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淮:算我求你。】
他对别的情人,也会这么耐心体贴吗?
巨型玻璃窗外日光喷薄,一道背影浸在灼目的光线里,指尖夹着的火焰细细舔舐着烟头。
烟雾冉冉而起, 段京淮背倚着落地窗的玻璃,闭目冥思。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满室寂静,喧嚣的提示音像是砸入湖泊的一颗石子,段京淮睁开眼,恍然回神。
时屿发来了简单的几个字。
【时屿:晚上我有事。】
段京淮下意识地打字说——
【段京淮:什么事?是谁约了你吗?】
【段京淮:我跟你一起去。】
【时屿:段京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屿:诚州和天鹅湾两块地都是我凭本事拿下的,我不欠你什么。】
【时屿:我也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有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
心底传来阵阵凉意,段京淮凝视着手机的眸色渐深,他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段京淮: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
这次,时屿沉默了很久,久到段京淮紧盯着屏幕的眼睛都开始发涩。
【时屿:我们什么关系?】
轻飘飘的几个字,没什么重量,却字字如重锤凿在段京淮心口。
他们什么关系?
从八年前时屿跟他喜欢的女生一起,一声不吭的出国那天起,段京淮心里就再也清楚不过了,他跟时屿什么关系都没有。
傍晚,飞鸟的孤影沉入暮色,黄昏如涨潮般肆意涌起。
段京淮心乱如麻,他提前结束了工作,开着车停靠在君逸的楼下,点了支烟。
青灰色的烟雾将他眉眼和下颌线都掩的虚幻。
担心了一整天,他想看时屿几眼,内心的渴望如同高山上冲涌的瀑布。
五点多,时屿西装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大楼内侧。
他没戴眼镜,瞳仁在夕阳的照射下变成浅浅的咖色,透着琉璃般的光影。
昏黄模糊了他的轮廓,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眉因刺眼的光线微微皱起,长腿迈到车前,与助理一同坐进车里。
车子启动,段京淮碾灭了烟头,也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
副驾驶上还放着他给时屿买的药。
车子一路行驶到景铭轩,夜幕降临,头顶上的星辰稀疏的散在夜幕。
时屿跟一辆宝马在门头停驻,车内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两人聊着天迈进餐馆。
段京淮定了定神,发现是博恒的赵总。
只是公事。
他暗暗松了口气,后仰靠进座背里,降下车窗来吹风。
他的车停在景名轩不远处的拐角口,入夜风凉,寒冷贴着他的脖颈盘旋。
不知道时屿会不会喝醉,如果喝醉了还跟上次一样怎么办?
段京淮瞥了眼副驾驶放的药膏,思忖片刻,决定停在这儿等。
等候的时间煎熬又漫长,段京淮手臂支着车窗,点燃烟,神色专注地盯着景铭轩的门头,生怕错过了他的身影。
一晃三四个小时过去,烟头一截截燃逝,无数漆黑的车身从他眼前擦过。
黑暗与阒静缓缓覆盖,灯火仍旧不知疲倦的烧着,直到十点多,时屿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肩膀上晕出几分温柔。
段京淮心动了一下,连忙直起身来,稍侧着脑袋定睛注视。
他脸色白皙如常,跟在他身后的赵总赔着笑又连连弯腰,想必在饭桌间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让时屿抓住辫子压了一头,此时摆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
段京淮薄唇勾起个小小的弧度。
时屿一向聪明,在博弈中哪怕在下风也要跟对方撕个你死我活,这点,段京淮从小就十分欣赏着迷。
等候在门口的车童为时屿打开门,他侧了下身子,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叫住他,他顿了顿,略微抬眸。
身形挪开的那一刹那,段京淮唇角的笑容蓦然僵住,片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昏昧的灯光下,面容姣好的女生眼睛笑意盈盈,不知她跟时屿说了什么,后者微微颔首,脸上的神色闲适自得。
时屿喜欢的那个女生。
段京淮指尖深深陷进了掌骨里,骨节用力到了青白。
她竟然也回国了吗?
