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by甘汁若饴
甘汁若饴  发于:2024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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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沧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沈泓他,待你好吗?”
傅君佩客观地评价:“他很敬重我……”
“……嗯。”沈沧的鼻音变重,喉结翻滚了两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这个话题。
他思索了一下,换了个轻松的问题:“之前你都不肯和我好好说话,我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给小满起这个名字?”
傅君佩看向他,微微一笑道:“取的就是幸福美满,棠棣同馨的意思。”
“他又不会有兄弟,取什么‘棠棣’?”沈沧皱了皱眉,有些吃味。沈泓那个短命的在小满出生前就死了,怎么再给他生出个兄弟。
傅君佩朱唇微启,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满棠’这个名字是为你起的。”
“什么意思?”沈沧逼人的目光凝视着傅君佩,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用手轻盖住沈沧的双眸,看着他英挺的鼻梁和精致的唇形,轻柔地吻了他一下,才说出那句很残忍的话。
“小满出生后,我给你留了封遗书。”感受到沈沧的身子在她的手心间颤抖,傅君佩忍痛继续说道,“遗书里我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傅君佩声音哀婉,不堪的旧事令她心力交瘁:“他一出产房就被你姆妈抱走了,第二天醒来护士才告诉我,沈忆泓宝宝已经出院了。可我不认识什么沈忆泓,我讨厌这个名字。我很想一死了之,但我不甘心什么都没给孩子留下。”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恶?自己不敢争的东西,死了还要你替我去争。”傅君佩眼圈泛红,声音哽咽道,“我叫孩子满棠,是想你们兄弟间不再因我而有嫌隙。我想你往后的人生没有我也能圆满。”
“我真的很卑鄙,死之前还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叫你心软,让你替我照顾好他。”傅君佩感受到有热泪在她指缝间流淌,烫的她心尖刺痛。
“可在我决心死掉的那天,你把孩子抱来了。你明明不喜欢他,却帮我把他抢了回来,还问我想好名字没。”傅君佩崩溃地哭喊道,“我当时就舍不得死了。”
沈沧忙起身拿来手绢给傅君佩止泪,哄劝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哭了啊。”
等傅君佩略微平复一些后,他才故意恐吓道:“你傻呢,你要死了我还能活吗?还想让我照顾你儿子,咱俩谁先到阎王殿都不一定。”
傅君佩破涕为笑,重重地打了沈沧一掌。
沈沧见她笑了,接着狡黠地逗她:“你这眼睛红的,明天别人上门拜年你怎么见客啊?”
“问起来就说被孩子气的吧。”傅君佩也轻松地开起了玩笑。
“小满知道你冤枉他得生气了。”沈沧细致地擦着傅君佩的脸,掐了下她的鼻子。
“他生气也就是跺两下脚,吃粒糖就忘了。”傅君佩想起沈满棠气鼓鼓的样子就发笑。
“嗯,这点好,不像他姆妈一样爱记仇。”沈沧又凑上去亲了亲傅君佩哭红了的鼻头。
“滚你房间去。”傅君佩又踢了沈沧一脚,担忧道,“你以前隔三差五来也就罢了,现在天天睡这儿,就算没被下人看见,让你姆妈知道你彻夜不归也不好。”
“没事,”沈沧无所谓地摆摆手,“丁香什么时候推她出门都是我说了算。何况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管得了谁?”
二人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也都累了,就这么在呼吸交错间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说
我签约啦o(≧v≦)o希望能把这个故事写好

第18章 大年初一
看着头一低一抬努力抵抗睡意的沈满棠,金朝又一次拍拍他劝道:“别在沙发上睡了,上楼吧。”
沈满棠骤然惊醒,呼吸一重,缓了缓神后皱着眉固执地说道:“我没睡着啊,我在听你讲话呢。”
我根本没讲话。金朝腹诽道。
“那我们先上楼洗澡好不好?洗完接着守岁。”金朝觉得再不催沈满棠上楼,他就要在沙发上一睡到天亮了。
“有道理。”沈满棠迟钝地点点头,飘魂似的上了楼。
一进房间他就朝他的床扑去,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猪,醒醒,还没洗澡呢。”金朝可太懊悔自己提什么守岁了。
沈满棠呼吸均匀,不为所动。
金朝只能把他翻了个面,艰难地将衣服一件件扒下来。脱到只剩裤衩的时候沈满棠终于有些意识了,他微微睁眼抱怨道:“你干嘛呢?”
