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魏琪气得涨红了脸,突然他像喘不上气似得,整个人看起来很憋得慌,下一刻他就吐了一口血,栽倒在地。
众人哗然,惊呼出声。
尉迟枫立即去看魏琪的情况,手指按在他的颈肩,查探他的脉搏,然后他就摇了摇头,表示魏琪已经死了。
众人更加震惊了,吓得身上直冒冷汗。怎么会又死一个人?
尉迟枫扒开魏琪的衣服,发现他跟前一个死者曹民一样,身上有出血点,腹部绵软,也是中红梅落雪之毒而死。
在场的武林人都自危起来,毕竟他们和两名死者同处在一处地方,他们很担心他们自己也中了红梅落雪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与他们俩人同行,不会也中毒了吧?”
吴越惊恐地跑到尉迟枫跟前,央求他给自己检查看看是否也中毒了。
尉迟枫把过脉后摇头,表示没有。吴越立刻松了口气。
“此毒毒发时间要多久?”宋祁韫问尉迟枫。
“很快,一炷香内。”
吴越便被要求阐述,在一炷香内曹民与魏琪曾入口过的东西。
“离开大理寺后,我们一行人送醉酒瓮老前辈到蓬莱客栈安置,与老前辈闲叙几句话后就各自散了。我与曹兄、魏兄便返回尚武楼,一路上并没吃什么东西。”
吴越突然想起来,“啊对了,路上我们碰见过一名拿桃木剑的孩子,瞧见我们三人身上有佩刀,便问我们是不是武林大侠,他说他最敬佩行侠仗义的武林人了,还很高兴地把他的糖分给我们吃。”
吴越连忙将糖从袖中取出,交到尉迟枫的手里。
试过之后,确认糖中无毒。
吴越十分不解:“那怎么回事?除了这糖外,我们再没吃过别的东西。”
宋祁韫在吴越阐述期间,已经示意衙役去路上搜寻被丢弃的糖纸。
“你的这块糖没毒,不代表他们那两块也没毒。”
“没错”沈惟慕主动出声附和了一句。
宋祁韫太了解沈惟慕了,除非他那边有重要线索,否则他绝不会主动参与到案件调查中去,尤其在美味当前的时候。
“你有线索?”
沈惟慕指了指两名死者身佩的并蹄莲花样的钱袋,“一样的布料,一样绣法,一样的图案,出自同一人之手。”
宋祁韫将两个钱袋拿来对比,果然如沈惟慕所说,绣法是一样的。另外,尉迟枫还在曹民的袖袋里搜到了一根金钗,成色很新,是今年京城流行的样式,看起来刚买不久。
吴越很吃惊他的两位兄弟居然跟同一个女人有瓜葛,“我们三人都不是京城本地人,刚来京城不到三天,几乎一直在一起,我没见过他们找哪个女人,也没得罪过什么人,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
吴越瞄一眼那边正洗手的沈惟慕,“除了大理寺这位沈监察。”
众人的目光顺势都落在沈惟慕身上。
沈惟慕正捧着普洱茶,慢慢地喝着。吃完油炸的东西后,喝普洱去油最合适不过。
“你的两位好兄弟同与一个女人有关系,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将这女人做的绣品挂在身上,你说你一点都不知情,我怎么不信呢?”
瞧曹民那肚子里装不下二两油的处事风格,沈惟慕不信他没跟吴越提过,甚至该是提过或者炫耀过很多次才对。
“不管沈监察信不信,我是真没听他们提过。”吴越始终如一偶地否认。
宋祁韫也觉得吴越嫌疑很大,先将人请回大理寺,令他配合画师画出那孩子的样貌来。若能找到送糖的孩子,这案子应该很快就能破了。
众武林人录完口供后就都散了,衙役们按照惯例封锁尚武楼,对案发现场进行认真排查。
宋祁韫坐在沈惟慕边上,沈惟慕给他倒了一杯茶。
宋祁韫饮了两口后,似闲聊一般,问沈惟慕对魔教将要继任的新教主怎么看。
“大理寺获取江湖消息的手段也不算少,但一直都没查到有关于魔教新教主的一点线索。我对此略略琢磨了一番,觉得事情无非两种可能。
要么这件事是一桩彻头彻尾的骗局,新教主根本就不存在。要么是这位教主高深莫测,另有什么身份,需要十分谨慎地保密,以至于教中许多人都不知情。”
沈惟慕抬眸,刚好与宋祁韫对视上了,“明明还有其它很多种可能,都被你排除掉了?”
