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海眼睛落到桌上的杯子上,他喜欢喝蜂蜜水,每次喝,胃疼就好很多。他有些舍不得喝,就一小罐蜂蜜,喝没了就没有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要。
手机响一下,是郝耀的消息。
“我想你。”
程望海心中暗喜,他按着手机键盘道:“没事别总发这些没用的信息。”
郝耀一张照片发过来。
程望海打开,是一张体检化验单。
“放心?”郝耀说。
程望海打着字道:“嗯。”
“我们的事,我不会和韩医生说。”
程望海打着字说:“我和他只是朋友。”他又删掉,为什么要和画家解释这些......
“我今天回来。”郝耀说。
程望海的心提起来,他拿手朝自己头上拍了拍。他提前下了班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他从箱子里拿出他最喜欢的一件蓝色衬衫穿上,他又觉得太刻意,又换上他平常穿的白衬衫,他在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毛衣。
程望海盯着手里这瓶他买来从来没用过的香水,他早早就准备好,可他坐在客厅里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出门。他试图掩饰或者试图告诉告诉自己,无非是把郝耀想象成了李燃。就是韩蔚风说的心因性幻觉。
他穿过酒吧,走进画室。
画家悠悠的说:“今天挺晚。和韩医生约会了?”
缪斯没有说话。
画家把U盘掖进程望海的口袋里,说:“数据白送你。现在零点太晚。你走吧,回去休息。”
缪斯坐到画家旁边,小声说:“没有。”
“没有什么?”
缪斯感觉自己全身紧绷起来,说:“我不想欠账。”
缪斯有些紧张的坐下,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芬芳,他明明没有涂那瓶香水,他有些窘迫的审视着自己的记忆。
“什么味道?”缪斯问。
画家指指窗口。
缪斯站起来趴在那个小窗前。
窗外原来散落的枯枝长出犹如茶叶般椭圆形新绿的嫩叶,枝头顶部长出淡粉色饱满的花朵,那花瓣如瓷盘般圆润光滑,一片花瓣随风轻抚着另一片花瓣,层层叠叠在月光下娇艳欲滴。
画家走过来搂住缪斯,轻轻吻一下缪斯脸颊。他在缪斯脖颈处蹭蹭嗅嗅,勾起嘴角道:“山茶花,没有你香。”
缪斯有些羞涩的撇过脸去,他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狗啊!别嗅了!”
画家拿起窗边地上一个透明罐子,罐子里装满黄澄澄的蜂蜜。他目光灼灼,认真的说:“多喝点,你闻起来很甜。”
缪斯的手不由自主的又要去接,他喜欢蜂蜜,尤其是画家给他采的蜂蜜。他又缩回手,他不能白拿别人东西。
“蜂蜜品质还行。”缪斯义正言辞道,“多少钱一瓶?”
画家一愣,笑道:“免费。我送你。”
缪斯心跳加速,说:“不行。我不能白拿你东西。”
“不白拿。”画家说,“缪斯,你要教我用枪射击,你忘了?我还要向你学防身术,成为更优秀的线人。”
缪斯松了一口气,他一把夺过蜂蜜瓶子说:“没问题。我教你。”
画家拉着缪斯的手走到院子里。三十五条狗整齐划一的列队迎接。
画家吹一声口哨,三十五只狗叼着玻璃瓶整齐的放在院子地上摆出高低不一的靶子。
画家说:“缪斯,请教学演示。”
缪斯盯着这群狗,说:“它们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画家笑道:“我是它们的首领。”
缪斯“哼”一声道:“你是狗精修炼成人?”
画家笑嘻嘻的说:“差不多。”
缪斯笑一声摇摇头,他给手枪装上消音器,对着地面上的瓶子一顿射击,弹无虚发,各个击破。
画家一顿狂鼓掌,冲上来对着缪斯狂啄,他声音都因兴奋拔高了音调:“缪斯,你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啊!!!”
缪斯骄傲的抬起头说:“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你好棒!!!”
缪斯把枪放到画家手上。画家戴手套的手指按住扳机,每次都射击不准。缪斯只好站在画家身后,缪斯的手握住画家的手对准瓶子。
“砰—”
瓶子碎裂。
“缪斯,真牛!”
“砰—”
再次击中。
“缪斯,好帅!”
