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还理不出个头绪,但他总感觉这一刻和今天的那一句“生日快乐”脱不开关系。
看着郁棠逐渐变得更加明亮的眼神,林修竹的眼神也跟着一起变得更加柔软起来。
林修竹从郁棠身后将他抱住,又从他的手里拿过了那一枚骨灰戒指,在郁棠脖颈间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涌动的情绪,才想起原本的正事儿。
“我还没说求婚誓词呢。”林修竹在那儿轻声咬着耳朵。
“那你快说。”郁棠催促道,“趁着我高兴,没准儿就答应你了。”
林修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求婚誓词。
老宅内,林家二老站在窗边,观察着那两个搂在一起的影子,林必果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是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到小花园的方向。
电视上倒计时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五、四、三、二——”
“一!”
新年钟声敲响,林修竹终于把那枚戒指戴在了郁棠的无名指上。
旧的一年过去,旧的时代也过去了。
新年到来,与之一同到来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新的世界。
万物苏生,朝着光,朝着未来,蓬勃生长。
第46章 番外①
盛夏,玄学界半壁江山齐聚在一艘邮轮上,邮轮即将开往一处海岛,并在那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郁棠和林修竹第二次婚礼。
自从上次林修竹求婚,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在此期间,这个走向新生的世界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世界的法则越来越完善,好像一夕之间就变得平和了许多,灵气复苏了,也多了一个通过修行前往更高层次的可能。
原本就喜欢到处作乱的祟物安静了下来,调查局的重点也放在了由开启了灵感的人变多了而引发的各种事情中。
调查员学院扩招了,总部的地址也从郊区的一个怎么看怎么资质堪忧的培训机构,搬到了市区里的某个新校区。
调查员的人数也会越来越多,原本准备退休的调查学院校长也找到了新的追求,感觉自己五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
郁棠和林修竹这次提前半年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准备了邀请函,争取能让所有的亲友都来见证他们的这次婚礼。
槐花乡里能来的也都来了,林二娘子等人跟玄学界众人有说有笑,氛围十分和谐,让那些调查局新一辈们看得目瞪口呆。
说好了祟都是危险的呢,你们这跟危险分子一块儿吃吃喝喝的算什么啊,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变成恐惧吗?!
这次郁宁跟他师父师兄也一起来了,留下个上次替他差了邀请函并表示不是啥大事儿的那个师兄看家,他们师门也算是全员出动。
而像是曹志新这样随时都有空,并且对于好友的感情生活相当好奇的人来说,自打收到了邀请函,就还是惦记今天这个婚礼。
林修竹说是要带着爱人一块儿周游世界,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溜了,等再有消息,就是要结婚的时候。
曹志新拿着邀请函杀上了船,一见到准新人,之前因为好友忽然消失积攒的怨气也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曹志新咬牙切齿地献上祝福:“以后你跟你对象儿和和美美,别辜负了兄弟的份子钱!”
说完,他自己都楞了一下,挠了挠脑袋:“唉,我怎么总觉得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想了想,又实在想不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干脆作罢。
看到林修竹和郁棠终于修成正果,林家二老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总觉得他们似乎很久之前就为了一样的事情高兴过一次了,但完全不影响他们现在也高兴。
林家舅舅和舅妈已经被放了出来,但他们已经在公司失去了话语权,自从灵气复苏,也有了更严格的规章制度,这种利用邪术害人的也会被记入案底。
后来两人想要私底下接触一下林修竹,想着都是亲戚,自己这边又是被人蒙骗,想让林修竹不要追究。
然后他们看到林修竹当场表演了一下大变化人,钻进了油画里,被吓得赶紧跑路,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这次的婚礼也没有参加。
林必果倒是及时从国外赶了回来,还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刚上船,他似乎就产生了幻听,听到了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
林必果左右瞧了瞧,并没有找到小孩子,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但不知为何,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怪的失落。
即将毕业的男大学生擦了把脸,深吸口气收拾了心情,大步走上了船。
邮轮在海上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海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纷纷下了船,在岛上的酒店住了下来。
婚礼在众人抵达第二天中午举行,郁棠和林修竹穿着礼服,携手走进了宴会大厅。
这次是两人第二次婚礼,也有了先前的经验,虽然换了个场地,但整体上还是没有太多改变。
很快就到了交换戒指,并宣读结婚誓词的环节。
“不论贫穷富贵,不论疾病健康,就连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盛夏的海岸,阳光热烈,鲜花围绕,被亲友们拥簇着,他们念出了对彼此的誓言。
这一次,就连死亡也不会让他们分开。
“你知道召唤我的代价吧?”
