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未亡人/怪物老婆超可爱的好嘛by明如灼
明如灼  发于:2024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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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娘子再次读懂了他心里想的事儿,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本云槐镇的旅游宣传册:“你看过的是这个版本吧。”
宣传册上也是小山神和不倒翁的故事,只不过这个版本更加曲折离奇,反转不断。
林二娘子表示:“要吸引游客嘛,总要加工一下,不然镇上有些传说会吓坏小孩子的。”
林修竹翻了翻宣传册,找到了故事后续。
后续主要讲述了哥哥发现弟弟被替换成木偶后万分后悔,上山去找小山神换回弟弟。
小山神变出了九九八十一个木偶,自己也藏在里面,但哥哥并没有认出来,于是在天亮的那一刻所有木偶和小山神都消失了。
林修竹问:“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林二娘子如实回答:“结局就是哥哥一辈子没发现自己弟弟被替换成了木偶啊,镇上的人都以为他疯了,他做的不倒翁倒是因此出了名,流传到了现在,是个旅游景点呢。”
林修竹之前那种“居然有人比他更早一步走进老婆心里”的酸味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伤感。
郁棠想要寻找一个家,不管是找到故事里的哥哥,还是找上了于阳春一家四口,都是他渴望一个家的体现。
可他在人世找不到家,所以一次次离开,一次次回来。
“他一定很伤心。”林修竹也跟着有些难过。
林二娘子点了点头:“那次他回来以后就在生气,等睡了一觉醒来,气儿消了,又自己下山去找那个哥哥了。”
林修竹皱眉:“怎么能这么好哄?”
甚至都没用别人哄,而是自己哄好了自己。
他老婆怎么可以受这么大委屈!
“不过那时他哥已经寿终正寝了,人都死了五十多年了。”林二娘子补充道。
林修竹:“……”
林二娘子笑眯眯看着林修竹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又拿手绢捂着嘴笑了,还安慰道:“你现在又不是人了,不用担心时间问题啦。”
“可我不想看着他伤心又生气,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林修竹说。
什么都不做可不是他的风格。
“那好。”林二娘子对自家人还算纵容,“我来帮一下你好了。”
说着,她从墙上摘下了一幅山水画,往林修竹脑袋上一盖,眨眼工夫,林修竹已经被装进了画中山水里。
“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在赤崖山脚下的山神庙附近有一个集市,马上就是云槐镇上每年夏天最隆重的节日,槐花乡里的集市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郁棠带着新认识的朋友逛集市,碰到了比他早回来几天的绿腰。
绿腰正盘在那几米高的红嫁衣新娘的头顶,闺蜜逛街,但只有一个人在走路。
看出了郁棠心情不佳,绿腰一尾巴将旅店怪谈拽到了自己身边,主动说要带新朋友去熟悉一下小镇,让郁棠先回家休息。
郁棠回到了赤崖山上,往山顶那棵巨树里一钻,跟树一起晒太阳。
没晒多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有人在敲他的树。
出来一看,是林二娘子抱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画轴站在树前,身边还跟着几个来凑热闹的小童。
在自己人面前,郁棠没有一定要有一个人样的执念,他半个身体还在树里,露出来的半边身子上也缠满了扭曲在一起黑色的丝线。
拧在一起的黑色丝线像是有着生命的树藤一般,缓慢地一呼一吸,纠缠着,舒展着。
“我来瞧瞧你。”林二娘子道,“你好像不太高兴,又是因为人世的那些人吗?”
郁棠沉默不语。
“我猜猜,是不是因为……”细长的双眼转了转,林二娘子故意拉长了声音,“你那个亡夫?”
郁棠依旧没说话,本来慢悠悠伸展着的树藤突然停下了动作,在半秒钟的卡顿过后,又瞬间像是炸毛了一般伸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舒缓下来。
“真在生他的气呀。”林二娘子叹了口气,搬出了人间通用句式,“人都死了,何必呢?”
“都怪他。”郁棠终于开口,声音也不大,听着还挺委屈,“谁让他擅自死掉的!”