每次击中瓶子,画家就赞美一次缪斯,缪斯被夸的有些飘飘然。
“你给我开小灶,我多学学!”画家拉着缪斯低声说,“我们去屋里练练。”
缪斯勾起嘴角重复画家的话,道:“这么好学?”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画家笑道,“我们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程望海径直走出酒吧,觉得心里轻松不少,好像画画真的能让他注意力恢复集中,他又有活着的感觉了。比喝酒管用,比抽烟管用,比游泳管用。程望海突然想起郝耀说的画画成瘾。他坐在马路边公共座椅上查成瘾标准,越查越觉得难堪,他咬住嘴唇,猛删浏览记录。肯定是心因性幻觉,把郝耀当成李燃!
他手机响起来,才注意到八百条短信和电话,都是陆姨打来的。他急忙拨回去,说:“陆姨,有事?”
陆姨说:“知道你工作忙。孩子闹着要去看他妈妈。”
程望海回到家,看见程康康的小西装上别着一朵用纸折的小白花。
程康康说:“爸爸,今天我想去看看妈妈。”
程望海带着程康康到梅江公墓许晓晴墓前。程康康拿着飞机模型对许晓晴说着自己最近如何英勇反击欺负他的同学,说着韩叔叔怎么大方。
“康康,你和妈妈说完话,也和你钱虎叔叔说说话。”程望海指着许晓晴墓碑旁钱虎的墓碑。
“我不认识他。”程康康说。
程望海摸摸程康康的头说:“钱虎叔叔是爸爸妈妈当年的好朋友。”
钱虎的墓碑前有一根刚燃尽还微微冒烟的熊猫香烟。
程望海心揪了一下猛地回头,没有人。
“爸爸,你在看什么?”程康康问。
“找放这根烟的人。”程望海说。
“坏人!”程康康说,“往别人墓前扔烟头!”
程望海拿着纸巾轻轻包起来。
“爸爸,你干嘛捡垃圾?”程康康问。
“康康。”程望海说,“钱虎叔叔生前最喜欢抽熊猫香烟。可能是他的朋友放这的。”
“谁?”程康康瞪大圆圆的眼睛问。
程望海半天才说出嘴里的话:“李燃”。
“就是你在医院照顾的那个叔叔?”程康康问。
“是。”程望海说。
“他不是死了吗?”程康康伸手抢过香烟说,“爸爸,这就是有人扫墓随手扔垃圾,这个牌子的烟现在满大街都是!我们同学有的都抽!”
程康康顺手扔到到旁边的垃圾桶继续说:“你不要乱想了!你做梦的时候也喊李燃叔叔的名字!你和李燃叔叔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你喊过妈妈的名字!”
程望海看着那个垃圾桶又看看程康康,说:“康康,你还小,说了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程康康说,“我长大了!我现在懂得可多了!”
“......”
“爸爸,你原来是喜欢李燃叔叔对不对?”程康康说,“妈妈说我们被绑架时你不愿拿他跟我们换!”
程望海说:“不能和犯罪分子做交易”
“骗人!”程康康说。
程望海低下头。
程康康说:“你不喜欢我妈妈,你为什么和她结婚?”
程望海看着钱虎的墓碑许久,说:“钱虎是你亲生爸爸。当年你妈妈怀孕的时候,他死了。你妈妈她执意要生下你。我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我爸爸?”程康康的眼睛闪过一丝恐慌,“我是孤儿?”
“不。”程望海说,“我愿意当你爸爸,你不是孤儿。”
程康康问:“你会像妈妈那样抛下我?”
“不会!”程望海注视程康康的小脸说,“爸爸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程康康迟疑的盯着程望海,他走过去抱住程康康。
程康康又鬼头鬼脑的抬起头,问:“你新男朋友是韩叔叔,对不对?”
“不是。”程望海说。
“你能嫁给韩叔叔吗?”程康康问。
“别瞎说。”程望海说。
“我想要他的飞机模型。”程康康瞪着眼睛,兴奋的说,“等你们死了,我可以继承。”
程望海拍一下程康康脑袋说:“你就不盼着我们点好!”
程康康又垂下眼睛嘟囔道:“爸爸,你不会抛下我,对吧?”
