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转过头,程望海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男孩脸严重的肿胀着像是吹起的红色气球,眼睛被挤成两条缝隙。男孩目光好像落在自己手里的红薯上。
程望海掰开一半红薯举到胸前,试探的问:“你想吃?”
男孩二话不说,三步靠近程望海,一把夺过红薯大口吃起来。
程望海看着他肿胀的脸问:“你的脸怎么啦?”
男孩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程望海见男孩不说话又继续说,“我叫程望海,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缓缓抬起头,那条缝隙里的很眼睛闪一下说:“没名字。”
“你家住哪?”程望海问。
“我没有家。”
“没有家?”
男孩点点头。
程望海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男孩吃完手里的半块眼睛又落到程望海手里的半块红薯上,程望海犹豫着把手里的半块也递给他。
男孩肿胀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接过红薯说:“警局门口看到你很多次,小孩来这干嘛?”
“找我爸爸哥哥。”程望海垂下头说,“我知道......不可能找到他们。”
“有可能!”男孩说着扬扬眉毛。
程望海抬起头:“真的吗?”
男孩说:“就像这条路上有十多个垃圾桶,你要一直找就能找到吃的。”
“你找到了吗?”程望海问。
男孩举起红薯说:“这不是找到了。”
男孩突然抓起程望海手里包,撒腿就跑。
男孩在程望海前方灵巧的跳跃,男孩跑的一会儿快一会慢,男孩时不时的回头瞥他一眼,嘴角上一抹得意的笑容惹的程望海怒火中烧。
程望海咬着牙一路追,他不敢相信好心给流浪汉吃的,对方竟然抢了他的包,他一边哭一边跑,跑了好几个街道,风把他小脸上的泪痕吹的生疼。
程望海抹掉眼泪,他攥起小小的手,喊道:“还我!还我包!!!”
一定不能弄丢这个包!
这包里是杨雪花半个月的工资彩印的寻人启事。
“你本事来抓我啊!”男孩回头朝他吐着舌头,跑到巷口停下脚步。
程望海看到巷口末尾是一条河,他终于要追上男孩。
男孩回头冲他歪头一笑,一个纵身跳进河里。程望海跑到河边,他看着没有姓名的男孩在水里轻盈有力的挥动着手臂,水花溅起。
纸张肯定全湿了!
不能用了!
程望海用力的跺着小脚,在河岸边急得哭起来,喊道:“王八蛋!”
程望海不会游泳。
他不会。
他如果会游,他就能抓住流浪男孩!
男孩游过河道,回过头冲他做一个鬼脸消失不见。
程望海大哭着回到家。
杨雪看到他,心急如焚的问:“我的包呢?”
“被偷了。”程望海心灰意冷的说。
“被偷?”杨雪愤怒的抓起他的耳朵,拿起烧火的木棍狠狠的打他的屁股。
这是杨雪第一次揍他。
“亲爹亲哥找不到,包又弄丢了!你有什么用!生你有什么用!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杨雪愤怒的吼道。
“妈,我错了!妈,我被抢了!我不是故意弄丢的!”程望海哭喊道。
“你就是不想找他们!包里是你爸爸哥哥的寻人启事!为什么别的不丢你偏偏丢了这个?”
杨雪拿着木棍继续抽打。
“妈,我不是故意的!”
“说,是不是你的错!”
“妈,你别打了!”
“是不是你的错!”
“你还有脸哭!”
“妈妈!你别打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准流眼泪!叫你说谎!叫你说谎!”
木棍一下下的落在程望海身上。
“妈妈,你冤枉我了!”
“不准哭!不准叫!再哭再叫,我就扔了你!”
