地,正在倔强地点着小碎步,直接把他给整清醒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懒得挣扎,干脆就这么被拖着走了——反正周围人多,丢人不丢他一个。
广播里正在播报一篇加油稿,秦淮听着,又想起他在最后一圈半的时候,模糊之间听见的自己的名字。
是有人给他写加油稿了吗?
可是回想起来,他又不记得自己听到过投稿人的名字。
大概是听错了吧。
人群之后,罗京忽然对吕一哲问道:“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听见这话,吕一哲向前伸长脖子用力吸了吸气,又转了一圈,最后仰头喝掉了自己手中保温杯盖里的热水,反问:“有人放屁了?”
“脑残。”罗京翻了个白眼,不愿再与他多说。
她确实闻到了,虽然很淡,但她属于Alpha的直觉不会错——这是一股类似雨后青草的气味,但却一点都不清透,反而是浑浊的——这是信息素,来自Alpha的信息素。
她的目光落到了人群之中的秦淮身上,却又在片刻之后,收了回来。
吕一哲还在旁边问:“真有味道啊?哪有味道?我为什么没闻到?”
罗京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后一甩马尾辫,哼道:“臭Beta!”
“臭?我哪里臭!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Beta!”吕一哲跳脚,追上去提着自己衣领往罗京那儿凑,说道,“你闻闻!我哪里臭了!我昨天刚从阳台收进来的衣服!都是香的!你才臭!你们Alpha最臭了!”
罗京捂着耳朵逃开,嘴里骂道:“滚啊——”

第13章 梧桐
更衣室在体育馆一楼的器材室隔壁,从看台过去需要横穿操场,有些麻烦。秦淮嫌远,在看台上坐着歇了一会儿,便拎着背包要往看台下走。
他记得看台下的通道走到底有个卫生间,位置比较隐蔽,去的人也少。他打算去那换衣服。
秦淮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所以往往一热就是大汗淋漓,衣服都要湿透。他向来很讨厌穿半湿不干的衣服,衣料粘在身上,简直难受得要命,于是每次有体育课,他都会在包里多带一件干爽的上衣,下课了就换。
运动会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绝对忍受不了满是汗味的衣服一直穿在自己身上的。
看台下的通道边缘是一条长长的绿化带,绿化带上种着梧桐树——就是看台后的那一排梧桐树。绿化带的杂草里还留着一些塑料垃圾,例如外卖盒子和饮料瓶,大概这里还是有些学生偷偷点外卖之后和骑手进行“交接仪式”的行动窝点。
秦淮提着衣领扇着风,往通道尽头去了。
这间卫生间的木门上的暗红色油漆已经大片浮起脱落,露出了底下深浅不一的原木棕色。一眼看去,就是年久失修的模样。但推门进去,卫生间的瓷砖地板和大理石洗手台都很干净,应该是有保洁在按时打扫的,除了灯光有些暗,和教学楼里的没什么两样。
秦淮在屋里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别人在之后,这才转身关上门,把手上的包放到了洗手台的边缘。
他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待凉快了些,便粗暴地用手背擦去睫毛上残留的水珠,而后睁开眼,低着头一颗一颗地解开身上校服的领口扣。
榆海中学的夏季校服设计得非常斯文,圆角的翻领,蓝白的配色,把四颗领口扣扣到顶,谁穿都像个好学生。秦淮嫌闷,常常敞开最顶上的两颗扣子,不算规矩的穿法,但也不至于像个流氓。
他双臂交叉抓住衣边,弯下腰向前一扯,衣服便里外翻了个面,顺着他的脊背滑了出去,再反手抓住衣领一拽,便脱下了。
秦淮长舒一口气,正打算把胳膊从袖口里伸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沙沙”的、略显拖沓的脚步声。
这卫生间的门没有门把手,原本应该装把手的地方是两个空空的窟窿,因此要推门就只得直接用手推门板。推门板的时候难免碰到木门上浮起的红漆,早已风干的红漆一碰就碎,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响。
于是一声细微的“咔嚓”声过后,门被推开了。
事发突然,秦淮来不及重新将衣服套上,便下意识地转过身去,面朝墙壁,瞬间大脑宕机,整个人僵住不动了。
少年略显单薄的后背线条分明,肌肉因为不安而微微紧张着,脊椎线上凸起的骨节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只受了惊的兽。
他听到身后那人迟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一个破了音的男声响起,结结巴巴地连说了四句“对不起”,这才手忙脚乱地“砰“一声关上门,脚步“哒哒”地跑走了。
秦淮懵懵地转过头,就看见那老旧的、关不紧的木门被门框弹了开去,正“吱呀吱呀”地晃悠着。
门口空空的,只留着风。
/////
身后梧桐树沙沙作响,秦淮打个哈欠,一片叶子就好巧不巧掉到了他脸上。他皱着眉头将落叶拍掉,再一抬眼,目光猝不及防和看台走道上的枭遥对上了视线。
四班的观众席位置就挨着主席台,边上的走道常有拿着纸条去主席台里的广播站投加油稿的学生。枭遥大概是刚交完稿子走下来。
看到秦淮,他的神情莫名有些慌张,眼神闪躲着看天看地看了两个回合,最后低着头跑了。
秦淮不解地收回目光,继续管自己剥核桃。
方才去领奖台拿奖牌的时候,枭遥就是这副样子,一看到他就装瞎子装哑巴,一双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躲闪得非常明显,想让人不注意都难。秦淮一度以为是自己仪容仪表不到位,特意对着吕一哲的相机照了半天——头发没乱,衣领没歪,脸上也没有脏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并且得出结论:“他又犯病。”
想到这里,秦淮有些忍俊不禁,笑到一半一抬头,就见吕一哲正抬头看着他。
秦淮那龇着的大牙“唰”地就收回去了。
“你神经兮兮在笑什么?”吕一哲问道。
秦淮板着一张臭脸,说:“关你屁事。”
“哦,”吕一哲扁了扁嘴,又接着道,“我爸妈今晚都不在家,我能去你家蹭饭不?”