林二娘子:“……”
童子们:“……”
画里的林修竹:“……”
擅自死掉什么的,真是太可恶了,看把孩子委屈的。
“我带了个朋友来见你。”林二娘子清咳两声,把带来的画轴往半空中一抛。
画轴挂到了绑在树枝的红绳上,画面徐徐展开,墨色山水意境悠远。
然而,红绳上左边一个人皮做的灯笼,右边一个头骨做的铃铛,中间那幅山水画里还有个会动的大活人,十分破坏意境。
“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林二娘子给小两口留出了沟通交流的空间,还把来看热闹的童子一个不落地带下了山。
郁棠看到自己的亡夫就站在画中的山头上,还在使劲儿朝自己挥手。
挺好,毕竟一个合格的亡夫就该挂着,瞎出来溜达像什么话。
下一刻,林修竹就从画中一跃而出,落在郁棠面前。
而郁棠一个不爽,非但没变回在人世的模样,还让原本有人样的地方也变成了树藤。
对方拒绝跟你说话,并变成了一棵树.JPG
林修竹靠近几步,礼貌询问:“我能摸摸你的藤蔓吗?”
郁棠:“???”
郁棠一个树藤飞过去,把人推出去老远。
林修竹刚才听到郁棠那句话,终于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翻过白眼了,应该就是他第一次看到郁棠脱下人类皮囊的那个晚上。
他晕过去的时候,大概是两眼翻白了。
郁棠那么期待对他敞开心扉的时刻,但是他受了太大刺激,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发动,干脆断绝了对外界的一切感应。
这样的表现,在郁棠看来,就是自己被嫌弃了吧。
林修竹不打算让郁棠理解一个普通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在哪里,他只想用行动证明自己是真的可以接受爱人所有的模样。
于是,林修竹摸了摸正在推自己的树藤。
树藤触感冰冰凉凉的,明明看着很不好惹的模样,但摸起来却意外的柔软丝滑,像是质量很好的丝绸。
林修竹只是很轻地摸了摸,但是树藤像是被吓到了,一个横扫,把人绊倒在地。
林修竹爬起来,又走到了那棵树跟前,这次不等他说什么,郁棠先开口了。
那是直接响在林修竹脑子里的声音,郁棠告诉他:“你不用来找我了,本来跟你有婚约的那个人就不是我。”
林修竹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在槐树林里遇到的那个陌生男青年,对方一听到“家里长辈订下的婚约”这句话,吓得跑出了残影。
也许那人才是白雪和于阳春家的小儿子,但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他真是对这个身份相关的人事物唯恐避之不及。
“我不是因为婚约才想要跟你结婚的,我喜欢的也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这层身份。”林修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说:“我喜欢的是郁棠,也只是你。”
随风摇摆的树藤又一次不动了,整个赤崖山好像都随之安静下来,陷入了一片死寂。
树藤静止在原地,似乎在说——
别吵,我在思考。
终于,郁棠思考完毕,又给出了一个方案:“如果你喜欢我的皮囊,我可以让你带回去。”
就像很久以前,他可以把他的模样套在不倒翁的身上,谁想看都能看个够。
林修竹觉得是自己解释得还不够明白:“我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带回去一具空壳。”
“郁棠,老婆,宝贝,我喜欢的是你。”林修竹又想起了自己的誓言,“不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喜欢……”
“骗子。”
郁棠打断了林修竹未说完的话语。
这一回他好像特别生气,已经不是最开始那样恶作剧一般的小打小闹,身上的树藤全都疯狂舞动起来。
黑色的树藤暴长,没有任何目的地在山林间延伸、挥舞、横冲直撞,无法理解,无法预测,充满未知的恐惧。
霎时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林修竹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大地正在晃动,像是下一刻就要有什么庞然巨物撑破赤崖山钻出来,将整座山碾成齑粉。
“叮铃铃——”