程望海攥紧拳头,再无声息。
程望海握紧拳头,这么多年他终于彻底的回忆起这段记忆。他以为他追寻的答案是在最后一个门里,其实答案一直都在第一个门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练游泳,为什么对没当上游泳选手耿耿于怀。
他最初的梦想不是当游泳选手,而是为了抓住那个偷他东西的男孩。
他想要游过那条河。
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装满寻人启事的包裹不是他故意弄丢的,他是冤枉的。
杨雪冤枉他。
他是因为没有姓名的男孩才去学的游泳。这个男孩在他的生命上创造一道裂痕,他渴望他,就像是要愈合那道裂隙。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找的不是顾野和程江,他从一开始要找的人是苏以萧,是李燃,是郝耀,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要抓住他。
狠狠地抓住他。
破晓,程望海走到会议室。海市警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老庄和高飞坐的笔挺的坐到程望海左右两边。
会议正式开始。
迪恩的翻译说:“昨晚有个街坊报案,邢媛死的那天他家孩子正在准备摄影作业,他在酒店对面的阳台上录视频,正好录到对面酒店门前的画面。”
迪恩拿着视频来回在会议室来回播放了十多遍。
程望海握紧拳头,那个人走路的姿势是李燃。
李燃燃杀的邢媛。
迪恩说:“这男人戴着帽子穿着海顿集团的工作服,年龄在25-35岁之间。”
高飞眯着眼睛说:“手机像素太差,还逆光。脸根本看不清。”
“先筛海顿集团的员工,把所有年龄符合的人都找出来。”老庄说。
程望海站起来说:“这事我来负责。”
老庄说:“这样筛可能有几百人。我和你一起。”
高飞说:“海市话我会说,你们和他们交流费劲,我也参加!”
他们三人和两名海市警官成立了排查小组,海顿集团的公关倒是非常配合的在海顿集团的大楼里找了一间办公室专门用于排查专访。一个个人进来又出去,他们机械的问着话。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画家只有一个缪斯。
画家是李燃。
李燃又紧抓住裤边,有些腼腆的走进会议室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他装作憨厚老实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有些结巴的说:“您,您们好!”
“3号下午,你在什么地方?”高飞问。
“3号。”李燃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我在山城。”
“你去那干嘛?”老庄看着郝耀的简历质问道。
“见爱人。”李燃拉起嘴角,挠挠后脑勺。
“你简历上写的未婚,哪来的爱人。”老庄皱起眉头说。
“情人。”李燃不怀好意的说,眼睛落在程望海脸上。
程望海想着河边那个男孩的鬼脸,他突然笑出来。
老庄瞪着眼睛看着程望海,说:“程队,严肃点。”
高飞问:“郝耀,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
程望海插话道:“我抓的。”
高飞脸有点变绿,他按停录像机。
“我太疼就抓他”程望海撸起袖子说,“他的牙印,可以让鉴定科鉴定。还有......”
程望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他好像获得了某种自由。他说了他一直最害怕说的话。他承认了自己的一部分,别人认为是污点的的一部分。现在他爱这个污点,因为这个污点是李燃。他可以抛弃掉一切,换这个污点。
虽然他坐着,但他朝李燃迈了最明显,最示爱的一步。他喜欢男人,他包庇罪犯。最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沾满灰尘。
老庄立刻插话阻断道:“好了”他捏捏眉头,说“郝耀你走吧。下一个。”
郝耀站起来,他意味不明的看一眼程望海,转身离开。
高飞一手捂住额头道:“程队,你不用说这么细。”
程望海淡然一笑。
程望海忙到中午,知道是做无用功也就懈怠困倦。
手机一响。
一条短信:“出门左转,第三辆计程车。”
程望海走出大厦,他数着第三辆计程车。他打开车门,李燃坐在后排的座椅上。程望海坐进去,关上车门。
李燃看一眼程望海,他冲司机说了句海市话。
出租车开动在海市无目的地的转了一个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没说话,各看各边窗户外的风景。
程望海拉下车窗,秋风瑟瑟,路边的树变成金黄色的叶子,随着风哗哗落下,像是电影的一个个慢镜头。海市风景变化很大,曾经乌压压的电线如今都变成隐藏线深埋地下,曾经接头四窜的摩托车现在也都规规矩矩的匀速行驶,曾经......
出租车司机调频广播,调到一个音乐节目。音乐声响起。
《LAST DANCE》在车内回荡。
“明天我要离开———
你给的爱———
无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个人走———
想听见你的挽留———
春风秋雨 飘飘落落 只为寂寞———”
程望海喉头上下滚动......