宋祁韫“嗯”了一声,却并没解释他为何会排除掉其它可能。
“刚刚我得到了一份有关于魔教的密报,刚好证实了我的猜想。密报说这位魔教新教主人此刻就在京城之中,潜伏在官宦子弟之间。”
“哦?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沈惟慕问。
宋祁韫:“自然是查清楚这人的身份,最好能赶在继任大典之前,将他一举缉拿或杀掉!”
沈惟慕果断摇头,告诉宋祁韫这方法不可行。
宋祁韫怔愣一瞬,不解道:“两者有何关系?”
“多变都抓不到,比他地位更高的教主只会更难抓。他既然有胆量蛰伏在京城,必有其高深之处和自保的方法,我们贸然行动不仅会打草惊蛇,还有可能会逼得整个魔教狗急跳墙。”
众所周知,魔教的人手段狠辣,都喜欢发疯,如果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他们死也会拉几个垫背的。
“但我们也不能一味地投鼠忌器。”
宋祁韫觉得沈惟慕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也不是很有说服力。
“我命可靠之人暗中调查便是,不会打草惊蛇。”
沈惟慕:“……”你已经打草惊到正主了。
“倒也行。”
瞧出宋祁韫铲除魔教的决心强烈,沈惟慕知道拦着他也没用,便随他去了。
走出尚武楼的时候,宋祁韫突然扶额,身子有几分摇晃。
沈惟慕瞧他面带倦色,乌青的眼底几日了也没散去,便叫他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这些日子为了破苏世子和蘑菇教的案子,宋祁韫整日整夜的忙碌,几乎没合过眼。好不容易结案,理该休息一下了,如今又来了案子。
“不眠不休数日,只补觉一晚不行,此案我们来处置就可,宋少卿快回去好生休息。”
尉迟枫在劝宋祁韫的时候,自己连打了两个哈欠。
“你也别逞强了,都回去休息。”
沈惟慕请他们二人都回家歇着,这案子交给他处理就行。
毕竟整个江湖司,就数他这段时间休息得最好,最懂得劳逸结合。
见二人面露迟疑,沈惟慕先一步反问他们:“怎么,你们俩不相信我的能力?”
尉迟枫委婉表述:“没有,只是沈小兄弟还从没有独自办案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正好今天开头。”
尉迟枫无话可说了,用眼神向宋祁韫求救。
宋祁韫略作斟酌后,应承道:“也罢,便交由你负责,若遇麻烦记得随时叫我们。”
沈惟慕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尉迟枫跟着宋祁韫离开的时候,还是不放心,低声跟宋祁韫表达他的担忧。
“我倒不担心沈兄弟的查案能力,我担心沈兄弟率直的性情……他今天差点跟两拨人打起来。”
江湖人多阴险狡诈,尤其在涉及凶案的时候,跟这些江湖人打交道要谨慎圆滑些才更好。
宋祁韫拍拍尉迟枫的肩膀,叹他跟为人父母似得一般操心。沈惟慕不可能一直被保护在他们羽翼之下,是该给他独立成长的机会。
俩人走得远了,以为沈惟慕听不见的他们的对话,实则全被沈惟慕听进耳里。
他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担心很多余。
沈惟慕带人走了从蓬莱客栈到尚武楼的路,不仅捡到了被吹到墙边和树上的糖纸,还找到了那个送糖的小男孩。
经验证,糖纸上确实沾有南疆奇毒红梅落雪。
送糖的小男孩是隔壁巷子里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名叫王小白,平常十分调皮贪玩,喜欢走街串巷,经常跟他的同龄小伙伴们演一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故事。
“今天午后我吃完饭自己跑到街上去玩,遇到了一位十分漂亮的姐姐。
姐姐说我只要按照她的说法做,不仅会给我一锭金子,还会送我一把漂亮的匕首。
我就按照漂亮姐姐的吩咐,将三颗糖送给那三位带刀的武林大侠。”
当时送的时候,三颗糖是曹民三人自己来拿的,当时王小白捧着糖的手举过头顶了,他不知道是谁先拿走了第一颗糖。