人骨铃铛发出狂乱不安的声响,人皮灯笼里的火苗也在无规律地跳动,像是在瑟瑟发抖。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郁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结合摇摇欲坠的赤崖山和周遭突然飞沙走石的环境来看,他是如此愤怒,危险而又焦躁。
可林修竹愣是从那没有起伏的声音中听出了委屈,像是再不来个人哄一哄就要哭了。
林修竹想要抱住郁棠,安抚他的情绪,但是树藤让他根本无法接近。
忽然,四根树藤朝着林修竹袭来,分别捆住了他的四肢,将人高高地举了起来。
林修竹被举到了远离地面的高空,树藤又开始缓慢往下倾斜,林修竹心中升起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真,树藤在下压到接近地面的时候,又用力向上一甩,直接把他整个人丢到了天边去。
“嗖”地一下,他就变成了流星。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大地的摇晃与呼啸的狂风渐渐平息,疯狂舞动的树藤也一根根缓慢地落回到了山林间,扎根进土壤里,一切重归宁静。
“再也不信你了。”
郁棠的声音喃喃着,没有人听到。
林二娘子挂在红绳上的那幅画并没有被刚才的风吹走,有一根树藤慢慢攀上了画轴,戳了戳林修竹刚刚站立的那座山头。
此时画中的山上再也找不到人了。
林修竹睁开眼,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蹲在自己面前,女孩儿歪着长脖子,睁大了好奇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林修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女孩儿看他吓了一跳的样子有些滑稽,咯咯笑着跑远了。
愣了两三秒,林修竹才想起自己刚才被树藤卷起来扔上了天。
他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于是又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认得这里,这是赤崖山脚下的那一座山神庙。
几年前,镇上那间民宿老板娘的姐姐陈大姐病发,大半夜跑了出去,那天林修竹正好投宿在她家,就帮忙出去找人。
后来他们就是在这座山神庙里找到了陈大姐,陈大姐跪坐在山神石像前,说她的小苗苗要来接她了。
小苗苗就是陈大姐的女儿,如果她还活着,年纪该和林修竹差不多了。
林修竹走到庙门口看了看,外头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他瞧见了满山的槐树和记忆中的赤崖山,看来自己是直接被扔回了云槐镇。
林修竹又转身回到了山神像前,仔细看着那位笑着眺望远方的小山神。
自从知道了这里的小山神其实就是郁棠,忽然感觉连大门口那两个没有脸的不倒翁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了。
之前那个女孩儿又跑了进来,看到林修竹还没走,就上前跟他搭话:“你就是刚才大闹赤崖山的那个人吧?你真厉害!”
林修竹:“……”
不是,搞清楚,那么大动静是他能弄出来的吗?!
女孩儿也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准确,于是又说了一句:“你能把岁无君惹得发那么大脾气,你真厉害!”
林修竹:“……”
这样说显得他更混蛋了啊喂!
刚醒来的时候,林修竹就发现女孩儿的脖子呈现出不太正常的扭曲,但他以为自己还在槐花乡,在那里见到什么都是可能的。
但现在他已经回到了云槐镇上,而面前的小姑娘显然是槐花乡的小童之一,刚才还看到了赤崖山摇摇欲坠的一幕。
女孩儿歪着脑袋晃了晃,想是想把脑袋晃回该在的位置,她看出了林修竹的疑问,正想为他解惑。
忽然,她听到了什么动静,下意识后退两步,灵巧地躲到了旁边那一堆垒起来的纸壳箱后头。
没过多久,有两个人走到了山神庙的门口,正是民宿老板娘和她姐姐,姐妹俩手挽着手,还拎着很多上供的东西,一路走来有说有笑地。
老板娘在门口遇到了个熟人,得先跟人打个招呼,就让自己姐姐先进去了。
陈大姐接过妹妹手里的篮子,一走进山神庙就看到了林修竹,她还挺惊讶的,问林修竹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看看小山神。”林修竹笑了笑,又礼貌性地把话题进行了下去,“你们呢?”