“为什么给我作伪证?”李燃问。
“......”
“你不怕我是凶手?”李燃问。
“......”
“我们的事被你同事知道,会不会有麻烦?”李燃问。
“我饿了。”程望海简短有力的说。
“你太瘦了。确实要吃好点。”
天天盯着骨灰盒能胖吗?
李燃接着说:“想吃什么?海市餐厅多,各国料理都有。”
“外面吃,不卫生。”
“厨艺不精,你要是不嫌弃,今天我亲自下厨,答谢你。行吗?”
“嗯。”
出租车停在城中村的边缘,几栋破旧的筒子楼上四处晾晒着不同年龄段的衣服,花花绿绿的遮住天空。
李燃走在程望海前面,一只流浪猫跑到郝耀身边,蹭着李燃的脚踝。
李燃摸了摸它的头,说:“小海,给你程叔叔拜个年!”
小猫两只前腿靠在一起,头朝程望海弯了弯。
这么听话?
李燃笑着说:“你不觉得它和你挺像的。”李燃从口袋掏出一把猫粮撒到猫咪脸边。
“......”
程望海跟着李燃走上楼。李燃打开门说:“没想到你来,不然就收拾了。”
打开门,房子被书籍塞的满满的,像是随时会爆裂的图书馆。
好满......
地板上堆满化学、药学、医学书,甚至还有炸药工艺学。各种书被翻的乱七八糟,书一直摞到天花板,高低起伏如同连绵群山,只剩下窄窄的一条缝隙供人走动。墙上贴满报纸,画纸,草稿纸。
程望海一个极简主义者进李燃屋子脑门直冒汗,这是堆了多少东西,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更像是野生动物的屯粮仓。
程望海瞪着眼睛,跟着李燃侧身穿越书山,来到客厅。
房客厅中央有一个棕色长沙发,沙发前有一个茶几,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白板。白板上有一幅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插满圆书钉,圆书钉之间缠着红线连接。地图上的字程望海一个也不认识,像是甲骨文。
“坐,别客气。”李燃急忙大手一抓把沙发上的一堆报纸挪走,给程望海腾地。
程望海坐到沙发上,翻开茶几上一摞药理化学书。书页红笔圈圈点点。他盯着书上的笔记,这笔记不是李燃的笔记,不是郝耀的笔记,不是苏以萧的笔记。
藏得挺深。
“想着快点晋升,天天学习。”李燃笑呵呵利利索索又走回书山,“我下楼买菜。你想吃什么?”
“红烧肉。”
“这菜我不太会做。你要是想吃,我试试。你先歇会。”
“嗯。”
李燃关上门,脚步声渐远。
程望海歪七扭八的走进厨房,厨房好像一次也没开过火的样子,落着一层薄灰,垃圾桶里也只有几个空矿泉水瓶。他移步到卫生间,一个牙刷,一个杯子,一条毛巾,浴室地上没有长头发,没有别的颜色的头发。他踢了一脚垃圾桶,没有奇怪的东西。他又拿起梳子闻了闻,没有别人的味道。
程望海在餐厅转了一圈,墙上全是甲骨文加密一样的文字。他又回到客厅中央的白板前,凝视那张地图。忽而程望海意识到,这张地图,是天空灯塔游戏里的九龙不夜城。
游戏成瘾?
大费周章的研究游戏?
程望海的目光落在白板后的一扇门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手套戴在手上,像是进入犯罪现场一样推开门。
李燃的卧室出奇的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程望海拉开衣柜,衣柜门内有面镜子,镜子边上贴着一张照片。
木屋录像截图......
换衣服时看缪斯?
表现合格。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程望海合上衣柜,坐回沙发上。
李燃打开门,笑嘻嘻的说:“缪斯,我回来了。”
程望海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嗯”一声,跟着李燃走进厨房。
“你歇会儿,我一个人做没问题。”
程望海把篮子里的菠菜拿到水池里洗。
李燃问:“我看你们忙了大半个月,还没抓到凶手”
“......”
