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强者中的强者,身手令人惊叹。
黑鹰大获全胜,背着画卷站在墙头,朝嚎啕大哭的周丹墨传达秦王中心思想:“王爷让您去把话本撤了,办好了再来赎回人质,否则——”
黑鹰手掌横在脖颈上冷酷一划,非常吓人。
周丹墨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的美人图啊啊啊啊啊!”
定国公府鸡飞狗跳关秦王府什么事呢,反正这事儿是传不到沈子衿耳朵里的。
沈子衿晚上入睡的时候,下意识往软榻上看了看,那儿空空如也,没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也没有磁性入耳的声音。
沈子衿抿了抿唇,翻身拉好被子。
昨天太沉浸,以至于现在屋子空了有点怀念昨晚,并不是不习惯,睡一觉就好了,嗯。
可惜这一觉睡得不算太好。
反反复复做了些莫名其妙的梦,好在最后勉强有一点时间的深度睡眠,不至于早起时挂上黑眼圈。
沈子衿收拾完毕,带着东宁一起入宫,随着太后车架从宫中出发。
白龙寺被几代皇帝推崇,占地宽阔,殿宇大气,佛身金像都出自名师,慈眉善目,端坐金台,受香火沐浴。
沈子衿是无神论者,但他尊重宗教风俗和信仰,人在这世上总有力不能为的时候,祈求完神明与天地,也得努力活,若是一炷香能换个安慰与浮世喧嚣中短暂的宁静,没什么不好的。
沈子衿随着太后,庄重地在金身前上过香。
太后要与住持论佛,沈子衿便带着东宁在寺庙中走走。
庙中处处绕着一股浅淡的檀香,沁人心脾,东宁对这里倒还挺熟,他不是第一次陪着太后来了,所以虽然沈子衿是监护人,但其实是东宁在领路。
来白龙寺上香的,求什么的都有,升官发财平安顺遂,还有姻缘,世间愿望大抵殊途同归,东宁带着沈子衿转了会儿,来到了一棵挂满红绳的树下。
东宁道:“是姻缘树,据说很灵。”
姻缘树这点已经看出来了,因为树下刚好站着对男女,正在系绳结,妙龄的郎君和姑娘羞红了脸,在树下悄悄勾着手指头,含羞带怯离开了。
沈子衿脑子里不由浮现昨儿看到的话本桥段:
【却见申小锦面若桃花,秋水潋滟,拿红绳轻勾了林召手腕,柔夷软滑,那一眼直望到林召心坎里去——】
沈子衿头皮发麻,不是,话本有毒!
人家小情侣卿卿我我,你为什么要联想话本,快住脑!
沈子衿狠狠捏了捏手指头,这时候,旁边一个让人静心凝神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要求同心结?”
寺庙里的和尚们也是要吃饭的,自然也要赚钱,沈子衿这才发现他们在人家卖同心结的摊位前站半天了。
沈子衿赶紧带着东宁把位置让开来:“对不住,小师傅,挡着你摊子了。”
年轻和尚笑眯眯:“无妨。”
这会儿来这边的人不多,很清静,沈子衿视线落到摊上,上面清一水的红绳结,编得倒都很精巧。
小和尚又道:“施主需要吗?一诺终身,两心相同,一双同心结赠与心上人,很灵的。”
沈子衿:“我……”
小和尚:“即便现在用不着,将来也用得上,相逢就是缘,三个铜板就能求得赐福红绳哦。”
小和尚说话不急不躁,声音又好听,这样的销售还真让人厌恶不起来,迎着他锃光瓦亮的脑袋和和煦的笑,沈子衿鬼使神差,还真点头买了一对。
小甄上前付铜板的时候嘴角简直要跟太阳肩并肩。
一对同心结,其中一个必然是送给王爷的啊!