“准备杀猪。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放开水里烫了。”金朝一掌拍到沈满棠大腿上,催促他起身。
沈满棠翻了个身,把头埋被子里嘟囔道:“别洗了,好困。”
金朝却仍旧不依不饶地拖他起身:“今天必须得洗澡,辞旧迎新知道吗?”
沈满棠瑟缩地走到浴室,见到浴缸就躺了进去,刚回来的一点意识也随即消失了。
金朝拿着沈满棠的睡衣走进来,却不见他人影。喊了两声才发现那只猪又躺浴缸里睡着了。
不管金朝怎么拍他,沈满棠都像昏迷了一般不省人事。金朝也没法放水,只能拿铜制的莲蓬头小心地冲洗沈满棠,生怕把他淹了。
水温被金朝调试得恰到好处,温温热热的浸润着沈满棠的身子。浴室被热水蒸的雾气缭绕,等到沈满棠被搓洗着醒来时,还以为自己到了仙境。
他呼吸一重,迷糊地问道:“我怎么在洗澡啊?我不是在楼下吗?”
金朝坐在小板凳上,拿起莲蓬头轻柔地浇去沈满棠身上的泡沫,无语地回答:“做梦呢?你刚刚自己上来的。”
沈满棠感受到有水在后脑勺下流过,生怕水会进耳朵,赶忙坐身。
“醒了就坐好,我帮你洗头。”金朝把沈满棠转了个身,利索地给他搓起了头。
小少爷矜贵,闭着眼睛靠在浴缸壁上,舒服地享受着小仆人的服务,还时不时出声指挥:“上面痒多挠挠,嗯嗯,再用力一点……”
等伺候完小少爷沐浴,给他擦干穿好,再打了桶水泡脚后,金朝才火速冲洗了一下自己。
等他出来,就见沈满棠坐在春凳上,悠哉地踢着水桶里的水,好不精神。
沈满棠见他出来,开心道:“元宝,我想吃橘子、长生果、瓜子和芝麻糖!你下楼帮我拿好不好?”
金朝无奈地走到他面前,又用干毛巾将他还有些湿的头发擦了一遍。
“该醒的时候不醒,现在又不睡了,你玩我呢?”金朝语气不善,故意将沈满棠的头发搓成了鸡窝。
“洗完澡就醒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帮我拿一下吧。”沈满棠最知道怎么拿捏金朝,他双手抱拳,两眼无辜地凝望着金朝,“求求你了,拜托拜托。”
金朝硬声硬气地说道:“服了你了,祖宗。”然后认命般地下楼给沈满棠跑腿。
拿来零嘴后他也没直接给沈满棠,而是先探了探水温,发觉水已经有些转凉了,便拿来毛巾给他擦脚。
沈小少爷的毛巾挂满了整个毛巾架,擦头、擦脸、擦身子、擦脚的毛巾都要分开来。而金朝则是一条毛巾通用,拧成窄窄一条挤在毛巾架的角落,一点也不讲究。沈满棠一开始还会监督金朝有没有给他用错毛巾,可等到毛巾换了一批后,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擦完脚金朝就让沈满棠坐到被子里,自己则坐在板凳上,身旁堆满了沈满棠的零食。
往年沈家也会备上一些瓜果用于接待上门拜年的客人,只是今日沈傅二人尤其有兴致,专门去挑了些沈满棠爱吃的零嘴,可把他乐坏了,现下睡了一觉消了食就又开始嘴馋。
沈满棠看着金朝剥开一个砂糖橘,摘下一瓣放嘴里咀嚼两下后,就把剩下的都塞进了嘴里。
沈满棠:“不给我吗?”