闻言,秦淮点了点头,回道:“可以啊——”
他话音刚落下,吕一哲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点头哈腰地说:“谢谢我的好大哥……”
“放学跟我去买菜。”
“为您提菜!”
“你付钱。”
“……行。”
/////
明天就是国庆,因此今天运动会闭幕式一结束就能放学,不用再上晚自习。但如此一来,放学离校的时间就都凑到了一起,南北两个校门门口全被堵得水泄不通,鸣笛声此起彼伏,车流却一点都不动。
秦淮和吕一哲两人骑的都是自行车,只能勉勉强强把车推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走,完全没办法上车骑行,就连非机动车道都挤不进去。天气本就热,再加上这不顺心的事情,秦淮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他撑着车把低声骂了半天脏话,吕一哲在旁默不作声,耳朵自动屏蔽了那些“鸟语花香”。
就在这时,车群中突然响起两声发动机的轰鸣,十分嚣张。秦淮扭头看去,就见学校正门口对面停着一辆亮红色涂装的摩托,车身的线条非常漂亮。趴在摩托上的女人和这车一样的张扬——她目测年龄不过二十五,一头染金的长发随手在脑后挽起,余下的碎发随风乱舞,凌乱却不狼狈;穿着一件紧身的纯白色挂脖短上衣,下半身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热裤,大腿外侧的纹身从极短的裤腿之下延伸而出;如此火辣的穿着,脚底却踩了一双卡其色的马丁短靴,性感之余,又添了几分随性帅气。
见等的人来了,她便朝人群里挥了挥手,而后将自己的头盔戴上了。
她的头盔是亮黑色的,和她的车很配。
吕一哲喃喃自语道:“好帅的跑车……”
秦淮虽然不太懂车,但也能看出来这摩托肯定价格不菲,光是那轰鸣的声浪都好听得不得了。就在他刚要收回目光之时,视野中忽然闯进一个他认识的人。
枭遥正揪着书包的背带,慢腾腾地绕开堵在马路上的各种私家车,走到了那辆亮红色的摩托旁边。
“你怎么是骑它来的,”枭遥接过那女人抛给他的粉色头盔,一边把头盔往脑袋上扣,一边说道,“妈妈不是不准你骑吗?”
“就这么点路,”她说着,伸手拍了拍身前的油箱,仰着下巴道,“而且帅!”
枭遥耸了耸肩,抬腿跨上了后座。
“这车我没地方扶手了。”枭遥说。
“你可以抱我的腰……”
枭遥打断她,道:“不要!”
“不要你就等着掉下去吧!”
那女人“哼”了一声,重重拧下油门,也不管枭遥在后头是坐稳了还是没有,车头一转,便离开马路,往街道边店铺门口的小路绕道走了。
摩托车节奏强烈的声浪很久才渐渐听不见。
秦淮低下头拨了拨自己自行车的车铃,垂着眼,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又过好一会儿,拥堵的马路稍稍通了些,他才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吕一哲的车轮,示意他跟上自己,准备出发了。
榆海中学门口的这条路两边种着高而茂盛的梧桐树,抬起头,夕阳的光描着梧桐宽大的叶,透过叶的金边,才能看见层层遮掩后的天空。
少年的车铃清脆地穿过大街小巷,乘着慢悠悠的风,融进晚霞里去了。

第14章 两个影子
秦淮的厨艺相当不错,烧的菜卖相好看,闻着也香,没过一会儿,厨房的玻璃门上就扒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流着口水等饭吃。秦淮一回头,被吓了一大跳。
他挥着锅铲喊道:“去写作业!离我远点!”
