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觉得还未到时候?
是我哪儿还做得不够?
楚昭想到这儿,有些燥,不是烦躁,而是尴尬和百年难得一见的不好意思。
……我都没想过再把握什么分寸了啊,楚昭出神地想。
难不成他还是该找个时间,朝他三哥和周丹墨取取经?
白君行本来也是个好人选,但可惜他对象是展炎,如果跟他取经,白君行没准会在家信里跟展炎提及,一旦展炎知道了,那就是边关所有兄弟都知道了。
楚昭光想想那场景就头皮发麻,把白君行这个人选排除。
唉,感情可真难办。
但……也挺有意思的,楚昭弯了弯嘴角:沈小侯爷只要在他身边,日子就很有意思。
隔天晚上,锦绣阁厢房内,关系密切的几人齐聚。
除了沈子衿楚昭、二皇子三皇子外,周丹墨也来了。
周公子虽然没入仕,但人脉广,而且他爷爷也是支持皇子们的。
除了楚照玉沈子衿和周丹墨是光明正大从正门来的,其余人都不走寻常路:
楚昭身手好,自己避开外面人视线翻窗进来;三皇子楚锦旭是被侍卫带着翻的窗;而白君行乔装戴了斗笠,没让人瞧见他的样子,一直进了包厢,才摘了斗笠。
玉州之行在即,他们这么大群人聚在一起的消息,还是避人耳目的好。
毕竟白君行之前已经设过宴答谢许多人,再用践行的理由办私宴,可能会引起某些人警惕。
锦绣阁是楚锦旭的地盘,隔壁厢房也被他们自己人包了,今晚在此谈话绝对安全,外面其他人的眼线,也只会以为二皇子秦王妃还有周小公爷饮酒品文而已。
三皇子楚锦旭让侍从们都先退下,对沈子衿道:“我先前听小侯爷的话,把阁内人筛过一遍,还真逮着两个细作,不愧是你啊弟媳,料事如神。”
沈子衿谦虚:“仔细点总没坏处。”
二皇子楚照玉端起酒杯:“君行,我们敬你,玉州之行,万望小心。”
白君行端起酒杯:“承蒙殿下挂心,不敢不从。”
沈子衿照样以茶代酒。
喝过开场酒,大家边吃边聊,完善细节,也穿插几句贴心话。
屋内不留侍从,楚昭动手剥虾,但剥完并不是自己吃,而是放沈子衿碗里。
其余人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三皇子笑得尤其明显,挤眉弄眼,沈子衿玉白的耳根又被瞧红了,忙道:“王爷,我可以了,你吃吧。”
他说着也要伸手剥虾,显然想剥了还给楚昭。
楚昭却把盘子挪了挪:“欸别,反正我手已经沾了水,顺手就剥了,你犯不着把自己手也弄湿。”
沈子衿捏了个空,二皇子和煦道:“子衿,就让他剥吧。”
三皇子:“对对对!”
沈子衿:……你俩是一点儿也不体贴你们亲弟弟啊。
还、还是说,他俩也看出楚昭喜欢自己了?
或者干脆楚昭已经告诉他们了?
也不是没可能。
沈子衿瞬间更加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了。
冷静,别慌,沈子衿:这顿饭怎么也能简单过去!
再执着剥虾反而是给他们揶揄创造机会,拉回正事就没问题了。
沈子衿轻咳一声,对白君行道:“玉州是首辅的地盘,我想就算你查到什么东西,也未必能顺利给我们递消息,不如这样,我们定个暗号,若玉州情形已经到了十分危机的地步,你就在信里写下暗语。”
楚昭颔首:“稳妥起见,的确需要这么干,还不能太寻常,得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子衿心说这简单,现代社会的精华随便拿过来一句都够特殊,但果然,最经典的还是那句话。
沈子衿:“不如就用这句,奇变偶不变——”
“哐!咚!”
