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
“接触陈婉的时候有几分怀疑。”
陈婉,余岁。
能轻易就易容成这俩人的样子而不被拆穿,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一定是多变。
可恶,又一次被他耍得团团转。
宋祁韫双手举起手里的菜刀一顿纷飞,将一篮子蘑菇都剁成馅。
“我一定要抓住他,捣毁魔教!”
京城,尚武楼。
许多武林人士聚集在此吃酒闲聊。
“诶,你们知道吗?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
“半月后清月教圣地将举行新教主的继任大典。”
“什么时候魔教有新教主了?那老教主呢,死了?”
“啊呸!老祸害死了又来了新祸害!朝廷的江湖司为何不召集各大名门正派剿灭他们!”
青衣男子临窗而坐,端茶的手稍微停顿了下。
白开霁惊讶地看向对面的宋祁韫:“老大,你不会真听了他们的话,真打算召集各大门派围剿清月教吧?”
“有何不可?”宋祁韫将一杯茶全都饮尽,“灭了魔教,等同于直接捣毁了很多祸患的根源。”
“诸位,回去可看好自家的孩子,也别忘了通知亲戚朋友们,一定要看好孩子啊!”
忽然一记洪亮的喊声自上方传来,惹得酒楼内众武林人士一惊。
大家寻声仰头看去,就见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正醉卧在酒楼的房梁上。
老者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手里拿着也拿着一个大葫芦,正频频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这位前辈难道是——醉酒翁?”
“醉酒翁!”此名字一出,立刻惊得不少武林人跟着叫了一声。
醉酒翁,现如今唯一一位曾与魔教老教主交过手并活下来的武林高手。
据传他那一套“醉生梦死”功法,能把人打得真如醉生梦死一般,叫人死之前不必面对痛苦和恐惧。故而醉酒翁在江湖上还有另一个名号,被唤为“慈悲手苏长义”。
“是我。”苏长义打了个酒嗝,依旧稳稳地躺在房梁上。
有人对苏长义恭敬地行礼,请问:“前辈刚才说让我们看好自家的孩子,是作何解?”
“因为上一次魔教教主的上任大典,用到了七百七十七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
酒楼内众武林人士哗然,纷纷怒骂魔教丧尽天良、十恶不赦。
很快大家就团结在一起,决定一同去找江湖司,誓要铲除魔教。
众武林人士齐声恭请醉酒翁与他们同去江湖司。
有他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坐镇,说话必然有份量,定能引起江湖司的重视。
苏长义躺在房梁上半晌没说话。众武林人就仰头耐心等着前辈回应他们。
苏长义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直到葫芦里的酒倒尽了,他才开口。
“也罢,只要你们把这葫芦里的酒打满,我老头子便陪你们走一遭。”
话毕,两个大葫芦就从房梁上丢了下来。有眼尖的武林人马上伸手接过葫芦,急忙命店家往葫芦里灌满店里的最好的酒。
“客官,酒灌满了。”店小二热情地将两葫芦酒送回。
众人又期盼地望向醉酒翁。
“走喽。”
一阵微风起,好像有一只轻盈的鸟儿从眼前闪过。
众人定睛再看时,发现房梁上已然没有了醉酒翁的身影,店小二托盘里原本放着的两个酒葫芦也不见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走啊。”醉酒翁身影已然在酒楼门外,他腰间挂着葫芦,手里拿着一个,边喝边朝大理寺的方向走。
楼里的武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叹醉酒翁的功夫,好快的速度,好厉害的轻功,不愧是当年能与魔教教主打成平手的高手。
大家丢了银子结账后,匆匆跟上醉酒翁,都争抢着在醉酒翁跟前露脸儿。他们想从老前辈这里打探些过去的江湖故事,更想在武学上得到他老人家指点一二。
“这下热闹了。”白开霁扶额叹气,“老大,咱们要不要回去?”