程望海洗好菜被李燃推回客厅。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李燃沙发角落衣服上的猫毛,他拿起一根放进口袋。
透过厨房房缝隙,程望海看到李燃挺直了腰,他一手插兜,一手快速的翻抄着锅里的菜。蓝色的火焰在锅下飞舞,阳光打在李燃身上。
李燃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一会儿,四菜一汤上桌。
程望海坐在餐桌前,他发现那盘红烧肉烧焦了,肯定是李燃故意的。他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入口即化。
“多吃,你吃胖点。你太瘦了,缪斯。”李燃又夹了一块肉放在程望海米饭碗里。
李燃给程望海倒了一杯热水,说:“我今天收到调动消息。我要去太平洋第五实验室。”
程望海放下筷子,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来。
李燃瞥一眼程望海的拳头,说:“下个月10号走。下个月7号,我还能和你碰一次面。”
“注意安全。太危险的事别干。”
李燃皱一下眉头,笑道:“前些天还要教我开锁,现在怎么变说法?”
程望海有些心虚,接着说:“现在就你一个靠谱的线人。你不要用力过猛。”
“你就喜欢我用力过猛。”李燃对着程望海扬扬眉毛。
“我跟你说正经话。顾千秋他杀了太多人,我不能再让她杀了你。”
李燃说:“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程望海说:“厨艺不错。”
李燃说:“你要是爱吃,我下次见你再给你带一份。”
“......”
“滴滴”程望海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短信,下午的排查开始了,高飞催他过去。
“有事?”李燃说,“你要是忙就。”
程望海按灭屏幕,反着扣在桌上。
“没吃饱。”
李燃笑着又给程望海的碗里夹了块肉。
程望海盯着李燃,他现在不仅仅只是肚子饿。
他很饿。
他想给李燃奖励。
他想给炙热的李燃奖励。
李燃收拾碗筷,然后坐回到沙发上。
他们两个人坐的隔着半米远。
“看电视吗?”李燃问。
“行。”
电视机开始放电视剧,程望海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正人君子?
坐在旁边,不为所动?
“冷。”程望海说。
“啊?”李燃说,“我开空调。”
空调开到三十度,屋里又闷又热。
他们两个人都像是被憋住的火山盯着电视,全身冒烟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还冷?”
“嗯。”
李燃立马起身,说:“我给你沏杯茶。”
会不会看老子脸色?
第81章 镇魂
李燃站起身,从柜子拿出两个带把的铁杯子,像是烧锅炉老师傅用的。他胡乱的从茶罐里抓了一大把茶叶撒在两个杯子里。没有醒茶那套复杂的流程,拿起地上的热水壶“吨吨吨”的往里倒。
李燃把敦实的茶缸子落在程望海面前说:“凑合喝。没好茶。”
程望海手指摸着茶杯,手尖故意触碰李燃的手指说:“烫。”
李燃憨憨笑了一声说:“那我给你兑点温的。”
李燃兑温水,再次拿过来。
“凉了。”程望海捧住茶杯。
李燃握住程望海发热的手指。
程望海知道没法再说谎,没再说话。
“你手冷。捂不热。我暖和你?”
终于听懂人话。
李燃靠近程望海。
程望海没有动。
“嘀嘀——”手机响了。
耽误老子好事。
李燃问:“什么动静?”
明知故问。
“滴滴滴—”再次响起。
程望海手滑,打翻水杯。
李燃说:“我再拿个杯子。”
程望海转头吻他......
李燃得意的笑......
今天真是好天气......
“滴滴滴—”
程望海翻开手机。
高飞短信:“嫌疑人自首。快来!”
程望海叹了口气,迅速回到海市警局。高飞和老庄站在审问室门口神色严肃。
高飞双手抱在前胸,严肃的说:“马建林,今天来自首。这个家伙称他给邢媛注射忘川三代,然后让她在晕厥的状态下溺死在浴缸里。警方急查在他家里发现了针头,针头上确实有邢媛的血迹。”
难道不是李燃?