王小白交代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不怯场,还老实地将他得到的金子和匕首都拿出来给大家看。
“我们可是官府的人,你就一点不怕吗?”有衙役惊讶地问他。
王小白故意把胸膛挺起,无所畏惧道:“不过是将我遇到的事讲出来,有什么难的。我将来可是要当武林大侠的人,岂会畏惧这种小场面。”
“那你可就是因为你送出的那三颗糖——”
“咳咳。”康安云拉走碎嘴的衙役,让他别乱说话。
王小白年龄尚小,也确实不知情,没必要让他小小年纪就承受他不该承受的东西。
“因为我送出的那三颗糖怎么了?”王小白好奇追问。
沈惟慕抚摸了一下王小白的脑袋,笑着说道:“想知道答案吗?那便跟画师描述一下,你见到的那位漂亮姐姐长什么样子。若能把漂亮姐姐的画像画出来,我便奖励你一把武林人真正的佩剑。”
王小白高兴极了,马上配合画师画像。
画像出来后,沈惟慕端详了一眼,柳叶弯眉,杏仁眼,鼻梁挺翘,的确是一张漂亮的脸。
王小白因为抱不动康安云递来的剑,就高兴地喊来他父亲帮忙收着。
他记性很好,不忘追问沈惟慕:“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你送的那三颗糖中有两颗暗藏玄机,值得人追查。”
王小白更好奇了,“什么玄机?”
“既是玄机,又岂会轻易告诉你一个孩子。等你长大了,能闯荡江湖了,自有许多武林玄机等你去探查。”
沈惟慕随即交代王小白的父母,近期最好送王小白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等风头过来再接他回来。
王小白父母晓得沈惟慕这样安排是为了孩子好,对他千恩万谢。
出了巷子,拿着女子画像的康安云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没想到他家公子第一次单独负责的案子,这么快就有了线索。
康安云禁不住夸赞:“公子好厉害!按照这查案进度,说不定今晚就能抓到凶手了。”
京城如此之大,凭画像寻人其实没那么容易。
不过,这画像越早张贴,抓到凶手的可能性就越大。
沈惟慕:“你若是凶手,让人送了三颗糖给三个人,怎么能确保自己想杀的那俩人吃掉其中两颗有毒的糖?”
“只要确保自己不想杀的那个人拿走无毒的糖就可以了。”
三颗糖,外表包着一样的油纸,味道也闻不出区别。
那就一定要确保吴越先拿走那颗无毒的糖,才能让另外俩人吃两颗有毒的糖。如此看的话,吴越的嫌疑很大。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随机杀两人,故意留一个活口来吸引官府的注意。”
康安云:“那该如何确定是哪一种呢?”
“对比三张糖纸,有区别就是前一种,没区别便是后一种。如果是前一种,吴越很可能就是凶手的同伙。”
沈惟慕将三颗糖的糖纸依次摆放在桌上,对比是否有区别。细看一番之后,他和康安云都没发现区别。
“看来是随机杀人。”康安云道。
沈惟慕还是觉得有点不对,“那为何死的这俩人身上,偏巧都带着同样绣纹的钱袋。”
“是啊,从这一点来看,凶手像是有目的杀曹民和魏琪。”
沈惟慕“啧”了一声,喊人停车。
康安云连忙将摆在檀木桌上的三张糖纸证物收好。瞧公子这模样,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了公子?”康安云十分戒备地询问。
“你闻到没有?”
康安云紧握着刀柄,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他探头往马车四周看了一圈后,才吸了一口气,没闻到迷烟或毒烟的味儿。
“没有。”
康安云刚想说他们在移动的马车上,应该不至于被人下迷烟或毒烟,就听沈惟慕兴奋开口了。
“煎羊肠的味道!还有韭花酱!煎好的羊肠油滋滋,焦黄焦黄的,蘸着韭花酱最好吃了!”
沈惟慕说完就忍不住了,立刻下车,奔向煎羊肠的路边摊,跟店家点了三盘煎羊肠。
康安云:“……”
“公子,您忘了您答应宋少卿会好好查这桩案子,现在咱们刚查到重要线索——”
“画像通缉你吩咐下去就行,用不着我。”
沈惟慕吹了吹热腾腾的煎羊肠,送到嘴里,焦香有嚼头,太好吃了!