时屿高三那年曾经给温宜写过情书。
段京淮还记得前些天他跟时屿因为一些小事吵了一架,冷战了一段时间。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他刚打篮球回来,发现好多人都围在他桌边起哄。
一个男生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兴奋地叫嚷着:“哎竟然是情书啊啧啧啧。”
另一个男生接话:“这个年代还有人写情书,这也太老土了吧。”
“还是粉色的信封哦。”
“哎呀温宜本来就老土,这也很正常啊。”
“到底是谁写给谁的?”
段京淮拎着矿泉水瓶坐到后排座椅上喝水,修长的颈线拉长,喉结滚动着。
有人指出:“是温宜写给时屿的吧,信封上写了时屿的名字,但是夹在了温宜的课本里。”
有个男生猥琐地打趣道:“哎呀,他俩谁写给谁不都很正常吗。”
“就是啊,他俩昨天上课睡觉的时候还头蹭着头呢,说不定早就背着我们好了一段时间了。”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哗啦啦的刺耳声响,轻软的塑料水瓶被缓缓捏扁。
段京淮眸危险的眯起半度,他实在是听不下去,扔了瓶子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时屿跟温宜从前门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角落里掀起刺耳的起哄声:“呦呦呦,不愧是正副班长啊,都是一前一后的,体育课都没上,偷偷约会去了?”
时屿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作业本扔到他怀里,淡道:“批作业,下次你去?”
时屿不好惹这点,他们还是知道的,但话头没完,于是所有人将调侃的目光放到了温宜身上。
“温宜你竟然给我们班长写了情书啊——”
温宜性子软,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人也内向。
所以经常会有几个男生故意欺负她。
从刚进门所有人盯着她时,她就不自在地低着头,耳廓透出几分绯色来,等这句话砸下来之后,她整个人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也红了个彻底:“什么情书?”
那男生把手里的信封摇了摇,不出所料捕捉到温宜惊愕的神色——
“哎你们看,温宜脸红了。”
“真的哎,简直跟猴屁股一样。”
“我们副班长好容易害羞啊。”
“没…没有!”温宜小声的反驳道,脖颈都涨红了。
可那点如蚊蝇般的争辩很快便被起哄声淹没——
拿着情书的那个男生故意说:“哎!我们副班长写都写了,要不给大家念念吧!”
“对啊,快点给我们念念——”
温宜疯狂的摇摇头,想要伸手去抢,却被那个男生举得更高——
另一个男生扬声附和道:“副班长的作文可是我们全市第一名呢,想必情书写的也是妙笔生花吧,不如让我们来欣赏欣赏——”
“你们别闹了!”温宜皱着脸急迫的喊着,她的脸通红一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快要哭了。
“害羞什么,念一下好让大家学习学习。”
“就是啊,副班长的情书我们难能一闻啊。”
“够了吗?——”
慌乱的喧闹中,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男生的话。
男生抬眸看去,时屿冷凝着脸站在他的面前,脑袋稍侧着,神色倨傲。
那眼神有点空,但带着点阴沉的戾气,冰冷的吓人。
“怎…怎么了班长?”男生莫名有些犯怵,拿着情书的手落下来,有些迟疑的笑道,“这情书该不会是你写给温宜的吧?”
旁边那几个男生也都一愣。
“是又怎样?”
时屿掀掀眸子,嗓音有些哑,虚无缥缈的声线像恶魔低咒:“所以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话音落下,起哄的众人相继哑了声,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那男生不知所措地吞了吞口水,手呆愣地举着,时屿阴冷着脸上前,把他手里的情书一把夺过,递还给温宜。
温宜红着眼睛接过,眼睫低垂,她揪着衣角,刚想跟时屿说声谢谢。
下一秒,教室后排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班里的后门不知被谁摔了一把,正颤巍巍地回弹着。
城市渐渐疲倦下来,夜风像深海里的洋流,霜雪般的月光泼洒在街道上。
时屿下了车,跟助理道别,身侧有笔直的两束光紧压着地面照过来,库里南匍匐在深夜的街巷里像只凶猛的野兽。
车内光线微弱,但男人的浓颜骨相攻击性强烈,深邃的眉眼依旧清晰可见。
时屿眼神微凝,薄唇抿了抿,有些心烦意乱。
从在景明轩起,他就察觉到这人在身后t?紧跟着,他猜不透段京淮心中所想,既然身边不止他一个,又何必那么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段京淮停了车,拿着药迈下车来,在他身前站定。
时屿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段总有事吗?”