和尚:“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愿施主得遇良缘。”
沈子衿脑子里不受控制划过楚昭的脸。
他匆忙收起同心结,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姻缘树的枝叶摇摆,风动,树也动。
午间他们在寺里用了素斋,太后让人带着东宁退下,自己和沈子衿说说话。
太后先是问了问沈子衿和楚昭近况,一些正常的寒暄话,才说到东宁:“东宁在府上如何,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沈子衿坐直了脊背:“没有,他很乖,读书也很用功,是个好孩子。”
太后眼中盛着欣慰,她已经老了,鬓边白发,眉眼看得出年轻时候美人模样,外貌与心气都已经沉淀在了岁月里。
“哀家年事已高,希望他和兄弟们走得近些,将来在京城,也有人能照拂一二,你们都是好孩子,哀家也放心。”
沈子衿明白太后的意思:“我常听安、常听二皇兄和楚昭说,太后曾经爱护他们,太后用心良苦,他们都是记得的。”
太后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哀愁与不忍:“哀家能做的终归有限……你们如今都能好好的,哀家便别无他求了。”
太后到底也没直接说出东宁身份的秘密,沈子衿很能理解,如今不确定因素太多,太后不会冒险。
沈子衿陪着太后又坐了会儿,这才打道回府,太后回宫中,沈子衿带着东宁又回了秦王府。
东宁曾经小心翼翼来到秦王府,如履薄冰,如今却已经真正把这儿当成了家,能继续留着,他是很乐意的。
沈子衿回了明月轩,拿出那对同心结,虽然精致,但单看还是有点素,他想了想,让小甄去库房取了一对玉佩来。
一对龙凤同心佩,还是他们的新婚贺礼,沈子衿把上面的珞子换成同心结,这么一看就刚刚好。
沈子衿轻轻摩挲着玉佩,他把同心结买回来又给搭了玉佩,是准备干嘛呢?
自己戴?但无论玉佩还是穗子都是配对的,在外人面前他和楚昭还是王妃和王爷,成双成对的东西如果他有秦王却没有,难免引人乱想。
但如果要送给楚昭……
沈子衿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
楚昭送给他不少东西,他还没送过东西给楚昭呢。
但一来就送这个,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何况楚昭还喜欢他。
他对楚昭又没有那种、那种……
沈子衿心口扑通扑通。
有个声音在轻轻问他,真的没有吗?
那你怎么就因他一个人耳热,不由想起他的脸,心脏还几次三番背叛脑子,就为他咚咚跳个不停?
沈子衿越想耳朵越热,心口的悸动根本无法忽视,他五味杂陈坐在原地,凉丝丝的玉佩就这么被他搁在掌心里,直到染上体温,被捂得温热。
沈子衿漂亮的眸子里盛着微光,美人如玉,他慢慢摩挲过手里的玉佩,最后缓缓放回匣子里,轻轻将成双成对的物什关住了。
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了点什么。
但沈子衿在寺庙买了同心结这事,东宁小甄还有随行侍卫都看到了,因此楚昭很快就知道了。
同心结,买了一对,这要送给谁简直不言而喻。
楚昭精神一振!
晚上他去明月轩吃饭的时候,特地专门挑了衣裳,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
除了重大场合,楚昭向来是孟管事递来什么穿什么,难得自己挑衣服,还换了几套,问东问西。
“孟伯,这套如何?”
孟管事闭眼吹:“玉树临风。”
楚昭又换了套:“这身呢?”
孟管事:“英俊潇洒。”
他也不是说瞎话,楚昭的确穿什么都好看。
楚昭对着镜子琢磨半晌,又道:“还是换身庄重点的吧。”
孟管事:在自己家吃个饭,要那么庄重做什么?
楚昭看到孟管事眼里的疑问,没有作声,但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弧度。
沈子衿要送他同心结,不就等于表白?这样重要的场合,他当然要注意衣着!
挑来挑去,他最后挑了件瑾瑜流云广袖衫,头戴玉冠,腰系银封,把他身形的优势修饰得一览无余,猿臂蜂腰,腰封位置扎得妙,完美营造出脖子以下全是腿的视觉盛宴。
兼备未完全散去的少年郎君俊逸潇洒,以及青年将帅的稳重豁达。
帅得一塌糊涂。
楚昭总算略微满意了,穿着精挑细选的打扮,去了明月轩吃饭。
然而饭前饭中加饭后,沈子衿别说送了,连言语间都压根儿没提到同心结半个字。
楚昭:?
他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的,两手空空。
楚昭:我同心结呢,那不是给我的?