程望海摸着程康康的脑袋,说:“我一辈子是你爹。我不管你同学怎么样,你不许抽烟!知不知道?”
程康康说:“我才不抽!臭烘烘!”
“来,过来给你妈妈磕个头。”程望海说。
程康康跪着磕了三个头,他站起来跟着程望海朝山下走去。
程康康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说:“爸爸,你是不是恋爱了?”
“别瞎说。”程望海说。
“你脖子上的草莓,谁给你种的?”
“......”
“爸爸,你是1元硬币正面还是背面?”
程望海瞪着眼睛说:“你都从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嘻嘻,我懂得可多啦!”
程望海买了两块膏药贴往自己脖子上贴住,他做贼心虚般钻进自己的办公室。
伊一冲他说:“迟到了,程队。”
“我孩子非闹着要去扫墓。”程望海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毯垫在座位上,轻轻的坐下。
伊一眼睛盯着程望海,说:“程队,你要不休息几天,你这身子骨我看要顶不住啊。你这怎么还贴上膏药?”
“颈椎不好。”程望海说。
“那尾椎也不好?”伊一盯着程望海屁股下面得到垫子说,“不用瞒我。”
程望海抬起头,伊一脸含笑。
“我瞒你什么?赶紧干活!”程望海把手里的U盘放到伊一桌上。
“王国维说了,那次你中弹李燃亲你。”伊一说,“你们两个是一对。”
程望海抿抿嘴,撇过脸望向窗外。
“李燃死了之后,你就一直半死不活的。我也能理解,王国维死了我也有一段是那样。”伊一说,“你现在又神气活现。”
伊一轻轻拽着程望海的袖口,偷笑道:“有个帅哥,天天在街口等人。个子挺高,开个豪车。”
“误会。”程望海说,“朋友。”
“另有其人?”伊一问。
程望海说:“干活吧。”
伊一打开U盘,看到新一批实验数据。
“有进展啊,之前给的全是忽悠人的东西,一看就是没上心干活。你最近是给他什么好处了?”伊一眯起眼睛,转过头盯着程望海说,“难不成,你和这个线人?”
“快看看这些地址和官网的一致性。”程望海立刻岔开话题。
“公费恋爱就是好啊,我可是眼红了!”伊一揶揄道,“怪不得,你一拿到线索连硬板凳都坐不下。程队啊,我脑子里可要产生画面。”
“别说了。”程望海感到过度难堪。
伊一却拉住他的手继续说:“他长什么样?有照片吗?来给我看看!”
伊一整天盘根错节拷问,程望海如坐针毡。
程望海看一眼墙上的时钟,终于要到下班时间。他借口道:“我提前下班,接孩子。”
程望海匆匆回到家。他坐在书桌前搓脸,真的不能这么下去了。现在不仅是他感觉不对劲,他的儿子、同事全都看出来。他像是坐在一艘漏水的船里,堵住西边的窟窿,东边又漏。
他攥紧拳头,万一他要是对郝耀那个东西真的上瘾怎么办?他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被人捏扁搓圆。别人是因公负伤壮志凌云,他现在是夜夜笙歌乐不思蜀,竟然因为郝耀一个信息,就乖乖梳洗打扮送上门。
他不能再和郝耀学画画!也不能再教郝耀射击!
程望海坐椅子上许久没有动,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曾这样思虑过度,那是在晴川大学后面的公园里,那时他在想是否要和苏以萧告白,告诉他就是D23。
D23,苏以萧,天空灯塔,好像这些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李燃回归,邢媛背叛,李燃溺水,许晓晴自杀,和韩蔚风去荷兰遇到黎冰,一件接着一件事发生,青春悸动像是恍若隔世般变得朦胧不清。
程望海盯着书桌角落李燃的骨灰盒,叹了口气。
程康康走进程望海的房间,说:“爸爸,我睡不着。”
“睡不着,和爸爸聊会儿天。”程望海冲程康康招手。
“好。”程康康抱着他的毛绒大太空船坐到程望海腿上。
程望海问:“你在学校好朋友多吗?”