段京淮身形颀长高大,幽深的眼底簇着一束光,如街边擦亮的灯火,直直地照进时屿的眼里:“我来看看你。”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刚说完,欲要转身,段京淮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腕,声线有些急切:“上午的事,是我的错。”
时屿眉眼清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嗯。”
段京淮嗓音低沉,继续说:“我带了药,帮你涂,涂完我立马就走。”
“不用了。”
时屿试图甩开他的手腕,结果被男人下意识攥的更近,他条件反射地蹙了下眉。
段京淮怕他疼,手松开了点,漆黑的眸沉着,紧绷的声线透着沙哑:“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儿等到天亮。”
时屿翳了翳唇,简直要被气笑了:“段大少爷是来我这儿耍小孩子脾气的吗?”
段京淮敛眉,嗓音柔软下来:“我没有。”
凉风拂过锁骨,时屿点头,淡道:“那你站吧。”
说完便扯开他的手腕,走到门口,输入密码。
“叮”一声,门开了,他拉开门,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然后迈进去。
段京淮悬在半空中的手虚握了握,迟疑着收了回来,眼睫在面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影。
片刻,暖橘色的光线从半敞的门缝内透出来,在石阶上拖出透明的影翳。
段京淮掀起眼皮,瞳仁亮了亮。
时屿没关门。
客厅内灯火通明, 半开放的厨房里亮着炉灶,有水壶架在上面。
段京淮站在玄关口,从鞋架上找了一双拖鞋换上,又脱了外套去洗手间洗了手。
时屿换了一身深墨色的丝质睡衣, 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修长, 肌肤衬的莹白。
乌黑柔顺的简单放下来, 随意又乖巧的耷拢在额前,眼睫微掀,眸色在灯光下宛如清透的琉璃。
段京淮愣了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时屿没理他, 趿拉着拖鞋坐到沙发上, 打开电视,漫不经心地翻着。
段京淮:“你怎么不穿那件?”
停顿了片刻,时屿视线没动,淡道:“哪件?”
“恐龙的, 有尾巴和耳朵。”
很可爱,他上次帮他找换洗衣物的时候看到过。
时屿:“……”
他呼吸了一番,忍了忍, 抬眸:“谁让你进来的?”
段京淮勾着唇轻笑了下:“我擅闯民宅, 你报警吧。”
“……不要脸。”
换了好几个频道,时屿也没找到想看的节目, 只好把电视停留在动物世界上。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块, 有温暖的热源靠近,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木质香, 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烟草味。
两条长腿微微交叠着, 衬衫翻折上去,露出线条流畅好看的小臂, 手掌搭在腿面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
时屿充耳不闻,视线平视前方,认真地看着节目——
认真地“装作”在看节目。
节目起初科普的知识还不错,谁知播出几分钟后,突然切换另一组动物画面,旁白富有感情的解读声从喇叭传出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声筒自带立体环绕声,刺耳的名词在别墅内环绕着。
时屿:“……”
他翳了翳唇,有些慌乱的去摸索旁侧的遥控器,没曾想,手掌摸到了段京淮肌理劲实的大腿。
时屿面色一讪,刚想挪开,段京淮顺势攥住他的掌心。
他皱着眉来尝试抽了几下,没抽动,热意沿着手心传递到心口。
时屿转过头睨着他,冷淡道:“松开。”
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的交织着,两秒后,段京淮有些不舍地放开他。
时屿抓过遥控器来,将电视频道切换至新闻节目。
低沉清澈的播音腔徘徊在客厅内,厨房里热气氤氲,水烧开,水壶电源自动切断。
段京淮起身迈进厨房,掀开壶盖,热意蒸腾而起。
他找了只碗,先是将水倒进碗里冷却了将近一分钟,又倒进杯子里,踱步回来。
他抿了口杯沿,确定水温正常,剥了两颗消炎药递给时屿。
时屿接过药,一把吞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仰起头:“可以了吧?”