他不信。
接下来的日子,不死心的秦王殿下逮着机会就在王妃面前转悠,试图唤醒某人对同心结的记忆。
比如——
楚昭:“三哥送了对鸳鸯过来,放池子里养着玩,鸳鸯寓意好,”他划重点,“比翼双飞,永结同心。”
沈子衿瞧着新来的鸳鸯在池子里撒欢地游,赞叹:“油光水滑,长挺好。”
楚昭:“……”
再比如——
院里开了两朵并蒂花,楚昭和沈子衿赏花,楚昭:“并蒂双生,同心正好,好兆头。”
沈子衿玉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花瓣:“姝丽无双,真美。”
……云想衣裳花想容,花前的你分明更美。
楚昭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沈子衿已经赏完花,抛出了新的话题。
楚昭:不是,美色误人,我同心结呢!
就这样一直过了半个月,直到白君行的信寄到京中,秦王才暂时抛开了对同心结的纠结。
不出意料,白君行把暗号藏在了信里。
他分别给沈子衿和二皇子都寄了信,以及一点玉州特产,信中所言都是琐碎的日常事,然后又道见玉州风景秀美,遂作新赋一首,拙作随信奉上,请二位斧正。
白君行也很谨慎,这首赋他当着其余人的面就在外念过,写得很好,玉州许多文人都已经开始誊写流传,因此他写在信里,也没人察觉出问题。
“君行已经在向我们求援,”楚照玉放下信,“赋中几句对云与水急切的描写,分明在告诉我们形势刻不容缓。”
“所以光暗中派几个人去不行,”沈子衿拿出了自己的方案,“不日我就以养病的理由去玉州,帮他一起探查情况。”
玉州气候宜人,养病是个好理由,而且没人会拦,楚照玉觉得这法子不错。
这就是楚昭暂时放下同心结的原因了,沈子衿这一去,就得跟他先分开一段时间了。
沈子衿可以随意出京,但楚昭不行,皇帝就是要把他栓在京城,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没法去玉州。
这个理由得由沈子衿给他。
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沈子衿先到玉州,再合理的把楚昭带过来。
沈子衿承诺会尽快,但可能十天才能办成,也可能半个月才能搞定,没法给出绝对日期。
同心结没有,还要跟沈子衿分开,楚昭整个人都沉闷了起来。
不过沉闷不妨碍他操心准备,沈子衿要去玉州,带的东西不能少,车架要用最好的,里面软垫必须舒服,侍卫要点好手,仆从数量不能太少,还要带个好厨子。
楚昭忙前忙后,沈子衿轻轻瞧着他,摩挲了下袖子里藏着的龙凤配。
“皇嫂。”
东宁听说消息,找过来:“皇嫂,玉州之行,可否带上我一起?”
沈子衿松开捏着玉佩的手:“东宁,此行我有他事要办,不是真去养病的。”
“皇嫂最近身体康健,因此听说此事,我就猜到养病只是去玉州的理由。”东宁认真道,“若是带上我,身边有个孩子,看起来更不像是要办什么大事,不是更方便掩人耳目吗?”
东宁觉得以皇嫂的才智,定然也明白这一点。
沈子衿看着东宁,神情渐渐严肃:“此行可能有危险。”
东宁抬手,仰视着沈子衿,个子小小,却毫不胆怯:“我不怕。”
“皇嫂教我论世,言百姓不易,言天下之难,可我观京城,歌舞升平,处处繁华似锦,”东宁目光灼灼,“皇嫂,黎民百态,我想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看。”
皇嫂因为怕有危险,所以不带上他,他很感动,但他也是真的想跨出锦绣金玉乡,去看看真正的众生。
沈子衿沉默片刻,最后伸手,摸了摸东宁的头,轻笑:“你说服我了,好,来吧,东宁。”
东宁自然十分欢喜。
而楚昭闻言,又默默叹气:东宁都能立刻去,他却还得再等等。
要不是承安帝……真是每天对这老东西的厌恶都会多一点。
沈子衿出发当天,楚昭骑马相送,送出京城外十里地,到了十里亭处,护送沈子衿的车队停下,给沈子衿和楚昭告别的时间。
沈子衿掀开车窗的帘子,楚昭就在马车旁边。
沈子衿:“我走了。”
楚昭再不舍,也没法继续送了:“好,万事小心。”
沈子衿:“嗯。”
他深深瞧了楚昭一眼,见楚昭没有先掉转马头的打算,在放下帘子时道:“我让孟伯把一件东西带去你院子了,回去记得看。”
楚昭:“好。”
难不成还留了什么额外的锦囊妙计?
