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淮眯了眯眸,追问道:“什么情况?”
沈知年静默了几秒,又轻轻笑开:“工作情况。”
郝帅正跟着Rap的节奏点摇晃,见两人聊天,便插话道:“沈老爷子不是总催婚吗,怎么样,最近你有没有看到好的?”
沈知年低笑一声,自嘲道:“看到好的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段京淮闻言,皱了皱眉。
郝帅谆谆善诱道:“你自信一点啊,像老段一样,老段不是总说什么——”他想了想,扬声道,“‘没有我段京淮拿不下来的人’。”
沈知年正看着后视镜,他清晰的看到,在郝帅提到“段京淮”这个名字的时候,时屿耳朵明显动了动,涣散的瞳孔瞬间聚集,脑袋稍侧。
扶着方向盘的手急促地滑了下,车身猛烈地晃了一瞬,又恢复原样。
郝帅人被幌到,惊魂未定地瞪了瞪眼:“怎么了?马路上有猫?”
沈知年平静的眼神缓缓深邃。
他垂下眼,眼睑处落了一片阴翳,看上去有些失落:“……没什么,我看错了。”
穿过跨江大桥,商圈高楼云集,车身擦着灯红酒绿的昏昧驶过。
不到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屿正出神地望着街角的霓虹灯,灯影重重,无数光点像一张暧昧交织的网笼罩下来。
街道上人流如潮,交织着或暧昧或亲昵的身影。
忽然,一阵温热触碰着他的指端,酥酥麻麻的,有点痒。
他下意识地垂眸。
他的手在座椅下轻耷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伸过来,修长的指尖捉住他的食指轻轻勾住,攥了攥,指腹相贴。
时屿抬起头来。
有光在车窗上掠过。
光线在段京淮的侧脸上落了几道痕迹,将他本来锋利深邃的眉眼勾勒的虚幻模糊。
他薄唇抿着,视线直视前方,似是浑然不知。
角度使然,坐在前面的人看不到后座下的动作。
时屿耳垂烫了一下。
他没动,默不作声地将视线重新投掷到窗外。
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向前行驶。
清凉的风拂起时屿额前的短发,风里似是多了几分甜,还有些沸腾的气泡。
郝帅的Rap又换了一首。
段京淮勾着他指尖的手松开了一瞬。
就在时屿拨乱的心弦停滞之时,温热的掌心蓦然贴住他的,指尖缓缓穿过他的指缝,十指勾缠紧扣。
时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从耳边销声匿迹,只剩下血脉冲撞着,胸腔里那颗心跳的猛烈又失序。
时屿做了个梦。
篮球馆里的气氛格外焦灼。
表面宣称只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但市级的领导都来了,校方这边暗戳戳的给校队施压,如果拿不了冠军,一中这届篮球校队原地解散。
二中还培训了拉拉队,然而一中这边说是不利于学校文化还影响学习,死活不肯组织。
球场上的球员神经都紧绷着,刚一上场,就丢了好几个球,节奏全然乱套,现在一直被二中的压着打。段京淮是队长,身上的担子格外重,边跑边鼓掌呐喊激励着场上的球员。
谢家豪刚拿到球,就被二中的人拦的严严实实,他拍了几下球,见无法突破,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安,罗安拍拍手,振奋地喊了一声,稳稳地接过球。
然而,他这边也是危机四伏,二中的人看见球传进他的手里,又反应迅猛的过来堵他。
罗安站到篮筐下,躲闪不及,眼看球就要被别人掳走,一咬牙,干脆趁着混乱直接上篮——
现场全一中的人心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跳,这分如果拿了,可以缓解一下败势,振奋一中球员的信心,也有利于下面追分。
要是没拿,下面的局面更加凶险。
只见橘黄色的球脱离罗安掌心,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球框沿上弹了出去。
一中观众区传来一片拖着长腔的叹息。
“完犊子了。”
“行不行啊他们,校队也太菜了吧。”
“也就段京淮打得好点,但是段京淮能进一个,二中的进俩啊。”
时屿听着身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视线看向站在球场上的段京淮。
他正擦着汗,小麦色的肌肤被汗水浸湿,眉眼间满是厌色。
二中那边拉拉队又开始摇旗呐喊,尖叫声像是来开联欢晚会的,一中这边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连加油声都没那么齐了。
眼看局面愈发陷入颓势,时屿刷的从座位站起来。
江遇看到起身,连忙抬头看向他:“时屿你干嘛去?”