金朝皱着眉道:“酸,你吃不了。”说完又剥了一个。这次的很甜,金朝尝过一瓣后就塞到沈满棠手里,继续剥下一个。
沈满棠的吃法文雅许多。他把橘子一瓣瓣地掰开,又把筋络撕干净后才放进嘴里。
等他吃完一个,金朝那边都剥了好多了。沈满棠有些不好意思道:“元宝,你也吃,我帮你剥。”
“你别弄了,剥了指甲黄。”金朝看他吃完,接过他手里的籽,又给他续上新的。
这回的已经剥完了橘络,很符合沈满棠强迫症的要求。金朝没等他吃完,又开始剥起了长生果。
沈满棠又提要求道:“我不想吃这个了,我想嗑瓜子!”说完翻了个身趴着,冲床下的金朝伸手。
“别坐床上磕,掉起来脏。”金朝没同意,直接嗑起了瓜子。
“那我下床吧。”沈满棠刚掀开被子,却又被金朝喝住。
“别动了,被子盖好,穿这么少下来着凉了。”金朝把他嗑好的几粒瓜子递了过去。
沈满棠就这么坐在床上接受着金朝的投喂。他嘿嘿一笑:“元宝,我怎么感觉你像丁香姐姐照顾祖母一样在照顾我呀。”
“别胡说八道。”金朝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曹锦和那是瘫痪了手脚不利索,得靠人伺候着进食。沈满棠童言无忌,金朝听后却倍感不适。
“错了错了,我又说错了。”虽然不知道哪里惹金朝不高兴了,但沈满棠知道自己得先认个错,不然金朝就会莫名其妙的不理他,拉长着脸要他猜。
“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金朝缓和了语气,又问,“吃饱了没?睡前别吃太多,消化不良。”
“我还想吃三块芝麻糖。”沈满棠小心地竖起三根手指,央求道。
金朝挑挑眉:“《绝句漫兴九首》,背完了给你吃。”
沈满棠闭上眼睛撅着嘴,假装没听见。
“果然没背下来,下午还诓我呢?”金朝也知道沈满棠有几斤几两,倒也没真和他生气,掐着他肉嘟嘟的脸蛋开玩笑道。
这不是他们这个年级的课程,只是金朝生怕沈满棠和常遇青呆久了会误入歧途,便有些心急地偃苗助长。
沈满棠还装死,不管金朝怎么捏脸都不动弹。
“好了,最后三块,不能再多了。”金朝松口,看着沈满棠得逞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
沈满棠美滋滋地吃完糖,又被金朝押去计时刷牙,折腾了半天还是没熬到子时中。他还是困了,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最终也没守成岁。
正月初一,许多同沈家有人情上生意上往来的人都来沈家拜年了。沈满棠穿着傅君佩昨日新给他买的大衣,红色的面料衬得他白里透红,分外可爱。
一些太太看到沈满棠就上来掐他的脸蛋,对着他好一顿夸:“哎呦,几个月没见,小满又长高了些吧。你看这孩子生得多好啊。”金朝腹诽,三个月里其实就长了两公分,还天天要金朝帮他在墙上标身高。
沈满棠被夸了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谢过宾客,机灵地说着吉祥话。
金朝就站在后头,看沈满棠像花蝴蝶一般周旋在各位大人之间,懂事得体的完全看不出他和早上赖床的那个人有什么关联。
今日便是金朝有意让他睡到日上三竿也没辙。沈家的客人一波接一波地来,一个比一个早到。早上芦荟匆忙进来给沈满棠穿衣洗漱,内里给他穿了套黑色的小西装,外头再套上红大衣,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才送下楼,连早饭都来不及喂他吃。
沈满棠生日宴那天金朝还没正式在沈家帮佣,只是在外头随意溜达,因此还没见识过沈家人的交际场面。如今这一上午体验下来,他当真是有些佩服沈满棠了。这么小的孩子,不仅嘴甜还有礼貌,大人说事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乖乖听着,不吵也不闹。
金朝看他盯着桌上的梨和橘子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显然是肚子饿了。但他也不伸手去拿,只是抠着手咽口水。
终于送走了三家客人,金朝趁机上楼去沈满棠的铁盒里取了几块巧克力塞他手里。这些是沈满棠去天津那会儿央求沈沧给他买的进口巧克力,现在也就剩这几块了,平常都不舍得吃。
金朝:“先吃了吧,吃了我再给你做。昨天我们不是收红包了吗?有钱买原料了。”
沈满棠像才想起来似的,眼睛晶亮地看着金朝,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
“元宝你也吃,你也饿着呢。”沈满棠把剥开的巧克力先递到了金朝嘴边。
金朝没有反驳,低头就着沈满棠的手咬了一口。二人就窝在屏风后面,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巧克力。
突然玄关处传来一道熟悉的童声,“沈二爷,沈太太新年好!”