楚昭立在原地,一直等队伍的影子完全消失在他视线里,才骑着马回去。
府里没了沈子衿,明明来来往往还有那么多人,但突然一下子就觉得冷清起来。
楚昭先回了院子,要看看沈子衿给他留的东西。
是一个匣子。
楚昭半边脑子是离愁别绪,半边脑子是正事,想沈子衿到底留下什么重要物品——
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玉佩。
龙凤同心佩中的龙佩,下面缀着红色的同心结。
楚昭整个呆住。
他愣愣看了半晌,木头似地一动也不会动了。
片刻后,他突然着魔般回神,抓起玉佩就往外冲。
孟管事在院中,看到楚昭迎面而来,刚要开口,就只觉一阵风刮过,楚昭人影就闪了过去。
孟管事一愣,随即大叫:“王爷,诶王爷,您要去哪儿啊!”
楚昭充耳不闻,旋风一般往外冲。
去哪儿?
去追马车,抓住沈子衿,狠狠发问——
一声不吭撩完就跑是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第56章
楚昭一路策马,劲风扬起他的发刮过他的脸,一口气冲到城外后,才稍微冷静了点,勒马停下。
飞雪没跑尽兴,觉得可以再来几次,打着响鼻晃脑袋。
楚昭胸腔里擂鼓震震,撞得他生疼,恨不能仰天长啸控诉某个人的可恶行径。
沈子衿!!
官道上的人们好奇地看向白马上的英俊郎君,身量颀长,生得又俏,看得能让人心驰神往红了脸,但就是……郎君表情不太对啊。
胸膛起伏,看着像着急赶了路,气息不稳,他眺望远方出神,一会儿春光满面,像情窦初开得了甜头的小伙子,一会儿又失魂落魄,像路边单身小黄狗。
嘶,好复杂,看不懂。
楚昭完全没有被围观的自觉,从衣襟里掏出玉佩,玉佩被焐热了,他伸手擦了擦,又不甘心地捏了捏。
虽说沈子衿脸蛋白皙如玉,但手感可完全不同,沈小侯爷面颊又滑又软,什么玉也比不上。
秦王妃和东宁公主的车架已经过了十里亭,楚昭要是敢光明正大追过去,跑出京城地界,皇帝当天就敢给他好果子吃。
沈子衿是算准了自己拿他没办法。
玩政斗的,心可都太脏了!
百八十个心眼全都用到他身上了,钓得他这些天不上不下。
还好今天为了送行,穿的也是一身很能拿出手的衣服,没有辱没仪式感。
不对,沈子衿这撩完就跑的负心汉,压根儿就没给他仪式感。
楚昭一边浸在蜜罐子里,一边咬牙切齿,恶狠狠想,等我把你逮住,你就等着吧!
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那是我让着你呢!
楚昭冷酷地哼了声,用跟表情完全不同的力道,把玉佩轻轻放进怀里,妥帖地放好了。
他调转马头,悠悠哒哒进城,快到城门口时,他想了想,又把玉佩拿出来,仔仔细细佩戴在腰间,把同心结下每一根穗子都理得整齐顺溜。
守在城门口的巡防营士兵朝他行礼。
王爷刚刚那么急吼吼冲出去,吓得他们以为有什么大事,但结果只在城门不远处立着发了会儿呆,什么都没干,又不紧不慢回来了。
楚昭朝他们点头:“嗯。”
他进了门,墙上今日值守的王副统领下来,王副是个正经人,满脸凝重:“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人手的话,我等随时恭候调遣。”
楚昭:“没事。”
他瞧了瞧一脸庄重的王副统领,同样正经八百对他道:“你眼神好,有没有发现我跟出城时有什么差别?”
“嗯?”
王副统领眼神确实不错,他巡防的时候,人群堆里小偷小摸他都能一眼抓出来,可他把楚昭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啊。
全须全尾,人好好的,没外伤,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精神气也很好。
王爷是在考验他什么能力?
王副统领又把视线移到马匹上,试图看出点别的什么。
楚昭好整以暇,也不催,任他看,但片刻后,王副统领败了。
“末将愚钝。”王副统领愧疚,“还请王爷指点。”
楚昭:“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看到我腰间的玉佩了吗?”