“可接下来还要审问吴越——”
沈惟慕重重地放下筷子。
康安云被吓得噤声,再不敢念叨催促沈惟慕了。
原来抓不到凶手,会影响他吃饭的心情。怪不得以前宋祁韫查案的时候,没有一次好好吃饭过,都是等忙完之后才吃大餐。
看来他要找到尽快缉拿凶手的捷径才行。
沈惟慕带走三盘煎羊肠在路上吃,最终让马车停在了礼部尚书府附近。
康安云十分惊讶沈惟慕为何会来这里。
“公子,这天快黑了,咱们也没有提前下拜帖,这种时候来拜访吕尚书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惟慕脚尖轻轻一点,就跳上了尚书府的围墙,随即就翻进了墙里面。
康安云一边心惊于沈惟慕的轻功又精进了,一边赶紧跟上沈惟慕。
俩人最终停在了吕渠武的书房外面。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啊?”康安云用手语比划出自己疑问。
书房内,吕渠武正在听一名黑衣人的回禀。
“还有什么事?”吕渠武正埋首在折子上写什么东西。
“今日尚武楼发生了一起命案,死了两名江湖人,大理寺正在调查。”
黑衣人是星月组织的新首领李明月。
近来,由于要配合京兆府剿灭蘑菇教余孽的缘故,组织的人一直在监控所有进京的武林人。
“江湖仇杀?”吕渠武问。
李明月摇头表示不知,“但杀他们二人的凶手属下知道在哪儿,特来请问吕尚书是否要告知大理寺。”
第94章
“理当告知。”吕渠武不解李明月为何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大理寺,“以后这种事不必向我请示。”
“是。”李明月行礼后退出书房,就从尚书府后门骑马离开。
沈惟慕本以为李明月会去大理寺,却见她离开的方向与大理寺完全相反。有随从跟着她,她也没有派随从去通知大理寺。
看来这李明月并非是不懂变通,什么事都要向上面请示。她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让大理寺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凶手的位置。
沈惟慕一路跟着李明月到明月楼,只见她忙于处理各种事,交代诸多事给手下,唯独不交代人去大理寺。
为了能够安心地吃好明日的早饭,沈惟慕乔装改扮进了明月楼。
天黑了,明月楼刚开张,姑娘们就见到一位浑身慵懒纨绔样儿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高昂着下巴,轻蔑地打量一番楼里的环境,便一脚踩在凳子上,甩出两张银票,要求明月楼的老板亲自接待他。
鸨母弯腰赔笑,“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家就行,奴家保证安排得让公子满意。”
“你配么?”
沈惟慕一个眼神儿扫过去,鸨母莫名被吓得浑身冷汗,颤声表示她马上就去找老板。
李明月到的时候,沈惟慕已经在雅间里品尝起了玫瑰酥。点心做成花的形状,层层叠叠,酥脆可口,里面有酸甜的玫瑰酱做馅料,吃完后唇齿间留有淡淡的玫瑰香。
“公子出手阔绰,今后便是我们明月楼的贵客。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柔娴静的,还是热辣如火的,又或是要看舞听曲儿,聊诗词歌赋的?”
李明月进门后就热情地招待沈惟慕,风尘气息十足,叫人一点都看不出她是暗探组织的首领。
“喝一杯。”沈惟慕示意李明月过来,给她斟了一杯酒。
李明月略犹豫了片刻,讪笑一声,坐在沈惟慕身边。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这厮若敢对她动手动脚,她下一刻必抄出匕首直刺他的心脏。
“其实我是一名道士,此来是想告诉李老板,你们明月楼今日将有一劫。我劝李老板最好让楼里的人都散了,出去避一避,否则小心被雷劈哦!”
听对方居然张口就诅咒他们,李明月变了脸色,“你胡说八道——”
当目光与沈惟慕对视的事后,李明月突然消停下来,像失了魂儿一样,呆滞地目视前方。
在读取到李明月记忆的刹那,沈惟慕立刻收手,身影一闪,便翻出了窗外。
李明月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桌子。怎么回事?人哪儿去了?