“不急。”
想到今日在江湖司当值的人,宋祁韫觉得把这壶茶慢慢品完了再走也不迟。
沈惟慕倒真是好运,居然随便试了两次,就从蘑菇宴的蘑菇名录里找到了能解他身上奇毒的蘑菇,叫什么马耳菇。此种菇子味道十分鲜美,无论是油炸、炒肉或煲汤都十分美味。
沈玉章非说他儿子此番深入蘑菇教十分冒险,宋祁韫作为他的上级领了功劳,岂能不恤下,故而这给沈惟慕日日做“解药”的活儿便落在他身上了。
也不知沈惟慕身上的奇毒解起来是不是就这样奇怪,反正他从吃了“解药”后,总是饿得很快。这几日他变着法地做蘑菇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熬成蘑菇了。
现在别说看见蘑菇,谁跟他提“蘑菇”二字,宋祁韫都觉得反胃。
今天他终于得空歇息了,便和白开霁来尚武楼喝茶,顺便听听武林趣事,刚好就撞见这热闹的一幕。
白开霁奇怪:“老大不是赞同他们的想法么,为何不赶紧回去?”
“累了。”宋祁韫慢悠悠地拿起点心,十分享受此刻的宁静与悠闲,“是该让某些白吃饭的人干点活儿了。”
白开霁嘎嘎直乐,招呼店小二再上两斤酱驴肉和炸鹌鹑。
大理寺,江湖司。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屋内人儿折纸哗哗。
折出了第十三艘纸船儿后,沈惟慕无聊地转起了毛笔。
康安云见状赶紧提议:“公子,尚武楼新换了个西北来的厨子,做酱驴肉和炸鹌鹑一绝。你看是属下现在给您买回来了,还是一会儿下值了去吃?”
“油炸的只有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等下值后去。”沈惟慕手一停,将淡黄色的毛笔尖送进嘴里,咔嚓咬碎了。
康安云马上给沈惟慕换了一根毛笔。
细看可知这笔尖与普通毛笔有很大差异,是以糖、面粉和油酥做成的淡黄色酥点,外形酷似毛笔的模样。
“报!沈监察,有一群江湖人士集结在江湖司门口,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江湖司商议。”
沈惟慕点头,“让他们进来。”
传话的衙役走了,余岁随后进来了。
“领头人中有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据说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醉酒翁苏长义。”
余岁担心沈惟慕应付不了,欲派人去请宋少卿等人回来。
“醉酒翁,还年纪大,”沈惟慕十分期待了,“那他一定知道很多出产好酒的地方。”
刚好最近蘑菇吃够了,品一品酒也不错。
余岁:“……”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赶紧打眼色给衙役,能尽快请谁回来就请谁。
众武林人士吵吵嚷嚷地进了江湖司后,看见上首位坐着的男子虽然身着官袍,但看起来十分年轻,还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过分俊秀好看了。
试问哪个江湖人不是风餐露宿、皮糙肉厚?
让这种小白脸来管江湖司的事儿,能对江湖有多少了解?能处理好武林纷争?根本没有信服力!
“喂,找你们真正管事的来!叫什么宋少卿的。”络腮胡大汉气势汹汹地扛着肩上的大斧头,对沈惟慕大声喊。
出于对江湖人的尊重,江湖司允许来此办事的江湖人可以不守朝堂规矩,带着武器前来。
“余岁,记下,从现在开始,江湖司的规矩多加一条:江湖人进江湖司可随身携带武器,但必须是三人以下,三人以上武器都要上缴。”
余岁恭敬拱手应承:“是。”
随即他就带众衙役们包围众武林人,请他们上缴手中的武器。
“凭什么,之前不是没这规矩么?”
武林人大多都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对于这种临时加上的规矩,他们认为就是对方的有意刁难,下意识就要反抗。
“这位小兄弟,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议事,不是为了打架,并无恶意,你无须担心。”苏长义打了个酒嗝后,对沈惟慕和和气气地说话。
众武林人纷纷附和,谴责沈惟慕耍官腔,刁难他们。
“都耳聋了,听不清我说的话?说了,从现在开始,立即执行。”
“你休要挑衅我们!”络腮胡大汉被惹怒了,举起斧头预备动手。
沈惟慕笑了,“本人作为大理寺监察,只要有问题不合理,别说改江湖司的规矩,大理寺的规矩也改得。我在尽忠职守,而你们才在挑衅。”
“小兄弟,看来我们今天是不能好好说话了。”苏长义眯起眼睛,十分不悦地与沈惟慕对视。
众武林人士见状都屏住呼吸,这一路上醉酒翁都是和善好相处的模样,现在却被大理寺的人惹得变了脸色。
隐隐有杀气的浮现,十分迫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大家便等着瞧这个小白脸监察是怎么死的。
沈惟慕面不改色地继续调笑苏长义:“怎么,老头儿,你打算大闹江湖司,为你们苏家再添一则丑闻?”