是常遇青的声音。金朝和沈满棠的眉头皆是一蹙。沈满棠正要过去,却被金朝拽住了。
“嘴边,有巧克力。”他拿出手帕细致地给沈满棠擦着嘴,交代道,“别跟他起争执。”
沈满棠点点头,跑到傅君佩身边,“常伯伯好,常伯母好,常遇青好。”
“好久不见,沈满棠。”常遇青今天也穿了一身很讲究的大衣,把他平日里的一身匪气压了压,倒是显得有几分贵气。
“哎呦,两个同学好久没见了。”常太太笑道,对着沈满棠使劲地夸,“遇青可喜欢小满了,说他又聪明又好看,在班上很受欢迎的。”
“哪里哪里,小满被家里惯的不成样子,还是你家遇青稳重懂事。”傅君佩谦虚道,“快进屋里坐吧。芦荟,泡壶茶来。”
沈满棠心里嘀咕着,常遇青哪里懂事了,姆妈是没见过他在学校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常遇青见了他倒是热情,主动上前牵起他的手一同落座。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两个小孩倒也不挤,只是沈满棠不愿意和常遇青挨着,使劲挪着屁股坐到了最边上。
“你看这俩小孩好的,还手拉手呢。”常太太仿佛看不出沈满棠的别扭,一个劲地夸大二人的关系,“本来今天我们是要回我娘家的,结果遇青说一定要先来沈家呢。”
傅君佩也笑:“是我们失礼,早上有客人来耽搁了,本来应该我们上门拜访的。”
沈满棠听着大人们无聊的寒暄,目光有些无措地飘忽到金朝脸上,金朝也只能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目光。
常遇青看着他俩一来一往的眼神交流,转了转眼珠,对常太太说道:“姆妈,那也是我同学呢。”他下巴朝金朝那儿一抬,一脸无害地笑道。
金朝本是和芦荟规规矩矩地站在不远处的角落,等着主子们的吩咐,现下他却突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不过他倒也不惧,低垂着眼,落落大方地接受众人的目光。
“这是哪家的孩子呀?”常太太心直口快惯了,脱口而出后方觉不对,上下打量起金朝的穿着,逐渐拧起了眉。
金朝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褂配紫色的马甲,是沈家统一的佣人装。款式有些土气,还是沈老爷在时选定的样式。
这还是沈沧交代的:“既是来沈家伺候的,就给他做身衣服吧。穿件破棉袄在少爷身边像什么样子。”
于是金朝当天就收到了两套改小了的佣人装。他日日穿着,就连去学堂也不换,在澄衷的富家子弟里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常遇青常带头笑话他。
傅君佩解围道:“这是小满奶娘的儿子,叫金朝,学习可好了。之前小满没去学堂的时候都是他带着读书的。”
“这样啊,”常太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蛮好蛮好,两个孩子互相也有个照应。”常太太说完又瞟了一眼金朝,心里还是对沈家塞个下人孩子进学堂这事颇有微词。
澄衷学堂里的孩子非富即贵,若是每个少爷小姐都塞个书童进学堂,那澄衷得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常太太对这些事没什么发言权,平常和傅君佩打打麻将她还行,但在沈沧面前她可不敢多言。明明她与丈夫足足大出这个年轻人一轮,可每次见着沈二爷,她却总有些望而生畏的感觉。
她将话题一转,又对常遇青耳提面命道:“你看看人家孩子,又能干又会读书。再看小满,比你小两岁还比你成绩好。你说你怎么就没个哥哥样儿呢?平常在学堂多跟弟弟学习,听到没?”
常太太本以为他又会摆出那副浑不吝的样子,谁知常遇青装得极为乖巧,不仅没给她摆脸色,还认真地应和道:“知道了姆妈,我会多和弟弟学习,平常也会保护好弟弟的。”
沈满棠瞪大眼睛看着常遇青,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
平常在学堂会欺负我的不只有你吗?
常遇青没看他,只是温和地对长辈们笑着。沈满棠控诉无门,挤眉弄眼地冲金朝求救,殊不知自己身边这个人也在怒视着金朝。
常遇青本意是想让金朝难堪的,却没想到他母亲不仅没多问,还数落起他。
金朝看着常遇青紧挨着沈满棠朝他投来挑衅的目光,没忍住闭眼翻了个白眼。
谁知常遇青还有后招,他突然对常家夫妇说道:“爸爸,姆妈,我好饿啊,咱们中午上哪吃啊?”
这话一抛出来,傅君佩自然得接:“还去哪啊,直接留这吃呗。我让芦荟多做几个菜。”
常太太自是要推脱:“这多不合适啊,大年初一还叨扰你们。我们本来也是计划着中午去孩子外婆家的。”
傅君佩还是热情道:“哎,别折腾了,孩子都饿了。再说咱们也好久没聚了。多亏常副使沈沧才能做成这么大笔生意,我们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啊?您说是吧常副使?”