正当李明月要命人搜查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正中明月楼的房顶。
紧接着,明月楼整栋楼都在颤,李明月一时没稳住脚跌坐在地上。
咔!咔!咔……是楼板碎裂的声音。
李明月忽然想起那怪人的警告,大喊让众人撤离。
片刻后,李明月与明月楼众人逃到院中,大家不约而同仰头去看明月楼的情况。
楼顶被劈开了,顶层损毁严重,瓦片碎了一地。幸亏雷劈中的地方是明月楼楼顶的镇楼石龟,不然楼顶被劈着了火更麻烦。
房子损毁成这样,没十天半个月不会修好。
李明月烦躁地用拳头锤了一下墙,总觉得今天的事儿荒诞又诡异。刚才那个年轻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预料到明月楼会被雷劈?为何不惜舍了两张银票也要把消息通知她?
“找画师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月华巷,东边第三座宅子,竹门。
沈惟慕循着李明月的记忆找到了凶手的藏身之地,他特意带了余岁等人同来,进院前先包围宅子,以免凶手逃脱。
屋子里亮着光,显然有人在。沈惟慕带人闯进宅子后,就听见屋里传来男子的咳嗽声。接着,屋门打开,一名穿着白中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身形消瘦,唇无血色,眉毛极淡,眼睛一直没精打采地半睁着,看起来病容憔悴,不是很有活气。
他见到沈惟慕等人十分讶异:“诸位这是?”
“大理寺办案,缉拿凶犯。”沈惟慕质问,“你家中还有何人?”
“还有我娘子,我们刚成婚不久。”提到娘子,男人目露温柔,“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就这一间房子,院子也不大,里里外外一眼就能看到头,哪儿可能会藏凶犯?”
男子说罢便大家随便进屋搜查。
余岁等人进屋搜查一番后,又扫视了一圈院子,的确没见到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柜子里有女人的衣裳,窗边放着妆奁,里面除了有一些首饰和胭脂水粉外,有一对玉葫芦耳坠。
王小白描述凶手的时候,曾说过那女子带了一对玉葫芦耳坠。
“你娘子呢?”
“她去忘林寺上香了,要三日后才能回来。我本该陪她一起去上香求子,都怪我得了风寒,不便赶路。”男人歉疚地自责道。
余岁将画像举到男人面前,问他是否认识画像上的女子。
男人惊讶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她、她就是你们要搜寻的凶手?”
“对,你见过他吗?”从观察男人的反应来看,余岁确定这男人肯定见过凶手。
男人垂眸,支支吾吾许久不作回答。
沈惟慕也没有为难他,先让他说说自己的情况。
男人叫何明,京城本地人,是倒卖茶叶的商人,经常要两地跑,数月不在家。
何明是何员外家的庶子,原本在何府生活,何员外死后,嫡母容不下庶子,便把他和其余几名庶子都打发了。他便一个人谋生活,在族兄的帮助下做起了茶叶生意。
“因着我总是远行,归期不定,这两年一直单着,没有合适的姑娘看上我,直到我半月前遇到了娘子。
当时她受了伤,晕倒在后巷里,我救了她回家。她醒后便问我愿不愿意娶她。她说得对,我碰过她的身体,还跟她共处过一夜,理当对她负责。”
何明说到这里时,微微勾起嘴角,似乎陷入了非常美好的回忆中。
余岁觉得不可思议:“你救了她,她却要求你娶她,你就乖乖听话,一点脾气都没有?”
何明颔首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其实我从见她第一眼起,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再问何明对他娘子了解多少,除了姓名性别,何明几乎一问三不知,而且越问他的脸色越难看。
“所以这画像上的凶手就是你娘子?”
何明愣了下,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原来是哪里人?”
“永州人。”
死者曹民与魏琪刚好来自永州。
沈惟慕再问:“你娘子是初婚还是再嫁?”
何明窘迫不已,“她说她从未嫁过人,但新婚之夜她并未落红。”
沈惟慕查看柜中衣服的绣纹,有一处刚好绣着荷花,针法与两名死者钱袋上的并蹄莲一致。
“你没和她计较?”