沈子衿话还没说完,旁边却突然闹出惊天动静——楚昭蓦地手抖,险些当场把盘子打翻,椅子腿儿也在地上哐当一跳,砸出好大的响声。
所有人视线顿时唰地看过去。
只见楚昭手里剥到一半的虾掉在了桌面,他愕然看着沈子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子衿也被吓了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秦王那握着刀鏖战一天一夜也不抖的手居然颤起来,握成拳也控制不住。
沈子衿不由跟着心惊胆颤:难道刚刚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
其余人也察觉气氛不对,纷纷安静,一时间,厢房内落针可闻,只有楚昭重重的呼吸。
太重了,楚昭仿佛要把屋子里空气都抽走似地,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沈子衿忍不住想再度开口询问时,楚昭那重重的吸气声终于缓了缓,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可惜效果不是太好,因为他开口时,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楚昭定定瞧着他,哑着声音道:“……符号看象限?”
“哐当!”
好,这回是沈子衿差点摔了碗筷。
沈子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其余几人一头雾水,就看到沈子衿也开始剧烈吸气了。
白君行焦心起来:王妃身体不好呀,这不会是要晕倒吧!?
但沈子衿和楚昭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其他人,他俩旁若无人,开始了他们的对话。
沈子衿颤颤巍巍:“天王盖地虎。”
楚昭喑喑哑哑:“宝塔镇河妖。”
“义务教育几年制?”
“我那儿是九年,虽然我没念过。”
“你来这儿,担心过自己网盘吗?”
“我知道这个梗,我本人是好儿童,网盘里都是学习资料,正经的那种。”
沈子衿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穿的。”
楚昭重重吐出气息:“所以……你也是。”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在说什么?
沈子衿和楚昭四目相对,唯有汗两行:
老乡竟在我眼前!?
沈子衿镇定地抬手,端过茶杯喝了一口。
没错,哪怕他手抖成帕金森,小侯爷说自己镇定,那就是镇定。
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清新凉意有助于提神醒脑。
沈子衿:啊,杯子里的确是水,不是酒。
所以他绝不可能是把酒错当成水喝了,自己此刻没醉没疯,真不是在做梦。
沈子衿抖抖索索,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其余人心惊担颤看着那要摔不摔的杯子,在它成功回到桌面后都不由松了口气,替存活的杯子捏了把汗。
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他俩不对劲啊。
白君行看看楚昭,又看看沈子衿,最后轻声道:“那个……小侯爷,所以暗语到底是哪几个字,我好记着。”
沈子衿游魂儿一般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把完整的句子写了下来。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白君行慢慢念完,不解其意,但记倒是好记,“好,我背下了,若真要求援,我就给您和瑞王殿下写信,将这话藏在诗词或歌赋里。”
白君行说完,屋内又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子衿和楚昭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但看起来,似乎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某种问题。
二皇子楚照玉看了看魂不附体的秦王夫夫,轻声道:“子衿,六弟,你们俩是还有什么事要处理?若是如此,可提前回去。”
他们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楚昭刚才剥虾也就是给沈子衿当零嘴慢慢嚼着而已。
作为践行宴主角的白君行也赶紧道:“是呀,而且王妃身体不好,切忌情绪大动,勿要伤身。”
沈子衿和楚昭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侍卫们带着沈子衿从大门离开,他几乎是飘着出去的,楚昭是翻窗来的,自然也得翻窗走。
他刚起身,周丹墨连忙捧出两本书:“哎哎稍等,这是我和君行的最新力作,还没大量印刷呢,先给你和侯爷尝尝鲜,好东西,记得看。”
这可是以沈子衿和楚昭为原型的话本,得让正主品鉴品鉴,看看还有什么不足,方便日后改进。
楚昭心思不在这儿,随意往怀里揣了就走。
秦王府的马车里,沈子衿和楚昭重聚,两人却都没有开口。
明明有千言万语争先恐后想要出来,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太急了,所有话都卡在喉头,反而半天哽不出一个字。
马车骨碌碌行驶在路上,车内安静如鸡。
沈子衿靠在车厢上,千头万绪汹涌澎湃,恍惚了半天,脑海中跟放电影似地重复方才的画面,却突然有句话脱颖而出,大写加粗冒了个头。
沈子衿神游天外惊坐起,啊了一声:“你没参加义务教育,那你岂不是文——”
楚昭本来也是万般激动不知从何开头,闻言霎时回神,飞快抢断:“我可不是文盲!”