“你跟我来——”
“啥?”
时屿拽着江遇从观众席一侧刷刷的跑下去,路过几个举着段京淮应援手幅的女生时,将手幅拿了过来:“借我用一下。”
江遇惊了:“我□□要干啥。”
两个人跑到观众区天台下方,球员入场的区域,那里很安静,而且离着球场和球员的距离更近。
时屿抓着江遇,敏捷的爬到一侧的登高架,高举起手幅冲着篮球场一字一句呐喊道:“段京淮加油——”
与以往的清冷又软的声色不同,他这一喊,声势洪亮,都压过了观众乱糟糟的呼喊声,惹得球场上的球员甚至裁判席都朝这个方向看来。
正运着球的谢家豪瞬间傻眼了:“我操,冰山美人这是在干吗?”
旁边的老张也瞪直了眼:“大班长啊。”
段京淮眉眼凝了下,视线从时屿身上扫过,对上他那双漆黑明亮的小鹿眼睛。
平日里总是勾着懵懂媚意的眸子里,隐隐亮着一簇擦亮的火焰,火星燃的旺,就那么直直的落进他的眼底。
有种奇异的感觉贴在心口,像是被那眼神熨烫了一下。
第19章 傻不傻
段京淮收回视线,舔着唇角扯出个笑来,他掀了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扬声气势如虹地喊了句:“老张——”
老张低吼一声,一个假动作从二中的人身边溜走,然后将球传给了段京淮。
段京淮大跨步滑到三分线,站定,起t?跳,手臂抬高,球缓缓脱离掌骨——
篮球空中划过一个下弧线,稳稳的落进篮筐中,球身连篮筐的边缘都没蹭到。
球馆的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声。
时屿在架子上跟着欢呼,眼睛亮的像盛了一尾池塘。
江遇也惊了,瞪着眼睛直呼:“我操牛逼啊老段——”
说完他也夺过时屿手里的一个应援旗来,跟着喊道:“段京淮加油,一中加油——”
谢家豪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冰山美人这一出可比穿着水手服的软妹带劲多了。
接下来的比赛陷入白热化阶段,从段京淮打了个完美的三分球之后,其余球员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传球,跨步,上篮。
很快,落后的比分被逐渐追上。
时屿的加油声依然响亮的压过观众席所有女生的呐喊。
段京淮运球沿着侧翼上前,二中的人展开双臂像盾牌一样紧贴着他,他先是晃了身前的黄毛一下,又找准时机快速上前,接近篮筐时,灵敏运着篮球在背后饶了一圈,身前的人扑了个空,他趁机跨步上篮——
“哐当”一下,篮球掉进篮筐中,现场的尖叫声快要将屋顶掀塌,段京淮跟身边的队员跳起来撞了下胸,汗水在空气中晶莹的雀跃着。
比分追平。
“段京淮好棒——”时屿清澈的声响在球馆上空飘荡。
裁判席上的评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面面相觑一番后,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二中的场馆,裁判席上的评委也大多数都是二中的老师,起初二中比分领先,他们个个眉开眼笑,还不忘跟领导吹嘘一波体育教育工作的到位。
然而自从时屿站到架子上助威之后,比分竟奇迹般的被扳平了,这让他们觉得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在领导面前时难受又尴尬。
很快,两个魁梧彪悍的保安大叔站到了时屿和江遇面前。
保安:“同学你们太吵了,严重影响了球员们的心态,请你们出去。”
“吵?”江遇知道这是二中的场馆,不屑道,“有你们拉拉队吵吗?”