何明摇了摇头,“娘子那般漂亮,性情柔和,我娶了她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只要她能跟我好好过日子就行,至于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计较。”
“你倒是真大度啊。”余岁忍不住叹他过于痴情,甚至有些蠢了。
“你与凶犯是夫妻,便也有很大的嫌疑,需要暂押你到大理寺受审。”
何明十分慌张地辩解:“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啊。”
“你放心,你若真是无辜的,在我们排查完你身上的嫌疑之后,自然会放你出来。要不了多久,一两天的时间吧。”
余岁觉得被骗得团团转的何明挺可怜的,就多安慰了他几句。
何明这才稍微安心了些,乖乖跟着衙役走了。
沈惟慕命衙役看好宅子,什么东西都不要乱动。明天宋祁韫过问案子的时候,他八成会要亲自来查一番。
“何明说他妻子今天去了忘林寺,虽说这话极可能在说谎,但忘林寺也要排查一番才行。”余岁主动请缨,负责忘林寺的搜查。
沈惟慕见他如此积极,便点了点头,随他去了。但在余岁走之前,他不忘嘱咐余岁,不必太过劳累,只有休息好了,把肚子填饱了,才能好好干活。
余岁听到沈惟慕如此关心他们,心里感觉很暖。他更加下定决心要快些把事情办好,早一点给沈惟慕交代。
一夜好眠,吃好了早饭,沈惟慕才悠哉悠哉地挪动着步子去大理寺。
赵不行一早就蹲守在君澜苑外,抓耳挠腮了很久。他一直在斟酌措辞,练习自己一会儿在面对沈惟慕时该怎么说话。
没想到等他回过神儿的时候,沈惟慕早就已经走了。
赵不行骑快马去追,赶在沈惟慕抵达大理寺的时候,拦在他的马车前。
“公子,属下有重要的话跟您说。”
“说。”
赵不行谨慎地看看左右,凑到沈惟慕耳边低声道:“公子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再不走,只怕赶不到圣地参加继任大典了。”
“我自有分寸,你少多嘴。”
赵不行还在原地怔愣时,就见宋祁韫匆匆骑马离开,好像有什么急事。
他心念一动,便跟了上去。
他见到宋祁韫进了一处民宅,片刻后出来,再飞快地回了大理寺。
赵不行怀疑这处住所有什么问题,或许是重要线人与大理寺接头的地点。
赵不行当即潜入宅子,搜寻一圈后,发现宅子里没有人。他更加确定这是重要线人与宋祁韫接头的地方。
接头的线人跟宋祁韫一样,碰过面后就立刻离开了。不然在这个时间,正常人家都会做饭、吃早饭,哪像这屋子这般,灶是冷的,看似有人住,实则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他就说江湖司怎么可能会对魔教新教主的继任大典无动于衷,原来早就暗中行动了。
赵不行立即飞鸽传书给多变:鱼已上钩。
宋祁韫返回大理寺后,就立即提审何明。
何明身子孱弱,因为昨日受惊的关系,今早发起了高热。他被带上来的时候脸红红的,额头冒着冷汗,整个人摇摇晃晃。
何明尽量忍着不适,对宋祁韫行跪拜礼,再三赔罪。
“草民已将能交代的情况都尽数交代了,其它的情况曹民真不知情。若早知她是这般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草民当初肯定不敢娶她啊!”
何明话说到激动的时候,剧烈咳嗽起来。大理寺众人都下意识地去看何明的嘴角,总觉得下一刻他会呕出血来。
等人家咳嗽完了,人晕倒在地上,大家才反应过来,这何明不过是风寒而已,当然不会咳吐血。大家都被日常咳嗽呕血的沈惟慕给影响了。
尉迟枫给何明把脉之后,试了试他额头的热度,亲自将治疗风寒的汤药喂给他。
尉迟枫喂完汤药后,见宋祁韫走了过来,弯腰看着何明泛红的脸颊。
“发热得太厉害了。”
尉迟枫理解宋祁韫想要尽快破案的心情,但现在不适合继续审问下去了,至少要等他休息半日才行。
余岁风尘仆仆地赶回大理寺,第一时间向宋祁韫回禀:“忘林寺里里外外都查过了,没人见过画像上的凶手,应该是故意撒谎骗何明,人早就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人一旦离京了,即便他们有画像,也很难再抓到人。
尉迟枫叹:“这凶徒行事倒是谨慎,但我还是不解,为何三颗糖里只有两颗有毒。如果她不能保证她想杀的那两个人一定吃到糖,何不在三颗糖里都下毒?她如此精心谋划地去行凶,当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