沈子衿闭上嘴,轻轻瞧着他。
楚昭深吸口气,不能放任这种误会:“真的,我受的是英才教育,穿来的时候十三岁,研究生毕业,不穿的话,都该接着读博了。”
竟是个学神!
沈子衿肃然起敬,同时他注意到另外的重点:“你穿来的时候才十三?”
“嗯。”楚昭反手指了指自己,“我是十三从现代过来的,这具身体当年也才十三岁。”
那楚昭岂不是已经在大齐生活了七年!
沈子衿愕然:“我才过来不久,就是赐婚圣旨下达的前十天。你穿的时候现代是哪一年?”
楚昭报了个年份,沈子衿也说了个数,二人一对就发现,居然是同一年!
奇了,明明是同年穿过来,一个已经待了七年,一个却刚到,时空错了位,让他们在现如今才相遇。
沈子衿抿抿唇:“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吧?”
沈子衿已经是个成年人,楚昭刚过来的时候,只是个孩子啊。
楚昭笑了笑:“我其实很少去回想先前过的什么日子,因为其中的苦闷谁都不懂,连二哥三哥他们也不能说,因为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过现在,他竟然多了个从内到外都最懂他,什么都不必再隐瞒的人。
知道世界上有另一个穿越的,楚昭惊讶之后,就是高兴。
若是能早些遇见,惺惺相惜,或许当初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
“王爷,你……慢着,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沈子衿截断了原本要说的煽情话,“那所谓的军营‘老神医’,市面上流通的青霉素等这类新药,还有玻璃和橡胶的东西都是?”
楚昭颔首:“对,都是我做的,老神医是放出来的幌子,因为这事儿最不好藏,得编个故事,免得皇帝起疑。”
难怪,难怪,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原著中没有提到楚昭争权夺利,而如今的楚昭这么积极跟哥哥们一起政斗,那是因为楚昭跟他一样,都是穿的。
还是个非常能干的天才。
所以目前为止公事这么顺利,也有这个缘故在里头,不过看得出楚昭不怎么擅长官场谋算,这很正常,人各有所长,不是谁拿了剧本都能打出he。
这下可省心多了,而且他也终于不用担心提前剧透而引起猜忌,可以在楚昭面前肆无忌惮讲出自己各类计划了。
就同楚昭的心情一样,沈子衿也很高兴,在以为“老神医”是穿越者时,他都在第一时间打听消息,更不用说穿越者如今就在眼前。
还是个如此合拍的小伙伴。
老乡见老乡为什么会两眼泪汪汪?
答:喜极而泣。
他俩虽然没哭,但也是真开心。
沈子衿轻轻呼出一口气,松下肩膀笑笑:“看来你和其余皇子早就在开始准备,我还担心你真跟原著一样不争不抢,走条危路呢。”
岂料楚昭一愣:“什么原著?”
沈子衿放松一半的肩膀顿住。
沈子衿:?
沈子衿也愣了:“我们穿的地方是一本书里啊,当然有……”他看着楚昭神色几变,咽了咽嗓子,声音放轻了,“你不知道?”
马车圆润的车轮停了,秦王府大门正在招手。
沈子衿和楚昭两人踉踉跄跄下了马车,症状比在酒楼里更加严重了。
楚昭望着天,喃喃自语:“世界居然只是本巨大的小说……”
巨大的小说是什么鬼?
沈子衿则看着地,声音嗡嗡:“原来剧本金手指只给了我……”
白枭瞧着他俩的模样,忧心忡忡拉着黑鹰的袖子:“黑鹰哥,王爷和侯爷的样子怎么这么像中邪啊?”
小孩儿话本看得多,对精怪有敬畏,此刻往那方面一想,令人害怕。
黑鹰捂了捂他的嘴:“别瞎说。”
白枭把黑鹰的手扒拉下来:“可他们从锦绣阁里出来后就这样,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神情也不对啊!”
跟丢了魂儿似的!
小甄在旁边小声道:“虽然我们听不懂,可我看王爷和侯爷互相是能懂的。”
既然他们能懂,就没问题。
小甄:这就是夫夫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沈子衿和楚昭一个看地一个看天,魔怔完了,四目相对。
沈子衿:“继续聊聊?”
楚昭果断:“聊!”