他话刚说完,拉拉队那边就像是故意响应他似的,整齐划一的喊响了口号。
“这是校领导下的通知,请你们遵守。”
江遇看明白了。
比分被扳平,那些老东西肯定坐不住,故意找他们来挑刺,他“呸”了一声:“妈的事真多,我们又没施法。”
抬头再看时屿,他跟没听见似的,一把推开保安凑过去的脸,脖颈处薄薄的血管都涨起了:“段京淮加油——”
江遇:“……”
他觉得时屿很多时候都贼牛逼,各个方面的牛逼。
几经拉扯,保安见人无动于衷,难免不耐烦,怒喝道:“让你们出去都听不懂吗!?”
他这一吼,球场那边也听到了,段京淮在跑动的同时皱着眉往这边瞄了眼。
从人影的缝隙内,他看见时屿瘦削的脸白皙又清冷,好看的眉拧着,瞪着保安的眼神里带着点刻意的凶。
裁判吹了下暂停的哨。
蹭了把脸上的汗,段京淮腮帮子动了动,脸上露出阴沉又冷戾的神情。
谢家豪后来跟别人吹牛逼的时候说,当时那个紧张又窒息的氛围,他敢保证,要是那个保安敢碰时屿一下,段京淮都能冲上去跟那身腱子肉干架。
最终江遇见机溜了,时屿为了不耽误比赛进程,无奈下还是被两个保安盯着走出了场馆。
球赛在十二月底,凛冬已至,球馆外的石梯上蒙着一层朦胧的白雾。
时屿身上就穿了件校服和薄毛衣,风里裹挟着透骨的凉意,从衣服缝隙里钻进去,没一会儿整个人都被冻透。
但他像是没有知觉似的,笔直地站在石阶上,听着球馆广播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仿佛浑身的血液也跟着热了起来。
场上的局面异常焦灼,冲撞声和喘息声不绝于耳,比赛时间即将结束,而比分咬的格外紧迫。
倒计时之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屿握成拳的手指缓缓收紧,陷入掌心的骨节开始泛白。
几秒后,爆发的鼓掌声如热浪一般冲击着他的耳膜。
广播里,主持人铿锵有力地高呼:“54:50,恭喜京港第一高中胜出——”
尖叫声做背景,时屿紧提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太阳穴狂跳,大脑皮层的兴奋感也缓慢退却。
肌肉一片痉挛,他这才发觉寒意早就钻进了骨缝里,身体冷的发颤。
四面八方的冷空气朝他汇聚,手指早就冻僵,纤长的眼睫上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
他搓了搓手,朝手心里哈了口热气,下一秒,一件又大又厚的外套从身后笼罩下来,有温暖的热源从身后抱住他。
被冷风刺痛的耳朵终于缓和几分。
据江遇后来跟他讲,段京淮在裁判宣判完球赛结果之后,连庆祝的动作都没做,几乎是立刻拿了外套往外面跑。
时屿转过身来,抬起眼尾,炽热的气息拂在他的鼻端。
段京淮还穿着两件单薄的球衣,身上的汗都被风吹干了,但皮肤还滚烫着。他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热。
时屿鼻尖眼尾都被冻得通红,睫翼安静地垂着,眉眼微弯,含笑的眸子明亮澄澈:“你赢啦。”
那模样纯到了骨子里。
段京淮指节紧攥着,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干,难掩躁动。
他忍着狼狈稍退了半步,又将外套帮他裹好,眉头微微蹙起:“喊这么卖力被赶出场馆,时屿你是傻吗?”
“我怕你听不到呀。”
时屿轻掀眼皮,上目线滑开一层弧线,瞳仁纯而饱满,看上去无辜又媚。
段京淮猛地眼皮一跳。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清了下嗓,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加不加油我都会赢的。”
时屿似懂非懂的 “噢”了一声,点点头。
段京淮:“……”
这么乖?
时屿吸了吸鼻子,瘦小一个人笼罩在厚大的外套内,被冻得懵懵懂懂的模样可爱的很。
段京淮被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上前两步,语气轻了些:“还冷不冷?”