程康康说:“嘻嘻,我现在人缘棒棒哒!我游戏里遇到的哥哥,教我交友大法贼管用。”
“游戏?”程望海问。
程康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天空灯塔最新版,这里的飞行器模拟真实飞行,特别好玩,现在我们同学都在玩。”
程望海凑过去,坐在程康康旁边,看着天空灯塔在浩瀚的宇宙中,巨大的恒星在灯塔旁一闪而过。他说:“康康,网上的人,你要小心,知道吗?爸爸当年可是被骗过。”
“知道啦,啰嗦!”程康康刷着手机说,“爸爸,你能给我涨涨零花钱吗?我想买套新衣服。”
程康康翻着商城的一排排新款的航空服,说:“我想要这件,和那个哥哥的一样的。”
程望海看着程康康着迷的样子,有点担心的问:“给你涨零花钱没问题。你说的哥哥是谁?”
“他蓝眼睛,戴个帽子,他家有一个向日葵花园,人特别酷,比你酷多了!”程康康说。
程望海心悬吊起来,他想起钱虎墓前的熊猫香烟,手微微的颤抖起来,说:“你去和那个哥哥打个招呼,好不好?爸爸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爸爸!我已经是大人了!你放心我可不会像你被拐跑!”
“零花钱,要不要?”程望海问。
“要!”
程康康按着手机,飞行器在太空中飘了几秒钟停在一扇门前。他按一下RAB房间的门铃。门缓缓从侧边打开。巨大的白色的气体喷射而出,银色的钛合金门关上。
程康康走进房子。
房子中央有一个透明的大棚,大棚中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正拿着喷壶浇着花。
“康康,你来了?”大棚里的人说。
程望海在程康康旁边,严厉的问:“你告诉网友你的真名了?”
“爸爸,你整天紧张兮兮!韩叔叔还是没治好你!”程康康说。
“韩叔叔,说给我做治疗的事了?”
“嘻嘻,韩叔叔是个大好人还是个大富翁,爸爸你娶他,我们就住进他的大别墅里!”
“你整天不好好学习,总想歪门邪道!”
“爸爸,你才歪门邪道!天天对着一个奇怪的盒子说话!”
“......”
程康康按着手机键盘说:“哥哥,你好厉害!交友大法太管用啦!我交到很多好朋友!”
“你和你爸爸还吵架吗?”大棚里的男子问。
“爸爸就是不放心我,担心我上网被拐了。”程康康打着字,瞥着程望海的脸。
“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如果做的不够好,你也要原谅他。”
程望海说:“你问问他叫什么。”
程康康按着键盘,说:“哥哥,你一直没跟我说过你的名字。”
大棚里的男子说:“我没有名字,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男子从大棚里出来。
蓝眼睛,黑袍子,鸭舌帽。
就是他!
王八蛋!
程望海捏住程康康的手机,说:“这个账号给我玩一会儿好吗?爸爸也想玩。”
“爸爸!你怎么抢我的手机?”程康康问。
“你该睡觉了,长时间看手机对眼睛不好。”程望海说,“早点睡,手机没收。”
“爸爸,我还没跟哥哥说完话。之前也没没收手机啊,怎么今天这样!”
程望海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给程康康转了一百块钱,程望海把转账记录给程康康看。
“我给你转一百,买新宇航服。早点睡!”
程康康看着转账记录,说:“爸爸,你今天真奇怪!算了,你拿走吧!零花钱,不许反悔!”
程望海捧着手机出门,他不安的坐在自己餐桌旁的椅子上。
“你在哪?”
“李燃。”
“我想你。”
程望海像是回到大学那年,他的心脏加速,手也开始抖起来,他用力的捏捏自己的腿,像是害怕这是一场梦一场幻觉。
于是,程望海再次伪装,这次他装扮是一个七岁男孩。
“哥哥,你过得开心吗?”
“我是问,你现在开心吗?”程望海按着键盘。
鸭舌帽摸着金灿灿的向日葵,转过头朝他笑着说:“和你聊天很开心。”
“哥哥,我想和你见面。”程望海说。
“我们不是正在见面吗?”鸭舌帽说。
“我是说,在外面。不是游戏里。”
“工作忙。”
“什么工作?”
“秘密。”
程望海敲着键盘的手剧烈的抖起来,他打字道:“你忙,我去见你也可以。”
“我不在山城。”鸭舌帽说,“下线了,你回去吧。再摸鱼老板要扣我工资。”
“哥哥!”