苏长义脸色大变。
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回京城了,对外也早就声称假死,与逍遥王一家脱离了关系。这少年还不到二十岁,竟知悉他的真实身份。
沈惟慕也不知道为何,在苏长义在进门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提示。
【苏长义原名苏昌源,逍遥王长兄,因犯下族中大忌于二十三年前被安排假死逐出苏家,看似行为正派实则暗修邪法,手下无辜亡魂无数。】
这大概是吸收八卦系统所产生的副作用。
沈惟慕倒是可以净化提纯,把这部分剥离掉,但没必要,既不伤身还能提供小小提示的存在,自该留用。
众武林人不懂沈惟慕话里的意思,纷纷不解地看向苏长义。
苏长义咳嗽了两声,安慰大家稍安勿躁。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就算放下武器,江湖司如果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咱们今日是为铲除武林败类而来,为此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放下小小武器又有何难?为了大义,求同存异!”
众人这才消停了,听从苏长义的号召,纷纷交出了武器。
余岁见到这一幕惊诧不已,本以为双方会打起来,沈监察会性命堪忧,万万没想到这群江湖人还真服从了沈监察的安排。
小白脸说改就改了江湖司的规矩,还能震慑醉酒翁说服大家放下武器。众武林人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有几分能耐,于是便不计前嫌地跟他说了大家的诉求。
沈惟慕挑眉,“哦?你们要联合各大名门正派一起围剿清月教?”
众人对沈惟慕拱手,慷慨激昂地齐声喊:“对,请江湖司出马,联合各大门派剿灭魔教!”
沈惟慕轻笑出声,笑话他们找错人了。
“江湖司是负责调查与江湖有关的凶案,不管你们江湖恩怨。围剿魔教这种事儿,不是该找武林盟主么?”
“啊,好像是啊!”络腮胡大汉恍然大悟地挠挠头,转头问身边的江湖兄弟们,“方才是谁起的头儿,说来找江湖司?”
众人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苏长义也意识到了眼前小兄弟的不俗,对沈惟慕客气了几分,“小兄弟,此事若由江湖司牵头出面,让官府与各大门派强强联合,多方一起讨伐剿灭魔教,岂不轻而易举?此一举不仅惩奸锄恶,安定百姓、江湖,也有助于江湖司在江湖上树立威名。”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苏长义的提议。醉酒翁真不愧是老江湖高手,思虑周全,格局很大。
“有道理啊。”沈惟慕深深点头,也跟着应和。
余岁见状急了,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随便做决定,一旦出了意外便全是他们江湖司的责任了。
“快去请宋少卿回来了,加急!加急!”余岁派出第二批衙役去找宋祁韫。
“这是同意了?”众武林人大喜。
沈惟慕拿出一根新的毛笔酥,边转动边悠悠说道:“边疆若起战乱,我江湖司也当义不容辞,与守卫疆土的将士们同仇敌忾,一起保家卫国。这于江湖司在百姓中博得威名,在朝堂中博得地位,在皇帝跟前博得赏识和器重,都十分有助益。”
众人渐渐听出不对味儿来。
“小兄弟这话是何意?”
“意思是庙有多大,便受多少香火。一口井的容量,你们非往里倒一片海,是何居心?”
沈惟慕又强调道一遍。
“江湖司的主责是破案!尔等,滚!”
宋祁韫等赶到江湖司的时候,刚好看到双方剑拔弩张的场景。
沈惟慕以一己之力挑战众武林人。二三十名武林人对沈惟慕刀剑相向,沈惟慕不仅不畏惧,还骂这帮武林人都是假正义的窝囊废。
“有种你们把你们的刀对准魔教,冲我们江湖司使劲儿算什么东西。”
“沈惟慕,别以为你是京兆尹的儿子,我们就不敢对你动手!你今日如此羞辱我们武林人——”
“嘘,别造谣。”沈惟慕截话纠正他,“我羞辱的是你们,不是武林人。”
言外之意,在场的这些人还代表不了武林人。
“一群耳根子软没长脑的怂货。”
如果这群人态度好点,沈惟慕也懒得跟他们计较。进门就态度狂妄,还瞧不起人,那就只有挨打找骂的份儿。
“狂妄小儿!”络腮胡大汉举着斧头就朝沈惟慕冲过来,“我今日跟你拼了!”