程望海跟着高飞和老庄走进监控室,监控室的半墙是双面镜,程望海看着对面审问室。
马建林穿着整套西服坐在审讯椅子上神情镇定自若。他右侧脑袋仅剩的几缕头发反向盖在头顶上,他的酒糟鼻很大占据着整张脸的高地。迪恩警官和马建林一问一答,不像是在审问而像是在聊天。
程望海皱了一下眉毛,问高飞:“他们在说什么?”
高飞按着桌子上的音频器,调高了监听音量。他娴熟的翻译着迪恩警官和马建林的对话。
“是我。”马建林平静的点点头说,“我是海顿集团的制药工程师,每个月都有一批次等药,我私自会卖掉牟利。邢媛是我的合伙人。她多次伪造数据提供假账。我因为经济纠纷要除掉她。”
老庄摇摇头说:“这话说的像是背书,可能已经提前串通好。”
“仔细说你如何杀的她!”迪恩警官质问道。
“我要杀她,没想到那天有人在我之前就打伤她。”马建平耸耸肩说,“我进她屋子的时候她已经受伤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我按原计划把她拖到厕所打了一针强效针剂淹死她。”
“你是说,那晚实际有两个人。你之前有一个人,然后你进去杀的她。”迪恩警官问。
“是。”马建立抬手捋顺耷拉下来的几缕头发。
“你看到之前的人了吗?”迪恩警官问。
“没看到。干我们这行,仇家多。受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马建林双手交叉握在一起,庄重的说,“私自变卖不合格产品都是我个人行为,和海顿集团没有一点关系。”
高飞“哼”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们如此大规模地进行筛查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海顿集团现在选择断尾求生,做得更为彻底。他们甚至直接让行凶之人去自首,以求撇清所有关系。”海市警局就像海顿集团操纵的傀儡一样,匆匆忙忙地将案件了结。程望海、老庄以及高飞三人一同返回山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来到了七号这一天。
程望海一大早就赶到了画室,只见他手持水桶,一点一点地将这个地方清扫得干干净净。他拉开窗帘,让窗外的阳光尽情洒进画室之中。那棵山茶树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程望海静静地坐在那张洁白的布单上,等待着李燃归来。
画家何时才会到来?
“吱”的一声响,房门被轻轻推开。李燃迈步而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程望海身上,随后又缓缓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李燃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笑着说道:“缪斯,你特意过来帮我打扫卫生?”
程望海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李燃,他缓缓站起身来,将胳膊伸向对方,语气坚定地说道:“你咬吧。”
李燃只是挥了挥手,拒绝道:“把脸卖了,给我做不在场证明。我若再向你索取其他东西,不合适。”说完,他将 U 盘递给程望海,并补充道:“这是数据。”
李燃没关上门,反而拉开门说:“走吧,缪斯。我来时看到韩医生的车停在路边,估计是在等你。”然后,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盒,继续说道:“这是你上次吃剩下的红烧肉。我也不爱吃,你拿走。”
程望海接过盒子,他摸到这个盒子还是温热的。他胸口有一股热浪涌来,轻声问:“不教画画了?”
“嗯。”
程望海胸口发酸,他深吸一口气柔声说:“你......画的不错。”
李燃喉结上下滚动,他瞳孔微颤说:“两位画家一个缪斯,是要打架的。更何况,每次画,你耳机里还有画家。”
李燃自嘲的笑笑说:“我去第五实验室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画画也就荒废。”
这么容易就放弃?
想把他甩掉?
想逃跑?
“郝耀,你走之前,有件事想请你帮我。”
“说。”
“我同事溺亡,韩医生是我朋友,他一直在治疗我的恐惧症,没治好。”程望海盯着李燃眼神开始松动,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说,“我半夜总做噩梦梦到他。吓死人。耳机视频都驱魔的,不管用。我想带你带过去镇镇他,行吗?”