程望海看着眼泪打在屏幕上。
“怎么了?”鸭舌帽说。
“谢谢你帮我。”程望海走出他的房间,冲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鸭舌帽摸摸帽檐,他眼睛里的亮光熄灭。
李燃现在不在山城,他在哪里?
程望海想起一年前见过的老董。程望海打开微信,找到老董的头像。
程望海快速的敲击键盘道:“您好!我是程望海,之前麻烦过您。有个事请您帮忙,私事。我想让您在帮我查一个人。我儿子最近和游戏上一个人联络挺多的,我主要是担心孩子,没别的意思。您能帮我查查天空灯塔游戏里RAB房间是玩家的IP地址吗?”
过了一阵,手机传来信息。
“您好!我查了此账号玩家所有系统信息,没有任何关联信息。游戏充值都是从瑞士的私密银行汇的钱。IP地址我刚才破解了一个多小时,他用的网是加密,无果。只能等看看他有没有不小心用的其他网络的时刻。”
“好的,谢谢您!”
程望海的心像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他睡了几个小时的觉,被程康康叫了起来。
程康康叉着腰说:“爸爸,还我手机!”
程望海说:“爸爸玩了你这个游戏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这个账号借爸爸玩几天,行吗?”
“爸爸,你注册个新账户不行吗?”
“就玩几天就还你。”程望海说着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说,“你和你朋友去吃麦当劳。”
程康康兴奋的抱着两百大元,活蹦乱跳的说:“谢谢爸爸!”
程望海修改了程康康天空灯塔账号的密码,在他手机上登陆。
他开车去南山局上了一天的班,他第一次上班摸鱼,他偷偷打开天空灯塔游戏,像是D23敲响D63的门。
门打开,鸭舌帽还在他的向日葵大棚里浇水施肥。
“康康你来了”鸭舌帽说。
“哥哥。”程望海说,“我在家里捡到一个戒指,你看这值钱吗?”
程望海把李燃的戒指拍照发了过去。
鸭舌帽说:“不值钱。扔了吧。”
程望海心头一紧,说:“哥哥,我以后能经常过来找你玩吗?”
“我以后不住这。”
“哥哥,你要去哪?”
鸭舌帽的蓝眼睛,熄灭了光。
程望海攥着手机迟迟回不过神来。
李燃还活着,李燃又再次消失在游戏阴影中。喜悦如同烟花般短暂易逝,程望海再次陷入到悲愤的洪流里。这是李燃!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
被耍的团团转!
程望海想起过往心如死灰突然像是个笑话,反过来嘲笑自己。如同一只狗咬住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转。他想起曾经北野海岸,他喊着苏以萧的名字,李燃没有犹豫的把他卖掉。关键时刻李燃不会犹豫不会心软,他不过就是李燃的生活调味品。
可有可无!
可是,就是因为李燃是这个这样子,他才喜欢李燃。李燃是他的不可企及的另一种可能性,是不屑他人目光不管他人死活的反叛,是踩着独立鼓点自由的风。好像整个世界对李燃来说都是一场游戏,不择手段的晋级,毫无依恋的抛下累赘。李燃不是春花雪夜也不是大白兔奶糖,自由像是一首空灵的歌注入他的筋骨融入他的血液。
李燃是他不可驯服的梦,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太阳东升西落,秋天的风吹落树叶,“哗哗”雨声打击着窗户。
程望海把脸从案宗中抬起,他揉揉酸胀的眼睛,捏一下腿让自己清醒。他摸着雨天隐隐作痛的膝盖,突然灵光闪现。他也可以像李燃一样伪装假死,让管晰和邢媛见面。他开车去山城警局,推开老庄办公室的门。
“老庄,我们可以伪造管深杀了我,引蛇出洞。”程望海说。
“为时已晚。”老庄满脸愁云的说,“刚刚收到消息,海市警方在一家宾馆找到邢媛。她被杀了。”
老庄把电脑转过来。邢媛苍白的尸体躺在满是血的浴缸里。
“嘀嘀”两声响起。
程望海以为是老董的回复,他立刻打开手机。
郝耀发来消息:“我回来了。”
第74章 过敏治疗
程望海心中躁动渐渐平息,他机械的套上衣服,情报还是要去拿,但是这次和画家必须结束。等等!李燃活着与否能决定他的选择吗?凭什么李燃想死就死,他却要因为李燃改变决定?