“还好啊,我觉得你……”
比较冷。
没等时屿说完,段京淮便捉过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脖颈里,被冻得冰冷的掌心紧贴着他的皮肤,逐渐透进温热。
那热意沿着指尖一路向上,仿佛一簇火苗,连心口都被熨得发烫。
耳畔突然传来“叮咚”一声。
眼前的情景瞬间掉入一片虚幻,所有的声音都远去。
时屿倏地睁开眼,他浅浅的喘息着,一脸懵的盯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
他竟然梦到了高中时候的往事,那么清晰的,带着温度,淋漓尽致地在眼前铺陈开来,连没个人都表情都能窥知一二。
他长舒了口气,犹豫地抬起手来,看着瓷白如玉的指尖出神。
段京淮脖颈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上面,一切都恍若如初。
回想起当初头脑发烫,奋不顾身的跑下观众席的情景,时屿觉得脸部还是隐隐发烫。
那呼啸的风还仿佛在耳边徘徊。
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的,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段京淮,想要他赢。
他用手腕遮住眼睛,轻叹了一声。
算了,反正他因为段京淮丢了自己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平复好乱遭一团的心情,他摸过手机打开微信,是于特助传来的消息,宣传部今天准备为君逸开发的旅游景点拍摄宣传片。
宣传部签约的是一个最近流量正热的当红男星,他代言的高奢品牌给他推封需要搭配场外背景,君逸这边又有合作意向,两边一拍即合谈成了合作。
既然是君逸邀约拍宣传片,时屿确实该走个过场。
早上十点,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藏蓝色西装出现在拍摄现场。
他气质清冷儒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修长笔挺的身影贵气十足,刚站到现场,就引得周围的人对他频频侧目。
现场有不少杂志方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见到君逸的总裁,久久瞠目之后,都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声称简直比正在拍摄的那位当红流量小生都好看。
男明星正仰在躺椅上拍摄,他五官生的精致漂亮,皮肤透明又薄,眼尾下缀着一粒殷红的痣,腰纤细,看上去柔媚又脆弱。
闪光灯交织,几道刺目的白光将背景衬的亮白,他自在熟稔的摆着拍摄动作。
时屿不动声色地站到显示器旁,摄像师要跟打招呼,被他轻轻摇头制止。
周扬一。
名字有点耳熟。
一套服装的拍摄暂时结束,对上视线,男明星先是愣了一下,又连忙上前来热络的打招呼:“时总你好。”
声音也是柔软动听的。
时屿忽然想起来了。
之前在别墅里,郝帅叫了一堆人给谢景廷举办泳池派对,这位流量小生就在其中。
记得他好像还把房卡给了谁。
第20章 纯的
圈子怎么样,他没有兴趣探究,t?仅是一次宣传合作而已,更何况男明星的表现力也不错。
时屿微微颔首示意。
杂志方的负责人听说他到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俯低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问:“时总,这是拍摄的成片,您看有什么需要临时添加的动作或者场景,我们这边都能安排的。”
时屿视线落在显示器上,随着他的动作看了几眼。
周扬一不仅漂亮,眉眼和举手投足间还有种勾人的媚,摄影师也很好的抓住了他这一点,他身上的柔和山水间磅礴的硬形成强烈冲击,拍摄的图片都格外吸睛。
时屿淡道:“你们做主就好。”
杂志方工作效率也不错,没一会儿又一组成片出炉。
时屿在现场盯了几分钟后,临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等他跟人谈完工作细节回来,片场打板休息十分钟,周扬一人也不在。
时屿跟于特助吩咐了几句,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景点的洗手间分为员工专用和游客专用,由于方便拍摄,这一片区域早上就封锁了,此时周围格外阒静。
从卫生间出来,时屿打开水龙头,微凉的清水在指缝中流淌。
拐角处传来窸窣的声响,仔细辨别,是打火机清脆的点燃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细语。
周扬一正靠在墙角跟人打电话。
修长纤细的手指夹着只白色烟管,烟雾冉冉升起,他微眯起眸,嘴角漾起个漂亮的笑来:“是啊,你猜怎样?”