“我来给小苗苗送点儿东西。”陈大姐晃了一下手里的篮子,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快要送不了了,趁现在多送一些。”
陈大姐说话的时候,林修竹的余光注意到了那个躲进箱子堆的女孩儿。
陈大姐看不到女孩儿,但女孩儿的大眼睛却牢牢黏在陈大姐身上,带着浓浓的眷恋。
林修竹心中一动,又看向了正把贡品一样样拿出来的陈大姐。
相比去年见面时,女人的面容更加憔悴,好像光是呼吸就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了。
除了妹妹,她对这个人世间并没有太多留恋。
清醒的时候,她生活在惶惶不安中,她害怕自己信仰的灵魂归处并不存在,永远无法与亲人团聚。
而她万分想要前往的槐花乡,林修竹刚刚就去过了。
“是存在的。”
不知为何这几个字脱口而出,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林修竹干脆把话说全——
“槐花乡是存在的,我去过了。”
民宿老板娘刚走进门,就听到了林修竹的这番话,她睁大了充满惊讶与同情的双眼,无声地看向了林修竹。
不是,这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怎么说疯就疯了?!

被民宿老板娘那担忧又同情的眼神这么一看,林修竹也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可能不妥。
但陈大姐听到他那句话后显然很高兴,姐姐一高兴,老板娘也开心了一些,只当林修竹其实也是在哄自己姐姐开心。
林先生真是个好人啊,老板娘心想。
当天晚上,好人林先生给家里人扫过墓后,就开始琢磨怎么进入槐花乡。
林修竹在槐树林里捡了不知多少槐花,但都进不去槐中世界,根本复刻不了清晨的那场花瓣雨。
紧接着,他又转战了林二娘子山半山腰处的那个守林人小屋,也就是当时帮忙领路的几个童子带他去的地方。
但位于人世的这间小屋空置许久,不用敲,那个门本来就是开着的,里头也没有他祖宗的祖宗,只有一屋子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
之后,林修竹又跑上了赤崖山。
他既没遇到在他身后叫他名字的人,也没瞧见到处找小伙伴陪自己玩儿的小山神,倒是找到了山顶上的那棵树。
不知名的参天巨树静静晒着月亮,树里面不会钻出藤蔓,更不会钻出他老婆,周围还竖着栅栏,不让人靠近。
红绳、灯笼与铃铛也是普普通通的模样,跟人骨、人皮这些东西根本不沾边,哪怕是在夜色之中也没多少阴森诡异之感。
风一吹,铃铛还是会响,林修竹站在铃铛下呼唤郁棠的名字,没有回音。
折腾到大半夜,林修竹一无所获,他回到了落脚的民宿,一觉睡得也不踏实,天刚亮就醒了。
白天他又在镇上转悠了大半天,一点儿头绪没有,决定再回到槐树林看看,半道先遇到了昨天在郁棠身边的那个男生。
郁宁打招呼:“吃了没,亡夫哥。”
林修竹保持礼貌微笑:“我姓林。”
“林先生。”郁宁立马改口,并做了自我介绍。
在听说林修竹昨天去了槐花乡,但是今天怎么都找不到进去的办法以后,郁宁也觉得奇怪:“你最开始能进去,说明你是受到邀请的啊。”
“虽说还活着的人就算被邀请了也最好不要进去,但我看,林先生也不完全算是普通人了吧?”郁宁依旧想不通,“为什么忽然就进不去了呢?”
“你难道是被赶出来了吗?”他随口嘟囔了一句。
林修竹:“……”
看这位林先生忽然间陷入沉默,郁宁知道这是被自己说中了,缓慢地闭上了眼,为还没死透但估计也快了的亡夫哥默哀两秒。
两秒后,他又睁开了眼,并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你去山神庙里碰碰运气吧。”
林修竹眼前一亮:“那里就是入口?”
“其实没有特定的入口。”郁宁道,“我也是客人,没法带别人进去,但槐花乡里经常有人出来取快递,没准儿就有人愿意带你进去的。”
“快递?”林修竹想起了堆放在庙里的那些大包小裹,“你是说,镇上人送给亡故亲人的那些东西吗?”