当啷!络腮胡大汉的手腕被石子击中,大斧头落地发出巨响。
“江湖司岂容尔等放肆!”陆阳执剑进门。
白开霁则抱着刀无声出现在络腮胡大汉的背后,把络腮胡大汉吓得当场坐在地上。
“是阴阳双侠!”
众武林人都忌惮地后退,躲在醉酒翁的身后。江湖人放荡不羁,不惧朝廷追捕,甚至以反抗朝廷为荣,但阴阳双侠在江湖上根基深厚又声望极高,他们可万万得罪不起。
再说,即便是他们想得罪,他们也打不过。别看他们人多,足足二十几人,可若醉酒翁不出手,他们这群人全上都打不过人家一个。
“诸位,都快停手吧!”
醉酒翁伸手示意大家都和气些,别再为一时意气吵得不可开交了。
“还是那句话,别忘了我们此来的目的!”
众武林人纷纷噤声,好似都很听从醉酒翁的话,实则他们都知道再闹下去脸上不好看,趁机借坡下驴罢了。
在陆阳的介绍下,苏长义对宋祁韫客气地作揖见礼。
“宋少卿,我等本是为了武林大义,好心来江湖司议事。不知哪里行事不够妥当,惹沈监察不快了。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道歉,请沈监察和诸位江湖司大人们都见谅。”
“苏前辈客气,请坐。”宋祁韫礼貌招待苏长义。
沈惟慕转笔的手一顿,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笔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有武林人无意间瞟见沈惟慕在吃笔,吃惊地睁大眼。
“苏前辈和众位的诉求我已知晓,此乃江湖事,确实非江湖司职责所在。
不过,剿灭魔教是安邦利民的好事儿,若江湖司能得陛下允准,助武林各大门派联合剿灭魔教,是我等之幸,届时定当义不容辞。”
沈惟慕默然听着宋祁韫讲话期间,吃了一根又一根毛笔酥,把屋内的武林人吃得面色都变了,个个拿看怪胎一样的眼神看沈惟慕。
苏长义自然也注意到了沈惟慕,一边笑捋着胡子应承宋祁韫的话,一边眯眯地评价沈惟慕。
“这沈小兄弟的爱好有几分特别啊。”
“比不上您老人家特别。”沈惟慕的回话意味深长。
苏长义微微变了脸色,刚才他听沈惟慕说话就不对味儿,这会儿更觉得明显了。莫非这少年真知道他的事儿?
简单寒暄几句后,宋祁韫送走了苏长义等人。
“你今日怎么了,说话如此带刺?”宋祁韫察觉到沈惟慕的反常。
沈惟慕不答反问:“你真打算回禀皇帝,联合各大门派围剿魔教?”
“有何不可?”宋祁韫背对着沈惟慕站在窗边,身姿挺拔,萧萧肃肃,“魔教作恶多年,唯有剿灭,才能彻底铲除罪恶,一劳永逸。”
“那你有没有想过,各大门派齐聚围攻魔教的时候,也是被围剿的好时机?”
尉迟枫一惊,看向宋祁韫,刚好与惊讶回头的宋祁韫对视。
白开霁搓了搓下巴,问陆阳:“你听明白沈兄弟的话没有?”
陆阳目光凝重,“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各大门派都集结在一起,也很有可能被人趁机给灭了。”
“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一点。”尉迟枫叹毕,转而询问宋祁韫,“今日之事,莫非是有心之人做的局?”
“说不好。”宋祁韫想想也有些后怕,向来行事谨慎的他刚刚也差点着了道。
若真有人在有心算计,那只能说此人当真很了解他的心思。
骗之所以能成功,便是利用人心之贪。他对于剿灭魔教也一直存着“贪心”,甚至有几分急切。有人刚好利用了这一点,直中他的要害。
试想一下,今日若没有沈惟慕的提醒,他必当兴冲冲去请示皇帝。凭他的辩才,自然能游说皇帝同意江湖司联合各大门派围剿魔教。
如果江湖司真这样做了,却围剿魔教不成,反而让各大门派损失惨重,那到时候天下武林人的怒火便不是针对魔教了,而是江湖司。
宋祁韫饮了口茶,稍稍平复情绪后,便问沈惟慕如何想到了这些。
沈惟慕啃掉最后一根毛笔酥,“很难吗,也不看看我爹是谁。”
号称“人狐”的沈玉章,最懂圆滑处世之道。什么事儿的责任能担,什么事儿不能担,没人比他更懂了。
就如沈惟慕,被沈玉章安排至大理寺担任“监察”一职,正是个“多做不错,不做也不错”的职位。
白开霁和陆阳齐齐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以前因为大理寺和京兆府不对付关系,俩人对沈玉章没什么好印象,偏见也不少,此刻却是由衷地敬佩。
不愧是“人狐”,高,果然是高!