王副统领一个钢铁直男,这才注意到:“这是?”
难不成是什么很重要的信物?
楚昭满意他的上道:“龙凤佩知道吧,都是成对的,本王一个,王妃一个。”
王副统领认真听着。
楚昭:“王妃亲自系上的同心结,送我的。”
王副统领:所以?
楚昭看着他茫然的神情,恨铁不成钢,但他今天有一半的好心情,能原谅除沈子衿以外的所有人,因此宽宏大量:“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悟了。”
楚昭说完,骑着马悠悠离开。
王副统领原地琢磨了半晌,后知后觉灵机一动:等等,他不会是被秀了吧?
王副统领:“……”
那可是堂堂秦王,杀伐果断的秦王!能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副统领恍恍惚。
楚昭今天休沐,沈子衿不在家,他走哪儿都觉得空空荡荡,尤其这狡猾的猫,给了玉佩就跑,跑出京城了还在他心口挠痒痒,闹得他不得安宁。
他坐立难安,出了秦王府,去找他游手好闲的三哥说说话。
三皇子楚锦旭当场应下:“哎哟,我正还想去找你呢,弟媳不在京城,想念吧,无聊了吧,走啊,哥哥带你喝酒!”
两兄弟来到锦绣阁,楚锦旭从他那纨绔标配的后院里带了三个漂亮美人出来,在他们吃饭的包厢,两个弹琴,一个专给他倒酒。
楚锦旭摇着扇子笑:“哎呀,我弟弟暂时成了孤家寡人,可我不是啊,美人们,对吧?”
楚锦旭把这些人挑到后院,最多是装样子的时候搂搂腰摸摸小手,那都是给外人和承安帝眼线看的,除此之外没做过出格的事,还花钱锦衣玉食把他们养着,简直没有比这更轻松的工作。
因此这些美人们也乐意伺候他,跟楚锦旭关系是真好,跟着楚锦旭起哄。
被楚锦旭和他美人们包围的秦王:“……”
楚昭本来不想戳他哥的心窝的,可人家都舞到脸上来了,不杀杀他威风简直说不过去。
楚昭指了指自己腰上的玉佩:“三哥,看这个。”
楚锦旭瞄一眼就知道东西不错:“龙凤佩啊,成色挺好的,最近喜欢戴玉佩了?”
楚昭:“子衿给我的。”
楚昭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一招杀出重围:“我王妃给的,你有吗?”
楚锦旭:“……”
美人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瑞王殿下没有呢!”
楚昭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如果他哥哥懂现代梗,现在立刻就会想到经典表情包,可他哥不懂,唉,这世上最能明白他的还是沈子衿。
沈子衿。
楚昭念着这个名字,喝了杯酒,想来想去觉得不行,如果就这么放过他,那么接下来好些天自己都会六神无主百爪挠心。
不行,他等个同心结都被吊了好些天了,怎么还要被牵着鼻子走。
楚昭放下酒杯,思考着如何扳回一城。
京城外,树影幢幢,一列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车队正平稳走在官道上,浩浩汤汤,打眼看过去,全是人。
不仅有秦王府自己的侍卫侍从,还有锦衣卫,毕竟队伍里还有东宁公主,宫中不添些人手说不过去。
太监小福子装作无意提了锦衣卫一嘴,承安帝想着锦衣卫反正没别的事干,撑排面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就点了锦衣卫。
殊不知,这正是沈子衿要的效果,毕竟如今锦衣卫可是他的人。
指挥使尹洌随行在列,他跟着沈子衿尝到过甜头,知道谁才是能让锦衣卫出头的人,因此办事很尽心,这次挑的人也都是好手。
沈子衿坐在马车内,摸索着手里的玉佩,打跟楚昭分开后,他脸上红晕就没下来过。
楚昭应该已经看到玉佩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说真的,沈子衿从前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谁,他从小成长的环境糟,就没体验过良好的家庭,也没近距离看过健康的爱情。
全身全心去喜欢一个人,交托情感,他无法想象。
但是,秦王府这个地方太好了,好得他一想到要离开,居然会感觉舍不得。
因为里面有个人,会给他一个温暖又安心的窝。
避风挡雨,炊烟袅袅,有柴米油盐,也有欢声笑语,做完手里的事,就迫不及待想回去的地方,不就称之为……家吗?