“那倒不是。”郁宁解释,“最近几年槐花乡通网了,大家都学会了网购,就把山神庙当快递站点了。”
林修竹:“……”
那种诡谲神秘的宗教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反而变得富有生活气息。
郁宁也看得出来,其实郁棠就是在闹别扭,心里还是挺在意这位亡夫哥的。
他还真怕等郁棠不生气了,这位林先生早已经作古了,所以想着能帮一下就帮一下,毕竟生命如此绚烂短暂,错过总归是遗憾的。
林修竹真心实意跟郁宁道了谢,下午就买了几斤点心去山神庙守株待兔,听郁宁说那些个童子就喜欢吃这些,可以适当贿赂一下。
没等多久,还真有一群小孩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山神庙里,直奔着那些快递箱而去。
林修竹叫住了昨天见到的那个歪脖子小女孩儿,把点心匣子递给她,还问她是不是陈大姐的女儿小苗。
小苗歪着脑袋点了点头,笑嘻嘻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林修竹说明来意,恳请小苗带自己去槐花乡,下一秒,那个点心匣子就又被塞回到了他手上。
“岁无君说了,不准放你进来。”小苗朝他呲了呲牙,是个有些勉强的笑脸。
林修竹想了想,又问:“不论是什么快递你们都能带进去吗?”
小苗脑补了一通,顿时大惊失色:“你要把自己分开装进快递盒里偷渡进去吗?”
林修竹:“……”
林修竹赶忙制止了小苗的惊悚脑补,说明了自己真正的意图:“我只想给他送点儿东西。”
郁棠在浅眠,不知睡了多久,被敲树的声音唤醒。
出来一看,发现自己家门口出现了一堵墙,原来是大大小小的包裹堆在一块儿,快把整棵树围住了。
槐花乡里的人不少,也有的爱出门儿溜达,像是林二娘子和绿腰就经常去人世游历,遇到好吃、好看、好玩儿的东西,还会买一些寄快递回来分享给大家。
郁棠人缘儿还不错,家门口出现这么多别人送的东西也不奇怪。
从树里冒出来的黑色细线将快递箱一个个拆开,随后黑线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个黑团团。
黑团团跳进了一个打开的纸壳箱,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了一堆零食。
祂很开心,身后无数黑色细藤没有规律地轻轻摆动着。
黑团团一个个地开盲盒,每个里面都是不同的惊喜,吃的喝的玩儿的用的应有尽有,最后还开出来一个很漂亮的玩具娃娃屋。
祂把娃娃屋里的娃娃拿出来丢在了一边,自己钻进了娃娃屋里,很快整颗团就开始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像是睡着了。
第二天,童子们又送来了新的快递,没注意到娃娃屋,把纸壳箱往旁边一堆就走了。
童子们刚走不久,快递箱小山就塌了,把娃娃屋埋在了里面。
黑团团被巨大的塌方声惊醒,从娃娃屋里钻出来,一根细细的藤蔓还卷着碎掉了的蓝色屋顶。
黑团团疑惑地将整个身体向一侧倾斜,有些疑惑,这两天的快递好像有点太多了。
祂没有着急拆快递,而是去找寄件人的信息。
祂这才发现,这些快递箱上并没有贴快递单,也没有注明寄件人是谁。
但童子们还是把快递送到了祂这里,里面的东西还如此符合祂的喜好,一想便知究竟是谁送来的。
黑团团从中间裂开,郁棠从里面走了出来,舒展了一下好久没动了的四肢,又随手捡起了一个快递箱里的风车。
七彩的风车被他凑到自己唇边,恰巧一阵风来,还未碰到他的唇珠,风车就转了起来。
郁棠轻哼了一声:“小孩儿玩的东西。”
片刻后,他高举着风车在山顶上漫步,气流带动着风车同样慢悠悠地打起了转。
中午,林修竹寄完快递回到民宿,就看到陈大姐今天好好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然而老板娘和店里的员工却愁眉不展地,林修竹见此,就问了问这是怎么了。
“今天早上起来,大姐就说她闺女要来接她团聚去了。”小员工压低了声音,不断拿眼睛偷瞥老板娘姐妹俩,确认她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
“这团聚,哪里是在阳间团聚啊,二姐就想带着大姐去医院看看,但大姐说什么都不乐意去。”
小员工叹了口气:“只希望是大姐又在说胡话了吧。”
陈大姐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了,但她自己很乐观,还劝妹妹看开一点,反正医生也说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儿了,早晚都一样。
老板娘一听就不乐意了,跟她姐姐绊了两句嘴,但她当天晚上还是搬了一张小床去了她姐姐屋里,说是要姐妹夜聊。
夜色渐浓,林修竹刚睡着就被一阵细细碎碎的铃铛声惊醒。
他睁开眼睛,从百叶窗的缝隙看到院子里有个影子一晃而过,他拉开窗,借着月光看见了那个歪着脖子走路的背影。
真的来了?!