做事之前趋利避害,想清楚风险,没什么不对。乱入别人的因果,最终引火烧身也就罢了,说不定还会害死更多人。
被沈惟慕点了一句之后,宋祁韫立刻便通透了。当时他就在尚武楼,此番“撺掇”醉酒翁的嫌疑最大。
宋祁韫命白开霁立即去查醉酒翁的过去,又命陆阳去打探魔教近来的动向以及魔教圣地的具体信息。
二人领命离开后,宋祁韫又问沈惟慕:“八卦楼可有这方面的消息?”
沈惟慕摇头表示不太好打探。
别瞧他现在是魔教教主,恰恰就因为他是魔教教主,有关于魔教的重要机密信息都对他隔离了,除非残留的八卦线系统能起作用。
不能使神通就是麻烦,不然他随便勾一下手指就把问题解决了。
尉迟枫忽然灵光一现,提议道:“我们可否将计就计?”
宋祁韫摇头,“将计就计需要严格保密,统一行动。各门派人数太多,人多口杂,根本做不到保密。”
“看来魔教突然传出要举行新教主继任大典,就是为了设局吸引大家前去。”
尉迟枫感慨魔教狡诈,沉寂这么多年,恐怕就是为了谋划这一招,重击各大门派,重扬魔教恶名震撼武林。
“若醉酒翁真有此目的,说服不了江湖司,恐怕也会去说服别人。”宋祁韫最担心这一点,他立即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给武林盟主。
因怕传书出差错,他想起江湖司还有武林盟主所赠的信鸽,便让人再飞鸽传书一封,务求稳妥。
沈惟慕见宋祁韫安排得井井有条,便不再逗留了,去尚武楼吃酱驴肉和炸鹌鹑。
酱驴肉色泽棕红,肉质紧实,香而口感绵密,难怪世人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沈惟慕虽然吃过龙肉喝过龙血,但当时他没味觉,品不出味儿来。那他就只能拿龙肉的滋补价值来对比驴肉的美味儿了,两者确实可以相媲美。
“哟,这不是沈监察吗!您这金尊玉贵的、最瞧不起我们武林人的官老爷,怎么来尚武楼了?”
沈惟慕吃得正香的时候,被络腮胡大汉挡住了桌前的光。
络腮胡大汉刚才那一番话很能拉仇恨,近乎激怒了酒楼大堂里的所有武林人。
大家不悦的目光都纷纷落在沈惟慕身上,隐隐有与络腮胡大汉同仇敌忾的趋势。
沈惟慕“咔嚓”咬着新上来的炸鹌鹑,完全无视络腮胡大汉。
炸物就要刚出锅的时候吃才味儿最好,此刻多说一句话都是对炸鹌鹑的不尊重。所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他沈惟慕把东西吃完了再说事儿。
“呦呵,你小子还这么狂,无视老子说话是吧?在江湖司有阴阳双侠护着你,但在这老子说得算!”
络腮胡大汉一斧头劈向沈惟慕吃饭的桌子。
沈惟慕眼都不抬一下,“咔嚓”继续咬着第二只第三只炸鹌鹑。
康安云立即出手拦住络腮胡大汉的斧头,随即向后一推,将络腮胡大汉打退了几步。
络腮胡大汉不服,愤怒地拼尽全力劈向康安云。康安云迅速出了第二招,带起一阵极有气势的风,以刀鞘重击络腮胡大汉的后背。络腮胡大汉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随后身子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就死了。
“啊,打死人了!死人了!”