两人默契十足进了明月轩,楚昭想了想,让小甄给他拿了壶酒,而后让周围所有人都退下了。
楚昭先闷声干了一杯,酒跟着情绪利索吞进肚子里,冷静不少。
“所以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们穿进了一本小说里,按照原著剧情,秦王会死在首辅和次辅的争斗里。”
楚昭一直还以为自己只是穿到了某个奇异古代,合着原来是穿书啊。
沈子衿拿过酒壶,给楚昭斟满第二杯:“对,但现在次辅已经没了,等首辅也下去,你也就安全了。”
楚昭端着第二杯酒,没急着喝:“所以你做我的谋士,是想救我的命。”
沈子衿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嗯,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报答。”
“你这么聪明,即便没有我,也迟早从殷南侯府脱身,我对你的好,可抵不上救命之恩。”
沈子衿以为楚昭又要劝自己说什么不用报答的话,却见楚昭朝他举了举杯:“现在是我欠你了。”
原著的秦王死在首辅次辅手里,现在次辅因为沈子衿的筹谋提前没了,也就是说,剧情已然被他改变。
楚昭眼中带着浅笑,看得沈子衿面颊一热,忙放下酒壶,捧起自己的茶杯来缓解又开始乱扑腾的心口:“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只许你报答我,不准我欠你啊?小侯爷,这可不行。”
楚昭端过杯子跟他碰了碰:“你还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实现。”
难怪他跟沈子衿一见如故,原来不止是性情相投,还因为他们都是沐浴在社会主义光芒下长起来的好红苗。
他们是普通人,却也是特殊的,揣着不敢告诉他人的秘密,有着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思想,有时站在热闹的人群里,却觉形单影只,此间如梦。
但他们那么走运,碰上了彼此。
自己会觉得跟沈子衿相处非常舒服,会觉得只要有他在,单调的日子都变得有趣起来,要知道现代社会里那么多人,也不是人人三观相和,能友好相处的。
可他和沈子衿,分明都被彼此吸引了。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而且沈子衿是真的淡薄功名利禄,入官场就是为了救自己。
他都这么喜欢我了,许什么愿我都能满足他。
不管是要什么东西,还是……对我告白。
楚昭在心里道:我都能答应。
他看着沈子衿,等他跟自己许愿。
可沈子衿却捧着茶杯:“唔,我现在没什么心愿啊?”
他攒的钱已经够他退休后好好生活了,身体也健康了,什么都不缺。
而且楚昭要再这么看着他,他就要招架不住了。
怎么能有人分明是安静地瞧着别人,可眸子底下却裹着灼灼的火焰呢?
温柔又热切,铺天盖地却轻轻地裹着他。
这哪是等他许愿,分明是楚昭有话呼之欲出啊。
沈子衿紧张:就算我们是老乡,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不是你喜欢我,我就肯定也喜、喜……
沈子衿莫名喜不下去了。
他一半脑子在拒绝,但心脏和另一半脑子已经背叛了他,欢快地蹦跶个不停,让他一想到楚昭可能要告白,就会面红耳赤。
沈子衿目光开始躲闪,手指蜷着,人也往后躲了躲。
楚昭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分明是害羞了啊。
沈子衿肯定也听出自己的意思了,但还是羞赧着不敢说。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果然还是火候不够,自己还需要再对他好些。
虽然沈子衿害羞的样子非常动人,但既然他此刻还没法把告白的话说出口,楚昭虽然会有遗憾,可也不会逼他。
楚昭收回酒杯,浅啜了一口,主动改了话题:“那就先记着,等你有心愿了再跟我说。再跟我聊聊原著的剧情吧,我也挺好奇的。”
沈子衿见话题被拐开了,立刻答应:“好!”
楚昭撑着脸颊,笑:“仔细想想,哪怕先前不知道你是穿的,也觉得跟你聊天最有意思。”
沈子衿也笑:“我也是啊,跟王爷非常投机!”
还很默契!