他的唇被温水沾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本就柔软的唇看上去更加饱满诱人,段京淮眸色沉了沉,伸出手去,指腹蹭过他的嘴角,将那滴残留的水珠擦干。
“……”
时屿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段京淮坐到他的身侧,将抱枕递到时屿的腰下:“让我看看。”
“……”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用遥控将四周的窗帘都关紧,翻了个身背对着段京淮趴到沙发上。
确实肿了。
段京淮又后悔又心疼。
药膏的气味充斥在客厅里,冰凉和温柔的触感刺激的时屿头皮发麻,他将脸埋在抱枕里,或许是太过于羞耻,薄而透明的耳廓透出一片酡红。
客厅里还环绕着晚间新闻,水池里蜿蜒着清脆的滴答声。
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热意,段京淮俯身吻了吻他的耳廓,沙哑着嗓音低声问:“疼吗?”
时屿头深深地埋着,倔强的留给他一个发旋,不理人。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滚烫的气息喷薄尾巴骨处。
时屿漂亮的小鹿眼瞪大了点,腰都软了,咬着牙又羞又急地骂道:“段京淮你混蛋。”
“我混蛋,”他垂着眼睛,又凑上前来亲时屿耳后的皮肤,冰凉柔软的唇厮磨着,声线低沉,“对不起。”
时屿:“……”
段京淮:“别生气了。”
时屿:“……”
段京淮啄着他的耳廓,气息压得很低很低,温柔的像是一潭湖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时屿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从牙缝里慢吞吞挤出两个字:“……无赖。”
“嗯。”段京淮轻笑了下。
过了一会儿,时屿眼尾难耐地勾着红,埋着头呢喃道:“我昨晚没跟郝帅在一起。”
他声音小如蚊蝇,但还是被段京淮捕捉到了。
他坐到沙发上,抱着时屿的腰将他从沙发捞到自己怀里,从身后搂紧他,啃咬着他的耳朵:“嗯。”
“就‘嗯’……?”时屿睁开朦胧的眼睛,侧过头,隔着层雾气看他。
段京淮将人翻了个身,四目相对,时屿蜷缩着膝盖坐在他的腿面上。他衣领被弄乱了,肩膀一侧的布料滑落下来,露出浅粉色的肩头,在白炽灯下泛着莹莹的光。
段京淮幽暗的眸光动了动,心跳恍然加速,他稍侧过脑袋,埋头亲吻了下肤质细腻又光滑的肩侧。
“我本来就没信。”
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再加上被时屿的话撩火,才口不择言。
理智回归之后,后悔的情绪不断在脑海冲涌发酵。
肩膀处一阵烫意,时屿慢吞吞地点点头,嗡里嗡气地“噢”了一声。
裹挟着凉意的晚风从窗帘下的缝隙里钻进来,时屿下半身寸缕未着,冷风拂过,不自觉的生了颤。
“裤子。”时屿用膝盖一下一下抵着段京淮的胯骨,掀着眼尾看他。
段京淮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胯骨那块皮肤隔着西装裤都被他蹭的发烫,眼中泛起几分深意。
但他不敢有任何过火的举动,只能湿漉着手指,将他拦腰抱起,放在沙发上。
长而卷翘的眼睫如羽扇般扫过眼睑,时屿躺在沙发上与他直视,眸色剔透,眼底透着懵懂的欲/望。
两条白皙纤细的腿轻抬着,眼神瞟了眼他手里的睡裤,示意他帮忙。
胸膛起伏了几下,段京淮的呼吸都开始沉重,他不知道时屿究竟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勾.引,他只能压抑着心头被他撩起的火,耐心的,帮他把睡裤穿好。
晚间新闻结束了。
时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拿过遥控器来又换了一个电影频道。
他侧眸,看见段京淮还坐在沙发上,轻哼了一声:“你怎么还不走啊。”
“……”
按照刚才在门口的约定,他确实该走了。
“啊…”段京淮怔了怔,湿漉的手指扶着沙发轴站起来,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声,“嗯。”
说完之后,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客厅里四处乱转。
时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找什么?”