“沈太太都这么说了,我哪有推辞的道理,”常副使笑道,又对着沈沧道,“这笔交易这么大,要没你大嫂同我媳妇之间的情分,我可不敢交给一个年轻人做啊。这单能成你得谢你大嫂。”
沈沧与傅君佩对视一眼,笑道:“这是自然,要不是大嫂帮忙牵线,我哪里能认识您这么讲义气的大哥啊。待会这酒,常哥可不能推辞啊。”
“沈小弟手下留情啊,我吃完可得上我岳母家拜年,若是醉醺醺的去,可得挨我老丈人一顿说教。”常副使也笑着起身和沈沧一同去了膳厅。
沈家是从沈天佑这一辈开始发家的。沈天佑本是浙江吴兴县一渔户家的儿子,年仅十七岁时便做主卖掉了家中渔船,只身到上海开设棉花行,从事棉花出口贸易,并逐渐与怡和洋行有了业务往来。在前任买办的举荐下,沈天佑成了怡和洋行史上最年轻的买办。之后五年里,除了买办业务外,他还私人投资了三家钱庄,商业范围涉足茶业、丝业、矿产业等领域。直到沈泓束发之年,他才脱离了洋行,一手创办了隆燊银行。
沈泓成婚那年,沈天佑便有计划开拓银行的商品交易范围。时局动荡,他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最有利可图的军火订单上,为此还带着儿子儿媳一同赴英考察。可惜造化弄人,他和沈泓一同死在了船上。
等到沈沧接手银行后,他也开始重新谋划这步棋。不过这些订单需要大量的资金和过硬的人脉关系才能吃得下,还要和其他洋行比速度。沈沧作为一个医学生,自是摸索了许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自打他和傅君佩和好后,傅君佩也帮他做了许多人情功夫,所以才能三个月就钓上了常副使这么一条大鱼。
席间众人自是觥筹交错,欢声不断。此刻吃的是芦荟的炒菜还是大厨的手艺对他们来说没有分别,喝酒维护情谊才是最要紧的。
唯有沈满棠是发愁的。他是终于吃上饭了,可金朝却只吃了半块巧克力,现在还要帮着芦荟上菜。他有些想掉眼泪,却也记着正月里不能哭的规矩,只能把头埋在饭碗里才没被众人看出异样。
常遇青使唤金朝倒是使唤得自然,动不动就把筷子掉地上要他拿副新的,喝汤缺个碗要他补上……偏偏语气又是彬彬有礼的让人挑不出错处,好像他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烦到了金朝。
金朝腹诽,要不是上一世他与常遇青无冤无仇,他都要怀疑常遇青是重生回来报复自己了。
就在常遇青盯着金朝的背影,眼睛又开始不怀好意地转动时,沈满棠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先发制人告状道:“伯母,常遇青在学堂挑食,只吃肉不吃菜,被先生批评了好多次。”
“啧,常遇青,”常太太杏目圆睁,“你怎么回事?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吃肉。”
“姐,大过年的,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遇青也不是胖,就是结实了些。”傅君佩忙圆场道。
“不是,妹儿,”常太太拍了拍傅君佩的手,有些不好意思道,“男孩子太胖不行,长大了他要怨我的。”她说完又附耳对傅君佩说了句悄悄话,把她说的面颊通红。
常遇青有些恼羞成怒。沈满棠看着人畜无害,其实鬼精着呢,一句话就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如此坍招势。他气呼呼地咬着沈满棠夹来的菜,想揍他一顿却又下不去手。
沈满棠看常遇青吃瘪,心里得意的不得了,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餐饭。
等到常家人走后,芦荟和金朝才终于闲下来,和其他几个佣人一起炒了锅粉干吃。沈满棠在一旁看的内疚,眼巴巴地盯着金朝吃饭。
金朝看他表情,误以为他也想吃,便夹了一筷子伸到他嘴边。沈满棠并没有想吃,却习惯性地张开了嘴。
吃完一口后见金朝还要喂自己,沈满棠连忙摆手,“你吃你吃,我吃饱了。”
看金朝狼吞虎咽地吃着,想必是饿坏了,沈满棠满是心疼,看他有些噎着便赶忙去倒了杯水给他。
“我还是喜欢跟你还有芦姐姐吃饭。”沈满棠生气道,“我下学期一定要考到十班。我再也不想看到常遇青了!”