时屿没兴趣听别人谈话,他翳了翳唇,关上水管准备往外走。
周扬一带着几分俏意的声音传进他的耳畔:“我前两天不是跟段京淮一起去谢总的庄园玩嘛,他那天晚上还要了我的房卡。”
时屿猝不及防,顿住了脚步。
“嗯,我以为他会来我房间的,但是没来,应该是有别人了吧,”他有些遗憾的拉长尾音,停顿了一下,又挑眉道,“不过他约了我今晚去Tonight。”
Tonight,京港最豪奢的夜总会场所。
时屿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周扬一还在说着:“我听说了啊,他喜欢纯的,越纯越好,所以说找我也正常。”
“嗯,你放心就好了,我会抓住机会的。”
时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大脑都空白到停止了运转,拂过的风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扎进身体里。
周扬一已经走了,时屿久久伫立在原地,湿漉漉的指尖早已被风吹干,骨节沁着凉意。
脚下像是有个旋涡一般,他感觉整个人都跌坠进去,越陷越深。
直到有工作人员走进来,看到他情绪晦涩不明的模样,忍不住关切问:“时总你,你没事吧。”
时屿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到僵硬。
“没事。”他淡淡道,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将他的神情掩盖。
回到公司,秘书来给他送文件,看见他金丝框眼镜和西装三件套的装备,眼睛不由得一亮,语气欢快道:“时总你戴眼镜了呀。”
时屿度数不高,只不过前些年经常熬夜看文件有些散光,偶尔才会戴一两次。
他签了文件交给她,看到女生望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感觉有些好笑,不免多问:“好看?”
“好看,斯文败类啊,”小姑娘见时屿主动跟他聊天,也兴奋起来,“不过时总你不太适合戴眼镜。”
“为什么?”
她嘟囔道:“因为时总你长得太纯了啊,完全就是纯欲天花板,戴上眼镜也不太‘败类’。”
零散星火缀在夜幕,Tonight人声鼎沸,变幻莫测的灯光刺眼夺目。
奢华的包厢内朦胧幽暗,装潢精致的墙面影影绰绰地簇拥着各色流光,一池昏昧。
今年谢家豪生日,他每年都在这办宴会,邀请一堆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各个圈子行业的,但凡有点关系就能带进来。
段京淮来得晚,手里慵懒地拎着件西装外套,衬衫的扣子也随意解了几颗,流光溢彩的灯影泼在他脸上,将本就深邃的轮廓衬的像海妖般蛊惑。
他气势凛冽,刚一站到门口,包厢的人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都纷纷噤声注目。
坐在沙发上正跟美女划拳的谢家豪见了,连忙笑嘻嘻的迎上来:“淮哥你来了啊,你们快有点眼力见啊,赶紧给淮哥倒酒点烟。”
他刚出现在门口时,旁边几个跟谢家豪聊天的男男女女就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这会儿被谢家豪喊了,人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找烟盒。
虽然外面的传言天花乱坠,但实际上认识段京淮的机会并不多,谢家豪的生日算一个。
段京淮将外套丢在沙发一侧,人随意坐下,拿了个礼物盒递给谢家豪。
谢家豪接过,顺便恭维道:“妈耶淮哥你人来就行了,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带什么礼物啊。”
段京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双腿交叠闲适地靠近沙发内:“少扯些没用的。”
谢家豪嘿嘿笑着,赶紧递了盒名贵的烟过去。
虽说他跟段京淮关系好,但他这生日宴有一半人都是冲着段京淮来的,他人能来,就是给他面子。
旁边的有个美女早就备好了打火机,见段京淮把烟咬在嘴里,连忙凑上前去要帮忙点。
段京淮眉心皱了皱,从桌面摸起另一个打火机,淡道:“不用了,你们玩你们的。”
谢家豪喜欢组这种花里胡哨的局,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谢家豪见状,连忙给人使了个眼色,那美女点点头,机灵地闪了。
打火机一响,指尖夹着的猩红色亮起。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腾起,将他的容色遮的明晦不定,他倦懒地靠在沙发里,双腿微微交叠,掏出手机来看消息。
跟时屿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前几天的转账记录上,他没收钱,账自然退了回去。
这几天有些忙,他日夜颠倒着处理公事,今天才难得腾出点空来。
一闲下来,他就难免会想到时屿,心口就像是被撕开个裂缝似的呼呼灌着风。
可他又燥。
他不找时屿,时屿也不发任何一条消息给他,好像别墅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又变回了当初陌生人的姿态。
“……”
僵持了片刻,段京淮开始自我开导——
算了,时屿性子冷也不是第一天了,他先发消息过去也不会丢块肉。嗯。
那说点什么呢?