等退休后也住在秦王府,待在楚昭身边,天天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好像也不错。
沈子衿摸了摸发烫的脸,抿抿唇,低头把玉佩系在了腰间。
楚昭那么喜欢他,收到玉佩应该能开心吧?
沈子衿承认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太地道,他一边想看楚昭高兴的样子,一边又怕自己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居然只敢趁离京的时候把东西送出去。
碰上感情的事,他就像只遇上陌生东西的猫,只敢先小心伸出肉垫轻轻试探,一碰就跑,躲得远远的,探头悄咪咪观察情况。
沈子衿面颊眸子都醉在春风里,他瞧着玉佩,浅笑中染着从未有过的心绪:给点时间缓缓也好,等最冲动的劲儿过去,下次见一定能好好说清楚。
沈子衿想着,尹洌在外轻扣车窗。
“王妃,”尹洌道,“公主殿下想请教您学问,是否方便过来?”
沈子衿回神,应道:“嗯,让他过来吧。”
马车停了停,车门打开,东宁捧着书进来了。
沈子衿心道这孩子是真的卷,根本不用人盯着学习,他给东宁讲了个问题,就告诉他要注重劳逸结合,把书阖上,让他看看沿途风景,休息会儿。
但光看风景也挺无聊的,两人又开了棋盘,寓教于乐,是学下棋,也是玩。
出远门用的马车非常宽敞,座椅都是能直接当床的,用的橡胶轮胎,也很稳当,但不可能完全不颠簸。
从没出过远门的东宁很不幸的,晕车了。
这小孩儿不舒服还不说,要不是脸色都白了被沈子衿瞧出来,还打算继续憋着。
沈子衿:“停车!”
他赶紧叫随队的大夫来给东宁看看,又心疼又无奈:“不舒服要告诉我,知道吗?”
东宁攥紧了手,垂下头去:“……我不想拖后腿。”
是他自告奋勇要跟来的,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搁了行程。
沈子衿叹气,给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但我发现了,我会觉得我这么大个人还照顾不好你,也太失职了。”
东宁慌张:“不是皇嫂的错!”
沈子衿摸摸他的头:“那之后不许再瞒着我,我们说好了?”
东宁红了眼眶,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嗯……”
沈子衿原本计划着连夜赶路的,赶个四天三夜,也不算特别快,要是有人对他们的速度有疑虑,就说中途他不舒服,于是想着不如加快脚步早点来玉州修养。
但这么看着,第一晚还是原地修整好了,也给东宁一点适应时间。
夜间大家扎营,沈子衿在马车内躺下后才发现,他自己也需要点适应时间,因为尽管马车的软榻已经铺得很舒服了,但睡在车厢里总有点儿别扭。
认床了,睡得不太好,躺下好半晌才能入眠,而且睡得很浅,外面的虫有时候叫得高声了,他都会迷迷糊糊醒一醒,然后再迷迷糊糊继续睡。
到了半夜,守夜的侍卫们耳朵尖的,忽然听到了马蹄声。
朝他们这边传来的马蹄,而且速度很快,是疾行。
众人立刻警惕起身,凝视着马蹄声奔来的方向。
出现黑影时,他们所有人的手都已经按在了武器上。
“什么人——王、王王王爷!?”
黑影踏过火光,身形骤然被照亮,不是他们家秦王又是谁?
秦王怎么在这儿!?
楚昭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吁——!”
楚昭跳下马背,根本不和他们打招呼,直接奔着目标马车而去。
沈子衿方才听到侍卫们的喊声和马蹄声就行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什么动静,不会是打劫的吧?
正想着,他马车的门豁然大开,沈子衿还没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沈子衿揉眼睛的手放到一半,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楚昭?
沈子衿:“你……唔!”
楚昭二话不说,按住沈子衿的脑袋,直接吻了上来。
沈子衿瞳孔地震!
这回他不醒也得醒了,这绝不是做梦,他做不了这么离谱的梦!
楚昭连夜策马疾行,呼吸急促,胸腔还在剧烈起伏,他周身灼热的气息瞬间将沈子衿笼罩,封得严严实实,让沈子衿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