“嗯,那明天开始接着补课吧。”金朝埋头干饭间欣慰地说道。
“补补补!”沈满棠本来还因为过年起了点惰性,常遇青的出现就像给他敲了个警钟,震得他精神抖擞,浑身都是干劲。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收藏评论o(^▽^)o

第19章 往事
芦荟听着沈满棠对常遇青的抱怨,有些忧虑地问:“上次在学堂打了元宝的就是常小少爷吗?”
沈满棠捶着桌子,义愤填膺地道:“这是他!他就是恶霸,特别坏!班里的同学都怕他。”
芦荟有些心酸,她摸着金朝的脸,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刚刚伺候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常小少爷有些针对金朝了。只是金朝本就是下人,被怎么使唤都是应该的。怪只能怪自己没用,让孩子在学堂被人看不起。
“芦姐姐,你别哭啊。”沈满棠慌乱地跑过来给她擦脸,“过年不能哭的。”
“姆妈,我没事。我现在在给小少爷温书,等开学考完试,我们应当就能分到别的班了。”金朝拍拍芦荟的手,宽慰道,“我会避免再和常小少爷起冲突的,姆妈你别担心。”
三个月相处下来,他与芦荟已亲近许多。只是到底前世没怎么相处过,重活一世他又已是成人心智,自然是难以像沈满棠一般向芦荟撒娇寻安慰。何况这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桩小事。
“姆妈不是担心你和常小少爷起冲突得罪他,姆妈是怕你受委屈。”芦荟反握住金朝的手,叮嘱道,“你受委屈了一定要同姆妈讲,别自己憋着。姆妈是没本事,比不过人家高门大户,但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自己孩子被人欺辱。”
沈满棠借机告状道:“平常常遇青欺负元宝,元宝都不准我告诉你。”
金朝真想让这小孩闭嘴。果不其然,芦荟哭得更伤心了:“上次我说要去学堂找先生评理,你偏不让我去,还说是打闹间一时失手。你怎么挨了这么久欺负都不说呢。”
金朝忍住朝沈满棠翻白眼的念头,沉下心来解释道:“常遇青顽劣跋扈,不找我麻烦便会骚扰小少爷,烦人的紧。小满性子软,遇上这种无赖才真的会被欺负,就是不被欺负也会被他带坏。姆妈,我不可能放任他招惹小满。他招我没事,我招架得住。”
芦荟知道金朝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可他的懂事却令她更加心酸了。她怜惜地抚摸着金朝的脸,将他拥入怀里。
“那你要得跟姆妈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姆妈讲。”芦荟吸了吸鼻子,“是姆妈对你的关心不够,让我家元宝受委屈了。”
金朝拍拍芦荟的背,轻轻“嗯”了一声。
其余几个佣人不愿打扰这幅母子情深的感人画面,轻手轻脚地收拾餐桌准备离开。只有沈满棠不识趣地抱了上来,表忠心道:“芦姐姐你放心,以后元宝在学堂出事了我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再也不会听他骗了。”
金朝情难自禁地把刚刚忍住没翻的白眼翻完了。
芦荟破涕一笑,也将沈满棠抱进怀里:“好,小少爷帮我监督元宝。”
抱着两个小子摇晃了会儿,芦荟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回房间拿来两个红包。
“这是给你们俩的压岁钱,一人一个,收好啊。”看到金朝推脱,芦荟故作不悦道,“里头没多少钱,就图个吉利。昨晚姆妈忙着收拾厨房没空给你们准备,今天大年初一给你们补上。”
沈满棠倒是接的很开心:“谢谢芦姐姐!祝芦姐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年年有余,岁岁安康。”
金朝不像沈满棠这般能说会道,只是真诚地说了声:“谢谢姆妈,新年快乐。”
从前在金家,过年是令他害怕的日子。他爸平日里喝了酒就会打人,除夕这夜只会喝得更多,打得更狠。最开始是打芦荟,等芦荟走后就打金朝。每年除夕他都会守岁到天明,因为被藤条抽打后根本无法入睡。他就隔着窗子,听着隔壁屋的叔婶给他的堂兄弟们发红包,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围炉守岁。
即使后来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也一直保留着守岁的习惯。每到除夕他便感觉那些绽开过的皮肉又在隐隐作痛,折磨得他辗转难眠。
只有昨晚是个意外。沈满棠太爱讲话了,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竟让他起了困意。金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在听到沈满棠均匀的呼吸声后才放心睡去。
金朝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能在除夕这天睡个安稳觉,还能收到母亲准备的红包。或许判官批生死簿时垂怜他前世过得太苦,才会给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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