“外套,”段京淮虚握着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外套找不到了。”
时屿:“……”
他又开始调频道,声线冷淡着:“t?找不到就算了,你缺这件外套?”
段京淮“嗯”了一声,似是很认真的拧起眉:“这件很贵。”
“还有段大少嫌贵的东西?”时屿眨着眼睛,嘀咕道,“光库里南你不就买了两个颜色。”
段京淮顿了顿,手放下来,挑了挑眉梢笑了下:“这你都知道?”
“……”时屿被噎了一下,调频道的动作变快了些,“等我找到明天找助理给你送去。”
“……”
段京淮微微垂着头,又咳了两声,露出一副脆弱的神情:“但是现在外面太冷了,不穿外套我明天会感冒,明早八点我要开会。”
时屿简直就要被气笑了,他出门就开车,这个体格会感冒,骗谁呢?
他装作听不懂段京淮的言外之意,贴心的提着意见:“你去衣柜里随便找件我的。”
段京淮又道:“你的尺码我穿不下。”
“……”
时屿忍无可忍地剜了他一眼,侧目时,他的视线刚好瞥到沙发轴后侧,眼睛随后一亮,葱白的手指指过去,挑眉,“你外套在那儿。”
“……”
“哦。”
段京淮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晦涩不明地磨了下牙。
他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绕过去,动作慢到脚底像是沾了胶一样,捡起外套之后,又不紧不慢地拎在手里抖擞灰尘,整个人像是被调到了0.25倍速。
时屿:“……”
时屿:“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
抖着衣服的人顿了顿,脑袋侧了下,忽然舔着唇说:“我确实觉得头有些热。”
说着他又重新绕到沙发前,拽着时屿的手腕覆在自己额头上:“你试试。”
“……”时屿哼了一声,冷着表情拆穿他,“一点也不烫。”
下一秒,段京淮忽然撩起他额前的短发,人凑过来,额头抵住他的:“现在呢?”
猝不及防的靠近让时屿的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幽深的瞳仁像一个不断下旋的漩涡,中央倒影着一豆灯火,吸附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脸有些发烫,一时半会都分不清究竟是段京淮额头的温度,还是他皮肤的温度。
段京淮缓慢勾唇,压低了嗓子意味深长道:“是吧?”
他缓慢地吞咽了几下, 克制着,推着他的肩膀撤离了些许。
勾了水的眸子蕴着潋滟,他唇动了动,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快去医院吧, 我这儿只管埋, 不管救。”
“……”
段京淮彻底没辙了。
他叹了口气, 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抓着外套无奈地站起身来,垂着黑沉沉的眼睛往外走。
刚走两步,他的胃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电影这时恰好静音, 他这点动静在寂静的客厅里尤为清晰。
时屿侧目看他。
段京淮漆黑狭长的眸亮了起来,他又扔掉外套,玉立长身躺倒在沙发靠背上,虚虚地搭着眸子:“我饿了, 低血糖,有点走不动。”
“……”
“段京淮你到底想怎么样?”
段京淮沉默了一下,黑发耷拢着, 仰着脑袋有些虚弱地说:“我真的饿, 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恐怕是没有力气开车了。”
“……为什么不吃饭?”
“我担心你, 吃不下。”
“……”时屿的睫垂下来, 薄唇微抿。
油嘴滑舌。
段京淮看着他,又说道:“你说我要是在高架上晕了, 晚上车流那么多, 万一有那么个不小心——”
时屿突然反应极快地扑上来捂他的嘴——
掌心有些冰凉的温度从下半张脸传递过来,段京淮掀起眼帘, 黑漆漆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时屿耳廓都有些红了,生气地瞪着他,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段京淮稍侧着脑袋笑了笑,眉梢微挑着,看向时屿的也眸愈发深邃幽沉。
他抬起手,慢吞吞地将时屿的掌心拉下来,攥在手里揉捏了几下,忽然哑笑道:“你手怎么这么软?”