他推开画室门。
画家在黑暗中冲过来抱住缪斯,道:“你好漂亮!闻着很香。”
缪斯感觉心底再度涌动,但他又想起李燃,他一晃身躲过画家搂抱。“啪”一声,画家没抱住他,撞到门上。
画家再次走过来,缪斯推开画家。画家迟疑的问:“怎么?不高兴?”
“我不学画画了。”缪斯小声嘟囔道。
画家拿起蜂蜜瓶子举到缪斯面前。缪斯撇过脸去。画家凑过去亲缪斯,缪斯退后三步。
画家问:“怎么了?”
缪斯转身背对画家。
画家收回蜂蜜罐子缓缓走出门,他铲一铲子狗粮撒在院子地面上,三十五只狗奔来夺食。
画家摸摸狗狗们的脑袋,回头说:“缪斯,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
缪斯看到画家脸上突然多了几道抓痕。他眯着眼睛问:“你脸怎么回事?”
“过敏太痒,睡觉挠的。”画家垂下眼睛继续说,“我每天都想和你见面,我每天都给你发消息。你不想回复信息可以。现在见面,画画也不学了?”
缪斯攥紧拳头,说:“我有对象。你提别的条件。”
画家的手从狗的头上滑下来,像是突然失去力气。他回头眼角微红,说:“这么快,你就喜欢上韩蔚风......他带你出国旅行,带你......韩医生确实人挺好。”
缪斯没有说话。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画家在院子里漫步。墙边立着的油画早就被晒裂开了,被雨水一打,模糊了形状。
画家浑身淋湿跑到房后,过一会又抱起三瓶蜂蜜,举到缪斯面前说:“我只有这个。能不能收下我的礼物?”
“我不能白拿。”缪斯拒绝道。
“不白拿。”画家眼睛一闪,他拽过缪斯胳膊,狠狠的在缪斯手臂上咬一口,画家牙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缪斯生吞活剥。
缪斯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吼道:“你发什么疯!”
画家松开牙,道:“喝人血治过敏!”
缪斯想起梁若安的肉,想起邢媛的尸体,胃里翻江倒海起来。他夺回胳膊喊道:“封建迷信!如果这就是你要的条件,我抽血,每个月送一袋给你。”
画家牙松开,喊到:“现咬现喝新鲜!”
“神经病!”
小窗的风吹动着窗帘,一丝光照射进来。画家衣服全湿了,他脸上的抓痕似乎很深,看上去很疼的样子。
缪斯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心酸疼起来,他轻轻摸着画家的脸说:“还疼吗?”
画家点头,委屈的说:“疼。疼死了。”
缪斯看见雨水浸染画家伤口,他有些担心的问:“擦药了吗?”
“没。”画家猛地抱住缪斯,“他就这么好?”
缪斯的衣服也被怀抱沾湿,他摸摸画家的湿发说:“你换个干衣服,一会儿感冒了。”
“缪斯。你别找其他画家,行吗?你说的,一个画家只有一个缪斯。”
“我先认识的他。”缪斯冷淡的说,“做事讲究先来后到。”
“我都没资格参赛?”画家愤愤然的问,“不是要比谁画的好吗?他比我强?”
“画家。”缪斯说,“这只是个交易,别太认真。太认真,就交易不下去了。”
画家的手臂骤然降落,他喉结上下滚动,眼睛在月光下似乎变得更深了。他转过身背对缪斯问:“我就是你的玩物?”
缪斯说:“你是我的线人。”
“线人?”画家冷笑一声又走出门外,他站在院落中央淋着大雨静止不动,只有风吹拂着他的湿衣服。
缪斯从包里掏出雨伞走出去,举到画家头顶。
画家迈步走出雨伞的遮盖,说:“不用给我打伞。你去给他打。”
“淋雨会感冒。”缪斯说。
画家问:“你心疼我?”
缪斯冷冷的说:“我担心,被你传染感冒。”
画家皱眉,举起拳头,然后他直接躺在地面上打了三个滚,对着天空大喊道:“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缪斯瞪大眼睛转身要走,画家抓住他的脚。缪斯一下跌倒到画家怀里。院落泥地成为沼泽,缪斯洁白的衣服彻底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