楚昭:“以我们的关系,你别再一直叫我王爷了,多生疏,叫我名字吧。”
沈子衿顿了顿,王爷王爷的,都喊习惯了,一时间要改口,反而有点别扭。
但他们都是现代人,对着彼此哪需要遵循封建糟泊,叫名字也显得平等且亲近。
沈子衿只停了半秒,就点头:“好,楚、咳,楚昭。”
虽然只花了半秒就立刻决定,但真把这个名字念出来,却有种奇异的滋味。
心口有根弦被轻轻拨了下。
“那我也不客气,叫你的名字了,”楚昭就喊得非常顺口,好听得很,“子衿。”
……名字不该连名带姓吗,你怎么把姓省了啊!
沈子衿:我怀疑他在撩我,有理有据。
糟了,沈子衿突然意识到,楚昭本来就喜欢他,现在发现是老乡后,亲切感暴增,岂不是会更加喜欢他?
把握了一个月的分寸,没把人请出门,反而把距离缩得更短了。
更不对劲的是自己。
刚才心口的弦只是被轻拨,楚昭两个字砸下来,心弦猝不及防,疯狂乱弹,当场表演原地蹦迪。
不是,你在开心个什么劲儿啊!?
屋里,沈子衿和楚昭相谈甚欢。
“原著的主角是白大人和展炎啊。”楚昭饶有兴致,“说说展炎还干什么糗事了,我好涮涮他。”
这可真是损友亲兄弟。
楚昭也明白为什么沈子衿对白君行有那么多关注了,活的主角嘛,对于读者来说,可不得好好看上几眼。
自己先前的确是误会了,沈子衿既然早知道白君行和展炎是一对,就绝对不可能还喜欢上白君行。
其实仔细看看,沈子衿跟白君行以文会友,是君子之交,但沈子衿对自己,那可是身家性命都押了上来。
他喜欢的人是谁简直不能更明显,楚昭低调地想。
“原著故事可太多了,一天讲不完,可以先挑些重点说,”沈子衿掰着手指头数,“比如你妹妹不是真妹妹,而是你弟弟。”
“噗,咳!”楚昭猝不及防被酒呛了一下,“什么!?”
沈子衿难得见他大惊失色,嘴角噙着笑:“没错,说的就是东宁。”
“男扮女装?”
楚昭在短暂的惊异后很快接受了事实:“好吧,有那么个亲爹在,这事儿也不离谱。”
把皇子扮成公主,不失为一个提高存活率的方法。
只是他有点担心孩子身心健康:“但他以后不会产生性别认知障碍吧?”
沈子衿想了想:“从原著来看他挺好的,应该不会。”
楚昭放心了:“那就行。”
沈子衿掰下第二根手指头:“再比如……承安帝死后,二皇子登基,但因为心力交瘁,不出几年就英年早逝了。”
楚昭缓缓皱起了眉。
东宁没有心理障碍,但楚照玉是实打实有心理疾病的。
“二哥有心病。”楚昭捏着酒杯,酒中倒映着他肃穆的神色,“我穿来的时候,太子已经没了,我没接触过他,只从旁人口中听到他有多好,跟二哥三哥感情深厚,二哥一直惦记着太子的死和……他的腿。”
他穿来的时候,二皇子腿也已经断了,楚照玉明白承安帝疯了,坚持把两个弟弟接到自己母妃宫里住,尽他所能,用残破的躯体护着他们。
他清了屋子,也不管合不合规制,让三兄弟在一个院里住着,屋子挨着屋子,吃什么用什么,都是一起的。
楚昭穿过来后不久就遇上了几回投毒和暗杀,到了楚照玉身边才好点,夜里睡不好,有几回起来坐着发呆,碰上过楚照玉自己转着轮椅出来,偷偷抹泪。
楚昭藏起来,就听到楚照玉低声哽咽:“皇兄,我怕我护不住他们……”
楚昭想到这儿,又闷头干了一杯酒,在喉头的辛辣中道:“我疑心若不是放不下我跟三哥,他可能早就想解脱了,我在边疆时写信,回京后也常去看他,我和三哥想着法想让他多开心点,可我俩都看得出来,他心病仍在。”
“他不宜过度忧心和操劳,可他又是个爱操心的命,承安帝对你们的威胁是他最大的心病,在这之后,他还要担心朝堂的诡谲波及你和安王。”沈子衿将手指放下,“我要救你,如今也能帮他分担一点儿。”
沈子衿:“所以玉州之行,我也得去。”
沈子衿可不是燕国地图铺得长,只是话到这儿了,正好说出来。
楚昭:“原著里有提到玉州形势?”