什么跟什么啊。
时屿嘴唇张了张,又闭上,脸涨的有些红,想骂他都不知道怎么骂。
他虚虚将手扯了几下,没扯动。
段京淮侧过身,人逼近了点,声音低磁喑哑,像个蛊惑人心的恶魔般:“今晚我想埋在这儿,想怎么杀,你给个痛快吧。”
“……”
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人啊。
可偏偏,这个坏劲儿,又让时屿招架不住。
时屿眼角染着薄红,他吐了口气,把手抽出来,别过脸去不看他,硬邦邦地说:“……厨房里有方便面,随便你。”
段京淮眉梢微挑,他拖长气息笑了声,撑着手臂凑上前去吻了下时屿的鼻尖。
时屿又瞪他,那眼神像猫挠一样,毫无杀伤力。
夜深人静,风疲倦的歇了脚,厨房温柔的灯光静静的洒在男人高挺笔直的肩头。
等段京淮煮了泡面回来,时屿已经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蹲下身,趴在沙发边上看他。
软趴趴的黑发自然柔顺的垂着,睫翼微微翘起,唇微翕,浅浅的呼吸声均匀漫开,平日里那股清冷的模样在灯光下安静又柔和。
段京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来碰了一下他柔软的唇。
睡梦中的人嘤咛两声,眉皱了皱又松开,翻了个身一侧屁股朝上,可爱的很。
他无声地笑。
段京淮放轻动作,把遥控器从时屿胳膊下抽出来,关上电视。又轻手轻脚地托着人的后颈和腿弯将他从沙发抱进了卧室里。
床头柜旁的手机叮咚一声,亮了亮。
段京淮屏住呼吸,有些紧张的垂下眸。
怀里的人没醒,头安稳的靠着他的胸膛。
他将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过,又仔细塞好。
旁边的手机暗下去一个度,段京淮薄唇抿了抿,拿起手机来想调个静音。
时屿的手机没密码锁,他视线一对上,屏幕就自动亮了,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温宜:晚饭很开心,睡了吗?】
冰蓝色的光打在段京淮的脸上,下颌的线条被光线模糊,看上去比平日更冷硬了些。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幽邃的眸底似有暗流涌动。
唇动了动,修长湿漉的手指按在屏幕上,回复道——
【时屿:我是段京淮。】
【时屿:时屿今晚太累,在我旁边睡着了。】
燎烈的日光将苍穹掀的很高,窗外阳光绵延,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到时屿的眼皮上,他眉心微皱了皱,鼻音呢喃地嗯哼了几声,挣扎着翻了个身。
腰腹上横着一只手臂,他略微一动,那手臂环的更紧了些,灼热滚烫的鼻息蒸拂在他的耳侧,有些痒,但舒服的很。
时屿意识还朦胧着,他伸出手抱住身旁的热源,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撒娇似的哼唧着蹭了蹭,小腿也不由自主地抬高,搭在男人腿侧。
段京淮一醒过来,就发现美人抱了满怀。
他的手握在时屿的腰上,腰身藏匿在黑色绸缎之中,掌心间的触感纤细柔软。
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他慵懒地掀起眼皮,时屿正乖巧地枕着他的手臂,人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拱,还跟小猪似的乱哼着。
下颌被柔软的发丝刺的有些痒,他垂着黑沉的眼睫,低下头,难以自抑地在时屿发顶吻了一下。
被吻的人似有察觉般,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
时屿眼睛仍旧闭着,温热的唇贴到了段京淮的下巴上,浓密的睫乖巧的铺在眼睑处,扫着段京淮英挺的鼻子。
“……”
段京淮嗓子哑了哑。
喉间莫名生出几分不适的灼烧感,指尖变得湿漉。
时屿睡觉不安分的很,段京淮那把火还没近距离的亲密中抽离出来,时屿的膝盖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蹭他。
清晨真是难熬的很。
段京淮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抓住他作乱的脚腕,想要把他的腿放下去。
他用的力道不大,但时屿却醒了。
他茫然的睁开眼,眸底一片水汽氤氲过后,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段京淮极富攻击性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