于是吕一哲和秦漾两人便只好摸摸肚子,重新回到了餐桌旁边。
假期有这么多天,要这两个拖延症现在就开始写作业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于是才在作业本前面愁眉苦脸了两分钟,两人便丢下笔,跑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又过十分钟左右,秦淮的声音隔着厨房的玻璃门闷闷传过来:“来端菜!”
他话音刚落下,四仰八叉摊在沙发上的吕一哲最先跳起来,光着脚就“噔噔噔”跑过去了。
“这个家没你得散!”吕一哲一手端着一盘菜,对着秦淮大声恭维道。
秦淮点了点头,回应他:“我的儿你知道就好。”
对于他俩的这种拌嘴行为,秦漾早已见怪不怪。她“啪踏啪踏”踩着拖鞋绕过两人,从碗柜里取了三只花色不同的瓷碗,打开电饭煲开始盛饭。
画着绿色小花的这只碗,是她自己的,只浅浅填了半碗米饭。
纯白的这只碗,是给客人的,三勺米饭进去,差不多刚刚好填满。
最后那只画着深青色竖条纹的碗,是三只碗里最大的,秦漾往里填了三勺米饭,用饭勺往下摁了摁,接着又添两大勺——这些是给秦淮吃的。
“秦老板真是慷慨大方,一顿家常便饭还有鱼有肉……”
吕一哲捧着饭碗又开始念叨,语调九转十八弯,就差当场吟诗一首了。秦漾嫌他吵,伸长餐桌底下的腿就是往前一蹬,踢到对方的小腿了,这才收回来,闷声闷气地说:“食不言!”
面对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妹妹,吕一哲向来都很顺着她。见状,他便立刻住了嘴,咧着嘴朝秦漾“嘿嘿”笑了两声。秦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给什么脸色,静静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秦淮秦漾这兄妹俩,一个长得凶,一个长得乖,乍一看不是特别相像,但如此坐在一处,板着同一张臭脸吃饭,看着还真就是一模一样——就连筷子和碗拿起放下的幅度都相当同步。
不说话不聊天,一桌子的饭菜很快就被吃了个干净。吕一哲表示自己想帮忙洗碗,但被那兄妹俩异口同声地驳了回去,他询问原因,秦淮就翻着白眼回答他:“怕你在碗里涂耗子药。”
这当然是随口胡说,无非就是为了把他赶出厨房——毕竟没有让客人动手收拾的道理。
秦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什么都不肯好好说,一张嘴,下意识吐出来的就是呛人的话,但只要跟他接触接触就知道,他其实从来不是那么刻薄的人——朋友要来他家里吃饭,就算生活费不多,他也会买对方爱吃的食材,即使口嗨自己不会买单,但最后他也还是抢先一步把钱付掉了。
吕一哲就是知道他这性子,所以才从不在意他的口无遮拦。
秦漾擦好桌子,拎着抹布走到水槽旁边,一边拧开水龙头搓洗抹布,一边问正在洗碗的秦淮道:“你今天拿奖牌了吗?”
秦淮“嗯”了一声,回答她:“在书包里。”
“第几名?”
秦淮笑了一下,没说话。
看他这反应,秦漾便知道他是故意卖关子,于是她干脆不捧场了,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道:“不说算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秦淮就憋不住了,歪着脑袋凑过去问她道:“你不好奇?”
“不好奇。”
“你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
“你不去我书包里看看?”
“不去。”
连吃三个闭门羹,秦淮蔫儿了。他有气无力地把手中已经冲干净泡沫的碗筷摆到一旁的沥水篮里,甩着胳膊把手上的水蹭到围裙上,而后没骨头似的歪歪扭扭背过手解开围裙背后的蝴蝶结,扯下它,将它丢到了门边的储物泡沫箱上。
“秦淮!”
吕一哲敲了敲玻璃门,秦淮一抬头,就见他一张脸正贴在玻璃上,嘟囔着嘴同自己讲话。
“我该回家了。”吕一哲说。
秦淮点了一下头,问:“要不要我送你出去?”
“不用。”
“哦,”听对方这样说,秦淮居然也真的没有要挽留的意思,只是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玻璃门,对着他说,“再见。”
吕一哲离开后,屋子里便没那么热闹了。秦淮把厨房整理干净一出来,就见自家妹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把电视遥控器从左手抛到右手,右手抛到左手……秦淮走上前去,伸出手接住了被抛在空中的遥控器。
“小心别掉地上。”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微微弯下腰将手中的遥控器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接着又打个哈欠,从秦漾的腿下面拽出自己的书包,低头在其中翻找一阵,再抬起手时,手心里多了一块亮闪闪的奖牌。
秦漾向他伸出手,秦淮便把奖牌递了过去。
“金色的,还是第一啊,”秦漾说着,坐起身来,把奖牌挂到脖子上,又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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