“白大人去玉州,会掀开一场震动朝野的大案,玉州官场已经烂到根里,原著里魏长河脱了身,但我已经拟好了让他伏法的方案,省的夜长梦多。”
楚昭定定瞧着他:“有危险吗?”
去玉州亲自跟人作对,那肯定还是有风险的,但是沈子衿瞧着楚昭的眼睛,想起了自己刚跟楚昭签下的“珍惜人生条约”。
抄书虽然无所谓,但能不抄还是不抄得好。
沈子衿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改口:“有王爷帮我,就没什么危险。”
这话听着舒服,楚昭眼神缓了缓:“玉州的情况和你具体想怎么做,说说?”
沈子衿便把形势和自己的方案和盘托出。
这情形本该像极了给老板汇报方案,但因为他们各揣心思,氛围跟职场不能说毫无干系,只能说半点相同的地方都没有。
沈子衿还得扯着缰绳,防止好好的聊天拐成深夜情感电台。
撇开这一点,两人谈得可谓非常尽兴。
世上知己难找,碰上来电的,根本停不下来。
聊着聊着,等回过神,发现时间居然溜得悄无声息,已经到了该睡觉的点了。
沈子衿意犹未尽,想起了自己大学时的日子:“刚上大学时,大家还不熟,干脆来了个寝室夜谈,趁机认识彼此,那时候也是一直聊到深夜,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我没过过宿舍生活,”楚昭道,“还挺想体验一下。”
沈子衿不假思索:“简单,你今晚就可以留下来,我俩——”
聊天氛围太好,沈子衿是顺口而出,等他说到一半,蓦地意识到不对,立即住了嘴。
但为时已晚,关键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
沈子衿心里哀嚎起来:在明知道楚昭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邀请楚昭留宿算怎么回事啊!!
完了完了,说出去的话为什么不能再吞回来啊啊啊!
新婚之夜他俩可以睡一张床上,是因为那时他们还非常纯洁,可今非昔比,一旦意识到楚昭喜欢自己,沈子衿就不可能再把他当成躺在自己身边的木头。
是的,沈子衿思想已经不纯洁了。
楚昭的心也不干净了。
不干不净,他们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看看楚昭,这人不仅存在感极强,拥有八块腹肌,还暗恋自己。
如果再只穿里衣和自己躺在一块儿……
沈子衿打了个颤。
这画面根本不能想!
楚昭就见沈子衿话说一半,骤然卡壳,神色还变得非常精彩。
楚昭一乐。
他可没觉得沈子衿在玩什么欲擒故纵,他看得出沈子衿是脱口而出后,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沈小侯爷做事大胆,唯独对着自己的时候,可真容易羞赧退却。
这就是所谓的,由爱故生怖?因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
楚昭感觉心口被小猫爪子挠了挠,又软又烈,沈子衿被自个儿的话卡得进退两难,楚昭可以帮他一把。
楚昭:“好啊,我留下。”
沈子衿猫躯一震。
楚昭看在眼里,心头已经把猫揉了个遍。
可爱,想rua。
楚昭揉着猫,指了指屋内的软榻:“我睡那儿就行。”
他可没准备让沈子衿尴尬。
而沈子衿,他那在正事上聪明的脑袋瓜此刻才呆呆反应过来:对啊,楚昭留宿,但不是非得跟自己挤一窝啊。
他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着要躺一块,还半天找不出个解决办法?
沈子衿:……我真傻,真的。
沈子衿痛心疾首,深刻反省,然后赶紧道:“不不,你睡床,我去睡榻上。”
“是我想体验宿舍生活,哪有让你睡榻的道理,而且我不择床,什么地方都能睡得惯。”楚昭,“万一你睡榻上失眠,我良心可过不去。”
有点道理,但不多。
沈子衿还想说什么,楚昭就道:“好了,你就当让让我,不然再争下去,我们今晚还睡不睡了,嗯?”
楚昭尾音压得很轻,哄人似地,他嗓音本就磁性,这么“嗯”一声,跟带了钩子一样,勾得沈子衿耳根子一苏,差点腿软。
沈小侯爷暗暗心惊:……楚昭撩人的本事有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