他垂着眸,食指扣在膝盖上轻点了几下,思索。
-你吃了吗?
应该吃了吧,他晚上加了个班,等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隔壁大楼顶层的灯已经灭了。
-脚伤好些了吗?
从别墅走的那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你在干什么?
……这会不会有点太像是在谈恋爱了。
几个潦草的拼音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段京淮皱着眉轻啧一声。
片刻,桃花眼微挑,修长的手指摁在键盘飞快打道——
【段京淮:天鹅湾新改的合同看了吗?】
先聊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嗯,还不错。
他又看了两眼,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下“发送”。
包厢内灯光奢靡,男男女女凑在灯光下跳舞。
周扬一拿着杯酒坐在角落里,他从段京淮刚才进门起眼神就紧锁住他。
分明已经在别墅里见过一晚,但刚才他出现在门口那片刻,他还是被男人深邃凛冽的五官和荷尔蒙震到腿软。
这男人的确是天菜,是他所渴望的类型,他都能想象到今晚会是多么愉快的夜晚。
正想着,周扬一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深呼吸调整一下心跳,凑过去。
段京淮轻敲了一下夹在指尖的香烟,烟灰簌簌抖落,又咬在嘴边吸了口。
烟气将他深邃的眉眼吹得虚幻。
周扬一感觉心跳有些乱序。
他坐到段京淮身旁,嗓音清澈:“段总也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啊?”
段京淮头也没抬,眼睛微微眯起,声线有些冷:“谢家豪给的。”
修长的手指按在消息通知的界面上刷新了一下,片刻,又刷新了一下。
三分钟了,时屿竟然还没回他的消息。
没看到?微信不都有提示音的吗?难道在洗澡?
周扬一乖巧道:“这牌子确实不错,我也蛮喜欢的。”
“……”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周扬一翳了翳唇,他面不改色,声音又压低了一点:“不过抽多了也难免腻味,段总回头可以试试我这个。”
他说着,把自己的烟盒递过去。
余光里多了双白净又骨感的手,段京淮顿了顿,这才掀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周扬一抬着眼尾看他,漆黑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潋滟的水光,眼波流转,与眼尾上那颗红痣相映。
他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的模样又纯又媚,不谙世事,最能够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段京淮跟他对视上,幽深的眸一眯。
周扬一嘴角微勾,心头绽开愉悦,他看着男人薄唇轻启,不禁期待听到他那把低醇又沉的嗓子里或夸赞或暧昧的声音。
段京淮t?:“你手机信号好吗?”
这是大佬圈里什么最新暗示吗?
盯着段京淮幽邃的眸,他感觉自己有些失态,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没听懂也没关系,姿态不要丢。
然而就当他重新整理好表情,打算重新问一下时,男人微信提示音传来“叮咚”一声。
段京淮垂下眸:“没事,他回了。”
周扬一有些不知所措,抵烟盒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就这么尴尬的晾着。
段京淮盯着眼前时屿隔了五分钟才回的消息,薄唇翳了翳。
【时屿:嗯。】
段京淮咬着烟“嘶”了一声。
他都发消息过去了,时屿就不能跟他讲点别的吗?
难道他一点都不想跟他讲话吗?
盯着冷冰冰的“嗯”字,段京淮磨了磨牙,又想——
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营养,按照时屿清冷的性子很难进行下去。
想了想,他又开始输入——
【段京淮:回头你把那个施工团队的详细资料报一份给我,你找的人,我不放心。】
完完全全故意挑刺的挑衅。
这下他应该不悦了吧。
段京淮薄唇勾了勾,掸掉烟灰。
等了片刻,这次消息回得很快。
【时屿:好。】
这也好?
幽邃的桃花眼眯起半度,段京淮吐了口气,牙齿微磨。
【段京淮:我今晚就要。】
咄咄逼人。
按照时屿的个性,这会儿就应该打电话来骂他“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