有人畏怕地后退,有人惊呼作散,还有人急着跑去报官。
沈惟慕刚好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只炸鹌鹑,他边擦着沾油的手,边睥睨着在络腮胡大汉的尸体。
“公子,我没用全力打他,他不该死啊。”康安云焦急地为自己辩解。
第92章
论实力,康安云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了结络腮胡大汉的性命。但现在在闹市,他再傻也知道不宜在这种场合直接杀人,所以刚刚他连刀都没拔,只打算教训他一下罢了。
“人都死了,你还推卸责任!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是你杀了他!”
酒楼里有几人与络腮胡大汉有交情,还有几人曾上午的去过江湖司。这些人都看不惯沈惟慕,一唱一和,向沈惟慕和康安云等人发出声讨。
康安云越解释,越引发众怒。
宋祁韫等人得到的时候,又一次看见沈惟慕与一帮江湖人剑拔弩张的场景。
陆阳瞧这场景忍不住乐了,目光落在沈惟慕那张清隽独绝的脸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冲狗,忌出行吗?”
沈惟慕是他们几人中唯一属狗的,今天就属他倒霉。
“第二盘炸鹌鹑来喽!”
店小二端着一盘炸鹌鹑兴冲冲地冲进大堂,见大家这架势,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抖翻了盘子,幸亏有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帮他扶住了盘子。
见手主人正是二号桌点菜的俊俏公子,店小二忙对他道:“客、客官,您的炸鹌鹑好了。”
沈惟慕“嗯”了一声,端着炸鹌鹑。
一众举刀对着沈惟慕的武林人:“……”这厮什么意思?无视他们?
康安云挡在沈惟慕前头,“你们有什么事儿冲我来,跟我家公子没关系。”
众武林人嘲讽他:“你不说我们也看出来了。”
两厢作势就要打起来,这时外头有人提醒大理寺来人了,紧接着有衙役包围了尚武楼,众武林人这才停手。
“大理寺办案,请诸位收好武器,在这边等候。”衙役维持现场秩序,将目击证人都划分到一处,给负责验尸的尉迟枫让出一条路。
初步尸检后,尉迟枫道:“他死于中毒。”
“中毒?咋看出是中毒了?明明我们亲眼看见这厮把人打死了!”
“官官相护,大理寺不会在包庇同僚吧?”
有胆大提出异议。
尉迟枫问过康安云与络腮胡大汉的对打细节后,扒开络腮胡大汉的衣裳。
众人见到络腮胡大汉裸露的肌肤上有许多血点。
“这是什么?”
“这是南疆奇毒红梅落雪的中毒症状,毒发时身上会出现斑斑点点的‘红梅’。”
尉迟枫接着按了按他腹部的位置,尤为绵软,这也是红梅落雪的中毒症状之一。
“此毒会令中毒者的胃肠化为血水。”
尉迟枫随即翻动死者的尸体,将络腮胡大汉背部受击的位置呈现给大家瞧。
“此处虽有红肿,但只是皮外伤。倘若是令他重伤毙命的一击,这里的骨头理该碎了。”
尉迟枫检验完毕后,目光扫过刚才提出质疑的几位武林人,问他们可还有异议。倘若他们不信可以过来摸摸看,再不信也可以剖尸验证。
“事关大理寺秉公断案的清名,今日在下可以为各位破例一次。”
几位武林人一听还要剖尸,吓得都连忙摆手表示不用。若因他们的质疑令曹兄弟死无全尸,那可就是他们的大罪过了。事后曹兄弟的家人们找他们算账怎么办?
“是我等愚笨,多谢诸位大人解惑,我们相信曹兄弟死于中毒了。”
“可是到底是谁如此阴险,给曹兄弟下这种奇毒?”
众人没有答案,一时间便陷入了沉默。一旁一直安静吃炸鹌鹑的沈惟慕,在这时候就凸显出来了。他吃东西的咔嚓声,着实吵人耳朵。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去!”魏琪气呼呼指责沈惟慕。
“是啊,什么人啊,亏他还是大理寺的官员。”
“这世上每天都死人,也没见你们谁每天不吃饭。我与死者非亲非故,素不相识。这会儿正当我下值休息的时间,该当吃饭的时候,如何不能吃东西了?”
沈惟慕一番风轻云淡的陈述,令魏琪等人全都语塞。
“可、可面对着尸身躺在这里,你怎么能吃得下去?”
“如你所见,我吃得下去。这就是我的能耐,你管不着。”沈惟慕话毕,像是故意挑衅似得,慢慢将鹌鹑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