林修竹心下一惊,陈家姐妹一喜一忧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很快他又想起了槐花乡的传说,于是迅速起床穿衣跑到院子里,躲在了一棵槐树后面。
林修竹从树后探出个头,瞧见歪着脖子的小女孩儿一手拿着人皮灯笼,一手拿着人骨铃铛,走到了陈大姐房门外停下了脚步。
木门被轻轻叩了两下,没过多久陈大姐打开了门,她惊喜地看着门口的女孩儿,又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肩膀一抽一抽地,像是哭了。
抱了好一会儿,陈大姐把自家闺女放了下来,又转头看向了自己屋内。
此时老板娘就躺在她床边的陪护小床上,枕着胳膊,睡得很沉。
陈大姐也躺在自己的床上,用跟妹妹差不多的姿势睡着,同样睡得很沉,今夜过后也不会再醒。
依依不舍地跟妹妹道了别,女人抱起了小女孩儿,走向了院中的槐树。
林修竹被抓了个正着,但母女俩都没表现得太惊讶,陈大姐还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屋子,像是在说别吵醒她妹妹。
夜风吹过,裹挟着满树槐花纷纷而下,林修竹看到母女两人真的走入了槐树之中。
他立刻追了上去,用手接住了几片落花。
强烈的白光过去,林修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单元楼门口。
这栋楼一共六层,外墙的白漆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变得灰蒙蒙,防盗窗也生锈了,虽老旧,却也透着生活气息。
夏日正午的日头太大,虫鸣声不断,不远处的小公园里还有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
抬起头,就能看到高高的烟囱在吐着黑烟,那是钢铁的巨兽在喘息,不远处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厂区,人们挥洒汗水,机器永不停息。
不知为何,林修竹感觉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像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照片,陈旧、泛黄,还带有颗粒感。
林修竹使劲儿眨了眨眼,还是不能让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还总感觉周围少了些东西
说起来,为什么云槐镇上没有槐树里呢?
等等,镇上原本有槐树吗?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但左看右看,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景象,一下子又说不上来那种违和感从哪里来。
大概是被晒得产生了错觉吧,林修竹心想。
他走进了居民楼,楼道里凉飕飕的,暑气一下子退了下去。
七八岁的小男生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也不好好走楼梯,一次跨个两三级台阶,就这么迈着大步上了三楼。
他敲了敲门,看不清脸的父母给他打开了门,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上山找小伙伴玩儿去了吗。
林修竹忽然想起来,他确实是准备去山里找小伙伴的,但不知为何就回到了家里。
“算了,既然回来了,你就看家吧。”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拎上包、穿上高跟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头卷发,跨上旁边男人的胳膊,准备出门。
林修竹还是想去找小伙伴,但既然爸妈交代了,他还是决定先留下来看家。
明明是中午,屋外照进来的阳光看起来却像是黄昏,放在鞋柜上的小风扇摇头晃脑,风扇上方的猫头鹰挂钟的钟摆也在一晃一晃。
真是个平和的午后。
小男生往沙发上一倒,回弹了两下才坐稳,一手拿起茶几上的西瓜,一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
千禧年前后流行的大脑袋电视机屏幕白光一闪,画面突然亮起,画质却并不清晰,屏幕里的人都模糊了面容,只能看清眼睛和嘴巴的色块。
电视里不知在播放什么节目,伴随着滋啦滋啦的杂音,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传了出来。
“欢迎来到云槐镇,这里有美丽的自然风景,特别的民俗文化,丰富的矿产资源,一定会让您得到宾至如归的体验。”
“欢迎来到云槐镇,欢迎踏上这片乐土,享受不被肉\体束缚的安宁。”
“云槐镇,您灵魂的故乡。”
电视画面好像因为信号不稳而开始闪烁,并出现了雪花点,等恢复稳定的时候,本来色彩就不够艳丽的画面更是蒙上了一层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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