李燃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说:“这事,你要找法师。”
“你比法师管用。”程望海装作镇定的说,“你装我男朋友。让他别再来纠缠我。”
“你一个特工怕鬼?”李燃讽刺道。
“他可凶。”程望海说。
李燃捏捏眉头,思索片刻后说:“行。”
程望海驾驶着车辆,载着李燃抵达了梅江公墓。此时,天空开始飘起细雨,风声吹拂着墓园中的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程望海指着墓碑上李燃的照片,说:“就是他。”
第82章 硬拳出击
“这就是你同事?”李燃瞥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目光垂下像是夏夜慢慢变黑的街道。
“就是他。生前一直纠缠我,死后也不安生。”程望海推推李燃的肩膀,“你说两句。”
李燃神色复杂的抬起头仰视漆黑天空,说:“他要变成鬼,光说不管用。”
李燃转头亲吻一下程望海嘴唇,命令道:“张开。”
程望海瞥一眼这千里的孤魂野鬼,他微微张开嘴唇。
“就请他好好看看。”李燃坚定的凝视着程望海的眼眸。
程望海凝视李燃贴过的脸。
为什么李燃现在还是坚决装作郝耀?
难道李燃认为他是凶手?
李燃认为是程望海下的药。
下药......
李燃的嘴唇吻到程望海的嘴角,轻柔的触感让他的心脏又痛又痒。
雷阵雨像风暴般袭来。“啪”一声,一道闪电间击中墓园的一棵老树,熊熊烈火在寂静无人之处野蛮燃烧,雨水似乎变成雾气在树冠中蒸腾,照亮了黑暗中万千幽灵。“轰隆隆”雷声响起,地面也跟着天空震颤。
程望海浑身颤抖,他一手扶着李燃墓碑,一手扣住画家脖子。他融化进这盛夏暴雨之中,融化进那个无名无姓的男孩远去的背影里。
“看着我!”李燃捏住程望海的下巴,“不准走神!”
李燃着抓住程望海的腰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拦。程望海有些羞涩的盯着李燃的眼睛,他抬起下巴轻轻回吻他。
李燃突然停下,在程望海耳边说:“戏演的差不多了,收工。”
大雨滂沱,李燃大摇大摆的朝山下走去。
程望海坐进车里,转动钥匙启动汽车。他试探的问:“我要是再做噩梦怎么办?”
“人都死了,想他干嘛。”李燃说。
“我以后......可以......想你?”程望海声音极轻,轻到他自己都没听见。所以李燃没有回复他的话,他也没有过于失落。
李燃望着窗外,沉默许久开口道:“线人我不想当了。”
“......”
李燃笑一下,笑容展现出冷漠和孤独的神态。他说:“我最近看上一男的,他在第五实验室。我跟他见过两面,相聊甚欢。”
程望海一脚油门猛加速。
雨水“砰砰”撞击车窗,像是无数子弹穿过心房。
“既然我已经祝福你和韩蔚风,我就不会对你再有任何留恋。”李燃潇洒的说,“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提供任何信息。以后我们也不用再联络。”
程望海以为刚才那个吻是复合之吻,李燃却把那个吻当成诀别之吻。
不能让李燃逃走!
一次也不行!
程望海开到北野海岸新建的观海台上,猛地停下车。
李燃下车走进海滩沙地,他回头问:“来这干嘛?”
程望海拿起枪顶住李燃的脑袋,说:“我知道你是另一个行凶人,是你打伤邢媛。”
“空口无凭。”李燃耸耸肩膀。
程望海把口袋里的证物袋举起来,说:“你衣服上的猫毛和邢媛宾馆的一模一样。只要我撤掉证词,你立马就会被抓起来。故意伤人能判几年?”
李燃伸手要去夺。
程望海“啪”一声关掉手枪保险。
李燃手放下来,脸上立刻出现伪装神色,他嬉笑道:“这也归功于你。我到实验部,马建林介绍邢媛跟我认识,想要发展我加入他们的卖药组织。”
“那天邢媛叫我去酒店见面,我也是打着帮你抓嫌疑犯的想法去见她,没想到她突然发疯要杀我,我正当防卫。”
“随你狡辩!你的把柄在我手上,以后每一步你都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