邪神坐在画满了法阵的祭坛上,一只脚搭在单膝跪地的青年肩膀上,语气慵懒:“七天之后,我会吃掉你。”
林修竹轻轻握住了那只在自己肩膀上晃来晃去的脚腕,抬起头,他仰视着漂亮又难以捉摸的邪神,眼中满是狂热。
“是的,我的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修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黑色的剪影。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道影子越来越清晰,他也能渐渐看清楚对方的五官。
那是超越了一切已知的美丽存在,似人而非人,危险又神秘。
每每看到那美丽的身影,林修竹都想要更接近一步,他早已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有一天,他在典籍中找到了关于“祂”的记载,知道了自己每天晚上梦到的是怎样伟大的存在,知道了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难以言说的奇妙缘分。
同时,他也找到了让“祂”降临的办法。
这一定就是上天的指引吧。
为了能亲眼见到“祂”一面,林修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终于,在祭祀仪式过后,林修竹见到了那梦中的美丽身影。
他在这一天得偿所愿。
邪神以类人的姿态降临在了祭坛之上,神秘,优雅,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也是如此令人着迷。
他听到了邪神说要在七天之后将他吞噬,那是多么动听的声音啊,林修竹想。
他也早就做好了献上自己生命的打算,并为此而感到欣喜。
然后,他就看到邪神轻轻跃起,于半空中缓缓下落。
下落,下落,下——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还发出了一声惊呼。
林修竹:“……”
郁棠沉睡千年,今天终于被一个信徒唤醒。
他决定,要好好帮自己这位千年一遇的信徒实现那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心愿,然后再收取自己的报酬。
他跃上半空,想给自己的信徒一点点神明的震撼。
然后,他就在下落的时候因为一千年没有吃东西,体力透支,直接摔进了对方怀里。
眼瞅着小邪神摔出了圈圈眼,林修竹赶忙把人抱到了祭坛上,关心他有没有事。
“没事。”郁棠虚弱道,“就是太饿了,没力气。”
林修竹心领神会,拿出了祭祀用的小刀,就要割自己的胳膊取肉放血:“要不您先试吃一下?”
郁棠:“……”
“不行!”小邪神坚定表示,“说是七天后再吃就是七天后再吃,我不能不守信用!”
林修竹被这份契约精神所打动,他感觉自己的信仰果然没有错,这是多么真实而又伟大的存在啊,连他这样小小的蝼蚁都愿意怜悯。
但是,就这么饿一周也不是办法。
林修竹又指了指祭坛上那些被宰杀的牲畜,询问对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看着被开膛破肚的牛和羊,以及满地的动物内脏与鲜血,郁棠神色复杂:“一千多年了,你们还在茹毛饮血吗?”
“那先去吃点儿熟的?”林修竹提议。
二十分钟后,小邪神坐在了夜市烧烤摊上,左手二十个牛肉串,右手二十个羊肉串,面前还有烤冷面、烤玉米、烤饼和花甲粉丝。
一直吃到天快亮了,清干净了烧烤摊的库存,小邪神感觉自己还没吃饱,于是又被他的信徒领到了早餐铺。
早上豆浆、油条、豆腐脑、包子、煎饼、鸡蛋堡、炸糕、蛋羹、胡辣汤。
中午是中餐、西餐、一切家常的和不家常的都上来了,下午去喝了下午茶,晚上又被领到了火锅店。
“这如血般沸腾翻滚的浓浆、凝固的血块、扭曲的肠子和新鲜的大脑都是献给您的。”
林修竹指着桌子上的辣锅、鸭血、鸭肠和猪脑花说道。
“挺好吃的。”郁棠在不辣的菌菇锅里涮了涮肉。
吃饱喝足,小邪神放下了筷子和快乐水,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实现信徒的心愿的。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很简单。”林修竹说,“我的一生都是为了更接近您,而我的愿望就是可以更加了解您。”
“是吗?”郁棠偏着头,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应允了这个愿望,“那好吧。”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你可以从这里开始了解。”
林修竹激动不已,虔诚地捧起了向他伸来的那只白皙而又指节修长的手,凑到了自己的脸侧,轻轻贴了贴。
贴了贴,又贴了贴,继续贴贴。
郁棠:“……”
小邪神一路被他的信徒牵着手,就这么回到了信徒的家里暂住。
这七天,他将一直跟在这个胆敢召唤他的无知人类身边,如影随形。
但是仔细算一算,现在好像只剩下六天了。
为了加快进度,郁棠用发丝戳了戳林修竹的额头,告诉他:“你别可着一个地方来啊。”
于是,下一刻,他的发丝又被人攥在了手里,有生命一般的发丝在人类手中扭动着,又在人类的轻抚下被顺了毛。
就这样被顺着毛,小邪神感到了疑似疑惑——
为什么他的这位信徒看上去还挺兴奋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七天的时限也越来越近了。
白天,林修竹会带着郁棠去外面寻访各种好吃的东西,晚上他们就会开始实现林修竹的愿望,开始了解他心中信仰的过程。
很快,林修竹了解了郁棠的每一个地方。
“你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吗?”郁棠询问。
“这并不简单。”林修竹说,“我想更加深入地了解您。”
小邪神感觉自己理解了信徒的意思,虽然很不理解人类的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但他还是对着自己的信徒敞开了心扉。
“现在你可以更深入地了解我了。”他说。
在由浅入深地探索过程中,林修竹知道了他信仰的神明是多么温柔。
神明不会斥责他无礼地顶撞,反而接纳并包容了他。
七天的时限到了,林修竹知道今天自己就可以被他的神明一口口吃掉,融入进那无限而伟大的未知之中了。
“您今天要吃掉我了吗?”林修竹迫不及待地问道。
“先不吃了。”郁棠慵懒地躺在床上,声音有气无力的,听上去还有些哑,“好撑。”
十年后,郁棠坐在夜市小吃摊吃烧烤。
林修竹眼神热忱地看着他,悄悄在桌子底下牵着郁棠的手,贴近他耳边小声问:“今天你要吃掉我吗?”
“先不吃了。”郁棠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得给等会儿上来的羊肉串留留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